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散離合是這世間最尋常不過的事情，連帶著顧子錚與黎洬都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的故人。

這世上的人總會離開，隨著戰(zhàn)亂平息，家國安定的，是逝去的魂靈。

他們成婚的第二年，顧子錚有孕，這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

“酸兒辣女，這么喜歡吃醋，我看八成是個小子?！眲倓偫^位的唐門門主打趣著顧子錚，“顧師兄，既然有了身孕，近期便不要接任務了吧，好好照養(yǎng)自己?！?/p>

“……好。”顧子錚有些好奇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真是奇怪的感覺。

“師兄可想好了這個孩子叫什么？”

顧子錚看了看不遠處正熬著安胎藥的黎洬，道，“黎溪，往后，他便叫黎溪?！?/p>

后來，唐野才知道他們第一次見面是黎洬在溪中洗澡，而顧師兄恰好去捉一尾錦鯉。

所以，這個孩子，叫黎溪。

黎溪出生后，他們也過過一段安定和美的日子，跟這世間尋常百姓人家沒什么不同。

顧子錚只是顧子錚，不是“玉面狐貍”；黎洬也只是黎洬，不是“毒蠱圣手”。

后來，顧子錚又忙碌起來了，他總是有忙不完的任務，回不了的家。

黎溪在黎洬的教養(yǎng)下跌跌撞撞長大，也學會背著小藥筐跟著父親去采藥，只有很少的時候，他能見到爹爹。

“子錚，溪兒還小，你能不能……”

“黎洬，我是個殺手，我過不了普通人的生活。在嫁給你之前，我先是唐門的‘玉面狐貍’?！?/p>

“抱歉，我只是希望，你能多照顧些溪兒的情緒，他也是你的孩子?！?/p>

“你我是夫夫，沒有抱歉之說，我做慣了殺手，情感淡薄，忽略了你們的感受，本是我的過錯?！?/p>

可是，黎洬想，你只是還沒有那么愛我，又怎么能算是你的錯呢？

黎洬曾經(jīng)固執(zhí)地想，顧子錚只是不通曉感情，只要他——

“我并未想過成婚，若非帝王賜婚，我并沒有準備嫁給黎洬，”顧子錚與唐野說，“于殺手而言，家庭是一種不切實際的負累，‘玉面狐貍’不應當有太多情感的負累，這會害了唐門?！?/p>

黎洬想，原來，一直都是自己的強求。

“父親，我們要去哪？不跟爹爹說嗎？”

“溪兒，人都有自己選擇的路，都要去走自己的人生。如果一個人自欺欺人地強求某些事情，那么當謊言戳破的時候，無法直面，至少也該學會體面的離開?！?/p>

黎洬帶著黎溪回了五毒，留給顧子錚的唯有書信上的寥寥數(shù)言。

“顧師兄，要讓人把黎師兄和小溪兒帶回來嗎？”唐野也注意到了那封書信，皺起了眉頭，“你肚子里還……”

“不必，”顧子錚將信紙折起收好，“在我沒有學會愛一個人前，本就不該與任何人成婚的。”

唐門的殺手大都聽過一句話，最好的殺手是沒有感情的，越是好的殺手，情感越是淡薄。

既要做最好的刀，便要舍棄些什么。

“刀若是有了裂痕，便該學會斂起鋒芒，”顧子錚拍著幼子的襁褓，哄著他入睡，“阿野，我不再是唐門最好的殺手?！?/p>

“顧師兄，沒有人規(guī)定‘玉面狐’要永遠戰(zhàn)無不勝?！?/p>

伴隨著顧鯉出生的，是蜀中一夜興起的顧家與閉關不出的黎洬。

“顧師兄，我聽聞黎師兄帶小溪兒閉關煉蠱去了，可惜這孩子都見不到父親與兄長，”唐野逗著懵懂的小嬰兒，“對了，這孩子取名字了沒有，叫什么？”

“顧鯉，錦鯉的鯉?！?/p>

“那我們的鯉兒是條幸運的小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