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穆帆的請求

此刻時間是午后一點多鐘，馮睿一個人站在馬路邊緣，眼前來來往往的車輛很多，但是出租車卻不多，等了差不多十來分鐘，都沒有看到一輛空車路過。

馮睿不自覺抬手看了看時間，心里盤算著坐公交車，或者去租車公司租一輛汽車來不來得及。

坐公交車肯定不行，會繞很多路，而且中間還要轉(zhuǎn)兩次車。去租車公司的話，他查了一下地圖，最近的過去也要半個小時左右，再加上辦手續(xù)，時間也很緊張。

馮睿想要提前一點到達(dá)朋友那里，在見到今天的主角之前，他還有一些小事要去辦。他的目光一邊繼續(xù)在馬路上搜尋出租車的影子，一邊在心里盤算著最佳的方案。

就在這個時候，馮睿身邊突然傳來急剎車的聲音，他以為是自己站的位置太靠近路口，影響到別人出行，馬上回頭看去，可卻在下一秒，被從汽車上下來的男人給鎮(zhèn)住了。

這個男人有著小麥色的皮膚，憂郁深沉的眼眸，和非常占優(yōu)勢的身高，馮睿已經(jīng)在照片上見過很多次了。

“穆總，真巧??！”努力壓制下內(nèi)心的震驚，馮睿故作輕松說道。

被叫做穆總的男人卻一點面子都不給馮睿，直截了當(dāng)說：“不是真巧，我就是來這里找你的?！?/p>

“哦，穆總怎么會知道我在這個地方？難道是找人跟蹤我了？”馮睿很好奇。

“跟蹤談不上，不過是有個閑人無所事事，順便幫我個忙而已?！?/p>

“那我能不能見見這個閑人呢？”

“沒必要，現(xiàn)在找個地方談我們的事情吧?！?/p>

說完，穆總就自顧自東張西望，開始尋找合適的談判地點，馮睿此刻早已經(jīng)冷靜下來，開始審視眼前的男人。

這個人就是今天要與他在租住地見面的那家大公司老板，名字叫做穆帆，馮睿從沒有與他正面接觸過，今天看來，這穆帆確實是個厲害角色，自己讓他公司虧了那么大一筆錢，居然還能如此冷靜。

馮睿攔住想要向附近咖啡廳走去的穆帆，說：“穆總，我已經(jīng)在市郊租好房子了，我們?nèi)ツ抢镎劙?，比較清靜?！?/p>

“我沒那么多時間跟你跑來跑去，就在這里?！蹦路沉怂谎?，完全沒有退步的意思。

“穆總難道是怕了嗎？”

“馮先生！”穆帆突然靠近一點馮睿，瞇起眼睛說：“我發(fā)現(xiàn)你特別愛提問題，這是干你們這一行的通病嗎？”

看著像禿鷲一樣凌厲的目光，馮睿卻越來越不當(dāng)回事了，他依然臉上掛著笑容，回應(yīng)：“不是，穆總，我只是覺得我們要談的內(nèi)容可能會涉及公司內(nèi)部事宜，太多人聽到不好?！?/p>

“那就謝謝你關(guān)心了，我覺得在這里更合適，走吧?！痹捯粑绰洌路吐氏认蚯白呷?，剛走幾步，他突然回頭補充說：“還有，你最好把手機關(guān)了，我可不希望談到一半，被人用錄音威脅?！?/p>

聽到他這樣說，馮睿也不在意，從口袋里摸出手機，舉到穆帆面前晃了晃，然后指著穆帆的汽車說：“手機我根本沒開，也沒帶其他錄音設(shè)備，穆總，你要不相信的話，可以先到汽車?yán)锶ニ褌€身，我不介意的?！?/p>

“哼！你不介意，可我沒這個興趣，走吧，馮先生，別浪費時間了?！?/p>

對方已經(jīng)第二次催促，馮睿這才跟著他一起向路邊店里面走去，一邊走，馮睿心里一邊在打著小算盤。

和朋友說好的事情看來是辦不成了，這個穆帆，他怎么會料到自己沒有后手的呢？事實上，馮睿雖然幫助那兩家小公司成功翻盤，但是，穆帆那邊打壓其他公司的證據(jù)他也沒有如愿拿到手，反而是自己的個人信息被穆帆給查出來了。

這次穆帆肯主動談判，對馮睿來說，其實也是一件好事，他確實想要把兩人的談話內(nèi)容錄制下來，將來以備不時之需。

但這件事馮睿不能自己做，因為一旦當(dāng)場揭穿，惹怒穆帆的話，那么他的個人信息馬上就會在大公司之間傳播開來，以后再要想運作，就很難了。

所以，他拜托朋友幫忙，在租住別墅里安裝了微型錄音器?？墒乾F(xiàn)在，似乎這一步也被穆帆給看穿了，在他們通過電話之后，穆帆的人肯定還在跟蹤他。

但馮睿不明白的是，到底是怎樣的家伙，能夠在他有防備的情況下，無聲無息地跟在他背后呢？之前從沒有人做到過，所以這個人，馮睿一定要好好查清楚他的身份。

跟著穆帆來到咖啡店里，這家店的店面很簡陋，進(jìn)門就是一排柜臺，里面大多空著，只擺放了幾個小蛋糕的樣品，周圍的桌椅也很舊了，都擠在一起。

穆帆隨便點了兩杯咖啡，坐到了咖啡店最里面的一個角落里，馮睿也只好跟過去。

等到馮睿坐好，穆帆開口說：“馮先生，你真的很厲害，前幾天我盤查了一次，發(fā)現(xiàn)這次我的新企劃，不僅市場服務(wù)部、銷售部門，甚至連開發(fā)部門都出現(xiàn)了紕漏，說句實話，這對我來說真的是不小的打擊呢，我想請教一下，你是怎么做到的？”

“……”

“不想回答嗎？馮先生。”

面對咄咄逼人的穆帆，馮睿卻表現(xiàn)的異常冷靜，他在適應(yīng)穆帆給他帶來的壓力，也在思考該如何回答那些問題，說實話嗎？那是不可能的，但對付穆帆這種人，也不能隨便搪塞。

思慮片刻，馮睿彎起嘴角冷笑了一下，說：“穆總，這些問題你不應(yīng)該問我的，你的公司泄密，只能說明你管理還不到位，你應(yīng)該從自己身上找問題?！?/p>

“沒錯！”穆帆移開目光，點起一支煙，深吸了一口回應(yīng)：“我確實應(yīng)該從自己身上找問題?？墒遣宦犇阏f一說，我怎么樣都不甘心?！?/p>

“這就是你找人調(diào)查跟蹤我的理由？穆總，我還以為你會拐彎抹角隱藏想法呢，沒想到你這么直白。”

穆帆沒有立刻回應(yīng)，他像是和老朋友拉家常一樣順手拋給了馮睿一根香煙，等對方接到手里才說：“大家都是生意人，有什么好拐彎抹角的，坦誠點不是更好？你說呢？馮先生。”

“確實，不過干我們這一行的，太坦誠的話就沒飯吃了，穆總，我是個喜歡聊天的人，尤其喜歡與小人物聊天，但其他的，我真的沒有什么特長?！?/p>

“你干這一行以前是做什么的？”

“在國有企業(yè)做機械車間維修工?！?/p>

“為什么會想起來轉(zhuǎn)行呢？”

“因為無聊啊，想要找點新鮮刺激的?！瘪T?；卮鹜辏掍h一轉(zhuǎn)，反問：“穆總現(xiàn)在還在調(diào)查我嗎？”

“談不上。”穆帆放松身體，靠在椅背上，一邊吞云吐霧一邊說：“只是想更深入的了解你?！?/p>

“可萬一我每一句話都是謊言呢？”

“那也無所謂，我只是想和你聊一聊而已。”

聽到這句話，馮睿突然之間笑出了聲：“穆總，你這個人真是很有趣，我讓你損失了那么多錢，你居然只是想要和我聊一聊，我可是會內(nèi)疚的。”

“會內(nèi)疚的話就不干你這一行了，告訴我，馮先生，你選擇這行的真正原因？”

“嗯…怎么說呢？其實也沒有具體的原因，一開始只是不想墨守成規(guī)而已，后來，見多了那些徘徊在生死邊緣的小企業(yè)，心里多少有些給他們抱不平吧。這就像壓迫者和被壓迫者，我總是很容易傾向被壓迫的一方?！?/p>

“英雄情結(jié)嗎？”穆帆在嘴里嘀咕著，仰頭望向天花板，他并不想否定馮睿的這種想法，但看上去也不是那么贊成。

馮睿繼續(xù)說：“就像這次的委托人，我如果不幫助他們的話，以你公司的手段，他們不僅不能上市，恐怕離破產(chǎn)也不遠(yuǎn)了?！?/p>

“可你收了錢，就不是幫助，而是交易。”穆帆突然低下頭，正視馮睿的目光說：“你知道嗎？我也從來不故意去打壓任何小企業(yè)，除非他們侵犯到了我的利益，兩年以前，這兩家公司的老總還是我的合伙人，但他們拿到一定資源之后，就立刻選擇了獨立門戶。”

“甚至還在一些老客戶面前詆毀我們的產(chǎn)品，這就很不地道了。我這個人，向來有仇必報，自然不會放過他們，本來這一次的企劃，就是沖著讓他們破產(chǎn)去的，沒想到被你給攪黃了?！?/p>

“那么說，接下來，穆總報復(fù)的對象就是我嘍？今天的談判是想要我有個心理準(zhǔn)備嗎？”馮睿也變得嚴(yán)肅起來，不再嬉皮笑臉。

看他不笑，穆帆卻笑了，順手把煙頭掐滅在煙灰缸里，穆帆對馮睿說：“我從沒有打算報復(fù)你，甚至還要感謝你，是你讓我認(rèn)識到自己公司還存在那么多漏洞。我打算好好進(jìn)行一次整改，不再被人有機可乘。那些錢，就當(dāng)是買個教訓(xùn)吧。”

“穆總真的這么想？”馮睿嘴上雖然在問，但他的身體明顯放松了很多，他相信剛才的話，穆帆沒有說謊。

兩個人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好像有默契一般，誰也沒有真正涉及關(guān)鍵性問題，最后，穆帆終于說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他問馮睿：“馮先生，你愿意幫我個忙嗎？”

馮睿正想要搖頭，穆帆卻又補上了一句：“不是來我公司?！?/p>

“怎么說？”馮睿問。

“我想要了解一個人，一個女人，她就同我住在一個小區(qū)里，平時不怎么出門，每一次我從陽臺看到她的時候，都有一種見到天使的感覺。實話說，我是喜歡上她了，但我沒法接近她。”

“我感覺她就像是一個把自己關(guān)在玻璃罩里的瓷娃娃一樣，我想要打破那層玻璃罩，接近她，了解她，即便她不可能屬于我，也無所謂，我……想要成為她的朋友?！?/p>

“瓷娃娃？”馮睿不知怎的，聽到這個詞語心臟猛的漏跳一拍，看穆帆的瞳孔中也帶上了戒備。

穆帆沒有注意馮睿的表情變化，自顧自繼續(xù)往下說：“這才是我找人調(diào)查你，想和你談一談的真正原因。我自認(rèn)為從不是個把心思放在女人身上的男人，但自從見到她以后，我就再也忘不掉了?！?/p>

“可你不能讓你的那個閑人去調(diào)查她嗎？”馮睿問。

“我不想讓身邊的人知道我的心思，你不一樣，你是個陌生人。而且……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

“在她的陽臺上，總是掛著兩個晴天娃娃，我曾經(jīng)仔細(xì)看過，其中一個晴天娃娃上就寫著你的名字?！?/p>

“什么？?。　瘪T睿聽到這里猛地站了起來，問：“她是不是叫李小云？！”

他的動作讓穆帆非常震驚，隨即皺起了眉頭，剎那間，穆帆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說：“你果然也是愛著她的人，李小云，我終于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了?！?/p>

“穆總，如果你的鄰居真的是李小云，那請你離她遠(yuǎn)一點，也不要再提什么調(diào)查接近她的事情了，因為，小梨是我愛了整整十年的人！”

“我說過了，如果她有愛著的人，我不會去爭搶，我只是想要了解她而已，并不想褻瀆她?！?/p>

也許是穆帆的誠懇起到了作用，馮睿冷靜下來，問：“你能現(xiàn)在就帶我去你住的地方嗎？我想確認(rèn)一下?！?/p>

穆帆卻沉默了，好半天，他才說：“馮先生，有些話我不知道應(yīng)不應(yīng)該告訴你?！?/p>

“是什么？”

“我不是說李小云陽臺上掛著兩個晴天娃娃嗎？本來我不想提起另一個，但剛才聽你的口氣，似乎你和李小云很多年都沒有見過了，因此，我不認(rèn)為現(xiàn)在帶你去是好事?！?/p>

“為什么？”馮睿開始緊張起來，問道。

穆帆走到他身邊，壓低聲音說：“因為在另一個晴天娃娃上，寫著羅永鑫的名字，這個羅永鑫是誰，我不知道，但是，如果他已經(jīng)和李小云在一起了，那我?guī)闳?，就等于變相在破壞別人的家庭，不是嗎？”

“可你有這樣的懷疑，還讓我調(diào)查小梨，不也是破壞別人家庭嗎？”馮睿馬上反駁。

“那是因為我不知道你們與李小云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抱著一絲僥幸，但今天，你說你愛著李小云，我想，那個羅永鑫肯定也與你一樣，說不定已經(jīng)與李小云結(jié)婚了，我自然會放棄我的想法，而你，我希望也不要魯莽行事。”

說完這些話，穆帆從容付了賬，走出咖啡廳，等到坐上汽車，他才露出一抹冷笑，用幾不可聞的聲音說：“馮睿，你就幫我去對付我最大的敵人吧，至于那個李小云，等你們兩敗俱傷之后，總有一天她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