酩酊(五)
(純屬虛構,切勿上升任何人)
(切勿上升任何人)(切勿上升任何人)(切勿上升任何人)(切勿上升任何人)(切勿上升任何人)(切勿上升任何人)(切勿上升任何人)(切勿上升任何人)(切勿上升任何人)(切勿上升任何人)
? ? ? ?我很仔細地把妊娠油抹上她的肚子,她一邊看書一邊說,該長的紋還是會長的,隨便涂涂得了。我搖著頭,不認同她的說法。她把書放下,看了我好一會兒,問我是不是害怕她因為身上長紋而變得不好看,問我會不會因為這些外在的東西而嫌棄她。我沒看她,依然專注于手上的動作。她最近總是這樣,問一些沒有自信的問題。我說,怎么會呢,只因為我知道你很愛美,我好擔心你會因為自己身體上的變化而變得不高興。我說,怎么會呢,你對自己沒信心,也應該對我有信心,在我心里,沒人比你更美啦。她緊接著多問了一句,真的嗎,你這么愛我呀。她說完就重新捧起書來,把自己的臉遮住,仿佛剛剛那一句是個陳述句,并不需要額外得到一個答案。實際上,她是帶著答案向我提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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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將愛說出口很簡單,說“我愛你”也很簡單。對著父母說“我愛你”,對著另一半說“我愛你”,對著孩子說“我愛你”,對著朋友說“我愛你”,對著陌生人也可以說一句“我愛你”。這個世界上有無數種不同的愛。
? ? ? ?于是產生了一個新的問題——伴侶之間的這份愛,其真諦是什么呢?愛,意味著信任,意味著尊重,意味著安全感。你不僅僅心甘情愿與另一個人分享你的身體,還分享你內心最深處的想法與感受。
? ? ? ?春夏轉換的空曠上午,每一團白云都往同一個方向移動。林高遠躺在她的床上,望出窗外,透過說厚不厚、說薄不薄的白色窗簾,能感覺到天地正緩慢、寂靜地磅礴運行,但他形容不出這種感覺。
? ? ? ?曼昱背靠著他,縮在他懷里,聲音帶出幾分疲憊:“我有點困?!?/span>
? ? ? ?林高遠摩挲著她的手臂,覺得此景如夢。他知道她那么早就去機場接自己,肯定是起得夠早的,本想哄著她睡一覺,心里卻不知道為什么,突然涌起一種不安定的感受。
? ? ? ?他們在一起的時間不算長,他卻時常覺得他倆像是在一起了很久似的。他們實在太熟悉對方了,無論做什么事都很默契。但戀愛中的兩個人又表現出各自不一樣的一面,給予對方足夠新奇的感受。
? ? ? ?她身上帶著某種魔力,或者是某種磁場,關聯越密切,他就越在意,越放不下。他年紀不小了,他很清楚什么樣的情感是逢場作戲、可有可無。于是也很清楚,自己對曼昱的這種情感,是人生頭一次,與她白頭到老的愿望,很強烈,很強烈,像酩酊大醉一場,教他怎么也不愿清醒。夜闌人靜處,就總是想起她,想起她就不得不遍嘗一番各類心情。在層層思念之下,還墊著一點不安定。
? ? ? ?從前他們天天見面,走在共同的路上,擁有同一個方向,倒不覺得。如今連常居的城市都相隔遙遠,所走的道路、所見的人、所遇的事也截然不同。正是這一點不安定,讓他一靜下來就難免感到一絲心慌。
? ? ? ?這個時刻太安靜了,似乎很適合用來做一些決定。
? ? ? ?他往她的頭頂親了親,仿佛很隨意地問她:“你什么時候拿到學位呢?”
? ? ? ?曼昱翻了個身,很敏銳地聽出他的欲言又止:“怎么了呢?”
? ? ? ?他把自己的額頭抵上她的額頭,問道:“昱,我們什么時候才能結婚呢?我是說……我們什么時候才能天天見面呢?”
? ? ? ?“還是等等再說吧,這才哪到哪???”
? ? ? ?林高遠皺著眉毛道:“那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呀?”
? ? ? ?“之后……我就回黑龍江當教練吧,我覺得我這輩子離不開乒乓球的?!?/span>
? ? ? ?林高遠本意是想問她對他們這段感情有什么打算,但她的語氣很輕巧,回答出來的意思與他提問的意思產生了一點偏差,像是在她心里從來沒想過感情的走向,一味地追求在事業(yè)上。
? ? ? ?林高遠扯出笑臉,插科打諢:“怎么非要去黑龍江當教練???來我們粵隊不行嗎?來粵隊,我罩著你?!?/span>
? ? ? ?“我才不去呢?!?/span>
? ? ? ?一聊起天來,她倒是又精神了。窗外的陽光好到即使她背對著窗戶也能看到林高遠的臉都籠著一種溫暖的色彩。
? ? ? ?她伸手撈起衣服,坐起來套上,胡亂撥了撥自己的頭發(fā):“別悶在這里了,咱倆出去走走吧。你還住那個酒店是嗎?我們先……”
? ? ? ?“你不去廣州,我們還怎么天天見面?”
? ? ? ?她回過身,見林高遠也坐起來了,正目光灼灼地望著她。她笑著說道:“你到黑龍江來不就得了么?”
? ? ? ?林高遠點著頭,仿佛很認可這個提議似的說道:“也是,也是?!?/span>
? ? ? ?但他的臉色實在算不上好,他的事業(yè)全在廣州,牽一發(fā)而動全身。人生恰如滾石下山,路上每一顆小砂礫,都足以改變它的方向。他要負責的事情太多,要考慮的事情太多,不是全步繞著她一個人轉。
? ? ? ?人生動輒要做出轉變的時候,可不是云隨風轉那般輕松的,難免會躊躇徘徊,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出決定的。
? ? ? ?曼昱在察言觀色方面很在行,立刻看出他的為難,她想說一句什么,卻始終沒說出來。該說什么呢?
? ? ? ?她很理性。她聽得出,林高遠說出這兩三句話來,是希望她有點什么表示,可是她又能怎樣呢?她一直以來給自己的規(guī)劃就是完成自己的運動員生涯,再完成學業(yè),接著就該回生她養(yǎng)她的地方,投入單一的一項事務里,將它做到最好。
? ? ? ?她的人生一路走到這里,和林高遠談戀愛,反倒是唯一一件不在她規(guī)劃中的事情。
? ? ? ?越是這種時刻,她越是不能給出自己也不確定的承諾。她在心里告誡自己不能感情用事。
? ? ? ?她沒來由的帶出一些對林高遠的歉意來,反倒是林高遠這會兒笑起來了。
? ? ? ?他也拿起衣服穿起來,打趣道:“那我還得多掙點錢才行,不但要把去黑龍江買房的錢準備好,等有空了還要在這邊租個房子才行啊,不然老是帶著你住酒店也很不像話,上海租房可貴了。”
? ? ? ?他很聰明地、很適時地,用一句玩笑話,將這個行將僵持、尷尬的局面輕輕扭轉了一下。
? ? ? ?“我有錢?!?/span>
? ? ? ?她突然冒出這一句,把林高遠逗樂了。?
? ? ? ?見到林高遠重新笑起來,曼昱心里才松了一口氣,她也深知如何讓這個難言的場面自然而然地過去。
? ? ? ?曼昱挪到他身邊,環(huán)住他的腰,格外討好地說道:“你可以花我的錢,我有很多錢?!?/span>
? ? ? ?林高遠抱著她哈哈大笑,說道:“以后要是我們生個女兒,希望她不要像你這么戀愛腦。怎么能跟男人說這種話呢?”
? ? ? ?“那不生女兒就好了。”她笑著胡說八道,“我們以后努力生個兒子?!?/span>
? ? ? ?林高遠把她松開一點點,歪著頭親了親她的嘴唇,逗她說道:“那我們先給兒子取個名字吧。叫……要有點特殊含義才行,林乒乓怎么樣?”
? ? ? ?“你有病吧。”曼昱從他懷里退開,笑得彎下腰來,覺得他真的腦子多少有一點點那個。
? ? ? ?“我覺得很好,男孩子的名字就該大氣一點。我再想個女生的名字,以防萬一?!?/span>
? ? ? ?“到底是哪一個字大氣???”曼昱見他一臉認真的樣子,更覺得好笑了。
? ? ? ?戀人之間,一起笑談這些根本還沒影兒的未來時,就是最美妙、最開懷的時刻,因為這正蘊含著兩個人對未來的期待,而又不必立刻在現實中做出任何應對。
? ? ? ?直到快走到吃飯的地方,林高遠仍沒憋出一個正常的名字來。
? ? ? ?曼昱看了看手機上的導航,又望前方望了望,晃著他的手說:“到了到了,就前面那個,我沒吃早餐,等會兒我要……”
? ? ? ?“我想到了!”林高遠突然打斷她的話,“我想到了一個絕妙的!”
? ? ? ?“嗯?”
? ? ? ?“女兒就叫林希愉怎么樣。”他胸有成竹,信心滿滿,“希望的‘?!淇斓摹洹?。希望她一輩子都很愉快,而且諧音就是喜歡小魚?!?/span>
? ? ? ?曼昱笑著,無奈地搖了搖頭,拖著他的手往前走:“快走啦,我肚子都叫了?!?/span>
? ? ? ?林高遠卻有意跟她作對似的,拉著她的手往反方向用力,大有她不認可這個名字就不往前走的意思,挑著眉問道:“你就說這個名字是不是很不錯!”
? ? ? ?曼昱拿他沒辦法,只好點著頭,做出夸張的表情道:“比兒子的名字好聽太多了。以后我得去拜拜菩薩還是讓我生女兒吧,起碼名字不磕磣?!?/span>
? ? ? ?林高遠這才得意洋洋地跟著她走進店里,似乎做出了一件很偉大的事情。
? ? ? ?曼昱大概真是餓得慌,點了一桌子菜。
? ? ? ?林高遠知道她吃飯總是不愛把手弄臟,于是戴上手套,拿起面前的醬骨頭,很有耐心地把上頭的肉撕下來,放進她的碗里。
? ? ? ?曼昱理所當然地接受他的體貼。
? ? ? ?看著他專心致志的樣子,她突然想使壞,于是放下筷子,把嘴里的油爆蝦咽下去,問他:“你倒是把名字都起好了,萬一以后我們沒在一起,豈不是白起了?如果你跟別人生了小孩,你要起什么名字?總不會還是什么乒乓球,什么小魚大魚了吧?”
? ? ? ?林高遠頭也不抬地說:“沒有這種可能。”
? ? ? ?“假設嘛。假設一下?!?/span>
? ? ? ?“沒有這種假設的?!彼僦焯岢隹棺h。
? ? ? ?曼昱只覺得他越是說這樣的話,越是好玩,于是不依不饒地追問:“哎呀,你就陪我玩一下嘛。都說了萬一了。”
? ? ? ?林高遠這才抬起眼睛看向她,沒好氣地說:“那就叫林望愉好了,換一個字就得了唄。萬一!萬一!你不跟我在一起,我就把喜歡你,改成忘記你。滿意了吧?”
? ? ? ?曼昱捂著嘴笑了好一會兒才說:“真的嗎?你這么愛我呀?”
? ? ? ?“快吃吧,不是肚子咕咕叫嗎?”
? ? ? ?“是是是?!?/sp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