老樹上的紅絲帶
我背著這把舊吉他,提著一個小包,從那個將我和她分割的地方緩步走出來。
我深吸一口氣,已經(jīng)是深秋了,雨后的潮濕的空氣浸潤過我的心脾,我還記得,這是她最喜歡的時候,涼涼的秋風(fēng)就像她柔嫩的小手,輕輕地?fù)徇^我。
接近傍晚,街上的行人卻依然不減,來來往往,我走在人群中,沒有了周邊一群群如蒼蠅般揮之不去的記者,這份輕松的自由真好,真想在以前和她像這樣慢悠悠地散散步。
我搭上一輛公交車,朝著記憶中的方向前進(jìn)。以前,和她做公交車的時候,看著途經(jīng)的那座死氣沉沉的監(jiān)獄,我不曾料想自己會在那里度過漫長的三年。
我挑了一個靠窗的座位坐下,倚著窗戶,看著窗外略過的街邊的一家家店鋪,熟悉的那條街,卻撞上了陌生的街景。我努力地回憶著三年前這條街道兩旁的模樣,這里有她最喜歡的那家甜品點,有她最喜歡的小吃攤,現(xiàn)在,那家火爆一時的甜品店已經(jīng)被一個小小的發(fā)廊替代,小吃攤也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她還會來這里嗎?
“請問,您是嗚米嗎?”一句怯生生的話將我的思緒拉回來,說話的人像是一個大學(xué)生,也背著一把吉他,不過肯定是比我的這把要新的多,好的多。
我看著她,有些驚訝,竟有人還能記得我,這個一夜跌到谷底,背著罵名的不值得憐憫的人。她興奮地坐到我旁邊的位置上,招呼她的幾個朋友也湊了過來。
雖然我已經(jīng)在三年前說過我不會再在人們面前唱歌了,但在她們的百般請求之下,我還是拿起了我的吉他。我將手輕輕的放在弦上,彈奏著,唱著熟悉卻又陌生的歌。那是在大學(xué)的校園里,我第一次遇見她的時候,我也在彈著吉他,唱著自己寫的歌。她是我的第一個聽眾。
一曲終了,一陣陣贊嘆從車廂中發(fā)出,而我卻已經(jīng)無法遏制壓抑著的屬于自己的歌,一首一首,就像醉酒之人一連串吐出的真心話。
那天,一聲聲警笛撕破寧靜的黑夜,我被圍在紅藍(lán)色的警燈里,那只滴著血的手緊緊地牽著她。
那天,我的手銬叮當(dāng)作響,演奏著最后離別的哀樂,她哭得眼都腫了,蒼白的手緊緊地牽著我,我說:“我不后悔。”
那天,獄警把這把吉他送到我面前,當(dāng)法院將最后的審判公之于眾,人們?yōu)槲覛g呼,為我喝彩。
那天,她就站在我面前,但我不敢看她,不敢看她早已失去神采的雙眸。我低著頭,我不想讓她看到我哭的樣子。臨走前,我不讓她再來看我,而她說,“我等你”。
那天,當(dāng)我顫抖著寫完最后一個字,把信小心地密封好,拜托獄警寄給她,我便開始忐忑,開始害怕。
我的思緒回到現(xiàn)實,滿車的人都在伴著我歌唱,仿佛我又一次站在舞臺上,舞臺下是揮舞著的應(yīng)援棒。
公交車慢慢地把我載到那個熟悉的十字路口,記得五年之前,我曾想在這里與她告別,但是她卻從后面追上我,抱住我,她哭著,要陪我去實現(xiàn)唱歌的夢想。
現(xiàn)在,我回來了,她會不會繼續(xù)陪我一起走呢?
我離我們的那個家越來越近,但是我卻害怕起來。我不敢看,我在最后寫給她的那封信中寫到,如果她還需要我,就在那棵老樹上掛上屬于我們的顏色。那棵樹是棵棉花樹,突兀地生長在這里,當(dāng)時我們還住在合租的一個一室一廳的小屋里,通過窗戶就能望見這棵樹。她說,她喜歡棉花,柔軟,溫暖。
我把吉他收好,把頭埋在雙手中,眼淚像決堤的洪水般滾滾流出。
而現(xiàn)在,車停了,整車的人都在歡呼,整車的人都在鼓掌。是的,我沒有看錯,那棵老棉樹上掛滿了紅藍(lán)色的絲帶!
而樹下,是她含著淚靜靜地站著。
她還是我的那只小羊!

改自歌曲《老橡樹上的黃絲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