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成績出來了，我以 728 分的成績，被清北兩家直接上門搶人，與此同時，醫(yī)生的鑒定報告也送來了。

????他們說我是人格分裂。

????但我知道我不是，我只是身體里住進(jìn)了另一個人。

????一個會守護(hù)我的人。

????她長著跟我一模一樣的臉，她說我們叫兩個我。

????1

????那天在學(xué)校，我又被打了，打我的人把我按在糞坑旁，叫囂著讓我好好看看里面的東西，說就跟我一樣惡心。

????她們還想把我按進(jìn)去。

????她就是在那個時候來的，兇殘且暴力地踹翻她們，最后把領(lǐng)頭女生的頭按進(jìn)糞坑里。

????我們被叫去教務(wù)處。

????那幾個女生哭哭啼啼，我一言不發(fā)地唇緊抿。

????我媽來的時候，臉色極其陰沉。

????我望向我媽，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揚手一巴掌。

????還沒等我反應(yīng)過來，她也已經(jīng)揚手一巴掌給甩了回去，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外人都驚呆了。

????包括我媽，一副見了鬼一樣的表情瞪著我。

????沒錯，這個人來了

????她在我的身體里，長著一張跟我一模一樣的臉。

????1

????我媽又跟瘋了一樣，歇斯底里地罵我白眼狼、畜生，是個賠錢貨，是只會勾引男人的騷貨。

????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她把對這個世界的所有怨恨，肆無忌憚地傾瀉在我身上，仿佛我不是她的女兒，只是罪大惡極的仇人。

????周圍人都在笑，特別是霸凌我的那幾個女生。

????這種時候，我會低頭，安靜且懦弱地承受著一切。

????然后在無人的地方，拿起刀子，一遍又一遍地割向胳膊，甚至站在天臺的最高處搖搖晃晃。

????然而現(xiàn)在的不是我。

????是她，我媽罵一句，她就笑盈盈地回一句。

????我媽罵我是畜生。

????她說：「畜生也是畜生生出來的?！?br>
????我媽罵我是賠錢貨。

????她說：「你也是賠錢貨啊，賠錢貨生賠錢貨?！?br>
????我媽罵我是只會勾引男人的騷貨。

????她說：「我起碼不是別人見不得光的情婦?！?br>
????話又毒又狠。

????我媽撲上來撕咬她，被她一把按在地上。

????我媽的臉就這么撞在地板上，哀嚎，尖叫，最后還是保安上來拉開的我。

????不，不是我。

????是她。

????教務(wù)主任臉很黑，她見過很多次我媽怎么凌辱我，都沒這么黑的臉，現(xiàn)在跟我說要處分我。

????我沒看她。

????不對，是她沒看她，唇角勾起一抹瘆人的冷笑。

????教務(wù)主任頓時不說話了。

????眼中似乎有害怕，她還把我媽拉到一旁。

????我隱約聽到她在問我媽，我是不是有什么精神病之類的，讓我媽帶我去醫(yī)院好好看看。

????2

????走出學(xué)校的時候，天好藍(lán)啊。

????我媽跟在旁邊，陰沉著臉，一路上都沒講話。

????這很難得。

????以前她會一路罵到家，用極其難聽的詞匯。

????路人都會看過來。

????她就罵得更加起勁，好像是在做什么表演。

????我媽沒帶我去精神病院。

????我是個賠錢貨，她不可能再往我身上多出一分錢。

????第二天我照常上課。

????走進(jìn)教室的瞬間，所有的同學(xué)，全都安靜如雞。

????他們看我的眼神充滿好奇，還有幾分的厭惡跟排斥，畢竟我是個會打人的精神病。

????不過我也已經(jīng)習(xí)慣。

????以前在小學(xué)的時候，我還有好朋友來著。

????可我媽來了。

????她揪著我的頭發(fā)，一巴掌甩在我的臉上。

????滿臉猙獰地瞪著我。

????說我是個賤貨，跟我玩的也都是一個個小賤人。

????從那以后，我就再也沒了朋友。

????所有的女生都離我遠(yuǎn)遠(yuǎn)的，帶著那種害怕的眼神。

????到后來。

????越長越大。

????她們倒是不害怕了，跟那些男生一起罵我賤人、母狗、騷貨，還說我被很多男人睡。

????我沒得反駁，畢竟這些話是我媽親自罵出口的。

????我只能低著頭，一遍又一遍地試圖把自己埋進(jìn)塵埃里。

????我曾想過死，但又不敢。

????人家說死后的靈魂會落入地獄，承受永生的苦。

????我不想進(jìn)地獄。

????我想上天堂，姥姥一定是在天堂等著我。

????我的身體又被她搶走了。

????椅子被拉開，她靠坐著，蹺起二郎腿一晃一晃。

????就差一根煙，她就成了電影中的女老大，隨時能拿刀砍人那種。

????視線掃過昨天那幾個女生，極其凌厲。

????然后她們竟然躲開了，這一幕把我都看呆了。

????換成往時。

????我不小心對上她們的眼神，肯定要被她們罵一頓的，甚至還可能會過來打我或者把我的書本都扯破，甚至放在地上瘋狂地踩。

????而現(xiàn)在，她們避開了。

????甚至露出那種害怕的神情，怕我走過去打她們。

????3

????這個世界仿佛變天了。

????因為昨天的事，課間十分鐘第一次沒人來找茬。

????我低著頭寫著作業(yè)。

????突然間，桌子落下一只手，「啪」，特別???? 突兀。

????我就說嘛，怎么可能會沒有人過來找茬。

????我抬起頭的瞬間，身體的控制權(quán)再一次被搶走。

????拍桌子的是班霸，身后還站著昨天那個被我身體里的她按進(jìn)糞坑里的女生，都在惡狠狠地瞪著我。

????「你膽子挺肥啊，居然敢打王敏敏？」

????他說著手揮過來。

????他要揪我的頭發(fā)，然后把我的頭撞向課桌。

????他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這樣做了。

????可這一次，他要面對的不是我，而是她。

????還沒等班霸碰到我。

????她已經(jīng)揚起手，削筆的刀子就這么生生地刺入他的掌心。

????「嗷！」

????班霸的慘叫如此激烈。

????血洶涌而出，帶著濃郁的血腥味道。

????她往后一坐，眉頭不可察地皺了皺。

????我知道她不喜歡。

????我也不喜歡血，但我經(jīng)常會把自己弄得血淋淋。

????教導(dǎo)主任跟班主任一起來了。

????看到我的瞬間，臉色一沉，眉頭不自覺地擰起，那種厭惡潮涌而來，毫不掩蓋。

????她就坐在椅子上，蹺著二郎腿，吊兒郎當(dāng)?shù)貪M不在乎。

????班主任問發(fā)生了什么事。

????那個班霸指著我，說我用刀子捅他，甚至想殺死他。

????她就坐在那里望著他們笑，勾起的唇角透著滿滿的嘲諷，像是在看動物園的猴子。

????我媽又被叫來了。

????還沒進(jìn)門，就聽到她那些惡毒的咒罵聲。

????全都是在罵我。

????說倒了八輩子霉，才會生下我這么個惹事精。

????班主任瞥了我一眼。

????那眼神滿是厭惡，仿佛我是病毒，是毒瘤。

????我媽終于進(jìn)來了，二話不說正要揚起手打我。

????她下巴一揚，露出挑釁的笑。

????那一瞬間，我媽的手頓住，估計是想到了昨天，臉色從陰冷到透出忌憚，那抬起從不猶豫就落在我臉上的手，第一次堪堪落下。

????4

????班霸的父母來了，氣勢洶洶指著我媽鼻子破口大罵。

????我媽剛才還兇的，像只要吃人的母老虎，現(xiàn)在縮瑟得像只貓仔，大氣都不敢吭一句。

????她就雙腳交疊著靠著墻站，滿不在乎地看著笑，像是在看一出好戲，那些人全都是小丑，她甚至還笑出了聲。

????「還有臉笑？」

????「你快點過來，給他們磕頭認(rèn)錯?！?br>
????我媽終于找到可以發(fā)泄的對象，氣勢洶洶地沖過來拽我，想要像以前那樣逼我磕頭，逼我像狗一樣地求著那些欺負(fù)我的同學(xué)不追究。

????可是這一次，我媽面對的不是我，而是她。

????我媽的手還沒碰到她，就被她抬起的一腳狠狠踹飛。

????「砰」一聲。

????所有的人都瞪大了眼睛，那一瞬間真的好安靜。

????我媽像狗一樣趴在地上，頓了一秒，才鬼哭狼嚎說怎么生了個這么畜生不如的東西，連親媽都能打。

????她只是冷笑，冷厲的眼神掃過那些人然后走了。

????就這么走了，而且沒有人攔她。

????班主任本來站在門口位置，竟然主動讓開了，我第一次發(fā)現(xiàn)這些大人原來可以這么慫的。

????之后怎么處理的我不知道。

????上課鈴響她就回教室坐著了，仿佛什么事都沒發(fā)生，那些人詫異跟透著厭惡的眼神明明像刀一樣，她也完全不在乎。

????我不知道這是怎么做到的，但確實管用。

????課間十分鐘，沒人敢再湊過來對我動手動腳。

????班主任來上課的時候，甚至避開我的眼神，雖然透著厭惡，卻也帶著幾分忌憚。

????下午的時候。

????班霸也來上課了，手上還纏著白色的繃帶。

????他居然沒過來找我麻煩。

????其實有聽到他們竊竊私語，說我是個精神病。

????精神病殺人是不犯法的。

????這是班長說的話，然后他們看我的眼神更加充滿忌憚。

????我像是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原來不管是成年人還是未成年人，全都怕精神病，特別是會打人的精神病，一個眼神都能讓他們戰(zhàn)栗。

????5

????我終于能安靜地學(xué)習(xí)，為即將到來的高考做準(zhǔn)備。

????刷題的時候，她就坐在一旁，時不時地瞥我，開始倒是沒說什么，直到我刷了好幾道大題。

????「你這種解題思路太幼稚?！?br>
????她終于開口，聲音冷冷清清，不過態(tài)度還好，這是第一次聽到她主動跟我講話，猶豫了下，還是問她：「那你能教我嗎？」

????這是我們第一次交流，她再一次接管了我的身體，拿筆就寫。

????我湊過去看，這種解題思路我從未用過，但曾經(jīng)看到我們學(xué)校特聘的那個教授用過。

????她沒停筆，把接下來的幾道大題全都做完了，然后筆一落，往旁邊一站孤傲且高冷，但我不懂的時候，她會走過來給我講題。

????靠得很近。

????有淡淡的血腥味，仿佛是來自于她的身體。

????我偷瞄她一眼。

????她聲音極冷：「做題就認(rèn)真做題，考清北才是你唯一的出路，否則你就會永遠(yuǎn)被困在這里?！?br>
????不知道為什么，感覺她說這話不是威脅，而是一種哀傷跟掙扎，甚至能讓我難過跟恐懼。

????她從來不說自己的事，比如她是誰，她叫什么名字，怎么會突然到我身體里。

????但她很照顧很保護(hù)我，所有欺負(fù)我的人只要靠近，她就會第一時間接管我的身體，用那刀子一般的眼神冷冷掃視。

????那是死亡警告。

????我聽到同學(xué)議論，她就像是午夜里的厲鬼。

????6

????但我不怕她，我知道她其實是在用這種方式保護(hù)我。

????效果很明顯，已經(jīng)沒有人敢招惹我，見到我就退避三舍，甚至不敢對上我的視線，怕我發(fā)瘋拿刀子捅他們。

????就連我媽跟我說話都不敢大聲，什么賤人、騷貨、賠錢貨這些日常凌辱用詞，居然沒再從她嘴里一個一個蹦出來，這是我有記憶以來，過得最安逸也最舒心的一段日子。

????只是我媽那個男人又來了。

????那天回家，門是虛掩的，我媽的哭吼聲尖銳刺耳。

????那個男人也不甘示弱地刻薄，說她都不知道睡過多少個男人，生個賠錢貨還有臉叫他拿錢。

????我沒有進(jìn)門，就站在門口，等著里面的紛爭結(jié)束。

????她看了我一眼。

????我對她笑了笑，主動開口：「沒事的，一會就好。」

????從小到大，這種場面我見得多了。

????小時候還會難過，甚至?xí)讨ε聸_進(jìn)去，喊著那個男人爸爸，讓他不要罵媽媽。

????但現(xiàn)在不了，因為我進(jìn)去，他們兩個的矛頭都會對準(zhǔn)我，不只是那個男人，還有我媽，她也會指著我的鼻子罵我是賠錢貨。

????她恨我為什么不是個男孩。

????如果是男孩，那個男人一定會離婚娶她的。

????可惜我只是個賠錢貨，所以那個男人不但沒離婚娶她，甚至連撫養(yǎng)費都不想出。

????里面的吵架聲越發(fā)激烈，東西砸碎在地，我媽嚎叫著：「打人了，殺人了救命啊……」

????她接管了我的身體，推門走了進(jìn)去。

????7

????客廳一片狼藉，我媽被按在地上，那個男人騎在她身上，揮著拳一下又一下朝著她的臉砸去，兇殘的表情仿佛地獄里的惡鬼。

????我順手抄起茶水壺，直接就朝著他的腦袋砸去。

????「砰！」

????那個男人頓住，我媽的哭號突然間止住。

????這一瞬間很安靜。

????他們轉(zhuǎn)頭看向我，眼中充滿了不敢置信的震驚。

????不對，這不是我，這是她。

????她一臉淡然，冷漠地看著他們沒有任何表情。

????「你看看你生的女兒，她竟敢砸我？」

????那個男人反應(yīng)過來，抬手摸向自己的后腦勺，掌心里全都是殷紅的血，讓他更加暴怒。

????「你怎么能這樣打你爸？」

????「快跪下。」

????「給你爸磕頭認(rèn)錯?！?br>
????我媽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第一時間就是揚起手想打我，就像以前一樣手起巴掌落。

????可就在這一瞬間。

????她下巴微揚，如刀子般的眼神鎖住了我媽的狼狽。

????手堪堪頓住。

????我媽唇角在抽搐，驚訝、害怕等等情緒在臉上糾結(jié)，變得猙獰，透出螻蟻般的懦弱。

????幸虧她也不再看我媽，而是望向那一臉猙獰的男人。

????空氣凝滯般安靜。

????那男人皺著眉頭，問我媽：「她在發(fā)什么神經(jīng)？」

????「招娣最近不知道是不是學(xué)習(xí)壓力太大，情緒有點不穩(wěn)定，她肯定不是故意這么打你?！?br>
????我媽賠著笑解釋著，仿佛剛才被按在地上鬼哭狼嚎的不是她，也仿佛臉上的紅腫都不會痛，只像狗一樣點頭哈腰地乞討。

????「你們母女倆都是一路貨色，不就是想要錢嗎？」

????那個男人瞥了眼我，掏出錢包，砸出一百塊錢：「拿去，就當(dāng)是我又嫖了只雞。」

????8

????「才一百塊錢？」

????我媽撿起錢，盯著那個錢包恨不得沖過去搶。

????「還想要錢？」

????「讓那賠錢貨去賣，你們母女倆一起肯定能賣不少?！?br>
????那個男人猙獰得像鬼，她一直安靜著，直到聽到這話，突然間就炸了，走過去狠狠一腳。

????「嗷！」

????那個男人慘叫著捂住褲襠。

????我想應(yīng)該很痛吧，他渾身抽搐著倒在地上。

????「你在干什么？」

????我媽瞪著她，緊張卻不敢上前阻攔。

????「你說呢？」

????她歪頭看向我媽的當(dāng)會，抬起腳又朝著那男人的褲襠狠狠地踩了一腳，才往后退去。

????那個男人已經(jīng)嚎不出來，兩只眼睛都在往上翻。

????我媽打了 120。

????整個過程，她都安靜得很。

????在外人眼中，就是我打了我爸，然后躲一旁害怕得不敢吭聲了。

????但我知道她不怕。

????她只是冷漠地看著一切，仿佛局外人一般。

????我媽還是帶我去看了心理醫(yī)生。

????坐在診療室里。

????醫(yī)生讓我做了好幾頁的測試題，我告訴她：「其實我沒病，我只是不想再被人欺負(fù)了。」

????「醫(yī)生，你別信她，她就是有病，經(jīng)常會變成另外一個人，對我跟她爸是又打又罵，還有對她的同學(xué)也一樣，給我惹了很多麻煩?！?br>
????我媽在旁邊拍著桌子控訴著我這幾天的罪行。

????醫(yī)生越聽越皺眉，我看到她在診療單上寫著人格分裂。

????但我真的不是，我只是身體里多了一個企圖保護(hù)我的人。

????醫(yī)生還給我開了很多藥，要求一日三餐都要吃。

????特別是晚上睡覺前還要吃一把，說這藥絕對不能停。

????我媽負(fù)責(zé)盯著我吃藥。

????但每一次，我都含在舌下，趁著她轉(zhuǎn)身就偷偷吐掉。

????做這一切的時候，她就站在旁邊看著我，依舊沒有任何情緒的淡漠，看不出開心還是不開心。

????我跟她講：「你放心好了，我絕對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到你，也絕對不會趕你走?！?br>
????她笑了笑沒說話。

????我挺好奇她到底是誰，為什么長得跟我一模一樣。

????她是不是也跟我有過同樣的經(jīng)歷，她的手臂上是不是也跟我一樣，滿是掙扎的痕跡。

????但好奇歸好奇，我從來沒問，每個人都有秘密，我也從來都是長褲長袖，即便是盛夏最熱的天，也要把掙扎掩蓋在黑暗中。

????9

????她很緊張我的成績，每天都在要求我刷題，而且會全程盯著，表情嚴(yán)肅且認(rèn)真。

????我倒是不反感，甚至感激她的用心，我做夢都想考 985，都想遠(yuǎn)離我媽還有這個地方。

????但她的要求是清北，她說只有考上清北才有未來。

????我不太明白，不過既然是她想，我會認(rèn)真且努力地去做，即便對目前的我來說是那么遙不可及。

????她懂得很多，我選的是物化生，成績一直是中上而已，按班主任說法，想上 211 可以，上 985 很懸，上清北那是做夢都不要想了。

????但她對我很有信心的樣子，從沒說過我考不上的話，只是告訴我，只要一直刷題就行。

????「又走神？」

????她又拍了下我的額頭，眉頭不悅地蹙緊。

????「不走了。」

????「我會努力的。」

????我很聽話的，我這輩子最大的優(yōu)點就是聽話。

????最主要是我想讓她滿意。這輩子第一次那么想讓一個人喜歡，想讓她不要離開我。

????高考越來越近。

????我進(jìn)步飛速，她真的是個很厲害的老師。

????班主任都對我刮目相看，特別是期中聯(lián)考的成績出來，我竟然全省第三，整個學(xué)校都沸騰了。

????因為我們這雖然是省重點學(xué)校，排名卻靠后，特別是上一年，連個上七百分的學(xué)生都沒，而我居然全省第三，總分比七百還要多十分。

????校長都親自來我們班，笑瞇瞇地拍著我的肩膀：「孺子可教啊，一定要再接再厲。」

????他們說我有機(jī)會上清北。

????學(xué)校特聘的那個教授，都親自來給我講題了。

????這些我都不在意，我在意的她依舊淡淡的，眼中沒有絲毫的情緒波動，完全看不出高興。

????10

????我有點氣餒，不過沒關(guān)系，我一定會讓她滿意。

????我刷題更加努力。

????畢竟曙光近在咫尺，仿佛只要一伸手就能觸摸。

????學(xué)校已經(jīng)沒人敢惹我。

????我媽更不敢，特別是成績出來后，她對我態(tài)度明顯變好。

????有次聽到她給那個男人打電話，笑得特別燦爛：「我們招娣全省第三，可比你老婆那幾個賠錢貨有出息多了，你還猶豫什么？」

????那個男人居然主動來看我們，拎著水果還給我一千塊，說是獎勵我，讓我好好學(xué)習(xí)，努力上清北，還說我要真考上了學(xué)費他來承擔(dān)。我媽就在旁邊笑，我才知道她又開始逼人家離婚娶她，還跟我顯擺說人家答應(yīng)只要我能考上清北，就什么條件都會答應(yīng)。

????我從未見我媽這么高興過，臉都浮出淡淡的紅，說起話來，眉眼中全都是光，笑得合不攏嘴。

????她守了那男人二十年，費盡心思要給人生兒子，要小三轉(zhuǎn)正嫁給他，現(xiàn)在終于要得償所愿了。

????我也說不出高興還是不高興，總之不罵我就是好的。

????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改變。

????唯獨她跟來的時候一樣，總是淡淡地沒有笑。

????她在等那個結(jié)果。

????所以我從來不敢松懈，怕看到她臉上露出那種失望的表情。

????11

????高考分?jǐn)?shù)出來的那天。

????她似乎比我還要緊張，唇緊緊地抿成一條線。

????其實我也忐忑。

????不是怕考不上清北，而是怕她對我失望。

????我讓很多人失望，包括我媽也覺得生我是個錯誤。

????但她是個例外，她覺得我能上清北，那我就想讓她知道我能上，我并不是一無是處，我也能靠自己的努力讓她滿意。

????728 分出來的時候，我第一個反應(yīng)就是看向她。

????她也正好看過來。

????我終于見到她笑了，如釋重負(fù)的那種笑意。

????我說：「謝謝你?！?br>
????她搖了搖頭：「你該謝謝的其實是你自己。」

????她說這是我自己努力來的成績。

????但我知道，是她給了我底氣，不然我不行的。

????她還說：「恭喜?！?br>
????恭喜我終于能離開這里，終于不會被困在這里。

????我不懂為什么是困這個字。

????她沒有再說，只是很輕很輕地問我：「可以提個要求嗎？把你的身體給我用一天?！?br>
????「當(dāng)然，我的就是你的?！?br>
????我愿意，真的，別說一天，一輩子我也愿意讓給她。

????她只是輕輕地笑了笑。

????我頓時感覺不太對，第一次拉住了她的手。

????很冰涼。

????不是活人的那種溫度。

????我有點害怕，不是害怕她是鬼，而是：「你要走了嗎？」

????我不愿意讓她走。

????如果可以，我甚至可以用我的陽壽換她重生。

????我覺得她很想活著。

????雖然她身上總是有淡淡的血腥味，透著死亡的氣息。

????12

????幸好她說不，她說我不會走。

????她掌管了我的身體，我站在了她的位置陪著她。

????我們一起逛街。

????她去摸那些毛茸茸的玩偶，湊近魚缸看孔雀魚游來游去，最后走進(jìn)女裝店試了紅裙子。

????她問我：「漂亮嗎？」

????我從來沒穿過裙子，第一次看到自己穿裙子的模樣，很不要臉地說：「漂亮，好漂亮?！?br>
????一百八十塊錢，我以前肯定想都不敢想，可她問我：「買嗎？」我毫不猶豫地說：「買！」

????這時候感覺自己像極了霸總！

????她像小嬌妻，羞紅著臉，露出好看的笑容。

????我們還買了很多好吃的，最后來到學(xué)校的天臺。

????這里我來過很多很多次。

????每一次都沒有人，這一次也同樣沒有人。

????我穿著新買的紅裙子。

????站在天臺邊上，搖搖晃晃，好像那些破碎的日子。

????「怕嗎？」

????她問我的時候，笑瞇瞇的，仿佛隨時會跳下去。

????我搖了搖頭。

????這里我站過很多次，一開始害怕到后來其實是想跳。

????「你應(yīng)該怕，這里很危險，你以后別來了，也永遠(yuǎn)別站在這么危險的地方，這是最后一次?！?br>
????她望著底下，仿佛是在跟我說，也仿佛是在跟自己說。

????我沒吭聲，咬著唇看著她。

????糾結(jié)著。

????最終還是沒有開口問她到底是誰，是什么樣的存在。

????我很慫的。

????我怕問了，她就會消失了。

????13

????她坐了下來，沒有穿鞋，白嫩的腳丫子搭在墻邊一晃一晃，然后拆開我們買的各種零食。

????我其實沒吃過這些東西，我媽根本不會給我零花錢。

????現(xiàn)在她吃著，我在旁邊看著。

????她吃得津津有味，我也看得津津有味。

????雖然不知道味道。

????但就這樣看著她吃，也有種很開心很幸福的感覺。

????人家說這就是愛，愛一個人的話，會愿意把好吃的甚至把自己命給她，我大概就是愛上了她。

????「吃嗎？」

????她歪著頭望向我，笑盈盈的，眼里透著光。

????跟之前的她很不一樣。

????分?jǐn)?shù)沒出來前，她總是冷冷地透著刀子般的鋒利。

????現(xiàn)在的她像個小女孩。

????一顰一笑，嬌俏可愛，是我從來沒見的模樣。

????我搖了搖頭：「我不愛吃，你喜歡就都吃了吧。」

????「你在騙我。」

????她笑起來的時候真好看啊，陽光都沒有她耀眼。

????她把我扯了過來，左手是我，右手是她，我們一人一半，吃著笑著，最后躺在天臺的地板上。

????黃昏的夕陽下。

????天邊都是紅的，特別璀璨，美得讓人不想眨眼。

????「活著真好啊?！?br>
????她輕輕地感嘆，握住了我的手。

????她的手很涼，不是活人的溫度，好像是傳說中的鬼。

????14

????但我不敢問，只是安靜。

????她轉(zhuǎn)頭看向我，笑瞇瞇地：「讓你問三個問題?！?br>
????這是千載難逢的機(jī)會。

????我眨了眨眼睛，問出第一個問題：「你會離開我嗎？」

????她愣了一下，沉默的每一秒，都仿佛無形的巨掌在拽著我的心，讓我害怕，我就不該問。

????她卻笑了：「看你這傻樣，我當(dāng)然不會離開。」

????她居然在逗我，在開我玩笑。

????她不知道這有多過分，我扭過頭生氣不理她。

????「第二個問題還問不問？」

????她湊過來，笑盈盈地捏了捏我的臉。

????我挺沒出息的，哪有什么生氣，根本沒辦法生她的氣啊。

????「好，第二個問題，你有喜歡的男孩子嗎？」

????其實想問她到底是誰。

????好吧，我就是慫，我一點都不敢問。

????「沒有?！?br>
????她搖了搖頭：「不如你問我最喜歡的是誰?！?br>
????「好，那你最喜歡的是誰？」

????「我最喜歡你啊，我喜歡你認(rèn)真的樣子，喜歡你開心的樣子，喜歡你喜歡我的樣子?！?br>
????她聲音軟軟糯糯的，一點都不像之前的冰冷，那么的甜，像是蜜糖一樣緊緊地裹住了我的心。

????關(guān)鍵是她說她喜歡我啊。

????從小到大，從來沒有人說過喜歡我。

????包括我媽。

????他們看我的眼神，從來都是充滿了嫌棄跟厭惡。

????不管我多努力，即便永遠(yuǎn)都是成績第一，永遠(yuǎn)不惹事，永遠(yuǎn)都當(dāng)一個聽話的乖孩子，也沒有人喜歡我。

????好像……

????永遠(yuǎn)都不會有人喜歡我。

????眼淚一顆一顆從眼睛里滑落，我在笑她在哭。

????不對，不對。

????是她在笑，我在哭。

????她抱住了我，一遍又一遍地說：「我好喜歡你啊?！?br>
????15

????是，我知道！

????我知道！

????我看到她手臂上的傷了，跟我的一模一樣。

????刀子一下又一下劃過。

????很疼啊。

????我知道很疼很疼的，身上總是淡淡的血腥味。

????可是能怎么辦呢？

????能怎么辦呢？

????我們是被困在牢籠里，永遠(yuǎn)都逃不出去的啊。

????「你看，天好藍(lán)啊?！?br>
????「我們逃出去了?！?br>
????她坐在天臺危險的邊緣，指著天笑望著我。

????手上的傷痕是我們被困住的痕跡，但只要努力，我們是可以沖出去的，重點是我喜歡你啊。

????我太喜歡太喜歡「我喜歡你」這四個字了。

????很短很短。

????卻仿佛有神奇的魔力，那一直以來都壓在我心頭上的那個大石頭，一瞬間給擊成粉末。

????這一天我們在天臺待了很久。

????聊我們的未來，討論著到底要選清還是選北。

????我喜歡北。

????她說清也不錯，聽說清的學(xué)長更帥更好撩。

????我說：「哦，哦，你現(xiàn)在就已經(jīng)想著去撩學(xué)長了?！?br>
????她就笑，笑得臉紅彤彤的。

????回家的時候，天已經(jīng)黑了，我推開門。

????我媽躺在地上。

????客廳一片狼藉，那個男人明顯是來過又走了。

????我蹲在我媽跟前。

????她一動不動，聲音沙?。骸改莻€畜生說話不算數(shù)?！?br>
????人家不娶她，即便人家沒有兒子，即便人家的女兒沒出息，人家也不要她。

????我不知道該說什么。

????安慰？

????還是讓她放手？

????我知道說這些話的下場會是什么，只會換來她的歇斯底里。

????最后把所有的錯都怪在我身上，我為什么不是男孩，如果我是男孩，她一定能小三轉(zhuǎn)正嫁給那男人。

????曾經(jīng)我也很自責(zé)。

????第一次劃傷自己，就是想死了好下輩子當(dāng)個男孩子。

????所以我還是起身準(zhǔn)備回房。

????轉(zhuǎn)身的剎那。

????我媽聲音傳來：「你難道連扶起我都不會嗎？」

????「媽，你已經(jīng)是成年人了，跌倒了要學(xué)會自己站起來。」

????這是我第一次忤逆她。

????我媽猛地抬起頭，看我的眼神像看個怪物。

????16

????我轉(zhuǎn)身回房了。

????沒一會，我媽拿著藥，端著水走進(jìn)房間里。

????她又來盯我吃藥了。

????估計是剛才的話，讓她覺得我肯定是又犯病了。

????「媽，我真的沒病，我只是不想再被欺負(fù)，不管是你，還是誰，都不能再欺負(fù)我了?！?br>
????我接過我媽遞過來的藥，一股腦全都扔進(jìn)垃圾桶。

????「你覺得我欺負(fù)你？」

????「我是你媽，我生你養(yǎng)你……」

????「你根本就不想生我，你只是想生個兒子讓你好能轉(zhuǎn)正，我只是個不該存在的意外?！?br>
????我打斷我媽的話，語氣不激動，像她一樣淡淡的，只是尖銳得像是刀子一樣肆無忌憚地捅出去。

????我媽唇角在抽搐，眼睛死死地瞪著我，像只鬼。

????我已經(jīng)不怕了。

????我怕什么呢？

????我已經(jīng)不再渴求她能喜歡我，哪怕是一點點了。

????我也不需要別人來喜歡我了。

????我有人喜歡了啊，我自己就很喜歡很喜歡我自己。

????「吃藥！」

????「你給我吃藥！」

????我媽從垃圾桶里翻出藥，這一刻她更像精神病。

????最終我還是沒吃。

????我搶過藥跑進(jìn)洗手間，當(dāng)著她的面丟進(jìn)馬桶里沖走了。

????她很生氣，揚起手想打我。

????我揚起下巴的一瞬間，她慫了，猙獰卻懦弱。

????我發(fā)現(xiàn)這些大人還真的挺奇怪的，我努力當(dāng)個好孩子的時候，他們眼中滿是厭惡嫌棄，不是打就是罵，怎么惡毒怎么來。

????現(xiàn)在我不乖了。

????我還罵她，打她，甚至不聽話地把藥全都丟了。

????那可都是錢買的啊。

????換成以前，她得多生氣，怕是想要弄死我了。

????可現(xiàn)在她的手堪堪落下。

????她沒有打我，竟然也罵我，只是紅了眼圈。

????17

????她竟然轉(zhuǎn)身走了，背影卑微可憐，甚至還透著委屈。

????我不懂，真的挺不懂的。

????她笑了笑：「人就是這樣的，這就是人性?！?br>
????她倒是懂，跟我講：「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永遠(yuǎn)不要當(dāng)一個懦弱的好人，而是當(dāng)一個有菱角有鋒芒有實力的好人?！?br>
????什么是好人？

????大概就是心懷善意，起碼不會像我媽，不會像他們，看到一個懦弱的好人會往死里踩。

????我還是選了清，絕對不是為了要撩學(xué)長。

????只是那邊錢給得比較多。

????咳咳。

????總之我收拾行李的時候，我媽在旁邊打下手。

????自從上次我們吵架后，已經(jīng)基本上沒什么交流了。

????現(xiàn)在更加???? 沉默。

????直到行李箱都拉上拉鏈，她才問：「你還回嗎？」

????我猜她知道我不會回來了。

????這里對我而言就是個牢籠，是惡夢中的場景。

????「不回了?！?br>
????我的回答或許很絕情吧，我媽眼圈已經(jīng)紅了。

????她低著頭悶不吭聲。

????這讓我還挺不習(xí)慣，換成以前她早就破口大罵。

????罵我白眼狼什么的。

????甚至也不會允許我穿裙子，比如現(xiàn)在這身紅裙，在她眼中那都是勾引男人的罪證。

????「媽以前確實對你不太好，但我畢竟是你媽?！?br>
????她終于開口，聲音透著祈求，就像我以前祈求她能喜歡我，能認(rèn)認(rèn)真真當(dāng)我媽媽一樣。

????但是她沒有。

????她用厭惡的眼神盯著我，用惡毒的詞匯來凌辱我。

????18

????我并不是想以牙還牙，只是告訴她：「如果你怕我不給你養(yǎng)老，你放心吧，我會給你養(yǎng)老的，起碼養(yǎng)老院的錢我會付?！?br>
????她愣住了，定定地看著我，那眼神中多了可憐。

????以前只有厭惡嫌棄的。

????現(xiàn)在竟然有可憐委屈還有懦弱的祈求，仿佛在求我不要這么殘忍，不要就這樣遺棄她。

????可是媽媽，是你先丟了我啊。

????是你說我是賠錢貨，是你恨不得我從沒來過你的人生。

????「這就是人性！」

????她聲音淡淡地，透著冷漠，沒有什么喜怒哀樂。

????我媽最后沒說什么話。

????她只是把我送出門，堅持替我拎著行李箱到車站。

????臨上車前。

????她突然問我：「你讓我去學(xué)校看你不？」

????我嚇了一跳。

????腦海里盡是她當(dāng)著老師同學(xué)的面，凌辱我的畫面。

????那一瞬間。

????她接管了我的身體，冷漠地盯著她，眼神仿佛如刀。

????沒說一句話。我媽嘴唇顫抖著，最后紅著眼轉(zhuǎn)身離開。

????我看到她抬起手抹淚。

????我很難過，但是我沒叫停她，沒告訴她可以來看我。

????其實我想的可是我不敢。

????學(xué)校里很多家長都護(hù)送孩子到學(xué)校，我當(dāng)然也想像他們那樣，讓爸爸媽媽陪著護(hù)著，聽著各種叮囑，感受著各種不放心。

????可是媽媽啊，你會像那樣嗎？

????你不會的，你只會瘋狂地把我推進(jìn)地獄里。

????19

????有人的童年需要一輩子來治愈。

????我想我不需要，因為我身體里來了另一個人。

????她治愈了我的一切。

????自己上學(xué)有什么關(guān)系，行李我又不是不能扛。

????講真，羨慕歸羨慕。

????現(xiàn)在的我，已經(jīng)不介意這些，因為有人喜歡我了啊。

????坐在擁擠的車廂里，有個小姑娘一直在盯著我的手看，水汪汪的大眼睛帶著好奇。

????她拉了拉她媽媽的手，指向我：「媽媽你看，那個姐姐手上有好多傷哦，一定很疼?！?br>
????她媽媽看過來。

????我笑了笑：「已經(jīng)痊愈了，一點都不疼了。」

????真的，不疼了。

????只是傷口會停留在那里，記錄著經(jīng)歷過的掙扎。

????以前我會拼命掩蓋。

????但現(xiàn)在，我不會，這不是傷疤，這是走過黑暗的勛章。

????話說清校的學(xué)長果然名不虛傳，一個比一個帥，笑起來眼里有光，特別???? 養(yǎng)眼。

????「同學(xué)你好?！?br>
????聲音也特別清脆好聽，仿佛山里清凜的泉水。

????「你好，我叫王招娣?！?br>
????我笑著伸出手，他視線落在我手腕上的傷，沒有遲疑，自然地抬起手跟我輕輕一握。

????我沖他笑。

????他也沖我笑：「我叫莫景深，很高興認(rèn)識你?！?br>
????20

????是很高興啊。

????今天的天好藍(lán)呢，莫景深這個名字也特別好聽。

????他送我去宿舍。

????忙前忙后的，我請他吃飯。

????他紅著臉問我能不能加微信，以后有事都可以找他。

????大學(xué)的生活真的好好。

????我很自在，終于再沒人會欺負(fù)我，再沒人會罵我。

????新結(jié)交的朋友看到我手上的傷，會覺得很心疼。

????不會再像以前。

????我媽或者那些人，露出那種厭惡嫌棄的眼神。

????像我是個瘟疫。

????他們避之不及，我靠近，還會辱罵跟驅(qū)趕。

????原來世界跟世界是不一樣的。

????站在黑暗中的時候，努力地往前爬是能見到光的。

????當(dāng)身處光里。

????你會發(fā)現(xiàn)，一切跟你所在的黑暗完全不一樣。

????就像……

????地獄同天堂！

????莫景深好喜歡纏著我啊，回宿舍會碰到他，去食堂吃飯，也還是會碰到他。

????他總是笑著：「好巧啊?！?br>
????她們都說莫景深喜歡我，這是在追求我的意思。

????我只是笑笑沒說話。

????直到大三，那天是我的生日，他捧著花出現(xiàn)。

????是野薔薇。

????他站在陽光下，望著我，緩緩地單膝跪下。

????他說：「勇士，可以跟我并肩征戰(zhàn)這個世界嗎？」

????我笑了。

????笑著笑著紅了眼圈。

????他也紅了眼圈，問我他是否能有這個榮幸當(dāng)我的戰(zhàn)友。

????「可以啊?！?br>
????「當(dāng)然可以啊?！?br>
????我接過花，他笑，我也笑，然后肩并肩走在藍(lán)天下。

????21

????許久……

????許久……

????三十年那么久吧。

????我們的孩子也終于上了大學(xué)，跟我們同一所大學(xué)。

????還是那個車站。

????我多了我們，丈夫還有孩子。

????莫景深跟我講，當(dāng)年第一次看到我從車上下來，穿著一抹紅裙子，白皙的手臂上滿是刀痕，明明嬌弱卻扛著箱站在人潮中，眼中沒有無措，只有堅定，唇角噙著淡笑。

????那一瞬間。

????他仿佛看到了一個戰(zhàn)士，傷痕滿滿卻勝了的戰(zhàn)士。

????「就是這個女孩?！?br>
????心底里有個聲音突然間炸開，他就這樣走向我。

????我笑了。

????把孩子送到學(xué)校后，我跟他去了常去的咖啡廳。

????第一次跟他說另一個人的存在。

????你知道嗎？

????他們都說我是人格分裂，但我知道我不是。

????我只是身體里來了另一個人。

????她說我們叫兩個我。

????曾經(jīng)的我懦弱卑微，妄圖當(dāng)個好孩子去討好所有的人。

????是她教會我反抗。

????是她讓我知道，原來這個世界可以有另一個樣子。

????我要活成她的樣子。

????所以啊，你看到的我，其實不是原來的我，而是她的模樣。

????我伸出了手。

????時間真的很神奇，我手上的疤痕淡到幾乎不可查。

????但還是在的。

????我跟他說：「這才是我，但這只是以前的我?！?br>
????她還在嗎？

????她當(dāng)然還在，一直在，一直是我最堅硬的盾牌。

????22

????她是誰？

????她是另一個我。

????這是關(guān)于另一個我的自述：

????她啊，終于知道我是誰了，她只是沒有說出口。

????不過也好。

????每個人都有秘密，都喜歡藏在最黑暗之中。

????其實就在那一天。

????我被按進(jìn)了糞坑里，沒有什么救世主，只有惡鬼的叫囂，群魔都在手舞足蹈地狂歡。

????我就這樣被拽著???? 拽進(jìn)了地獄。

????這還不夠。

????那個班霸進(jìn)來了，拿著水管開著水往我身上沖。

????他們扒光了我的衣服。

????有人在用手機(jī)拍了后，直接上傳到校園網(wǎng)。

????我成了下水道的老鼠。

????他們尖叫著害怕，卻又露出那種興奮猙獰的表情。

????我被叫到了教務(wù)處。

????教導(dǎo)主任讓我辦退學(xué)，說這件事影響太大了。

????然后我媽來了。

????我濕噠噠地站在那里，褲子都沒穿，衣衫不整。

????她指著我的鼻子，罵著難聽的話，說我丟人現(xiàn)眼，說生我這么個女兒還不如生塊叉燒。

????好像……

????我的存在就是個錯誤。

????對！

????我是個錯誤！

????那一天我沖出了辦公室，在所有人的指指點點中。

????我從天臺一躍而下。

????就是那里。

????以前搖搖欲墜，這次變成了決然。

????所有人都在尖叫，最后歸為平靜。

????我變成了鬼，成為這個世界上最不起眼的存在。

????23

????人說自殺的鬼是沒有未來的，就像我沒有了未來，永遠(yuǎn)被困在這里，徘徊著游蕩著。

????學(xué)生很多很多。

????像我這樣的也很多很多。

????我以局外人身份觀察著他們，像看電影一樣看著他們的喜怒哀樂，看他們所言所行。

????當(dāng)然也有人跟我一樣被欺負(fù)。

????可是他們會反抗，要被按進(jìn)糞坑的時候會打回去，會找老師找家長甚至也會找警察。

????他們不會順從不會認(rèn)命，不會像我這樣只會躲。

????他們像戰(zhàn)士，即便被群毆，被打得很慘，但是他們會尖叫著撕咬回去，魚死網(wǎng)破也不休。

????看了很多很多。

????我悟了，從一開始，我就不應(yīng)該懦弱得只會順從。

????這個世界是很奇妙的。

????同一個人，不同的選擇，會進(jìn)入不同的世界。

????我越來越想嘗試另一種選擇。

????然后就在那一刻，姥姥出現(xiàn)了，我以為她是來接我的，她朝我伸出手，在光里。

????我沖了過去。

????結(jié)果……

????睜開眼睛的時候，發(fā)現(xiàn)我回來了，我被按在糞坑里，那一刻我選擇了反抗，毫不猶豫，仿佛刺猬一般，瞬間豎起所有硬刺。

????原來反抗真的有用。

????原來我以前的所有順從退縮，不過是助紂為虐。

????我的身體里還有另一個人。

????我看到了她震驚的眼神，我知道她是從前的我。

????24

????她懦弱卑微，小心翼翼地討好著每一個看向她的人。

????那些眼神有多殘忍。

????她就有多痛，最后化成一道又一道手腕上的傷。

????我其實想抱抱她的。

????最后沒有，我只是告訴她，要努力地沖出去。

????如果不。

????她就會永遠(yuǎn)被困在這里。

????她很聰明，很努力，她做得比我想象的還要好。

????我只是激勵她考清北。

????沒想到她真的考上了，沖我笑，笑得眉眼都是光。

????那是我沒見過的。

????我從來不知道，原來自己也可以笑得這么好看啊。

????那一瞬間。

????我愛上了這樣的我。

????多好啊，多好啊，原來我也可以變成這樣的啊。

????那一天我問她，能不能用你的身體一天。

????她說可以啊。

????她說永遠(yuǎn)都可以，我的就是你的。

????我看到了曾經(jīng)的小心翼翼，只是這種小心翼翼的討好從前都是給別人的，現(xiàn)在是給我的。

????真好啊！

????我終于也有人小心翼翼地喜歡著了。

????那天在天臺上。

????她問我有沒有喜歡的男孩子。

? ? 沒有的啊。

????曾經(jīng)的我卑賤到了塵埃里，哪有資格去喜歡人啊。

????但是我現(xiàn)在可以了。

????我說不如你問問我，我有沒有喜歡的人。

????她問了。

????我迫不及待地告訴她：「我最喜歡你啊，我喜歡你認(rèn)真的樣子，喜歡你開心的樣子，喜歡你喜歡我的樣子?！瓜矚g你所有的樣子。

????她笑著哭了。

????我們笑著哭了。

????在這個天臺，終于我們都沖出去了。

????那天的天好藍(lán)啊。

????陽光也好燦爛啊。

????我們終于也好好的，再也不會變成游蕩的孤魂了。

????因為……

????我們找到了彼此?。?br>
????題外話：

????其實故事到這應(yīng)該結(jié)束了。

????但……

????我還是想說，我們終其一生，尋尋覓覓想要愛與被愛。

????可是最后……

????到最后……

????是否想過，在我們的身體里，還有另一個我。

????她也很渴望被愛的啊。

????所以，在尋覓之時，別忘了，好好地愛自己好嗎？

????番外：

????1

????關(guān)于我媽。

????在大二的時候，我卡上多了一筆錢。

????兩萬塊。

????是在我生日的時候轉(zhuǎn)進(jìn)來的，備注是生日快樂。

????從來沒人記得我的生日。

????特別是農(nóng)歷的。

????我絞盡腦汁，都沒想出這個人到底是誰。

????最后問了莫景深。

????他說：「你的生日不是在下個月的嗎？」

????他記得的是新歷，是身份證上的日期，而農(nóng)歷沒人記得。

????又過了許久許久。

????大三的時候。

????我的賬上又多了兩萬塊。

????還是我的農(nóng)歷生日，很莫名其妙也很安靜的一筆錢。

????我去銀行查了轉(zhuǎn)賬人，竟然是我媽，她連著兩年在我的生日給我轉(zhuǎn)了一共四萬塊錢。

????封存了很久很久的號碼。

????我終于還是撥了過去，手機(jī)被接通那一刻很安靜。

????最后傳來她沙啞的聲音：「招娣？」

????顫抖的，帶著小心翼翼，像極了我小時候的樣子，那么的卑微跟討好。

????「不用給我轉(zhuǎn)錢了，我并不缺錢?！?br>
????我的聲音有些生硬，也不知道怎么變得柔軟。

????她說她找了份工作，當(dāng)保潔，給人掃地洗碗，一年能有三萬多，然后還包吃住，那些錢她都花不完就先給我存著。

????她說她不賭了，已經(jīng)很久都沒有再去打牌了。

????她還說她搬家了，離我們學(xué)校還蠻近的，不過她絕對不會來打擾我。

????她還說她已經(jīng)不罵人了，現(xiàn)在別人罵她，她都不會還嘴，也再不會罵我了。

????我坐在學(xué)校的長椅上，聽著她在手機(jī)那頭絮絮叨叨，她再沒強(qiáng)調(diào)她是我媽這些話了，只是告訴我，她在很努力地改變，她已經(jīng)不一樣了。

????這也是人性，人是會變的。

????她跟我說：「你會，我會，她也一樣會的。」

????我沒吭聲。

????我知道人是會變的，有些人變得更好，有些人變得更壞。

????只是不管怎么變，曾經(jīng)的痕跡永遠(yuǎn)都在那里，即便是歲月也帶不走，但歲月是可以讓痕跡變淡的。

????就像手上的傷，不再往上添新痕，它就慢慢地越來越淡，最后能和諧共存。

????我結(jié)婚那天，我媽來了，牽著我的手把我交給莫景深。

????她哭了，她說我受了很多苦，讓莫景深好好待我。

????莫景深望著我笑。

????我也望著他笑，他當(dāng)然會好好待我。

????但……

????其實不重要！

????重要的是曾經(jīng)的過往讓我學(xué)會好好待自己。

????2

????很久很久以后。

????我和她都老了，躺在病床上。

????終于到了這一刻。

????我們牽著彼此的手，望著對方相視而笑。

????她問我：「怕嗎？」

????我搖了搖頭，望向出現(xiàn)的光：「姥姥來接我們了?！?br>
????- 完 -

????□ 溏心小肉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