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朗短篇全集第五輯

快樂的終局(奇妙宇宙1957年9月刊) 作者:弗雷德里克布朗(發(fā)表時筆名為麥克雷諾茲) 譯者:徐五花 從太空巡洋艦上脫出的救生艇上有四個人。其中三個人仍然穿著銀河護衛(wèi)隊的制服。 第四個人坐在小船的船首,盯著他們的目標,蜷縮著身子,一言不發(fā),穿著大衣抵御著涼意——一件今早過后他便不再需要的大衣。他的帽檐被拉下來,完全蓋住了他的額頭,他通過深色眼鏡觀察著逼近的海岸線??噹?,仿佛是為了治療下巴骨折,覆蓋了他臉部的大部分區(qū)域。 他突然意識到,既然他們已經(jīng)下了巡洋艦,就沒必要再戴那副黑框眼鏡了。他把它們摘了下來。在他的眼睛長時間處于如同電影院里的昏暗光線下后,他們下方色彩的光亮對他的沖擊太大了。他眨了眨眼,恢復過來。 他們正迅速向一條海岸線降落,那里有一個沙灘。沙子是耀眼的、令人難以置信的白色,這是他的母星上從未有過的。藍色的天空和水,綠色的夢幻叢林在此中斷。當他們走得更近時,綠色中閃過一絲紅色,他突然意識到這一定是一只馬利基,這種半智能的金星鸚鵡曾經(jīng)作為寵物在整個太陽系流行。 在整個太陽系里,鮮血和鋼鐵從天而降,蹂躪著行星,但現(xiàn)在這里的戰(zhàn)事已經(jīng)消歇。 現(xiàn)在的情況則是如此。在這里,在這個戰(zhàn)亂四起的世界中被遺忘的部分,它完全未受影響。 只有在這樣的地方,獨自一人呆著,對他來說才是安全的。在其他地方,任何地方,他都只會面臨監(jiān)禁,甚至死亡。雖然待在這里也有風險。這艘太空巡洋艦上的三名船員知道此地的坐標。也許,有一天,他們中的一個會泄密。然后他們會來找他,甚至不遠萬里追到此處。 這種可能性他不可忽視。不過概率并不算大,畢竟在整個太陽系中,只有三個人知道他在哪里。而這三個人都是忠誠的傻瓜。 救生艇輕輕地靠了岸。艙門被打開,他走了出來,在海灘上走了幾步。他轉身等待,兩個為飛船導航的太空人把他的箱子拿了出來,抬過海灘,來到樹林邊緣的波紋鐵皮小屋。那個棚屋曾經(jīng)是一個空間雷達中繼站?,F(xiàn)在,它所容納的設備早已不復存在,天線桅桿也被拆掉。但這個棚屋仍然存在。這將是他一段時間內(nèi)的家,而且這個時間恐怕不短。兩個人回到了準備離開的救生艇上。 而現(xiàn)在,船長面對他站著,船長本上面無表情。船長的右臂仍然緊貼身旁,而他似乎為此付出了很大的努力。他的這種糾結也是因為他之前下的命令——不對他敬禮。 船長的聲音也是硬邦邦的,沒有感情。"元。。。。。。" "閉嘴!" 然后,他的語氣稍微緩了些。"離船遠點再開口。過來。" 他們已經(jīng)到達棚屋。 "遵命,元首。。。" "不,我不再是元首了。你必須繼續(xù)把我當作史密斯先生,你的表弟,投降之后如果有人問起就和那些下級官員這么解釋。如果你現(xiàn)在就改口,你就不容易在審訊時失言。" "我還有沒有什么能做的——史密斯先生?" "沒有了??熳甙?。" "而我會被命令交出......" "不會有強制性的命令的。戰(zhàn)爭已經(jīng)結束,離我們遠去了。我建議你考慮一下該向哪個太空港投降。在一些地方,你可能會得到人道的待遇。在其他地方——" 船長點了點頭。"在其他地方,對我們的仇恨會很大。我明白了,你就這些要說的嗎?" "就這些。而且,船長,你戰(zhàn)時的封鎖行動和燃料保障行動,已經(jīng)非常英勇了,再怎么夸贊都不為過。我現(xiàn)在所能給予你的回報就是我的感謝。但現(xiàn)在快走吧。再見。" "不是再也不見,"船長動情地說,"而是,直至再相見......您能允許我最后一次向您致敬嗎?" 穿大衣的人聳了聳肩。"如你所愿。" 他單擊腳跟,敬了一個禮,這個禮曾經(jīng)迎接過凱撒,后來迎接過20世紀的偽雅利安人,以及在昨日,這個現(xiàn)在被稱為最后一個獨裁者的他。"再見了,元首!" "永別了,"他毫無感情地回答。 史密斯先生,現(xiàn)在已是耀眼的白沙上的一個黑點,看著救生艇消失在藍色的天空中,最后進入金星高層大氣的陰霾中。那片永恒的陰霾將永遠在那里嘲笑他的失敗和他痛苦的孤獨。 日子慢慢一天天過去了,太陽昏暗地照耀著,馬利基在黎明時分尖叫著,每個日出和日落都是如此,有時還有六條腿的巴龍,在樹上像猴子一樣靈活,對他嘰嘰喳喳地叫著。雨水也來來去去。 晚上,遠處傳來鼓聲。這不是行軍時的鼓聲,也不是野蠻人用于威喝的鼓聲。只是許多英里外的鼓聲,或許是為當?shù)氐奈璧赴樽嗷蝌屭s森林中的夜魔而悸動的音律。他認為這些金星人有他們的迷信,正如所有其他種族一樣。對他來說,這種音律沒有任何威脅,反而如同叢林的心臟在跳動。 史密斯先生知道,雖然他對目的地的選擇很倉促,但他也花時間讀完所有的現(xiàn)有報告了。當?shù)厝藷o害而友好。在戰(zhàn)爭爆發(fā)前,一位地球傳教士曾在他們中間生活過一段時間。他們是一個簡單、弱小的種族。他們很少遠離自己的村莊;曾經(jīng)住在棚屋里的空間雷達操作員報告說,他從來沒有見到過一個金星人。 因此,避開當?shù)厝瞬粫惺裁蠢щy,如果他真的遇到了他們,也不會有什么危險。 沒有什么可擔心的,除了他內(nèi)心的苦澀。 不是后悔的苦,而是失敗的苦。敗于曾經(jīng)的手下敗將。他把那些該死的火星人趕回他們那干旱的星球后他們卻又卷土重來。木星衛(wèi)星聯(lián)盟無休止地降落在他的母星上,每日每夜地派出他們龐大的飛船艦隊,把他強大的城市化為塵埃。一切都煙消云散。盡管他擁有大量極端邪惡的秘密武器以及他那孱弱的部隊作戰(zhàn)異常兇猛,卻也依然無力回天。那支部隊的大部分士兵要么小于20歲,要么大于40歲。 甚至在他自己的軍隊中,在他自己的將軍和海軍將領中也發(fā)生了叛變。月球部隊的叛變最終決定了戰(zhàn)局。 他的人民會再次崛起。但不是現(xiàn)在剛剛決戰(zhàn)之后,不在他的有生之年里。不會在他的領導下,也不會在任何一個與他相像的人的治下。他是最后一個獨裁者。 他被全太陽系所憎恨,而同時他也憎恨全太陽系。 如果他現(xiàn)在并非孤身一人,那么他便或許無法忍受這種痛苦。他已經(jīng)預見到了這一點——他有對孤獨的需求。而如果只有他一個人,不管怎么說,他都是第一公民。其他人的存在會迫使他認識到他地位的悲慘變化。獨自一人,他的自尊心才不會受傷。所以目前他的自尊心完好無損。 度日如年,馬利基的尖叫聲,海浪的滑動嗖嗖聲,樹上巴龍如鬼魅般安靜的動作和他們尖銳聲音的聒噪。還有鼓聲。 這些聲音,只有這些他相伴。但也許寂靜會更糟。 因為寂靜的時候心中的聲音會更響亮。有的時候,他晚上在海灘上踱步,頭頂上卻響起噴氣式飛機和火箭的轟鳴聲,在他逃亡前的最后幾天,那些在他的首都新阿爾布開克上空咆哮的船只。炸彈的撞擊聲、尖叫聲和鮮血,以及他折戟沉沙的將軍們無力的聲音依然縈繞在他耳邊。 在那些日子里,來自被征服的人民的仇恨浪潮拍打著他的國家,就像暴風雨中的海浪拍打著搖搖欲墜的懸崖。在被擊潰的戰(zhàn)線后方,仇恨和復仇變得實際而具體,他們使得空氣變稠,使得呼吸困難,使得一切言語都失去作用。 還有航天器、噴氣機、火箭、可惡的火箭,每天晚上都在增加,打下去一個,又多出來十個?;鸺龔奶炜战迪碌鬲z,造成混亂和災難,并使希望破滅。 然后他知道,他一直在聽到另一種聲音,而且每次這個聲音都久久不能將歇。那是一個高聲謾罵、鼓動仇恨、頌揚他的星球如鋼鐵般的力量以及個人和民族的命運的聲音。 這是他自己的聲音,它擊退了來自白色海岸的波浪,它阻止了他們對他的領域的浸潤侵襲。它向巴龍喊話,而巴龍則沉默不語。有時,他笑了,馬利基也笑了。有時,那些形狀怪異的金星樹也會說話,但它們的聲音更安靜。這些樹是唯命是從的,它們是很好的煽動對象。 有時,奇妙的想法在他的腦海中閃過。樹木的種族,純正的樹木種族,從不雜交,始終堅守。有一天,這些樹... 但那只是一個夢,一個幻想。而馬利基和基狗對他的威脅則更加實在。他們才是迫害他的人。有一個馬利基會大叫:"一切都完了!" 他用他的針槍向它射擊了上百次,但它總是毫發(fā)無損地飛走。有時它甚至就待在原地不動。 "一切都完了!" 最后,他沒有再浪費針鏢了。他跟蹤它,想用手掐死它。這樣一切便結束了。在數(shù)千次嘗試后,他終于抓住了它并殺死了它,溫熱的血在他手上流淌,羽毛紛飛。 這本應結束這種侮辱,但事與愿違?,F(xiàn)在,有一打的馬利基在叫囂著一切都沒了?;蛟S本來叫囂著的便有一打。現(xiàn)在,他只能向他們揮舞著拳頭,或者投擲石塊。 基狗,相當于地球人的螞蟻,偷走了他的食物。但這并不重要;他的食物很多。棚屋里有一大批食物,是用作太空巡洋艦補給的,且從未開封過。除非他把這些食品拆封,否則基狗不永遠也吃不到,但隨后,除非他一下子把拆封的食品全吃光,否則留下的東西都會被他們吃掉。但這并不重要。他有很多罐頭。而且還有來自林子里的新鮮水果。這些水果都是當季的,因為這里沒有季節(jié),只有雨季。 這些水果是很有用的。它們讓他保持理智,給他一些有形的東西,一些劣質的東西,讓他釋放自己的怨恨。 哦,他起初并不恨基狗。只是惱怒。起初他試圖用常規(guī)方法殺滅他們。但他們一遍一遍的卷土重來??偸怯谢?。無論他在哪里開罐頭,在儲藏室里,在他的床上都無濟于事。他把一塊腿肉放在裝有汽油的盤子里,但基狗還是鉆了進來。也許它們是從天花板上下來的,盡管他從來沒有抓到過它們。 它們打擾了他的睡眠。他能感覺到它們在他身上跑來跑去,即使他已經(jīng)花了一個小時在電石燈下把床上的蟲子撿干凈。它們用小腳丫子竄來竄去把他弄得很癢,使他無法入睡。 他越來越討厭它們,而他夜晚的痛苦這卻使得他在白日越來越快活,因為他終于有了事做。對基狗們的大屠殺。他耐心地跟著一個帶著食物的基狗來尋找他們的洞口,他把汽油倒進洞口和周圍的土里,想到下面基狗痛苦的蠕動,他就感到滿足。他到處去獵殺基狗,踩死它們。把它們消滅掉。他肯定已經(jīng)殺了幾百萬個基狗。 但總有基狗出現(xiàn)在他的房子里。他們的數(shù)量似乎從未有絲毫的減少。就像火星人一樣,但與火星人不同的是,他們并不反抗。 他們使用巨大的生產(chǎn)力進行消極的抵抗,不斷地、壓倒性地繁殖基狗,百萬生億萬?;穫€體可以被殺死,他在殺死他們的過程中滿足了他野性的欲望,但他知道他的做法無濟于事,然而他們依然給他帶來了快樂和重大的意義。有時,這種快樂會在其徒勞的陰影下變得蒼白無力,他會夢想用機械化的手段來殺死它們。 他仔細閱讀了他的小圖書館里關于基狗的零星資料。他們與地球上的螞蟻驚人地相似。以至于有人猜測它們之間的關系——他對此并不感興趣。他們怎么可能能被全滅呢?每年一次,在一個短暫的時期內(nèi),它們會呈現(xiàn)出地球上軍蟻的特征。它們從洞里走出來,聲勢浩大,在吞噬性的行進中橫掃眼前的一切。當他讀到這句話時,他便樂不可支。也許那時會有機會來摧毀,摧毀,再摧毀。 史密斯先生幾乎忘記了人類、太陽系和過去的一切。在這個新世界里,只有他和基狗。巴龍和馬利基都不算數(shù)。他們沒有秩序,不成體系?;贰? 在他強烈的仇恨中,慢慢流露出一種不情愿的敬意?;肥钦嬲臉O權主義者。他們實踐著他對一個更強大的種族所宣揚的東西,并以一種超越人類理解的徹底性來實踐它。 他們將個人完全淹沒在國家之下,他們擁有真正的征服者的絕對冷酷,真正的士兵的完美無私的勇敢。 但他們鉆進了他的床,鉆進了他的衣服,鉆進了他的食物。 他們用令人難以忍受的令人發(fā)癢癢的腳爬行。 晚上他在海灘上散步,那是一個嘈雜的夜晚。在月光下的天空中,有高高的飛著,發(fā)出轟鳴的噴氣式飛機,它們的影子在黑色的海水中蕩漾。這些飛機、火箭、噴氣機,是它們蹂躪了他的城市,把他的鐵路變成了扭曲的鋼鐵,在他最重要的工廠投下了氫彈。 他沖他們揮舞著拳頭,對著天空大喊大叫。 當他停止喊叫時,海灘上現(xiàn)起了一些聲音??道碌穆曇粼谒呿懫?,就像那天康拉德走進皇宮,滿臉通紅,忘記了敬禮一樣。"丹佛被突破了,元首!。多倫多和蒙特雷處于危險之中。而在東半球"他破音了。"該死的火星人和來自月球的叛徒正在阿根廷上空行駛。其他人已經(jīng)在新圣彼得堡附近登陸了。我們潰敗了。一切都完了!" 有聲音在喊:"元首,萬歲!元首,萬歲!" 一片歇斯底里的浪濤。"元首,萬歲!元首——" 一個比其他任何聲音都更大、更高亢、更狂熱。這是他自己的聲音,雖然他心中早就知道。 但聽到時依然心潮澎湃,因為他在回放自己的演講稿時聽到過這種聲音。 孩子們的聲音高呼:"為了你,哦,元首...... "他不記得孩子們剩下的話了,但必定也極盡溢美之詞。那是在新洛杉磯的公立學校集會上。多么奇怪,他在此時此地都仍記得自己的語氣和語調,記得他們的孩子眼中閃耀的驚奇。他們只是孩子,但他們愿意為他殺人,愿意為他而死,他們相信治療種族弊病所需要的只是追隨一個合適的領袖。 “一切都完了!” 突然間,巨大的噴氣式飛機向下俯沖,他清楚地意識到,在白色的月光海灘上,他是一個多么醒目的目標。他們肯定會看到他。 當他在恐懼中哭泣著跑向叢林的掩護時,馬達聲此起彼伏。他躲進樹的樹蔭里,把自己埋進那蔭蔽的黑暗里。 他踉蹌著跌倒,又爬著跑了起來。現(xiàn)在他的眼睛可以看到透過頭頂樹枝射下的暗淡月光。在那里,樹枝發(fā)出窸窸窣窣的響動。黑夜中的響動,林中的聲音,以及夜本來的寂靜。痛苦的呢喃和嘶吼。是的,他曾經(jīng)施與他們痛苦,而現(xiàn)在他們反過來用這攝人心魄的聲音和他一起在樹叢中過膝的濕漉漉的草叢中奔跑。 夜的噪音很可怕。低低地嘶鳴著,卻幾乎顯出他的形體來,他甚至能夠感覺到它,就像他能看到和聽到一樣。過了一會兒,他的呼吸急促起來,一種砰砰聲響了起來,那是他的心跳和夜的跳動。 然后,他再也跑不動了,他緊緊抓住一棵樹,支撐著自己,他的手臂在樹上顫抖,他的臉緊緊貼著飽經(jīng)風霜的粗糙樹皮。沒有風,但這棵樹卻在來回搖擺,他的身體也跟著搖擺。 然后,就像按下電鈕黑暗便被猛然驅散那樣,噪音消失了。萬籟俱寂,最后他終于攢足力氣放開樹,再次直立起來,環(huán)顧四周,以確定自己的方位。 這里的樹他幾乎看不出差別,有那么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必須在這里呆到天亮。然后他想起來,海浪的聲音會給他指明方向。他努力聽著,聽到了它的聲音,微弱而遙遠。 還有一個聲音,是他以前從未聽到過的,也甚為低微,但似乎是從他的右邊傳來的,而且很近。 他朝那邊看去,頭頂?shù)臉鋮灿兄惶幙斩?。在那片射下的月光里,草地奇怪地擺動著。它們在扭動,盡管沒有微風吹拂。突現(xiàn)一條生死界限,過了這條邊界,草葉便迅速變細,枯萎死去。 那聲音——如同浪濤拍岸,卻連續(xù)不斷。它更像是干樹葉的沙沙聲,但此處卻不存在能發(fā)出沙沙聲的干樹葉。 史密斯先生朝著聲音的方向走了一步,然后向地上看去。更多的草彎曲,倒下,消失,甚至在他看的時候。在移動的死線之外,覆蓋了一整層基狗褐色的軀體。 一排又一排,層層遞進,以摧枯拉朽之勢向前行進著。數(shù)以億計的基狗,一支基狗的軍隊,在黑夜中吃出一條前行的道路。 他著迷地盯著它們。他當下還沒有危險,因為他們的進展很慢。他后退了一步,保持在他們的前沿之外。這聲音,原來是咀嚼的聲音。 他可以看到隊伍的一條邊界,極為整齊有序。而且紀律嚴明,因為外圍的人比中間的人更為強壯。 他又退了一步,然后,突然間,他的身體被幾處蜿蜒至此的基狗啃噬者。它們有先鋒隊,走在吃光了草的隊伍前面。 他的靴子爬滿了褐色的基狗。 他痛苦地叫著,旋即跑了起來,用手拍打著身上的基狗。他一頭撞在一棵樹上,臉被撞得慘不忍睹,夜色中的疼痛和基狗的叮咬而渾身緋紅。 他踉踉蹌蹌地走著,幾乎如醉漢般游走,邊跑邊扭動,邊跑邊撕下衣服。 那么,這就是痛苦。他的耳邊傳來尖銳的尖叫聲,那一定是他自己的聲音。 當他沒法再跑時,他就爬了起來?,F(xiàn)在,他一絲不掛,只剩下幾只基狗還在咬他。他的盲目逃跑使他遠離了前進中的軍隊。 但是強烈的恐懼和難以忍受的痛苦記憶驅使他繼續(xù)前進?,F(xiàn)在他的膝蓋生疼,不能再爬了。他用顫抖的雙腿再次直立起來,踉蹌著前進。抓住一棵樹,再把自己從樹上推開,然后抓住下一棵。 跌倒,爬起,再跌倒。他的喉嚨因仇恨的尖叫謾罵而生疼。灌木叢和粗糙的樹皮撕裂了他的肉體。 黎明前,一個人踉踉蹌蹌地走進了村子的大院,一個赤裸裸的地球人。他目光呆滯,似乎什么也看不見,什么也不明白。 婦孺對其敬而遠之,甚至連勇猛都男人都畏縮不前。 他站在那里,搖搖晃晃,人們看到了他的身體狀況,以及他渙散的雙眼后,驚得張大了眼。 當發(fā)現(xiàn)他沒有任何帶有敵意的舉動時,他們再次走近,在他周圍圍成一圈,這些金星人嘖嘖稱奇、喋喋不休著。有些人跑去找酋長和酋長的兒子,他們總是什么都知道。 這個瘋狂的、赤裸的人類張開嘴唇,似要說話,但他卻倒下了。如死人般倒下。但當他們把他翻過來時,他們看到他的胸部仍然在艱難的呼吸中起伏。 這時,年老的酋長阿爾瓦和他的兒子納拉來了。阿爾瓦當即興奮地下達了命令。兩個人把史密斯先生抬進了酋長的小屋,酋長的妻子和酋長的兒子接管了地球人的護理工作,并給他擦上了止痛和療傷的藥膏。 但幾個日夜以來,他都躺在那里一動不動,不說話,也不睜眼,他們不知道他是生是死。 后來,他終于睜開了眼睛。他開口說話,雖然他們聽不懂他說的是什么。 納拉過來聽著,因為納拉是他們所有人中最會說、最懂地球人的語言的,因為他是地球人傳教士的特別門徒,曾和他們一起生活過一段時間。 納拉聽著,但他搖了搖頭。"這些話,"他說,"這些話確實是地球人的語言,但我對它們一無所知。他的頭腦不健全。" 年邁的阿爾瓦說,"艾伊。留在他身邊。也許,隨著他身體的痊愈,他的話語將變得美麗,就像天父的話語一樣,他會用地球人的語言告訴我們神靈和他們的好處。" 所以他們悉心照顧他,他的傷口也愈合了,有一天,他睜開眼睛,看到納拉那張英俊的藍臉,納拉輕輕地說:"日安,地球人先生。你感覺好多了,不是嗎?" 沒有回答,睡墊上的人那雙深沉的眼睛盯著,瞪著他。納拉看得出,那雙眼睛還不太清醒,但他也看到,其中的瘋狂與以前不一樣了。納拉不知道神志不清和偏執(zhí)狂這些說法,但他能區(qū)分它們。 地球人不再是一個狂熱的瘋子,而納拉犯了一個很常見的錯誤,一個比他更文明的人經(jīng)常犯的錯誤。他認為比起更為寬泛的瘋狂,偏執(zhí)是一種進步。他繼續(xù)說著,希望地球人也能說話,但他沒有認識到他的沉默有多危險。 "我們歡迎你,地球人,"他說,"希望你能在我們中間生活,就像我們的天父格哈特先生那樣。他教導我們要崇拜高天的真神。耶和華,還有耶穌和他們的先知們,這些人來自天空。他教我們祈禱和愛我們的敵人。" 納拉悲傷地搖了搖頭,"但我們部落的許多人又回皈了更古老的神靈,那些殘忍的神靈。他們說,外來者之間發(fā)生了巨大的紛爭,整個金星上再也沒有留下的人類。我父親阿爾瓦和我都很高興又有人來到了這里。你將能夠幫助我們這些已經(jīng)回皈的人。你可以教導我們愛和善良。" 獨裁者的眼睛閉上了。納拉不知道他是否睡著了,但納拉靜靜地站起來離開小屋。在門口,他轉身說:"我們?yōu)槟闫矶\。" 然后,他歡天喜地地跑出村子,去尋找其他人,他們正在為四賽盛宴收集貝拉莓。 當他和他們中的幾個人回到村子時,地球人已經(jīng)走了。小屋空空蕩蕩。 在院子外面,他們終于發(fā)現(xiàn)了他走出的痕跡。他們順著這條線索走了下去,這條路痕通向一條小河,沿著小河一直走到綠水潭的禁區(qū),他們沒法再往深處走了。 "他去了下游,"阿爾瓦嚴肅地說道。"他在尋找大海和海灘。如果是這樣的話,他的想得沒錯,因為他知道百川入海。" "也許他在海灘那里有一艘天空之船,"納拉擔心地說道。"所有的地球人都來自天空。這是神父告訴我們的。" "也許他最終仍將回到我們身邊,"阿爾瓦說。他的老眼泛起淚花。 史密斯先生要回來了,沒錯,而且比他們所希望的還要快。事實上,他只是要去趟小屋,去去就來。他回來時穿的衣服與另一個白人來時所穿的衣服很不一樣。閃亮的皮靴和銀河護衛(wèi)隊的制服,還有一條寬大的皮帶,上面有一個放針槍的皮套。 而當黃昏時,他大步走進院子時,槍就在他手里。 他說:"我是元首,是整個太陽系的主宰,也是你們的統(tǒng)治者。你們中誰是首領?" 阿爾瓦一直在他的小屋里,他一聽到這句話就出來了。他聽懂了這些話,但不明其意。他說:"地球人,我們歡迎你回來。我是酋長。" "你曾是酋長?,F(xiàn)在你要臣服于我?,F(xiàn)在我才是酋長。" 阿爾瓦的老眼睜得溜圓,被這一系列奇事弄得莫名其妙。他說,"我將為你服務,是的。我們所有的人不會如此。但讓一個地球人當領袖不合法理——" 針槍輕響。阿爾瓦布滿皺紋的手伸向他細瘦的脖子,那里,就在他脖子的正中心,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小小的針刺的洞。一股微弱的紅色流淌在他深藍色的皮膚上。老人的膝蓋在帶著怒火的毒針鏢的擊打下重重地跪下,他倒下了。其他人開始奔向他。 "退后,"史密斯先生說。"讓他慢慢地死去,讓你們都看看違抗我的代價——" 但是酋長的其中一個不懂地球語言的妻子,已經(jīng)在抬起阿爾瓦的頭。針槍再次輕響,她向前倒下,橫在他面前。 "我是元首,"史密斯先生說,"是所有星球的主宰。所有反對我的人,都會死于——" 然后,突然所有的人都向他跑來。他的手指按下了扳機,其中四個人在他們的尸體倒下之前就死了,把他壓倒了。納拉第一個沖了出去,他也死了。 其他人把這個地球人綁起來,把他扔進了其中一個小屋。然后,當婦女們開始為死者哀嚎時,男人們召開了會議。 他們選舉卡拉納為首領,他站在他們面前說:"我們的天父,格哈特先生,欺騙了我們。" 他的聲音里帶有恐懼和擔憂,他的藍臉上憂慮尚存。"如果這確實是他告訴我們的那個主......" "他不是一個神,"另一個人說。"他是一個地球人,而金星上以前也有這樣的人,很多很多,他們很久很久以前就從天空中來了?,F(xiàn)在他們都死了,死于他們之間的爭斗。這很好。最后這個人是他們中的一個,而他是個瘋子。" 他們談了很久,黃昏漸漸褪去,夜的顏色漸漸染上天幕,而他們所談之事卻迫在眉睫?;鸸饴湓谒麄兊纳砩?,而鼓手正在一旁守候。 這個問題很棘手。傷害瘋子是禁忌。而如果他真的是一個神,情況會更糟。天上的雷和閃電會摧毀整個村莊。然而,他們也不敢釋放他。即使他們拿走了那把致命的邪惡武器并將其埋葬,他也可能找到其他方法來傷害他們。他第一次去的地方可能還有另一把。 是的,這對他們來說是個難題,但他們中最年長、最聰明的人,一個叫姆甘尼的人,終于給了他們一個出路。 "卡拉納啊,"他說,"我們把他丟給基狗們。如果他們傷害他——"老姆甘尼咧出一個沉悶的笑容,露出他缺少牙齒的口腔,"那錯就不在我們了。" 卡拉納打了個寒顫。"那可是最為痛苦的一種死法。而如果他是一個神——" "如果他是個神,他們就不會傷害他。如果他瘋了,不是神,我們也不會傷害他。把一個人綁在樹上算不上傷害他。" 卡拉納深思熟慮著,因為他的人民的安全處于危險之中??紤]著,他想起了阿爾瓦和納拉是怎么死的。 他說:"你說得對。" 等待中的鼓手敲起了議會結束的節(jié)拍,那些年輕而又敏捷的人在火中點燃了火把,走到森林里去尋找基狗們,他們?nèi)匀惶幱谛熊姷募竟?jié)。 過了一會兒,他們找到了他們要找的東西,就回來了。 他們把地球人帶出去,然后把他綁在一棵樹上。他們把他留在那里,并在他的嘴里塞上布,因為他們不希望在基狗到來時聽到他的尖叫聲。 雖然堵嘴的布也會被吃掉,但到那時,布下的他也早已無法發(fā)出聲音了。 他們離他而去,回到了院子里,鼓聲響起,為他們的所作所為向神靈祈求保佑。因為他們知道,他們已經(jīng)非常接近禁忌的紅線,是對神明的巨大挑釁,他們希望他們不會受到懲罰。 整個晚上,鼓聲都在跳動。 被綁在樹上的人在掙扎,但繩子很結實,他的扭動使繩結得更緊。 他的眼睛已經(jīng)習慣了黑暗的環(huán)境。 他試圖大喊:"我是元首,主的..." 然后,因為他無法喊叫,也因為他無法給自己松綁,他的瘋狂中出現(xiàn)了一個裂隙。他想起了自己是誰,所有新仇舊恨都在他心中涌現(xiàn)。 他也想起了在院子里發(fā)生的事情,并想知道為什么金星的當?shù)厝藳]有殺死他。相反,為什么他們把他獨自綁在叢林的黑暗中。 在遠處,他聽到了鼓聲的悸動,它們就像夜的心臟的跳動,還有一個更大、更近的聲音,是他耳朵里的血管的跳動,因為恐懼向他襲來。 他懼于他們把他綁在這里的原因。一種可怕的、讓人語無倫次的恐懼,這是最后一次,一支軍隊在向他進軍。 他有時間盡情地品味這種恐懼,使它變成一種緩慢卻又不可避免的感受,爬進他靈魂的黑色角落,就像即將到來的軍隊的“士兵”爬進他的耳朵和鼻孔,而其他基狗會吃掉他的眼皮,以獲得它們之后的眼睛。 然后,也只有在這時,他才聽到了與干樹葉的沙沙聲相近的東西,在這片陰暗的黑色叢林里,沒有干樹葉,也沒有微風來吹動它們。 可怕的是,元首,最后一個獨裁者,并沒有再次發(fā)瘋;或許不完全準確,但他笑了,笑了,笑了....。 敲門聲(恐怖驚奇故事1948年12月刊) 作者:弗雷德里克布朗 譯者:徐五花 有一個有趣的短篇恐怖故事,只有兩句話。 "地球上最后一個人獨自坐在一個房間里。傳來了敲門聲......" 兩句話和一個六個點的省略號。當然,恐怖的地方根本不在這兩句話里;而是在省略號里,暗示著:是什么在敲門?面對未知的事物,人類的大腦會提供某些面目不明的可怖之物。 但它并不可怕,真的。 地球上的最后一個人——或者說宇宙中的最后一個人,獨自坐在一個房間里。那是一個相當奇特的房間。他剛剛注意到它是多么的奇特,并一直在著手研究它奇特的原因。他的結論并沒有讓他感到害怕,但卻讓他感到惱火。 沃爾特菲蘭是內(nèi)森大學的人類學副教授,直到兩天前內(nèi)森大學不復存在的時候,他都不是一個容易受驚的人。并不是說沃爾特菲蘭是個什么英雄人物,他無論怎么想都不可能是。他身材矮小,性格溫和。他長得不怎么樣,他也很有自知之明。 現(xiàn)在他不會再在意自己的容貌了。事實上,現(xiàn)在他并沒有什么感受。他隱隱約約地明白,兩天前,在一個小時的時間內(nèi),人類被摧毀了,除了他和某個地方的一個女人,一個女人。而這一事實與沃爾特菲蘭沒有任何關系。他可能永遠也見不到她,即使見不到也不會太在意。 自從一年半前瑪莎去世后,女人就不再是沃爾特生活中的一個因素。不是說那段婚姻給他留下了什么陰影——盡管她有點專橫。是的,他愛瑪莎,以一種深沉、安靜的方式。他現(xiàn)在只有四十歲,而瑪莎去世時他只有三十八歲,但是,從那時起,他就沒有再想過女人。他的生活就是他的書,他讀的書和他寫的書?,F(xiàn)在,寫書已經(jīng)沒有任何意義,但他的余生可以用來閱讀書籍。 誠然,有個伴總是好的,但沒有陪伴他也會過得很好。也許過了一段時間,他就會變得喜歡偶爾有一個贊族人的陪伴,盡管這有點難以想象。他們的思維與他的思維如此迥異,似乎沒有任何共同的交流基礎,盡管他們在某種程度上是很聰明的。 螞蟻在某種程度上是聰明的,但沒有人與螞蟻建立過溝通。他認為贊族人在某種程度上是超級螞蟻,盡管他們看起來不像螞蟻,而且他有一種直覺,贊族看待人類就像人類看待普通螞蟻一樣。當然,他們對地球所做的事情就像人類對螞蟻山所做的一樣,而且做得更有效率。 但是他們給了他很多書。在他得知自己將在這里度過自己的余生之后,只要他告訴他們他想要什么,他們就會讓他如愿以償。他的余生,或者像贊族人所表達的那樣,永遠。 每個聰明的頭腦——贊族人顯然有聰明的頭腦——都有它的特異之處。他們在幾個小時內(nèi)就學會了說地球人的英語,但他們堅持要把音節(jié)分開讀。不過,我們離題了。 有人在敲門。 你現(xiàn)在都明白了,我要刪掉那六個點,那個省略號。我要把它補上,告訴你這一點也不可怕。 沃爾特菲蘭叫道:"請進。"門就開了。當然,那只是一個贊族人。它看起來和其他贊一模一樣;沃爾特沒有找到區(qū)分這些贊的方法。它大約有四英尺高,看起來和地球上的任何東西都不一樣——意思是,在贊到來之前,地球上沒有任何與之相像的東西。 沃爾特說:"你好,喬治。" 當他知道他們都沒有名字時,他決定把他們都叫成喬治,而贊似乎并不介意。 這個人說:"你——好,沃爾——特。" 這就是慣例;敲門和問候。沃爾特等待著。 "第一點,"贊說。"從今以后,請你把椅子轉到另一邊去坐。" 沃爾特說:"我想是的,喬治。那面普通的墻從另一邊看是透明的,不是嗎?" "它是透——明——的。" "和我想的一樣。我在一個動物園里。對嗎?" "那是對的。" 沃爾特嘆了口氣。"我就知道。那面普通的、空白的墻,沒有一件家具靠著它。而且是由與其他墻壁不同的東西做成的。如果我堅持背對著它坐著,然后呢?你們會殺了我嗎?”——我滿懷希望地問。 "我們會把你的——書拿走。" "你把我治住了,喬治。好吧,當我坐著看書時,我會面對另一個方向。在你的這個動物園里,除了我還有多少其他動物?" "兩百一十六只。" 沃爾特搖了搖頭。"不全啊,喬治。隨便一個二流動物園都比你的多——比你的多,我是說,如果還有任何二流動物園存在的話。你們是隨便選的嗎?" "確實是隨——機——挑的,全收——錄太多了。雄性和雌——性各有一百零八只。" "你給它們吃什么?我是說食肉的那些。" "我們制造食物。合——成——的。" "聰明,"沃爾特說。"那植物呢?你們也收集了這些東西?" "植——物沒有被振——動所傷害。它們都還長——得好好的。" "對植物來說很好,"沃爾特說。"那么,你對它的要求并不像對動物那樣苛刻。好吧,喬治,你一開始就說'第一點'。我推斷還有一個第二點在某處坐冷板凳呢。還有什么?" "一——些我們不——了——解的東西。有其——他兩種動——物在睡覺,卻不再醒來了?他們很冷。" "這種事發(fā)生居然在最好的最規(guī)范的動物園里,喬治,"沃爾特菲蘭說。"沒什么問題,除非他們沒死。" "死了?這意味著他們的生存被中止了。但沒有什么能中止他們。每只都被單——獨關著。" 沃爾特盯著贊。"你是說,喬治,你不知道什么是自然死亡?" "死亡是指一個生命被殺死,被中止生存。" 沃爾特菲蘭眨了眨眼。"你多大了,喬治?"他問。 "1——6嫕?——這詞你們的語言里沒有。大——概相當于你們的星——球繞著恒星轉——了七——千——圈。我還很年輕。" 沃爾特輕輕地吹了一聲口哨。他說:"一個襁褓中的嬰兒"。他仔細想了一會兒。"聽著,喬治,"他說,"關于你所在的這個星球,你有必要了解一下。這里有一個人,他不在你的家鄉(xiāng)閑逛。一個留著胡子、拿著鐮刀和沙漏的老人。你的振動并沒有殺死他。" "他是誰?" "叫他死神吧,喬治。死亡老人。我們的人和動物都活著,直到有人——死亡老人——讓他們停止運轉。" "他中止了那兩只動——物?他還會中止更多嗎?" 沃爾特張嘴想回答,然后又閉上了嘴。贊的聲音中有些東西表明,如果他有一張可供辨認的臉的話,他的臉上必然會帶有憂慮的皺紋。 "帶我去找這些不愿醒來的動物如何?" 沃爾特問道。"這違反規(guī)定嗎?" "來吧。"贊說。 那是第二天的下午。就在第二天早上,贊族人回來了,有好幾個人。他們開始搬運沃爾特菲蘭的書籍和家具。當他們完成這些工作后,他們把他搬走了。他發(fā)現(xiàn)自己在一百碼外的一個更大的房間里。 他坐在那里等著,這次也是如此,當有人敲門時,他知道會發(fā)生什么,于是禮貌地站了起來。一個贊打開門,站在一邊。一個女人進來了。 沃爾特微微鞠躬,"沃爾特菲蘭,"他說,"以防喬治沒有告訴你我的名字。喬治試圖表現(xiàn)得很有禮貌,但他并不了解我們所有的習俗。" 這個女人看起來很平靜,他對此感到很高興。她說:"我叫格雷斯埃文斯,菲蘭先生。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們?yōu)槭裁窗盐規(guī)У竭@里?" 沃爾特在她說話時一直在研究她。她很高,完全和他一樣高,而且身材勻稱。她看上去有三十出頭,和瑪莎的年齡差不多。她身上有一種他一直喜歡的瑪莎的冷靜自信,盡管這與他自己的隨和形成了對比。事實上,他認為她看起來很像瑪莎。 "我也想我知道他們?yōu)槭裁窗涯銕У竭@里,但讓我們回溯一下,"他說。"你知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嗎?" "你是說他們殺了所有人?" "是的,請坐下。你知道他們是如何完成的嗎?" 她沉入旁邊一張舒適的椅子。 "不,"她說,"我不知道,只是不知道他們是怎么做到的。這并不重要,不是嗎?" "不是很重要。但故事是這樣的——我拉來他們中的一個來聊天,然后把事實拼湊起來才知道的。他們的數(shù)量不多,反正這里沒幾個贊族人。我不知道他們來自哪里,我也不知道那是哪里,但我猜是在太陽系之外。你見過他們來時乘坐的太空船?" "是的,它像一座山一樣大。" "差不多。好吧,它有發(fā)射某種振動的設備——在我們的語言中,他們這樣稱呼它,但我想象它更像是一種無線電波,而不是聲音的振動——它摧毀了所有的動物。它——飛船本身——對這種振動是絕緣的。我不知道它的范圍是否大到足以一下子殺光整個地球,或者他們是否繞著地球飛了一圈,發(fā)出振動波。但它瞬間殺死了所有人和所有東西,而且,我希望是無痛的。我們,以及這個動物園里的其他兩百多只動物,沒有被殺死的唯一原因是我們在飛船里。我們是作為標本被選中的。你知道這是一個動物園,對嗎?" "我,我懷疑是這樣的。" "前面的墻從外面看是透明的。贊族人很聰明,把每個隔間的內(nèi)部修飾得與它所包含的生物的自然棲息地相一致。這些隔間,比如我們所在的這個,是塑料的,他們有一臺機器,大約十分鐘就能制造一間這樣的屋子。如果地球上有這樣的機器和流程,就不會有任何住房短缺的問題了。好吧,反正現(xiàn)在不會再有任何住房短缺了。而且我想,人類——特別是你和我——可以不再擔心原子彈和下一場戰(zhàn)爭。贊族人肯定為我們解決了很多問題。" 格雷斯埃文斯淡淡地笑了。"和另一件事很像,手術很成功,但病人死了。當時的情況非?;靵y。你還記得被抓的事嗎?我不記得了。有一天晚上我去睡覺,醒來時已經(jīng)在太空船的籠子里了。" "我也不記得了,"沃爾特說。"我的直覺是,他們先是用低強度的振動波,只夠把我們都打暈。然后他們四處巡視,或多或少地為他們的動物園挑選樣本。當他們得到了他們想要的量后,或者把他們的船裝滿后,他們就功率全開了。就這樣。直到昨天他們才知道他們犯了一個錯誤,他們低估了我們。他們以為我們是不朽的,就像他們一樣。" "我們是......你們什么意思?" "他們可以被殺死,但他們不知道什么是自然死亡。反正他們不知道,直到昨天。兩只動物昨天死了。" "兩只——哦!" "是的,兩只他們動物園里的動物。一個是蛇,一個是鴨子。兩個物種無可挽回地消失了。而按照贊族人計算時間的方式,我們每個物種剩下的成員只能活幾分鐘。而他們卻認為他們有永久的標本。" "你是說他們沒有意識到我們是多么短命的生物?" "是的,"沃爾特說。"他們的年輕人就有7000歲,他是這樣告訴我的。順帶一提,他們自己是雙性人,而他們可能每一萬年左右就會繁殖一次。當他們昨天得知我們這些陸地動物的壽命短得離譜時,他們可能心臟驟停了——如果他們有心臟的話。無論如何,他們決定重新組織他們的動物園——兩個兩個,而不是一個一個。他們認為,如果不單獨關起來,我們的集體壽命會更長。" "哦!" 格雷斯埃文斯站了起來,她的臉上出現(xiàn)了淡淡的紅暈。"如果你認為——如果他們認為——"她轉身走向門口。 "被鎖住了,"沃爾特菲蘭平靜地說,"但不要擔心。也許他們這樣認為,但我不這樣認為。你甚至不需要告訴我,如果我是地球上最后一個人,你也不會要我;在這種情況下,這也太老套了。" "但他們要把我們關在這間小房間里嗎?" "它并不??;我們會過得很好。我可以很舒服地睡在其中的一張軟墊椅上。別以為我完全不認同你的觀點,我親愛的。拋開所有的個人考慮,我們對人類這個種族最起碼的一種義務就是讓它和我們一起結束,而不是為了在動物園里展覽而被延續(xù)下去。" 她說:"謝謝你,"聲音卻小得幾乎聽不見,紅暈從她的臉頰上退去了。她的眼睛里有憤怒,但沃爾特知道那不是對他的憤怒。她的眼睛那樣閃閃發(fā)光,她看起來很像瑪莎,他想。 他對她笑了笑,說:"不然的話——" 她從椅子上站起來,有那么一瞬間,他以為她要過來給他一巴掌。然后她疲憊地坐了回去。"如果你當真是個男子漢,你就該想辦法......他們可以被殺死,你說?" 她的聲音很苦澀。 "贊?哦,當然。我一直在研究他們。他們看起來和我們差別很大,但我認為他們的新陳代謝與我們差不多,有同類型的循環(huán)系統(tǒng),可能還有同類型的消化系統(tǒng)。我認為任何能殺死任意一個地球生命的東西都能殺死它們中的一個。" "但是你說......" "哦,當然是有區(qū)別的。無論人身上有什么因素會使他衰老,他們都沒有?;蛘撸麄冇幸恍┤祟悰]有的腺體,一些可以更新細胞的東西。" 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忘記了她的憤怒。她急切地向前靠了靠。她說,"我想你說的沒錯。而且我認為他們不會感到疼痛。" "我正希望如此。但你為什么這么認為,我親愛的?" "我把我在隔間的桌子上找到的一塊鐵絲橫在門上,這樣我的贊就會被絆倒。確實如此,鐵絲割傷了他的腿。" "他流紅血了嗎?" "是的,但這似乎并沒有惹惱他。他也沒有為此而生氣;甚至沒有提到它。當他下次回來的時候,幾個小時后,傷口已經(jīng)消失了。嗯,幾乎消失了。我可以看到它的痕跡,足以確定是同一個贊。" 沃爾特菲蘭慢慢地點了點頭。 "他當然不會生氣,"他說。"他們是沒有感情的。也許,如果我們殺了一個,他們甚至不會懲罰我們。但這并沒有什么好處。他們之后便只會通過活板門給我們食物,并像人們對待殺死飼養(yǎng)員的動物園動物那樣對待我們。它們只會發(fā)現(xiàn)它沒有機會再殺任何飼養(yǎng)員了。" "他們有多少人?"她問。 "大約兩百個,我想,在我們當下呆的這太空船里。但毫無疑問,他們來的地方還有很多。我有一種預感,這只是一支先遣部隊,被派來清理這個星球,讓它安全地被贊占領。" "他們做得很好——" 有人敲門,沃爾特菲蘭叫道:"請進。" 一個贊族人站在門口。 "你好,喬治,"沃爾特說。 "你——好,沃——爾特,"贊說。 這可能是同一個贊,也可能不是,但儀式總是相同的。"你在想什么?" 沃爾特問道。 "有——一種動物在睡覺,沒有再醒——來。一個小的毛茸茸的東西,叫做黃鼠——狼?!?沃爾特聳了聳肩。"它發(fā)生了,喬治。死亡老人。我告訴過你他的事。" "還有更糟的。一個贊已經(jīng)死了。今天早上。" "這更糟糕嗎?" 沃爾特平淡地看著他。"好吧,喬治,如果你要留在這里,你就得習慣它。" 贊沒有說什么。它站在那里。最后,沃爾特說:"怎么樣?" "關——于黃——鼠狼。你也是一樣的建——議嗎?" 沃爾特又聳了聳肩。"可能沒什么更好的了。但當然,為什么不呢?" 贊離開了。 沃爾特可以聽到他的腳步聲在外面漸漸遠去。他咧開嘴笑了。"這可能有用,瑪莎,"他說。 "瑪——我叫格雷斯,菲蘭先生。什么可能有用?" "我的名字是沃爾特,格雷斯。你最好能習慣它。你知道嗎,格雷斯,你確實讓我想起了瑪莎。她是我的妻子。她幾年前去世了。" "我很抱歉,"格雷斯說。"但什么可能有用?你對贊說的是什么?" "我們明天就知道了,"沃爾特說。她沒能從他嘴里撬出一個字。 那是贊來到此地的第四天。而明天將是最后一天。 當贊族人來的時候,已經(jīng)快到中午了。儀式結束后,他站在門口,看起來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陌生。為你描述他是很有趣的,但我沒法形容。 他說:"我們將離開。我們的委員——會開會決——定了。" "你們中的另一個人死了?" "昨晚這里是死亡的星——球。" 沃爾特點了點頭。"你做了你該做的。你留下了二百一十三個活著的生物,從數(shù)萬億生靈中把他們挑選出來。別急著回來。" "有什——么我們可以做的嗎?" "有的,你可以快點。你可以不鎖我們的門,但把其他生物的門都鎖好。我們會照顧好他們的。" 門上有什么東西被點了一下;贊族人離開了。格雷斯埃文斯站著,她的眼睛閃閃發(fā)光。她問:"什么——?怎么......?" "等等,"沃爾特提醒道。"讓我們聽聽他們升空的聲音。這是一個我想記住的聲音。" 聲音在幾分鐘內(nèi)就出現(xiàn)了,沃爾特菲蘭意識到他一直在僵硬地板直身子,他在椅子上放松了下來。 "伊甸園里也有一條蛇,格雷斯,它給我們帶來了麻煩,"他喃喃自語道。"但這次它將功補過了。我是說前天死去的那條蛇的配偶。那是一條響尾蛇。" "你是說它殺死了死去的那兩個贊?但是——" 沃爾特點了點頭。"他們是這里樹林里的寶貝。當他們帶我去看第一批'沉睡不醒'的生物時,我看到其中一個是響尾蛇,我就有了一個想法,格雷斯。我想,也許毒物是地球特產(chǎn),贊族人不會想到制備他們。而且,有可能它們的新陳代謝與我們的足夠相似,所以毒藥會殺死它們。無論如何,我沒有什么可失去的。而這兩種都可能被證明是正確的。" "你是怎么把蛇弄到——" 沃爾特菲蘭咧嘴笑了。他說:"我告訴他們親情是什么。他們不知道。我發(fā)現(xiàn)他們感興趣的是盡可能長時間地保存每個物種剩下的一條,在它死之前研究它的照片并記錄下來。我告訴他們,由于失去了配偶,它將立即死亡,除非它感受到愛和撫摸——不斷地。我用鴨子給他們做了示范。幸運的是,那是一只溫順的鴨子,我把它抱在胸前,撫摸了一會兒,向他們展示。然后我讓他們接手它和響尾蛇。" 他站起來伸了個懶腰,然后又更舒服地坐下來。 "好吧,我們有一整個世界要規(guī)劃,"他說。"我們必須讓動物們離開方舟,這將需要一些思考和下決定。草食性的野生動物我們可以馬上放走。家養(yǎng)的動物,我們最好保留并負責;我們會需要它們。但是食肉動物......嗯,我們必須作出決定。但我擔心我們必須殺死他們。 他望著她。"還有人類。我們必須對這個問題做出一個決定。一個相當重要的決定。" 她的臉又變得有點紅,就像昨天一樣;她僵硬地坐在椅子上。"不!"她說。 他似乎沒有聽到她的話。"這場比賽很精彩,即使沒有人贏得比賽,"他說。"地球的生命現(xiàn)在又要重新開始了,它可能會倒退一段時間,直到它喘過氣來,但我們可以為它收集書籍,讓它的大部分知識保持完整,任何重要的東西都是如此。我們可以——" 他打斷了她的話,因為她站起身來,開始向門口走去。他想,這正是他的瑪莎的行為方式,在他追求她的那些日子里,在他們結婚之前。 他說:"考慮一下吧,我親愛的,慢慢來。但請回來。" 門被關上了。他坐在那里等待,思考著所有要做的事情,一旦他開始,但不急于開始;過了一會兒,他聽到她帶著猶豫的腳步聲回來了。 他微微一笑??吹搅藛??這并不可怕,真的。 地球上最后一個男人(man)獨自坐在一個房間里。有人在敲門。。。。。。 回音(首次刊登于《吉森斯托克一家》) 作者:弗雷德里克布朗 譯者:徐五花 拉里斯內(nèi)爾的神力突然出乎意料地出現(xiàn)在他身上,不知從何而來。他從未了解到它是如何和為什么來到他身邊的。它只是來了,僅此而已。 它本可以出現(xiàn)在一個更好的人身上。自打斯內(nèi)爾從偷竊中脫罪后他就成了個小混混,但他的大部分收入,比如說,來自于銷售電子羽毛球街機門票和向青少年兜售大麻。他很胖,很邋遢,長著一雙瞇瞇眼,使他看起來幾乎和他的真實身份一樣卑鄙。他唯一值得稱道的優(yōu)點是膽小;這使他沒有犯下暴力罪行。 那天晚上,他在小酒館的電話亭里和一個賭徒談話,爭論他那天下午通過電話下的賭注應驗與否。最后,他放棄了,咆哮著說:“去死吧!!"然后猛地放下了聽筒。直到第二天他得知那個賭徒死了,他才回想起這一點,就在他們談話的時候,在電話里說過的這句話。 這給了拉里斯內(nèi)爾一次思考的機會。他不是一個沒有受過教育的人;他知道什么是 "詛咒"。事實上,他以前也曾試過 "詛咒",但它們從未起過作用。有什么變化嗎?這值得一試。他小心翼翼地列出了二十個人的名單,由于這樣或那樣的原因,他憎恨這些人。他給他們一個個打電話,在一周內(nèi)打完,讓他們每個人都去死。他們都死了。 直到那周結束時,他才發(fā)現(xiàn),他不僅僅能打擊,而擁有更大的力量。他正在和一個女人談話,一個頂級的正妹,一個在頂級夜總會工作的脫衣舞女郎,收入是他自己收入的20或40倍,他說,"親愛的,最后一場演出后到我的房間來,嗯?" 她照做了,這讓他大吃一驚,因為他只是在開玩笑。有錢人和英俊的花花公子都在追求她,而她卻被拉里斯內(nèi)爾的一個隨意的、甚至他自己都沒有認真打算的提議所魅惑。 他有這個能力嗎?第二天早上,在她離開他之前,他試了一下。他問她身上有多少錢,然后叫她把錢給他。她照做了,那有整整幾百美元。 他開始做生意了。第二周結束時,他已經(jīng)很有錢了;他通過向所有他認識的人借錢,包括那些在黑社會中地位相當高、因此很有償付能力的小熟人,然后告訴他們別管它。他從他的狗窩搬到了城里最豪華的酒店頂層的頂層公寓。那是一間單身公寓,但需要提到的是,他很少獨自在那里睡覺,而且大多數(shù)時候只是為了休養(yǎng)。 這是一種很沒的生活,但即使如此,只用了幾周時間,斯內(nèi)爾就意識到他在浪費自己的神力了。為什么他不應該真正利用他所擁有的力量,先接管國家,然后接管世界,使自己成為歷史上最強大的獨裁者?為什么他不應該擁有和擁有一切,包括后宮,而不是一晚上一個女人?為什么他不應該有一支軍隊來把他最微小的愿望變成最高的律法?如果他的命令能夠在電話中讓人臣服,那么如果他通過廣播和電視發(fā)出命令,肯定也會得到服從。他所要做的就是買(買?——這只是一個簡單地要求)一個無處不在的網(wǎng)絡,讓他在任何地方都能被聽到?;蛘哒f幾乎所有的人都能聽見他的話;當他有傻愣愣的多數(shù)人支持他的時候,他就可以接管他們,然后再讓其他人加入進來。 但這將是一筆大買賣,是有史以來最大的一筆買賣,他決定慢慢計劃,這樣他就沒有可能犯錯。他決定獨自花幾天時間,離開城市,遠離所有人,做他的計劃。 他包了一架飛機,把他帶到卡次啟爾山一個相對不擁擠的地方,并從一家旅館——他只是通過告訴其他客人離開而接管了這家旅館——開始獨自長時間散步,思考和夢想。他找到了一個最喜歡的地方,一個被群山環(huán)繞的山谷中的小山丘;風景非常壯觀。他在那里做了大部分的思考,并發(fā)現(xiàn)自己變得越來越高興,越來越興奮,因為他開始發(fā)現(xiàn)這可行而且必然成功。 獨裁者,地獄。他要讓自己加冕為皇帝。世界的皇帝。為什么不呢?誰能違抗一個擁有神力的人?他有能力讓任何人服從他的任何命令,包括 "摔死!"他在山頂上大喊,完全是惡毒的宣泄,他根本不在乎是否有人或物在他的聲音范圍內(nèi)。 第二天,一個十幾歲的男孩和一個十幾歲的女孩在那里發(fā)現(xiàn)了他,并匆匆趕回村子,報告在回音山頂發(fā)現(xiàn)了一個死人。 可憎(花花公子1960年3月刊) 作者:弗雷德里克布朗 譯者:徐五花 肖恩西阿瑟頓爵士向將在這里扎營的夏爾巴人向導揮手告別,讓他獨自前進。這是他們不愿意陪他走的地方。這里是可憎的雪人之鄉(xiāng),位于喜馬拉雅山脈珠穆朗瑪峰以北幾百英里處。在珠穆朗瑪峰、其他西藏或尼泊爾的山峰上,偶爾會看到可憎的雪人,但在他現(xiàn)在離開本地向導的奧布利莫夫山腳下,可憎的雪人非常多,甚至連夏爾巴人都不愿意攀登,而是在這里等待他回來,如果他能回來的話。而只有勇敢的人能夠越過這座山峰。肖恩西爵士正是一個勇敢的人。 此外,他還是一個女人鑒賞家,這就是為什么他在此地,并準備獨自嘗試,不僅是危險的攀登,而且是更危險的救援。如果羅拉加布拉爾迪還活著,她就正在一個可憎的雪人手里。 肖恩西爵士從未見過蘿拉加布拉爾迪的真面目。事實上,他是在不到一個月前才知道她的存在的,當時他看到了她主演的一部電影——通過這部電影,她突然變得神氣起來,成為地球上最美麗的女人,成為意大利有史以來最令人心動的電影明星,而肖恩西爵士不明白意大利是如何產(chǎn)生她的。在一張照片中,她取代了巴鐸、洛洛布里吉達和艾克伯格,成為各地鑒賞家心目中完美的女性形象。當他在銀幕上看到她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他必須了解她的真實面目,否則就得殉情。 但那時,羅拉加布拉爾迪已經(jīng)失蹤了。在拍完第一部電影后,她去了印度旅行,并加入了一個準備向奧布里莫夫山發(fā)起進攻的登山隊。隊伍中的其他人都回來了,她卻沒有。其中一個人作證說,他看到她在很遠的地方被綁架,被一個九英尺高的多毛的類人的生物尖叫著帶走。一個可憎的雪人。一行人找了好幾天才放棄,回到了文明社會。每個人都同意,現(xiàn)在她不再有生還的機會了。 除了肖恩西爵士,每個人都是這樣想的,他卻已立即從英國飛往印度。 他掙扎著前進,深入永恒的雪地。除了登山設備外,他還帶著沉重的步槍,去年他曾用這把槍在孟加拉打過老虎。他認為,如果它能殺死老虎,它也能殺死雪人。 當他接近云線時,雪花在他身邊飛旋。突然,在他前面十幾碼的地方,也就是他所能見的地方,他瞥見了一個可怕的不像人的身影。他舉起步槍,開了槍。那個身影倒下了,不斷地下墜;它一直在數(shù)千英尺的了無生機的壁架上行走。 就在開槍的那一刻,一雙手臂從肖恩西爵士的身后合攏。那是一雙厚重的、多毛的手臂。然后,一只手輕松地抱住他時,另一只手拿起步槍,毫不費力地把它彎成L型,就像它是一根牙簽一樣,然后把它扔掉。 一個聲音從他頭頂上方約兩英尺的地方傳來。"安靜,你不會受到傷害。" 肖恩西爵士是個勇敢的人,盡管他試圖保持鎮(zhèn)定,他還是止不住的發(fā)顫。 他被身后的怪物緊緊地抱住,以至于他無法向上和向后看它的臉是什么樣子。 "讓我解釋一下,"在他上方和身后的聲音說。"我們,被你們稱之為可憎的雪人,我們是人類,但被轉化了。很多個世紀以前,我們是一個像夏爾巴人一樣的部落。我們偶然發(fā)現(xiàn)了一種藥物,能夠讓我們的身體發(fā)生變化,讓我們通過增加體型、毛發(fā)和其他生理變化來適應極度的寒冷和海拔,讓我們搬到山上,搬到其他人無法生存的國家,而不只是短暫的登山探險。你明白嗎?" "是——是的,"肖西恩爵士艱難地說道。他心底稍稍又有了些希望。如果這個生物打算殺了他,為什么還要向他解釋這些事情呢? "那么我就繼續(xù)說了。我們的人數(shù)不多,而且在不斷減少。由于這個原因,我們偶爾會抓些人來,就像我捕獲你一樣,一個登山者。我們給他服用轉化藥物;他經(jīng)歷了生理上的變化,成為我們的一員。通過這種方式,我們保持我們的數(shù)量,也就是說,保持我們?nèi)藬?shù)的相對穩(wěn)定。" "但是,"爵士結結巴巴地說,"我在找的那個女人,羅拉加布拉爾迪就是這樣嗎?她現(xiàn)在——八英尺高,多毛,而且——" "她是。你剛剛殺了她。我們部落中的一員已經(jīng)和她結為伴侶。我們不會因為你殺了她而報復你,但你現(xiàn)在必須,像這樣,取代她的位置。" "取代她的位置?但我是個男人。" "感謝上帝,"他身后上方的聲音說。他發(fā)現(xiàn)自己轉過身來,被一個巨大的毛茸茸的身體抱住,他的臉處于合適的高度,被埋在山一樣多毛的乳房之間。"為此感謝上帝- ——因為我是一個可憎的女雪人。" 肖恩西爵士暈倒了,被他的伴侶抱了起來,就像抱著一只玩具狗一樣輕巧地帶走了。 給不死鳥的信(《驚奇科幻》1949年八月刊) 作者:弗雷德里克布朗 譯者:徐五花 我有很多事情要告訴你,多到不知道從哪里開始。幸運的是,我已經(jīng)忘記了發(fā)生在我身上的大部分事情。幸運的是,頭腦的記憶能力是有限的。如果我記得十萬八千年的每個細節(jié)——自第一次偉大的原子戰(zhàn)爭以來我所經(jīng)歷的四千次生命的細節(jié),那就太可怕了。 并不是說我已經(jīng)忘記了那些真正偉大的時刻。我記得我參加了第一個登陸火星的探險隊和第三個登陸金星的探險隊。我記得——我相信是在三次大戰(zhàn)中——斯科拉星被一種力量從天空中炸開,這種力量與核裂變相比,就像把新星與我們緩慢死亡的太陽相比一樣。在對抗第二次銀河系外入侵者的戰(zhàn)爭中,我是超A級飛船的二把手,那些秘密在木星的衛(wèi)星上建立基地的人,在我們找到他們無法抵御的武器之前,幾乎把我們趕出了太陽系。之后他們逃到了我們無法跟蹤他們的地方,然后,逃到了銀河系之外。當我跟蹤他們到大約一萬五千年后,而他們已經(jīng)消失了。他們已經(jīng)死了三千年了。 這就是我想告訴你們的——那個強大的種族和其他種族——但首先,為了讓你們知道我是如何知道的,我將告訴你們我自己的情況。 我不是不朽的。宇宙中只有一個不朽的生命;關于它,稍后再談。與它相比,我并不重要,但如果你不了解我是什么,你就不會理解或相信我對你說的話。 名字并不重要,這是一件幸運的事,因為我不記得我的名字。這沒有你想象的那么奇怪,因為十萬八千年是一段很長的時間,由于這樣或那樣的原因,我已經(jīng)改變了我的名字一千次甚至更多。還有什么能比我父母在十萬八千年前給我起的名字更重要呢? 我不是一個變種人。發(fā)生在我身上的事情發(fā)生在我23歲的時候,在第一次原子戰(zhàn)爭期間。也就是第一次雙方都使用了原子武器的戰(zhàn)爭——當然,與后來的武器相比,簡直微不足道。那是在發(fā)明原子彈后不到10年的時間。當我還是個孩子的時候,第一顆原子彈在一場小戰(zhàn)爭中被投下。它們迅速結束了那場戰(zhàn)爭,因為只有一方擁有它們。 第一場原子戰(zhàn)爭并不是一場糟糕的戰(zhàn)爭,第一場戰(zhàn)爭從來都是如此。我很幸運,因為如果它是一場糟糕的戰(zhàn)爭,一場結束一個文明的戰(zhàn)爭,盡管我發(fā)生了生物事故,我也不會幸存下來。如果它結束了一個文明,我就不會在大約30年后經(jīng)歷的16年睡眠期中繼續(xù)活著。但我又一次走在了故事的前面。 我相信,戰(zhàn)爭開始時,我已經(jīng)二十或二十一歲了。他們沒有馬上讓我參軍,因為我的身體狀況不好。我患有一種相當罕見的腦垂體疾病——某某綜合癥。我已經(jīng)忘記了名字。它造成了肥胖,以及其他一些問題。與我的身高相比,我超重約50磅,而且耐力不怎么樣。我毫不猶豫地被拒絕了。 大約兩年后,我的病有了些許進展,但其他事情的進展卻不止是些許。那時,軍隊什么人都要,只要愿意戰(zhàn)斗,他們就會接收一個獨腿獨臂的盲人。而我也愿意戰(zhàn)斗。我在一次放射塵噴灑中失去了家人,我討厭我在戰(zhàn)爭工廠的工作,而且醫(yī)生告訴我,我的病是不治之癥,無論如何我只能活一兩年。于是我去找剩下的軍隊,而剩下的軍隊不假思索地把我?guī)У搅俗罱那熬€,也就是十英里之外。我加入后的一天就參加了戰(zhàn)斗。 現(xiàn)在我記得很清楚,我與此事沒有任何關系,但恰好我參軍的時候是戰(zhàn)局的轉折點。對方?jīng)]有了炸彈和放射塵,炮彈和子彈越來越少。我們也沒有炸彈和放射塵了,但他們還沒有打掉我們所有的生產(chǎn)設施,而我們幾乎得到了他們所有的設施。我們也仍然有飛機來運載它們,而且我們?nèi)匀挥邢鄬ν暾慕M織,可以把飛機送到正確的地方。不管怎么說,,幾乎是正確的地方;有時我們會錯誤地將它們投到離我們自己的部隊太近的地方。在我參加戰(zhàn)斗的一個星期后,我再次脫離了戰(zhàn)斗——我被我們在一英里外投下的一枚小型炸彈擊中了。 大約兩周后,我在一個基地醫(yī)院里醒來,被燒傷得很嚴重。那時,戰(zhàn)爭已經(jīng)結束了,現(xiàn)在只剩下清掃戰(zhàn)場,恢復秩序和讓世界重新開始。你看,那并不是我所說的毀滅性戰(zhàn)爭。它殺死了——我只是猜測;我不記得比例了——大約四分之一或五分之一的世界人口。還有足夠的生產(chǎn)能力,還有足夠的人,文明可以繼續(xù)下去;黑暗時代持續(xù)了幾個世紀,但并沒有恢復到野蠻狀態(tài),文明并未重新開始。在這樣的時代,人們回到了用蠟燭照明和燒木頭做燃料的時代,但不是因為他們不知道如何使用電力或開采煤炭;只是因為混亂和革命讓他們暫時失去了平衡。知識就在那里,暫時擱置,直到秩序恢復。 這不像一場毀滅性的戰(zhàn)爭,那是當?shù)厍蛏鲜种派踔粮嗟娜丝凇蛘叩厍蚝推渌乔虻娜丝诒粴⑺罆r。然后是世界恢復到完全的野蠻狀態(tài),第一百代人重新發(fā)現(xiàn)了金屬,以用作他們的矛尖。 我又一次離題了。我在醫(yī)院里恢復意識后,在痛苦中度過了很長一段時間。那時,已經(jīng)沒有麻醉劑了。我有很深的輻射燒傷,在最初的幾個月里我?guī)缀鯚o法忍受,直到它們逐漸愈合。我沒有睡眠,這是很奇怪的事情。這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因為我不明白自己發(fā)生了什么,而未知的事情總是令人恐懼的。醫(yī)生們很少注意到我,因為我是數(shù)百萬被燒傷或受傷的人之一,我想他們不相信我說的我從未睡眠過。他們認為我只睡了一小會兒,我要么是夸大其詞,要么是犯了一個誠實的錯誤。但我根本沒有睡過。直到我離開醫(yī)院很久之后,我才睡下,痊愈了。順便說一下,我的腦垂體疾病被治愈了,我的體重也恢復了正常,我的健康狀況非常好。 我有三十年沒有睡覺。然后我睡了,我睡了十六年。在這四十六年的時間結束時,我仍然是二十三歲的樣子。 你是否開始明白發(fā)生了什么,就像當年我所意識到的一樣?我所經(jīng)歷的輻射——或各種類型的輻射組合,已經(jīng)從根本上改變了我的垂體功能。還有其他因素的影響。我曾經(jīng)研究過內(nèi)分泌學,大約在15萬年前,我想我找到了某種模式。如果我的計算是正確的,發(fā)生在我身上的事情是數(shù)十億分之一的機會。 當然,腐爛和衰老的因素并沒有被消除,但速度卻減少了大約一萬五千倍。我以每四十五年為一天的速度衰老。所以我不是不死之身。在過去的十萬八千年里,我已經(jīng)老了十一歲。我的身體年齡現(xiàn)在是三十四歲。 而四十五年對我來說就像一天。我在其中大約三十年不睡覺,然后睡大約十五年。對我來說,我最初的幾個 "日子 "沒有在社會完全混亂或野蠻的時期度過,這是好事,否則我就無法熬過最初的幾次睡眠。但我確實熬過了它們,而且那時我已經(jīng)學會了構建一個系統(tǒng),可以保障自己的生存。從那時起,我已經(jīng)睡了大約四千次,而且我還活了下來。也許有一天,我將不再走運。也許有一天,盡管有某些保障措施,有人會發(fā)現(xiàn)并闖入我把自己密封起來的用于一段時間的秘密睡眠的山洞或金庫。但這是不可能的。我有多年的時間來準備每一個地方,并且有四千次睡眠的經(jīng)驗在后頭。你可以經(jīng)過這樣的地方一千次而不知道它的存在,即使你懷疑,也無法進入。 不,我在清醒間隙的生存機會要比我在有意識的活躍期的生存機會高得多。盡管我已經(jīng)發(fā)展出了一些生存技巧,但我能在這么長的時間里存活下來,這也許是一個奇跡。 而這些技術極其有用。我經(jīng)歷了七次重大的原子戰(zhàn)爭和超級原子戰(zhàn)爭,這些戰(zhàn)爭使地球上的人口減少到只剩寥寥幾個野蠻人,在幾個仍可居住的地區(qū)圍著幾堆篝火。而在其他時候,在其他時代,除了我們自己的星系,我還去過五個星系。 我有幾千個妻子,但每次同時都只有一個,因為我出生在一個一夫一妻制的時代,這個習慣一直存在。而且我還養(yǎng)育了幾千個孩子。當然,在我必須離開之前,我從來沒有能夠與一個妻子保持超過30年的時間,但30年對我們兩個人來說已經(jīng)足夠長了——特別是當她以正常的速度衰老,而我卻幾乎沒有問題。哦,這當然會導致問題,但我已經(jīng)能夠處理它們了。當我結婚時,我總是盡可能娶一個比自己年輕的女孩,這樣差距就不會變得太大。比如我三十歲;我娶一個十六歲的女孩。那么當我必須離開她的時候,她已經(jīng)四十六歲了,而我還是三十歲。這對我們兩個人來說都是最好的選擇,因為當我醒來時,我將不會再回到那個地方。如果她還活著,她將超過60歲,即使對她來說,有一個死而復生的丈夫也是不好的,因為他還很年輕。我給她留下了豐厚的遺產(chǎn),一個富有的寡婦——在那個特定的時代,在金錢或任何可能構成財富的東西方面都很富有。有時是珠子和箭頭,有時是糧倉里的小麥,還有一次——那里有特殊的文明——是魚鱗。我在獲得我那份或更多的金錢或其等價物方面從未遇到過絲毫困難。幾千年的實踐,困難變成了另一種方式——知道什么時候停止,以避免變得過分富有,從而引起注意。 由于顯而易見的原因,我總是能夠設法做到這一點。而如你所見,我從來沒有想要權力,也從來沒有——在最初的幾百年后——讓人們懷疑我與他們不同。我甚至每天晚上花幾個小時躺在床上思考,假裝睡覺。 但這些都不重要,我也不重要。我把它告訴你,只是為了讓你明白我是如何知道我將要告訴你的事情的。 當我告訴你時,并不是因為我想向你推銷什么。這是一件你想改變也改變不了的事情,而且當你理解它時,你也不會想改變。 我不是要影響你,也不是要引導你。在四千次的生命中,我?guī)缀跏裁炊甲鲞^,除了領導。我已經(jīng)避免了這一點。哦,我經(jīng)常成為野蠻人中的神,但那是因為為了生存我必須成為神。我使用他們認為是魔法的力量只是為了保持一定程度的秩序,而不是為了領導他們,也不是為了阻止他們。如果我教他們使用弓箭,那是因為獵物稀少,我們正在挨餓,我的生存取決于他們??吹竭@種模式是必要的,我從未擾亂過它。 我現(xiàn)在告訴你的事情不會擾亂這個模式。 這件事便是。人類是宇宙中唯一不朽的生物體。 曾經(jīng)有過其他種族,整個宇宙中也有其他種族,但他們已經(jīng)死了,或者他們將要死去。我們曾在十萬年前繪制過它們的地圖,用一種儀器探測到了思想的存在,智慧的存在,無論多么陌生,無論距離有多遠——給我們提供了他們的心智水平和思維能力的測量數(shù)據(jù)。。五萬年后,這種儀器被重新發(fā)明了。當時有和以前一樣多的種族,但其中只有八個是五萬年前存在的種族,而這八個種族中的每一個都在垂死掙扎,處于衰老狀態(tài)。他們已經(jīng)越過了他們力量的頂峰,他們正在死亡。 他們已經(jīng)達到了他們能力的極限——總有一個極限——他們除了死亡別無選擇。生命是動態(tài)的;它永遠不可能是靜態(tài)的——文明無論在多高或多低的水平上都能生存。 這就是我想告訴你們的,這樣你們就不會再害怕了。只有一個定期摧毀自己和自己的進步的種族,回到它的起點,才能生存超過,比如說,六萬年的智能生命。 在整個宇宙中,只有人類曾經(jīng)達到過高水平的智能,卻沒有達到高水平的理智。我們是獨一無二的。我們的年齡至少已經(jīng)是其他任何種族的五倍,這是因為我們沒有理智。而人類有時會發(fā)現(xiàn)精神錯亂是神圣的。但只有在高水平的文明中,人類才會意識到這是一種集體性的瘋狂,他總是會毀滅自己,然后從灰燼中重新崛起。 鳳凰,這只定期在燃燒的火堆上自焚的鳥兒,在另一個千年里重生并再次生活,而且是永遠不斷地重生,這只是一個比喻性的神話。它有且僅有一個。 你就是鳳凰。 沒有什么能摧毀你,現(xiàn)在——在許多次高級文明時期——你的種子已經(jīng)散落在一千個恒星系的行星上,在一百個星系中,那里永遠在重復這個模式。我想,那正是十萬八千年前開始的模式。 我不能肯定這一點,因為我已經(jīng)看到,在一個文明的衰落和下一個文明的興起之間,兩三萬年的時間會摧毀所有的痕跡。在兩三萬年中,記憶變成了傳說,傳說變成了迷信,甚至迷信也會消失。金屬生銹并被腐蝕成泥土,而風、雨和叢林則侵蝕并覆蓋石頭。大陸的輪廓發(fā)生了變化——冰川來了又去,兩萬年前的城市在幾英里的土層或幾英里的水中。 所以我不能確定。也許我所知道的第一次核爆并不是第一次;在我的時代之前,各種文明可能已經(jīng)興起和衰落。如果是這樣,這只是證實了我在你面前說的情況,即人類可能比我所知道的十萬八千年活得更久,可能比我認為是第一次發(fā)現(xiàn)鳳凰的火堆以來所發(fā)生的六次爆炸更久。 但是——除了我們把我們的種子分散到星星上,以至于即使太陽的死亡或它成為一顆新星也不會毀滅我們——過去并不重要。魯爾、燦德拉、斯拉根、喀什、姆、亞特蘭蒂斯——這是我所知道的六個國家,它們已經(jīng)徹底消失了,就像這個國家將在兩萬年左右后消失一樣,但是人類,無論是在這里還是在其他星系,都將生存下去,并將永遠活著。 在你們當前時代的這一年里,這將有助于你們的心境平靜,因為你們的思想被擾亂了。也許,我知道,這將有助于你們的思想,知道即將到來的原子戰(zhàn)爭,可能會在你們這一代發(fā)生的那場戰(zhàn)爭,不會是一場毀滅性的戰(zhàn)爭;它來得太快了,在你們開發(fā)出人類以前經(jīng)常擁有的真正毀滅性的武器之前。它將使你們倒退,是的。將會有一個或幾個世紀的黑暗時代。然后,有了你們所說的第三次世界大戰(zhàn)的記憶作為警告,人類會認為——就像他在溫和的原子戰(zhàn)爭之后一直認為的那樣——他已經(jīng)征服了自己的瘋狂。 有一陣子——如果這種模式成立的話——他將控制住它。他將再次到達星空,發(fā)現(xiàn)自己曾已到達此地。為什么,你會在五百年內(nèi)回到火星上,而我也會去那里,再次看到我曾經(jīng)幫助挖掘的運河。我已經(jīng)八萬年沒有去過那里了,我想看看時間對它和對我們這些在上次人類失去空間驅動器時被切斷的人做了什么。當然他們也遵循了這個模式,但速度不一定是恒定的。我們可能會發(fā)現(xiàn)他們處于任意一個時期,但是絕對不會處于文明的巔峰。如果他們在周期的頂端,我們就不必去找他們,他們會來找我們。當然,就像他們現(xiàn)在想的那樣,他們是火星人。 我想知道,這次你會達到多高的文明水平。我希望不會像斯拉根那么高。我希望再也不要重新發(fā)現(xiàn)斯拉根用來對付她在斯科拉的殖民地的武器,斯科拉當時是太陽系第五個星球,直到斯拉根人把它炸成小行星。當然,這種武器只有在星際旅行再次變得普遍之后才會被開發(fā)出來。如果我看到它的到來,我會離開銀河系,但我討厭不得不這樣做。我喜歡地球,如果它能持續(xù)那么久的安寧,我愿意在地球上度過我的余生。 可能它不會,但人類將持續(xù)下去。到處都是,而且將永遠存在下去,因為它永遠不會是理智的,只有瘋狂才是神圣的。只有瘋子才會毀滅自己和他們所創(chuàng)造的一切。 而只有鳳凰才會永遠活著。 未完待續(xù)(《未來船長》1941年冬季號) 作者:弗雷德里克布朗 譯者:徐五花 金屬立方體內(nèi)的光線有一種綠色的、地獄般的色彩。這種光使坐在控制臺上的生物如死人般慘白的皮膚看起來微微發(fā)綠。 頭部正中有一只復眼,一眨不眨地注視著七個表盤。自從他們離開薛德星后,這只眼睛從未從表盤上移開過。對于卡爾-388Y所屬的種族來說,睡眠是未知的。運命,也是未知的。只要看一眼那只復眼下表面尖銳、殘酷的特征就能證明這一點。 第四和第七個表盤上的指針停了下來。這意味著立方體本身在空間中相對于它的直接目標已經(jīng)相對靜止。卡爾用他的右上臂向前伸,按下了穩(wěn)定器的開關。然后他站了起來,伸展了一下抽筋的肌肉。 卡爾轉過身來面對他在立方體中的同伴,一個和他一樣的生命。"我們到了,"他說。"第一站,Z-5689號星。它有九顆行星,但只有第三顆是可居住的。讓我們希望我們能在這里找到能成為薛德星合適奴隸的生物。" 拉爾-i6B在旅途中一直僵硬地坐著,他站起來,也伸了個懶腰。"讓我們希望如此,是的。然后我們就可以回到薛德星,在艦隊來接他們的時候受到尊敬。但我們不要不要抱有太大希望。我們剛找第一個地方就找中了,那運氣就實在太好了。我們可能要找千把個地方。" 卡爾聳了聳肩。"那我們就找千把個地方。隨著盧納克人的消亡,我們必須有奴隸,否則我們的礦場必須關閉,我們的種族就會死亡。" 他再次坐到控制臺前,按下一個開關,激活一個能顯示他們下面的東西的視鏡。他說:"我們在第三顆行星的夜面上方。我們下面有一片云層。讓我看看這本星球的情況。" 他開始按下按鈕。幾分鐘后,他說:"看,拉爾,在視屏上。有規(guī)律的燈光——一個城市! 這個星球有人居住。" 拉爾已經(jīng)在另一個配電盤上就位,即戰(zhàn)斗控制臺?,F(xiàn)在他也在檢查表盤。"我們沒有什么可擔心的。城市周圍甚至沒有力場的痕跡。這個種族的科學知識很粗糙。如果我們受到攻擊,我們可以用一次爆炸就把這個城市消滅掉。" "很好,"卡爾說。"但讓我提醒你,毀滅不是我們的目的——現(xiàn)在還不是。我們要的是標本。如果他們證明是令人滿意的努力,而且艦隊來了,并帶走了我們需要的數(shù)千名奴隸,那么將是摧毀不是一個城市而是整個星球的時候。這樣,他們的文明就永遠不會發(fā)展到能夠發(fā)動報復性襲擊的地步。" 拉爾調整了一個旋鈕。"好的。我將開啟巨型場,我們將對他們來說是隱形的,除非他們能看到波譜遠端的紫外線,而且,從他們太陽的光譜來看,我懷疑他們是否如此。" 隨著立方體的下降,它內(nèi)部的光線從綠色變成了紫色,甚至更遠。它來到了一個溫和的休息點??柌倏v著操作氣閘的裝置。 他走了出去,拉爾就在他身后。"看,"卡爾說,"兩個雙足動物。兩只胳膊,兩只眼睛——與盧納克人并無二致,盡管較小。好了,這就是我們的標本。" 他舉起他的左下臂,其三指的手握著一根纏繞著金屬絲的細棒。他先是指著其中一個生物,然后是另一個。棍子的末端沒有發(fā)出任何可見的東西,但它們都瞬間凍結,變成了雕像般的人物。 "它們不大,卡爾,"拉爾說。"我拿一個回去,你拿另一個。在我們回到太空之后,我們可以在立方體中更好地研究它們。" 卡爾在昏暗的燈光下看了看他。"好吧,兩個足夠了,而且一個似乎是男性,另一個是女性。讓我們開始吧。" 一分鐘后,立方體開始上升,他們一離開大氣層,卡爾就按下穩(wěn)定器開關,加入拉爾的行列,拉爾在短暫的上升過程中一直在對標本進行研究。 "胎生的",拉爾說。"五指,雙手適合于相當精細的工作。但是,讓我們試試最重要的測試,智力。" 卡爾拿到了成對的耳機。他把一副遞給拉爾,拉爾把一副戴在自己的頭上,一副戴在其中一個標本的頭上??枌α硪粋€標本做了同樣的工作。 幾分鐘后,卡爾和拉爾黯然地注視著對方。 "低于最低限度的7分,"卡爾說。"他們甚至不能被訓練做礦場中最粗略的勞動。沒有能力理解最簡單的指令。好吧,我們將把他們帶回薛德星博物館。" "要我摧毀這個星球嗎?" "不,"卡爾說。"也許一百萬年后——如果我們的種族能存續(xù)那么久——他們會進化到足以適合我們的目的。讓我們繼續(xù)前進到下一個有行星的恒星。" 《密爾沃基明星報》的排版編輯在排字室里,監(jiān)督當?shù)匕婷娴某善?。首席編輯詹金斯正在推動鉛框,以收緊倒數(shù)第二欄的內(nèi)容。 他說:"第八欄還有一個故事的空間,皮特,"他說。他說:"大約能放三十六個12點活字。在排版過密刪掉的里面,有兩個適合的。我應該用哪一個?" 排版編輯瞥了一眼躺在追光燈旁邊的石頭上的字體。長期的實踐使他能夠一眼就讀懂倒過來的標題。"大會的故事和動物園的故事,嗯?哦,見鬼,寫大會的故事。誰會在乎動物園園長是否認為昨晚有兩只猴子從猴島上消失了?" 善惡大決戰(zhàn)(《未知》1941年8月刊) 作者:弗雷德里克布朗 譯者:徐五花 它發(fā)生在所有地方——除了辛辛那提。不是說辛辛那提有什么問題,只是它不是宇宙的中心,甚至也不是俄亥俄州的中心。它是一個很好的老城,從這個層面來看,它是首屈一指的。但即使是本地的商會也會承認,它缺乏某種重大的意義。格伯大帝——多么好的名字!——在辛辛那提演出時,世界的其他地方的一切都在滑落,這一定只是巧合。 當然,如果這段插曲被人所知,辛辛那提將成為世界上最著名的城市,小赫比將被譽為現(xiàn)代圣喬治,得到的贊譽會比神童還要多。但是,在小劇院的那批觀眾中,沒有人記得這件事。甚至小赫比韋斯特曼也不記得了,盡管他有水槍作為證據(jù)。 當他坐著仰望著在燈光另一端的魔術師時,他并沒有想到他口袋里的水槍。那是一把新水槍,是他在去劇院的路上買的,當時他誘使他的父母到藤街的五元店去了一趟,但此時此刻,赫比對舞臺上發(fā)生的事更感興趣。 他的表情顯出認可其水平的贊同。手背藏牌對赫比來說并不神秘。他可以自己做。的確,他必須使用小尺寸的卡片,這些卡片與他的魔術套裝一起,正好適合他九歲的手。而且,大家都會看出他的穿幫,當他轉動手掌時,卡片會從前掌的位置飄向后掌。不過這只是細枝末節(jié)。 不過他知道,前后掌一次抓七張牌需要很大的手指力量和靈活性,而這正是格伯大帝正在做的事情。換位時也沒有出現(xiàn)明顯的咔嚓聲,赫比點頭表示贊許。然后他想起了接下來要做的事。 他向母親點點頭,說:"媽,問問爸爸有沒有多余的手帕。" 赫比用余光看到他母親轉過頭去尋找,在比說 "馬上"更短的時間內(nèi),赫比逃離了他的座位,在刷了漆的過道上滑行。他覺得他這次誤導干得很漂亮,他的時機也很完美。 就在表演的這一階段——赫比以前曾獨自看過——格伯大帝問觀眾中的某個小男孩是否愿意上臺。他現(xiàn)在就在問。 赫比韋斯特曼搶先了一步。在魔術師提出這個問題之前,他就已經(jīng)開始行動了。在以前的表演中,他只得過一個糟糕的第十名,從而無緣舞臺。這一次,他已經(jīng)準備好了,而且他沒有冒風險征求父母的意見。也許他的母親會讓他去,也許不會;把她的視線引開,然后溜走,似乎更明智。在這樣的事情上,你不能相信父母。他們有時會有奇怪的想法。 "——請上臺來吧?" 赫比的腳碰上了第一個向上的臺階,正好碰上了這句話的問話點。他聽到了身后其他腳的失望的摩擦聲,他得意地笑了笑,穿過腳燈繼續(xù)向上走。 這是三只鴿子的把戲,赫比從以前的表演中知道,這需要一個來自觀眾的助手。這幾乎是他唯一沒能弄明白的魔術。他知道,在那個盒子的某個地方一定有一個隱藏的隔間,但它可能在哪里,他甚至猜不出來。但這一次,他將親自拿著盒子。如果這么近他都不能發(fā)現(xiàn)里面的門道,他最好還是回去集郵吧。 他自信地沖著魔術師笑了笑。不是說他,赫比,會戳穿大帝的伎倆。他也是一個魔術師,他知道魔術師之間有一個共濟會,一個人不會泄露另一個人的技巧。 不過,他感到有點寒心,當他捕捉到魔術師的目光時,笑容就消失了。格伯大帝,在近距離下,似乎比他從腳燈的另一邊看起來要老得多。而且還有些不同。比如說,高了很多。 總之,鴿子把戲的盒子來了。格伯的助手正用一個托盤把它送進來。赫比把目光從魔術師的眼睛上移開,他感覺好多了。他甚至想起了他上臺的理由。助手一瘸一拐地走了過來。赫比低下頭,瞥了一眼托盤的下面,以防萬一。那里什么也沒有。 格伯接過盒子。助手一瘸一拐地走了,赫比的眼睛狐疑地跟著他。這一瘸一拐是真的還是演的? 盒子折疊起來就像據(jù)稱的煎餅一樣平整。四個側面都與底部鉸接,頂部與其中一個側面鉸接。有一些小的銅質卡扣。 赫比迅速后退了一步,這樣他就可以看到它的后面,而正面則展示在觀眾面前。是的,他現(xiàn)在看明白了。一個三角形的隔間裝在蓋子的一側,上面覆蓋了鏡片,設計成三角形是為了實現(xiàn)隱蔽性。老掉牙。赫比感到有點失望。 魔術師把盒子折疊起來,覆蓋了鏡片的隔間便被收納進去。他微微轉身。"現(xiàn)在,我的好小伙——" 在西藏發(fā)生的事情并不是唯一的因素,它只是一個鏈條的最后一環(huán)。 那一周,西藏的天氣很不尋常,非常不尋常。它一直很溫暖。大部分雪屈服于溫和的暖流,比人類無法計數(shù)的多年來融化的雪還要多。溪流高高流淌,它們寬闊而迅疾。 沿著溪流,一些祈禱者的轉經(jīng)筒旋轉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快。另一些轉經(jīng)筒則被淹沒,完全停止了轉動。牧師們跪在冰冷的水中,瘋狂地工作,把轉經(jīng)筒移到靠近岸邊的地方,在那里,奔騰的激流又會使它們轉動起來。 有一個小小的轉經(jīng)筒,非常古老,它不停地旋轉著,比任何人知道的時間都長。它在那里的時間太長了,以至于沒有一個活著的喇嘛記得它的祈禱板上刻了什么,也不記得祈禱的目的是什么。 當克拉拉特喇嘛伸手要把它移到安全地帶時,洶涌的水流已經(jīng)接近了它的軸心。只差了一步。他的腳在濕滑的泥地里滑行,他的手背在跌倒時碰到了筒。轉經(jīng)筒被撞松了,它隨著洪水旋轉而下,沿著溪流的底部滾動,沉入越來越深的水域。 當它轉動的時候,一切都安然無恙。 喇嘛站起身來,為這急流而發(fā)抖,又去找另一個轉經(jīng)筒。他想,一個小小的轉經(jīng)筒能有什么用?他不知道——這是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只有這個小東西橫在地球和善惡大決戰(zhàn)之間。 旺古爾烏爾的轉經(jīng)筒一直滾下去,一直滾下去,直到一英里遠的地方,它碰到了一處山壁,然后停了下來。那個時刻終于來了。 "而現(xiàn)在,我的好小伙......" 赫比韋斯特曼——現(xiàn)在讓我們把目光回到辛辛那提——抬起頭來,想知道為什么這位魔術師話說到一半就停了。他看到格伯大帝的臉扭曲了,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沖擊。他的臉沒有動,也沒有變化,卻就開始了變化。雖然沒有表現(xiàn)出不同,但在他的心里卻變得不一樣了。 然后,魔術師悄悄地開始笑了起來。在那輕柔的笑聲的泛音中,充滿了邪惡。聽到它的人都不會懷疑他是誰。沒有人懷疑。觀眾,其中的每一個成員,在那個可怕的時刻都知道誰站在他們面前,知道它——即使是他們中最懷疑的人,也沒有懷疑的影子。 沒有人動,沒有人說話,沒有人顫抖地吸一口氣。有些事情是超越恐懼的。只有不確定性才會引起恐懼,而當時的小劇院充滿了一種可怕的確定性。 笑聲越來越大。漸漸地,它回蕩在長廊的遙遠的灰塵角落里。沒有任何東西——除了天花板上的一只蒼蠅——敢稍稍移動。 撒旦說話了。 "我感謝你對一個可憐的魔術師的親切關懷。" 他鞠了一躬,諷刺地低下頭。"表演結束了。" 他笑了。"所有的表演都結束了。" 不知何故,劇院似乎變暗了,盡管電燈仍在燃燒。在死一般的寂靜中,似乎有翅膀的聲音,皮革般的翅膀,仿佛看不見的東西在聚集。 舞臺上出現(xiàn)一片昏暗的紅色光芒。從魔術師高大的身影的頭部和雙肩上,都冒出了一團小小的火焰。一團不加掩飾的火焰。 別處也出現(xiàn)了火焰。它們沿著舞臺的正面,沿著腳燈閃爍著。其中一個從小赫比韋斯特曼手中的折疊盒蓋上竄出。 赫比放下了盒子。 我有沒有說過,赫比韋斯特曼是一名小小安全員?這純粹是個條件反射。一個九歲的男孩對世界末日這樣的事情了解不多,但赫比韋斯特曼應該知道,水是不可能撲滅那種火的。 但是,正如我所說,這純粹是一個條件反射。他拔出他的新水槍,向鴿子戲法的盒子噴去。而火確實消失了,甚至在水流彈射出的水花打濕了格伯大帝的褲腿時也是如此,他一直面向另一個方向。 突然傳來一陣短暫的嘶嘶聲。燈光再次變亮,所有其他的火焰都在熄滅,翅膀的聲音逐漸消失,融入了另一種聲音——觀眾的議論紛紛的聲音。 魔術師的眼睛是閉著的。他的聲音聽起來奇怪地緊張,因為他說 "我施展了如此磅礴的力量。你們卻都將不再記得此事。" 然后,慢慢地,他轉過身來,拿起倒下的盒子。他把它遞給赫比韋斯特曼。"你必須更加小心,孩子,"他說。"現(xiàn)在這樣拿著它。" 他用他的魔杖輕輕地敲打著頂部。蓋子打開了。三只白鴿子從盒子里飛了出來。它們的翅膀發(fā)出的沙沙聲并不響亮。 赫比韋斯特曼的父親走下樓梯,帶著一聲嘆息,手上拿著剃刀,從廚房墻上的鉤子上取下磨刀的皮帶。 韋斯特曼夫人在爐子上熬湯時抬起頭來。"為什么,亨利,"她問,"你真的要用這個來懲罰他——僅僅因為他在回家的路上從車窗里往外噴了點水? 她丈夫面無表情地搖了搖頭。"不是因為這個,瑪吉。但你不記得我們在去市區(qū)的路上給他買了那把水槍,之后他就沒有靠近過水龍頭嗎?你想想他在哪里裝的?" 他沒有等待她回答。"當我們在大教堂停下來和萊恩神父談他的堅信禮時,這個小毛孩就是這個時候灌的。從洗禮池里灌的! 他的水槍里用的是圣水!" 他重重地塌上樓梯,手里拿著皮帶。 有節(jié)奏的敲擊聲和痛苦的哀號聲在樓梯上飄蕩。拯救了世界的赫比正在得到他的回報。 時間與尤斯塔斯韋弗(埃勒里女王神秘雜志1964年刊) 作者:弗雷德里克布朗 譯者:徐五花 當尤斯塔斯韋弗發(fā)明了他的時間機器時,他簡直樂不可支了。他知道,只要他對自己的發(fā)明保密,他就能抓住世界的尾巴,順勢而為。他可以成為世界上最富有的人,比他最貪婪的夢都要富有。他所要做的只是到未來進行短途旅行,了解哪些股票上漲了,哪些馬匹贏了比賽,然后再回到現(xiàn)在,購買這些股票或押注這些馬匹。 當然,他得先從賽馬開始,因為他需要大量的資金來玩市場,而在賽馬場,他可以從兩美元的賭注開始,并迅速將其變成數(shù)千美元。但我們首先得找個賽馬場;他很快就會轉走其他所有賭徒的錢,而且他正好也不認識任何賭徒。不幸的是,目前只有南加州和佛羅里達州的賽馬場在運營,和他的距離差不多,而且要花100美元的機票錢。別說100美元了,讓他掏十美元都難,而且他要花幾個星期的時間才能從他在超市做庫存職員的工資中存下這么多錢。要等那么久,才能開始發(fā)財,這太鬧心了。 突然間,他想起了他工作的超市的保險柜——他值下午/晚上的班,一點鐘到九點市場歇業(yè)。那個保險箱里至少有一千美元,而且有一個定時鎖。用時間機器對付它,難道不是剛好專業(yè)對口嗎? 當天他去上班時,他帶著他的機器;它相當緊湊,他設計的機器可以裝進他已經(jīng)有的一個相機包里,所以把它帶進商店并不困難,當他把外套和帽子放進儲物柜時,他也把時間機器放在那里。 他像往常一樣工作,直到關門前幾分鐘。然后他躲在庫存室的一堆紙箱后面。他覺得自己在下班的人流中不會被特別注意到,確實如此。同樣,他在他的藏身之處等了整整一個小時,以確保其他人都已離開。然后他走出來,從儲物柜里拿出他的時間機器,走到保險柜前。保險箱被設定為11個小時后自動解鎖;他把他的時間機器設定為11小時后。 他緊緊握住保險箱的把手——他通過一兩次實驗了解到,他所穿的、帶的或掛在身上的任何東西都會隨著他的時間一同旅行,并按下螺柱。 他沒有感覺到任何過渡,但突然間他聽到保險箱的裝置咔嚓一聲打開了,但同時也聽到了他身后的喘息聲和興奮的尖叫。他轉過身來,突然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錯誤;現(xiàn)在是第二天早上9點,店里的員工——那些上早班的人——已經(jīng)在那里了,他們發(fā)現(xiàn)保險箱不見了,一直站在保險箱所在的地方,圍成一個奇怪的半圓,這時保險箱和尤斯塔斯韋弗突然出現(xiàn)。 幸運的是,他的手中還握著那臺時間機器。他迅速地把表盤歸零——他已經(jīng)校準為他離開的確切時刻——然后按下了螺柱。 當然,他又回到了他開始之前,并且。。。 當尤斯塔斯韋弗發(fā)明他的時間機器時,他知道,只要他對他的發(fā)明保密,他就能抓住世界的尾巴,順勢而為。為了致富,他所要做的只是到未來進行短途旅行,看看哪匹馬會贏,什么股票會漲,然后再回來賭馬或買股票。 他首先得要賭馬,因為它們需要的資金較少,但他甚至連兩美元賭資都沒有,更不用說去最近的賽馬場的飛機票了。 他想到了他在超市里做庫管員時的保險箱。那個保險箱里至少有一千美元,而且有一個定時鎖。破解這個鎖對于時間記起來說簡直小菜一碟。 因此,當他那天去上班時,他把他的時間機器裝在一個相機盒里,并把它放在他的柜子里。當他們9點關門時,他躲在庫房里,等了一個小時,直到他確定其他人都離開了。然后,他從儲物柜中取出時間機器,帶著它去了保險箱。 他把機器設置為11個小時后,然后又想了想。這樣操作將使他到達第二天早上九點。那時保險箱會咔嚓一聲打開,但商店也會開門,周圍會有很多人。所以他把機器設置為24小時后,握住保險箱的把手,然后按下時間機器上的按鈕。 起初他以為什么都沒有發(fā)生。然后他發(fā)現(xiàn),當他轉動保險箱的把手時,保險箱就打開了,他知道他已經(jīng)跳到了第二天的晚上。當然,保險箱的時間裝置也在途中解鎖了。他打開保險箱,拿了里面所有的紙幣,塞進各個口袋里。 他走到小巷的門前,準備讓自己出去,但在他伸手去拿走從里面鎖住的門閂之前,他突然有了一個絕妙的想法。如果他不走門,而是用他的時間機器離開,那么他不僅會因為把商店緊緊鎖住而增加神秘感,而且他還會把自己從時間和地點上帶回到他完成時間機器的那一刻,即搶劫前一天半。 而到了搶劫發(fā)生的時候,他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明;他將住在佛羅里達或加利福尼亞的一家酒店,無論哪種情況,都離犯罪現(xiàn)場有一千多英里。他沒有想到他的時間機器可以制造不在場證明,但現(xiàn)在他看到它非常適合這一目的。 他把他的時間機器歸零,并按下了按鈕。 當尤斯塔斯韋弗發(fā)明他的時間機器時,他知道只要他對他的發(fā)明保密,他就能抓住世界的尾巴,順勢而為。通過對比賽和股票市場的操盤,他可以在短時間內(nèi)讓自己變得富可敵國。唯一的問題是,他一貧如洗。 突然,他想起了他工作的那家商店和里面的保險柜,它用了定時鎖。對于一個擁有時間機器的人來說,定時鎖就不是個問題。 他在床邊坐下來思考。他伸手到口袋里拿煙,掏出來——但他發(fā)現(xiàn)里面全是紙幣,一大把10美元的鈔票!他試了試其他的口袋,發(fā)現(xiàn)錢都在里面。他試了試其他的口袋,發(fā)現(xiàn)每一個口袋里都有錢。他把錢堆在旁邊的床上,通過數(shù)大鈔和估算小鈔,他發(fā)現(xiàn)自己大約有一千四百美元。 突然間,他意識到了真相,并笑了起來。他已經(jīng)前往了未來,清空了超市的保險柜,然后用時間機器回到了他發(fā)明時間機器的那個時間點。由于在正常時間內(nèi),盜竊案還沒有發(fā)生,他所要做的就是離開這個城市,在犯罪發(fā)生時離犯罪現(xiàn)場千里之外。 兩小時后,他坐上了飛往洛杉磯的飛機——圣安妮塔賽馬場——并做了一些深入的思考。他沒有預料到的一件事是,當他到未來去旅行并回來時,他對尚未發(fā)生的任何事都不會帶有任何記憶。 但錢已經(jīng)和他一起回來了。那么,寫給他自己的筆記,或賽馬表單,或報紙上的財務版面,會不會也是如此?應該如此。 在洛杉磯,他在市中心打了一輛出租車,在一家不錯的酒店住下。那時已是深夜,他曾短暫地考慮過是否將自己跳到第二天,以節(jié)省等待的時間,但他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累了,困了。他上床睡覺,一直睡到第二天快中午時分。 他的出租車在高速公路上被堵住了,所以直到第一場比賽結束,他才趕到圣安妮塔的賽馬場,但他及時讀到了投票板上的贏家號碼,并在他的表單上記了下來。他又看了五場比賽,沒有下注,但檢查了每場比賽的獲勝者,并決定不再理會最后一場比賽。他離開看臺,繞到看臺后面,這是一個僻靜的地方,沒有人能看到他。他把他的時間機器的表盤調回兩個小時,并按下了螺柱。 但什么也沒有發(fā)生。他又試了一次,卻依然如此,然后他身后有一個聲音說:"它沒用了。它在一個失效場中。" 他轉過身來,在他身后站著兩個高大修長的年輕人,一個金發(fā)碧眼,另一個黑發(fā)碧眼,他們每個人都把一只手放在口袋里,好像拿著武器。 "我們是時間警察,"金發(fā)的那個說,"來自二十五世紀。我們是來懲罰你非法使用時間機器的。" "但——但——但是,"韋弗吐了吐舌頭,"我怎么可能知道賽馬是——"他的聲音有了些底氣。"此外,我還沒有下注呢。" "確實如此,"金發(fā)年輕人說。"但當我們發(fā)現(xiàn)任何一個時間機器的發(fā)明者想利用它在任何形式的賭博中獲勝時,我們都會在第一時間給他警告。但我們已經(jīng)追蹤到你,發(fā)現(xiàn)你第一次使用時間機器是為了從一家商店偷錢。而這在任何世紀都是一種犯罪。" 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個隱約看起來像手槍的東西。 尤斯塔斯韋弗向后退了一步。"你——你的意思不會是——" "我的意思確實是,"金發(fā)年輕人說,他扣動了扳機。而這一次,隨著機器的停用,尤斯塔斯韋弗的結局也就定格在了這一刻。 調停(《天使與宇宙飛船》) 作者:弗雷德里克布朗 譯者:徐五花 外面的夜色寂靜,星光燦爛。房子的客廳卻充斥著緊張的氣氛。里面的男人和女人相隔幾英尺站著,互相瞪著仇恨的眼睛。 男人的拳頭緊握著,仿佛他想使用它們,女人的手指張開,像爪子一樣彎曲,但每個人都僵硬地把手臂放在兩側。他們依然保持著最基礎的體面。 她的聲音很低。"我恨你,"她說。"我已經(jīng)開始討厭你的一切。" "你當然恨,"他說。"現(xiàn)在你已經(jīng)用你的奢侈把我榨干了,現(xiàn)在你自私的心里隨便一樣蠢玩意我都買不起。" "不是那樣的。你知道不是那樣的。你以前還愛我的時候,從來沒有在意過錢。是那個——那個女人。" 他嘆了口氣,仿佛已經(jīng)解釋過了1萬遍。"你知道,"他說,"她和我沒有任何關系,屁都沒有一個。全都是你在瞎想。即使我和她一點關系沒有,我也不后悔。那事我還會再做一次。 "你肯定會的,只要你找到機會。但我受夠了被你帶綠帽。受夠了朋友們的羞辱——" "朋友! 那些惡毒的婊子,她們的反對意見對你來說比——" 耀眼的閃光和灼熱的溫度出現(xiàn)在天幕的邊際。他們知道,他們每個人都用手臂摸索著向對方邁出了盲目的步伐;在他們剩下的一秒鐘里,每個人都拼命地緊緊抱住對方,這最后一秒鐘是當下這一刻最重要的。 "哦,我親愛的——我愛——" "約翰,約翰,我的寶貝——"原子彈的沖擊波來了。 在外面原本安靜的夜里,出現(xiàn)了一朵火紅的蘑菇云,向著已經(jīng)不復存在的天空壯成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