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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11月1日，中國臺北，2000余同志大游行，是為華人世界首次。

2018年11月1日，中國臺灣第十八屆同志大游行，14萬人走上街頭，為亞洲最大規(guī)模。

2018年11月2日，中國臺灣，同性電影，《誰先愛上他的》，公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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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杰拎著熱氣騰騰的小籠包，在病房門口稍作停頓，整理好心情，拉開簾子，就好像拉開《巴厘島假期》劇場的幕布一般，歡快地沖著熟悉的病床，頭也不抬地問候：“早安！”，熟悉的病床并沒有熟悉的病人，只有熟悉的護(hù)士在叮囑陌生的病人，熟悉的護(hù)士詫異地問：“阿杰，你怎么來了？”

那個叫做阿杰的人這才醒轉(zhuǎn)過來，就是這樣的狀態(tài)，被宋呈希誤認(rèn)做是磕了藥，阿杰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物是人非了，自己愛的那個人早早離開了病房，出院了，往生極樂了，就快一百天了，而自己覺得就好似昨日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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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叫做宋正遠(yuǎn)的教授在同阿杰確認(rèn)戀人關(guān)系之后，阿杰撒嬌要吃牛排，還要配意大利面，而且還是有蛤蜊的那種，還要有白酒，還要有紅紅的濃湯，生活需要儀式感，特別是他們這種為世人所非議的戀人關(guān)系，同志亦凡人，而凡人跟凡人又如此不同。

對了，阿杰還要吃沙拉。

阿杰說吃牛排，宋老師立馬就回應(yīng)“剛好昨天買了兩塊牛肉回來”，阿杰說要吃意大利面，宋老師立馬就進(jìn)了廚房，還擔(dān)心“這么多吃得下嗎？”，然而直等到阿杰說“還有沙拉”的時候，燈光齊暗，就像那天早上的病房，對面不知道是誰人，此時此刻，阿杰說要吃沙拉的時候，對面黑洞洞的，空落落的，沒有沙拉，只有沙揚(yáng)娜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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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呈?？戳税职纸o他寫的信，半信半疑，少年人想要有自己的判斷，想要自己去找尋真相，于是住進(jìn)了阿杰的家。媽媽把宋呈希照顧得很好，于是開始改造阿杰的家，從桌子開始收拾，從翻開的一本書開始，阿杰不要她動，因為那是他的書。

說來奇怪。

病房還在，病床還在，病人不在了，物是人非，阿杰失神失魂。

桌子還在，看了一半的書還在，放在他最后放的地方，翻在他最后看的地方，就這樣放著，翻著，好似過不多久他就會回來，重又坐在我對面，重又翻看起來，這么自然，總覺得這樣放著，他隨時就可以回來，隨時回來，隨時就能在。物是，就好像人也還是如此這般。

那是他看了一半的書，一半給小三，一半給小王，

發(fā)行于2016年7月26日的專輯《小夢大半》當(dāng)中有一首叫做《小半》的歌曲，歌手陳粒唱道：

不敢回看

左顧右盼不自然的暗自喜歡

偷偷搭訕總沒完地坐立難安

試探說晚安，多空泛又心酸

……

在原地打轉(zhuǎn)的小丑傷心不斷

空空留遺憾，多難堪又為難

……

你走散，我呼喊，是誰在泛泛而談

瞧瞧這些詞兒：不敢、不自然、試探、傷心不斷、難堪、為難。

而終于走散。片山恭一寫有《在世界中心呼喚愛》，我看得心顫，后來拍成電影，04年上映。亞紀(jì)希望朔太郎能同自己去澳大利亞的烏魯魯，她愿意站在這世界中心，與自己心愛的人站在這兒?？墒莵喖o(jì)有不治之癥，在車站病發(fā)，是朔太郎帶了她的骨灰，站在那世界中心，一把把迎風(fēng)揚(yáng)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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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劉三蓮一個人拉扯宋呈希，當(dāng)真是省吃儉用，就這，還大大方方地給兒子報了補(bǔ)習(xí)班。

阿杰探問宋呈希：“你上補(bǔ)習(xí)班？你數(shù)學(xué)那么好，你知道一萬年是多久嗎？”

阿杰并不需要答案，宋正遠(yuǎn)早不在了，阿杰深深呼吸，看著虛空：“一萬年就是，當(dāng)有一個人跟你說，他想當(dāng)正常人，然后離開了你，從這一天開始，之后的每一天，就是一萬年?！?/p>

如果陸大有沒有記錯的話，1995年，也有人跟一萬年攀上了關(guān)系。

1995年，《大話西游》。

“曾經(jīng)有一份真摯的愛情擺在我面前，我沒有珍惜，假如上天再給我一次機(jī)會的話，我愿意對她說，我愛你。如果加上一個期限，我希望是，一萬年。“

等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

什么是朝夕？活在當(dāng)下就是朝夕，這話，阿杰懂，劉三蓮繼而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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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所以究竟是誰先愛上他的呢？

所以“他”究竟又是何許人也呢？

如果“他”是宋正遠(yuǎn)，那么毋庸置疑，是阿杰先愛上他的，

如果“他”是阿杰，那么毋庸置疑，是媽媽先愛上他的

如果“他”是宋呈希，那么毋庸置疑，是爸爸先愛上他的。因為爸爸要過正常人的生活，正常人的生活是相夫教子

道生壹，壹生倆，倆變仨，我，我倆，我們仨，故事和故事交相疊進(jìn)，三瓜倆棗的故事，種豆得豆，種瓜吃瓜。

想起陸大有遺給我的木箱，想起木箱當(dāng)中大有的書摘：

“曾忽發(fā)奇想，把自己寫的文字里的每一個“我”字都除去，卻發(fā)現(xiàn)所有意思都無處出發(fā)了，堆滯于張口結(jié)舌的困境，如果沒有“你”字，所有意義又都將無法抵達(dá)?！澳愫臀摇辈攀怯星樯谑郎系闹c(diǎn)，所有情感表達(dá)的開始和終結(jié)。”

“曾經(jīng)想以散文的寫法去描述經(jīng)歷過的生活，卻發(fā)現(xiàn)是徒然，你怎么能描述一炷香是怎樣無聲地變成灰燼呢？那些過去的日子其實(shí)如同倒在地上的一條香灰，形容猶在，拾，是拾不起來的?！?/p>

2020年9月8日，我的好朋友陸大有踉蹌回故鄉(xiāng)后的一個月，威尼斯電影節(jié)，許鞍華導(dǎo)演的《第一爐香》展映。

沒有我，也沒有我倆，更沒有我們仨，從第一爐香開始，心字已成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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