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后，在我彌留之際，我會想起在一艘輪船上兩人相見的那個奇跡的星期三。

“喂，你過得怎么樣？”

“還好吧，和大多數(shù)人一樣?！?/p>

“你現(xiàn)在在干嘛？”

“跟你電話。”

“呃……哈 好吧?！?/p>

……

……

“沒別的嗎？”

“沒有了?！?/p>

……

“等一下，別掛，我想起一些事，但是…電話里說不清楚……”

……

……

“好啊，約個會吧，星期三?！?/p>

“好啊，早點休息，拜拜?！?/p>

她叫尤墨伽，我和她是在船上認識的，從西班牙到希臘，再到也門向東來到印度，最后跨過馬六甲海峽回到香港，我們就這樣一直坐船，橫跨了半個地球。

對了，我叫蔣亞江，那一年我坐的不是輪船，而是貨輪，我的叔叔是那里的員工，而我畢業(yè)后工作又失業(yè)，所以索性跟他們一起“旅行”。

有人問她為什么也在船上，我說出來的話或許沒人會相信。

依舊是陌生的天花板，前幾天還有暈船的我已經(jīng)能安穩(wěn)睡覺了，放眼望去周圍都是海水，今天晚上我們會迎來一個大雨云，我都已經(jīng)看見它的閃電了。

這里是餐廳，做完簡單的維護工作，大多數(shù)人回來到這里喝酒。

“小孩兒，聽你叔叔說剛上班就離職了，有時候就該逆來順受，領(lǐng)導說的就安排?！币粋€帶著鴨舌帽的大叔說到，他常常帶著，盡管工作時一直帶著安全帽。

我可以理解他所說的話，但是每個人的思想都不一樣。

“可能是我能力不夠，或者這就是這個體制有問題，明明這個方案就有不同的解決方法?！蔽一卮鸬?，我的立場一直是明確的，因為這就是對的。

他聽完點了點頭說：“沒問題的，這確實不完全是你的問題。”說罷便扭過頭喝起酒來。

很難想象，這些人在這里工作了多久，他們在這樣顛簸的環(huán)境下若無其事，甚至還能喝酒，而我只是剛剛開始適應，我很佩服他們，于是我有了跟多問題。

“大叔，你在這里工作多久了？”我走過去坐在了他的旁邊。

“我今年45了，17歲就開始做水手，現(xiàn)在在這里工作，怎么了，想在這里上班嗎？”他先是慢悠悠的說著，然后突然反問到。

我思考了片刻回答到：“也許也不是不行，但我現(xiàn)在只是想和你聊聊天?！?/p>

“所以你們不過感覺頭暈或者別的不適嗎？”

“基本沒有，今晚會有大風大浪，你可以來找我，我?guī)泱w驗一下?！?/p>

“好嘞?！蔽液芷诖@樣的冒險，就像是我還是個孩子，而他就像帶領(lǐng)我們的冒險家。

“我去跟你叔叔說一下，要是不同意還是算了?！彼酒饋硪x開。

我伸手攔住了他，“不必吧，這點事。”，他笑了一下又坐下了。

到了深夜，我被雷聲驚醒，隱約聽到外面有人在歡呼著，他來了。

“小伙子，起床了?！?/p>

我意識到，總有一群人喜歡站在風雨中，哪怕海水會將他們拍入海里，而我被一條麻繩捆在腰間，我看仰頭看見一片可怖的黑色中那猙獰的閃電，又看向艦長的艙室，他們也在和這個怪物搏斗，和我們不一樣的是，我們已經(jīng)來到怪物的腹中。

“嗷嗚嗚嗚??！”我跟著他們大聲的咆哮，笑聲逐漸猖狂，這種極端感情掩蓋住了恐懼，地球上的海洋人類只探索了百分之三，我更加覺得這種感情映射出了剩下百分之九十七對我們?nèi)祟愋沟桌锏某靶蜕l(fā)出的最原始的力量。

我醒了，我將昨天的事寫了下來，就好像無意間如獲至寶。

就這樣，我已經(jīng)在船上待了64天，而今天是我遇到她的時候，這天是個星期三。

我獨自站在船尾，看著輪船的航跡線，在這么多久的熏陶下，這條泛起白浪的線異常的美麗，然后，她來了。

我轉(zhuǎn)身看見一位赤裸身體的少女，靠坐在墻邊，雙手抱著膝蓋看著我看的方向，但是她的角度根本只看得見夾板和天空。

我愣住了，是個人都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你是誰？為什么不穿衣服，怎么之前沒見過你?！蔽抑钢龁柕健?/p>

“我偷偷溜上來的，躲著你們獨自生活了三個月，沒穿衣服是因為打濕了?！彼察o的回答到。

……

“是我打擾你了嗎？”我問到。

“不是，是我找上你的?！彼廊黄届o的回答。

“為什么？”

……

“經(jīng)過這么久我發(fā)現(xiàn)你應該和很多人不一樣。”她說。

“你應該不是船員?！?/p>

我現(xiàn)在腦中一片空白，真有這種事嗎？一直沒有人發(fā)現(xiàn)她之類的，而且還這樣度過了三個月。

“那你一直住在哪里？”我問她。

“女廁所?！彼卮?。

這么一想，目前船上好像還真沒有女性船員，是啊，我們?yōu)槭裁磿腥巳ピ谝馀畮?？聽說沒有女船員，那里面什么都沒有。

我依然無法相信會有這種事，除非是電影還是什么的，但是這種事也許真的會存在，不對，這種事真的存在。

“但你總不能什么都不穿……”

“我都說了打濕了，掛在晾衣架上的，你是變態(tài)嗎？”

“不不不，不好意思。”

我去，這種情況，我真的是變態(tài)嗎？而且為什么不能等衣服干了再來找我，現(xiàn)在在她看來我很遲鈍，好像有點煩我了。

“那你接下來打算怎么辦？”我試探性的問到。

“想已正常的方式認識你，然后跟我來。”她說到。

不管怎么樣這也不正常。

“對了，我叫尤墨伽，你就不用自我介紹了

趁著沒人時她熟悉的來到我的房間，打開了我的房門，然后找了我的衣服穿上并走到了餐廳，船員們一個個都和她打招呼，好像互相認識一樣，但現(xiàn)在看來就是認識，她就這樣坐到了餐桌前，過了一會廚師送上來一份她所說的經(jīng)常點的炒飯，于是就這樣，就這樣，我懵逼的和她還有船員們從香港到了西班牙，又回到了香港

下船后她就走了，好在在船上有她的聯(lián)系方式，偶爾會和她聊天，直到兩年后今天我撕破了被這種無理頭事情包裹的隔膜向她打去電話問她這些完全不真實的事情。

周三

我在想為什么當年沒有直接問這些問題，就好像我無奈的接受了一樣，為什么直到那天才想起問她。

她和我說在一個商業(yè)區(qū)樓下，好不容易找到一個車位，鎖了車門穿過一條街道，映入眼簾的是一群穿著奇裝異服的人，我打去了電話，但是一直沒有人接，我隱約聽到什么手機的電話鈴，像走梅花樁一樣在人群中穿梭，她好像是故意的，又打去一個電話，繼續(xù)隨著鈴聲找去，舞臺上還有人表演著舞蹈。

“尤墨伽！為什么不接電話！”

“你的名字很奇怪?。?！”

直到我喊出上一句話后被從后面抱住。

“指揮官，你在找我嗎？”她問到。

我一臉疑惑掙脫開來了。

“你在說什么？你穿的是什么？！”，她和那些人一樣穿著動漫里的衣物。

“刃海055重型驅(qū)逐艦啊，你玩《戰(zhàn)艦世界》應該知道的，只不過我這是《碧藍航線》里的艦娘?！彼卮鸬?。

“走，我?guī)戕D(zhuǎn)轉(zhuǎn)?！?/p>

“等等，我想來談正事?！?/p>

“好吧，問吧，精簡一點?！?/p>

……

“你是普通人嗎？”

“沒想到你會問出這樣的問題?！?/p>

“現(xiàn)在回答你，不要驚訝?！彼槐菊?jīng)的說到。

“不是，其實我們不在一個時空，我出生在現(xiàn)在的以色列地區(qū)，12000年前的兩河流域，在那里，神也是那里誕生的?！?/p>

……

“你認真的嗎？”我不敢相信她回答的這么認真，我還以為神從宇宙誕生之前就有了。

“這得看你，我只是在闡述我所知道的?！?/p>

“好吧，半信半疑，你可以繼續(xù)讓我相信你?！?/p>

“我只是出去在一個普通家庭，那天的我掉進了河里，死去后的我看見自己被撈起來，放在祭壇中火化，隨后神從祭壇中將我解救，于是帶著新的肉體去到了天堂，那時我是神的第一個仆人，隨后被指派創(chuàng)造這個邏輯世界，當然還有一些耳熟能詳?shù)墓适?，第二個人叫路西法…懂的...就這樣，慢慢的，這個世界發(fā)展到了這里。”

“那你為什么找到我？”

“五年前，我向神提出不再制理這個世界，祂（神沒有性別）同意了，于是這個世界已經(jīng)自己發(fā)展了五年，我暫時離開了天堂，我遨游了周圍的星河，當我回到地球準備觀察海洋時，看見了一群人站在船上，那船像一片葉子落入河流，我以為你們在叫我，在求援……于是我靠近了你們進行觀察，那一刻我讀到了你的意識，我覺得你那一刻的想法很偉大。”

說完她就笑了，我看得出她是認真的，只是我無法接受這種事實，用這種方式和我見面，更離譜的是神，而且她騙了我，什么三個月之前就在船上了……

“哈，被你發(fā)現(xiàn)了。”她小聲說了一句。

“我的腦袋很痛，感覺裝不下你所說的東西，太沉重了?！蔽一卮鸬?。

她拉著我走了起來，“你注意到第一天，進食堂的時候嗎？你知道了我的名字，所以你沒有像船上其他人一樣中我的神力?！彼f到。

“就像咒語或者魔法對吧，讓他們一瞬間認識了你，太厲害了。”我感覺來了興致，可能是她的手抓住我的手，給我傳輸了力量？幫助我理解？

“你是以什么形態(tài)存在的？”我又問到。

“按你們的方式來說，我是按能量體存在的，但我不屬于這個世界，雖然是能量，但不拘束于任何時間和空間。”她回答。

我很高興能聽到在我預料之中的回答。

“你說你誕生在12000年前，不受時間約束，難道你能回到你還沒出生之前嗎？”我十分不解。

“而且耶穌也是和你同年誕生，那這之前呢，是誰創(chuàng)造了世界？帶領(lǐng)了人類？”我迫切的想聽到一個合理的解釋。

她愣住了，然后搖了搖頭，她看向了我說到：“這個問題我不知道能不能回答你，它算是宇宙的一部分答案，你可以付出一點代價和我交換?！?/p>

我也愣住了，神為什么會認為我付出的一點代價就能交換有關(guān)宇宙答案，我覺得就算是死也不為過吧。

“什么代價？”

“幫我實現(xiàn)一個愿望。”

“你 需要 我 幫你實現(xiàn)愿望？”

“愿望這種東西，要付出了行動得到才有感覺。”

“確實?！?/p>

“我想要一個終身伴侶，所以現(xiàn)在你可以陪我演戲，我假裝對你單戀?！彼f到。

“原來你也知道就算你提出這種要求一般人都會直接同意對吧，所以才要求假裝演戲，而且還經(jīng)過我的同意?！蔽一卮鸬剑⑶宜α艘粡埑裟?。

“不錯的反應能力?！彼唵蔚幕卮鸬健?/p>

“你也挺自信啊，畢竟是神?！蔽艺f。

她沒有再說話，難道她真的有這么一個簡單的愿望？如果現(xiàn)在就這樣真的演戲，她應該能感覺到這份感情是虛偽的，也就是說，我應該真誠的對待我們現(xiàn)在的關(guān)系，然后，以上我的思想都被她聽到了。

我突然轉(zhuǎn)頭看向她，她也突然裝作看著四周的樣子，分明就是真的知道我在想什么，居然真的是神啊。

“小哥，這是你女朋友嗎？可以拍幾張照片嗎？”有個阿宅走了過來，我點了點頭就讓開了，然后跟多人圍了過來拍照，我有些懷疑這些都是她操控的，等人散了我得去拿到答案。

五分鐘后

人呢？

我打去電話，沒人接，這次我果斷放棄了，有機會再和她聊聊吧，但是作為禮貌，我給她發(fā)了一條短信告訴她我在外面的咖啡廳等她到漫展結(jié)束，但是卻沒有等到她，于是離開了。

一天下班，我意識到我可以了解一下她在《圣經(jīng)》中是怎么被描述的，于是打開了電腦。

為什么七大天使里沒有她？墮天使里也沒有，等等，她沒說過自己是天使，是神，這個世界有兩個神嗎？是啊，她不是被創(chuàng)造的，但某種意義上也算，如果按照她的說法，是人類創(chuàng)造了尤墨伽這個神，圣經(jīng)里說是上帝創(chuàng)造了人類，也就是說神早就存在，只是以這種方式出現(xiàn)在人類面前，讓人類信奉他，她說她是上帝的第一個仆人，而上帝幫助她成神，而且，難道上帝沒有幫助過別的文明種族嗎？

我現(xiàn)在就打電話給她，我想這些想法在她自己誕生后就想過，也許她知道。

“亞江，什么事嗎？”

“聊聊天，問點問題，我發(fā)現(xiàn)你不存在于圣經(jīng)里啊。”

“哦，圣經(jīng)只不過是借已故事告訴人類的啟示，交給他們七情六欲?！?/p>

“你沒有想過，神在找到你之前沒有幫助過其他文明嗎？我的意思是，難道他沒有別的仆人嗎？”

“嗯，和你想的一樣，神可以是早在宇宙誕生之初，但只有一點點，因為還沒有時間的概率，所以無論及時時間還是理論時間都是不合理的。那時沒有人類，生命同樣還在特殊環(huán)境中發(fā)展，在他幫助過的千萬種生命中都沒有人類，直到大概21萬年前，智人的的出現(xiàn)，上帝才發(fā)現(xiàn)和他大相徑庭的生命，于是幫助到了現(xiàn)在。”她回答到。

“這意味著除了人類，所有文明都沒有被長時間幫助，而是自由發(fā)展，只有人類被長時間的幫助直到五年前？”

“沒錯，所以人類的發(fā)展是比較快的，有的種族在有了初級智慧后就沒有了神的暗中幫助，但是比人類發(fā)展的還快。”

“所以你是神的代理人？不是神？”

“我從來沒有稱呼過自己是神，我算是代理人吧，舉個例子，比如天使與墮天使在打仗時，我就觀戰(zhàn)，他們分別找神評理時，我就旁聽，上帝沒有給我稱謂，天使和墮天使都知道我的存在，并且尊敬我，除了路西法?！彼卮鸬?。

我懂了，如果上帝是這個宇宙的神，那尤墨伽可以說是降神，她在人類歷史尺度算是和神同時誕生，這也意味著人類是上帝在宇宙中唯一的孩子。

“那你的能力和神相差多少？”我問到。

“我和神的能力相差不大，差距在于我的思想不能用于無故的毀滅某件事物，而神可以，說白了就是看你不爽就滅了你，我不行，需要正當理由?！彼卮鸬?。

我點了點頭，靈機一閃又想到一個問題，“神為什么不一開始就創(chuàng)造出人類呢？”我問到。

“因為神也是信徒，祂知道自己幾乎是和宇宙一起誕生的，祂詫異為什么自己是神，而宇宙是空間，所以祂信奉宇宙，祂不會為宇宙憑空增加成分，也不會憑空抹去，一切由規(guī)則發(fā)展，這個世界不存在真正的等價交換，因為在神看來，每個物質(zhì)都是獨一無二的?！?/p>

我懂了，我已經(jīng)不想再問更多的東西了，因為知道的真相太多，會感覺存在的意義不再明顯，但這之前我還有最后一個問題。

“你覺得你幾天前在動漫展里讓我付出的代價換來的答案是等價交換嗎？”我問到。

在問這個問題前，我希望得到一個快速的回答，而不是想過的答案，畢竟神是全能的，我不在乎回答的好壞，我只想要這個答案。

“不是?！彼卮鸬?。

“你對我付出了真正的感情，我告訴了你答案，但是我也對你付出了真正的感情?！彼f到。

“是啊......”

“但我將老死?！?/p>

“我曾經(jīng)也死了，不是嗎？”她說到。

如今的我已經(jīng)是個中年人了，和神已經(jīng)度過了快30年，我們沒有互相曖昧，只是像平常生活，10年前還經(jīng)歷了戰(zhàn)爭，因為有她，我才有淵博的認識，寫下很多被大多數(shù)人認可的東西，如今做了20年的作家，在一所大學里教書，不知道幾日我才能完全的放下思緒。

古稀之年，我成為了全世界認知的教育人物，這為這個學校帶來了收獲，這之后我教育的學生為這個世界帶來收獲，我心滿意足，雖然沒有某些杰出的突出貢獻，但重在聚沙成塔的工作成果。

耄耋之際我已經(jīng)退休5年，每日和她在家中生活，有不少年輕人會不遠萬里拜訪我，明明可以直接在網(wǎng)絡(luò)上提問，這時我已經(jīng)不在寫作，反而是走路去學校的圖書館讀書，真是今昔之感。

我終生都在大學里度過，幾代學生為我送行，在我彌留之際尤墨伽沒有來到我的身邊，我將畢生的積蓄捐獻給了教育和福利機構(gòu)，醫(yī)生和兩個護士站在床前，學生和老師圍成一圈，直到輸氧管被拔除，合上雙眼，我燃盡了。

他們都離去，只剩下護士為我的臉蓋上床單，我沒有跟去，而是回到了家中，她果然在等我，她說她不愿意見到我死去的樣子，接著將我也帶入了超越認知的形態(tài)，我想完成了愿望，我們?nèi)サ搅诉^去還經(jīng)過了未來，在這個宇宙中見證了一切，這些答案讓我醍醐灌頂，最后黯然神傷，就像是用死才能換取一個答案，而如果這個問題的答案只有死人知道，那又有什么意義？

不知道在宇宙中漂泊了多久，我和她回到了地球。

“兩個人旅行和一個人旅行的感覺大不一樣?！彼f到。

我點了點頭。

我說：“我想寫一點什么東西給現(xiàn)在的人類。”

“你管那本書叫什么？”

“大概叫...《神們自己》吧?！?/p>

“哦？”

于是，我又有了存在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