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紅/七夕企劃】追逐
【月紅/七夕企劃】追逐
#標題可能是唯一與七夕相關的元素了,豈可休我的文化素養(yǎng)太低了
#月紅寫起來還是有些不擅長,所以角色若有ooc,請見諒
#我理想中的雙向奔赴,不清楚是算不算甜餅,但一定不是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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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shù)。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企在朝朝暮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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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明明是秦觀的《鵲橋仙·纖云弄巧》,蓉兒竟然又不標出處。
涂山紅紅結(jié)束工作下班的時候,就見著祖?zhèn)骷覙I(yè)的標牌上方掛了這么條紅布,這顯然是自家小妹又把咖啡店借給周圍的大學生用作聯(lián)誼的去處,只是今日涂山紅紅的關注點仍舊有些離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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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將至,男女巧遇,本是對于星宿牽強附會出的愛情故事,歷經(jīng)歲月的演變幻化出傳奇的色彩,原本祈求心靈手巧的佳節(jié)習俗也隨著時代的發(fā)展變成了男女之間的最后一塊遮羞布。
啊……這個詞是不是有些太重了?畢竟男歡女愛本就是天道最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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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山紅紅覺得自己老了,她回憶起不論是自己中學時期周圍那些青澀到口難開的情侶,還是大學校園里纏綿悱惻的戀人們,無不都保留著中華民族矜持含蓄的品德。
但到了蓉兒讀大學這一代的今天,眉目傳情的日子都被感染上了西方情人節(jié)的火熱——畢竟七夕一直是盛夏的專利,似乎真的比初春乍暖還寒的情人節(jié)還要火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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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因為這個世界的人們已不再滿足于含蓄地眉目傳情,心心相印。
而是要自己去追尋,自己去把握如流水一般不經(jīng)意間就會逝去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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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迷茫地繞開從咖啡館里“蕩漾”出的諸多粉紅色心形氣球,涂山紅紅以呆滯又不失尷尬的僵硬表情推開大門,火熱的氣氛讓悅耳的風鈴悄然失色,而這家店的美人店長正悄悄摸摸不破壞氛圍的同時,繞道至后廚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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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家坐落于大學城,被諸多大學環(huán)繞的咖啡館是涂山三姐妹的祖?zhèn)骷覙I(yè),早在這塊地區(qū)尚未列入房產(chǎn)開發(fā)和市政建設之前,涂山家的先祖就在此留在了自己的足跡。
涂山紅紅尚未讀書的時候,這還是一間茶館,周圍水渠八彎的本地漁民與桑婦是茶館最常見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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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壺碧螺春,一壺香片,一對結(jié)束了勞作的男女在熙攘歡鬧的茶館偷偷相見,相結(jié)一段美好佳緣。
幼年的涂山紅紅就喜歡偷偷坐在賬房邊的小竹凳上,感受著平靜祥和的同時,用那雙清澄的眸子關注隱藏在青年男女忽悠飄渺眼神中的脈脈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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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山紅紅沒有談過戀愛,但是對于真摯感情的心之向往,可能從幼時便萌發(fā)。
若今日能成就不少良緣,那么她也能忽略聯(lián)誼的火熱將咖啡店弄得“滿地狼藉”難以打掃的現(xiàn)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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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緒回到只差迪斯科球就能閃翻全場的“咖啡館”,如果加上五顏六色的霓虹燈影,這間咖啡館就可以正式被列入周圍市政市容巡查隊的重點檢查范圍了。
看著從忙碌的學生生活和沉重的學習中解放出天性,隨歌擺動起身子的大學生男女有些違背她這位中學教師傳統(tǒng)思維的“略顯放蕩”行為,涂山紅紅只得在內(nèi)心默默安慰自己:
至少締結(jié)一段男女情緣這項優(yōu)良傳統(tǒng),作為她們家祖?zhèn)骷覙I(yè)的一部分,還是保留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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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僅僅度過了不到廿年的歲月,男女之間追求愛意的模式就有了如此大的變化,涂山紅紅一時有些恍惚,心潮也隨著音樂聲不知不覺地起伏著。
她自認自己不是迂腐守舊的人,只是在如此熱烈的氛圍之下,本就寡言少語的年輕女教師選擇了沉默地擦拭咖啡杯上的水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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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長于傳統(tǒng)水鄉(xiāng)的涂山紅紅見證著原本蜿蜒曲折的河道被填平,為了城市的擴建做出自己微不足道的貢獻,消失在記憶里含情脈脈的青年男女們上山下鄉(xiāng),為祖國也為自己的小家四處奔波打拼著。
若不是涂山家的茶館久負盛名,長輩們也不肯妥協(xié)相讓,可能這間咖啡館也不會保留至今,而消失在歷史的某一個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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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山家原本是鄉(xiāng)縣里有名的大家族,以精妙的紡織技藝和精巧的桑蠶護理傳承至今。
現(xiàn)今,大部分族人已遷至天南海北,僅剩繼承了祖?zhèn)骷覙I(yè)的涂山三姐妹守著早已不復存在的茶館凈土,長姐拉扯著幼妹們,一步一個腳印走到了今天。
馬不停蹄地跟隨時代向前奔跑著,難得停下腳步,就會感受到回憶碎片被吞噬于時代過去的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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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山紅紅習慣性地抓起下一個咖啡杯,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中早已空無一物。
中學的年輕女教師即便是在結(jié)束了工作,放了暑假的情況下也偶爾會思維發(fā)散,表面專注于洗滌餐具,實則感慨著又一年七夕來到的滄海桑田變化的涂山紅紅正天馬行空地頭腦風暴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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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看上去很疲倦的樣子,我來收拾這些吧,您去休息吧?”
溫潤又富有磁性的男性嗓音很是熟悉,身影卻無比陌生。
涂山紅紅一時記不起自己究竟是在何處與人似曾相識,沖洗著拉花針的同時眼角微瞥,似乎只能看到男子挺拔的鼻梁同自然下垂的流海。
等等……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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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俊巴可郊t紅的大腦停止了思考,看似平靜澄澈的瞳孔也因投下了一塊巨石而泛起陣陣漣漪。
涂山紅紅開始正經(jīng)打量起身旁的男性,光從忙碌的背影和隱藏在工作服下的身材判斷,這是個年輕人,估計也是附近勤工助學的大學生吧,只是手腳利索地收拾盥洗臺同時蹦起的經(jīng)脈與小麥色的肌肉能夠看出他的熟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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蓉兒的確會在春秋旺季招一些附近大學的女學生幫忙,但是這一次竟然招了個男性這一點,讓涂山紅紅的大腦再次宕機。
似乎是察覺到身邊人的僵硬,好心發(fā)言的男性也停住了手邊的工作,用那雙深邃又隱約透著笑意的眼眸打量著本咖啡館店長兼一位優(yōu)秀人民教師的涂山紅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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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山紅紅被眼前年輕男子的矚目凝視盯得有些發(fā)怵,說來好笑:她這位早已大學畢業(yè)踏入職場的成年人竟然不及眼前青澀的大學生應對社交游刃有余。
原因無他,因為涂山紅紅自從父母過世以來,接觸過的年輕男性真的是少之又少。
當然,這多半與她那兩位姐控到能把看自己姐姐一眼的男性打斷三根肋骨的二妹,以及看似純良卻早已做好準備訛詐得你兜襠布都不剩的三妹分不開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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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山紅紅是個負責的姐姐,在中學時期就早早承擔起了家中的大梁,勤工儉學不忘家業(yè)的同時還獲取了一大筆各項獎學金,把兩位年幼的妹妹紛紛送上了大學。
這時,推開咖啡館大門帶來的悅耳風鈴聲的妹妹,打破了與熱鬧到如同集市一般的聯(lián)誼現(xiàn)場截然不同的咖啡廳半開放工作臺的冷寂,并露出了她那標志性的瞇瞇眼腹黑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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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下班啦,姐姐~我本來還想趁姐姐來之前向你介紹一下我們店新任的臨時工,不過現(xiàn)在看來不用了呢~”
“蓉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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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慮到自家姐姐肩上過重的擔子,與二姐不同,天生對于店鋪經(jīng)營得心應手的涂山三妹涂山蓉蓉于高中時期就正式接過自家祖業(yè)的衣缽,并且在此之后運用自己的商科知識逐步發(fā)揚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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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最早向紅紅提議,順應大學城改造的整體氛圍和時代趨勢,將門可羅雀的茶館發(fā)展為咖啡館也是這位商科鬼才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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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名字有些長,姐姐記起來估計也不方便,叫他臨時工10086就可以。”
“蓉蓉???”
說來你可能不信,涂山三姐妹中看似最人畜無害最沒有殺傷力的涂山蓉蓉,說不定才是這個家最狠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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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尷尬的初遇中緩過神來,涂山紅紅恢復了冷靜思考的能力,開始自我介紹:”抱歉,我剛剛太失禮了。我是這家店的店長涂山紅紅,但也不是一直都在,咖啡館大多數(shù)時候還是蓉蓉在打理,我偶爾回來幫忙。你有什么不懂的,問我和蓉蓉都可以?!?/p>
涂山紅紅努力表現(xiàn)出和善、靠譜的成年女性模樣,殊不知那勉強又僵硬的微笑早已暴露了她對于社交的不擅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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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看似一直冷靜自若面帶微笑的男大學生卻陷入了內(nèi)心的焦慮,雖然表面還是一副賣乖老實的模樣,內(nèi)心卻難掩失落:
“哪里哪里,剛才是我太木訥了,該給師姐自我介紹一下。不過,師姐倒是比導師們說的要漂亮多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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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眼前名為“東方月初”的新任咖啡館臨時工的自我介紹,涂山紅紅覺得那道熟悉感越發(fā)明顯,但不論是同一個大學的校友身份,抑或是同一位導師的徒弟身份,都不能解答她這個迷惑。
她總有一種,在哪里見過東方月初的錯覺,卻又怎么也想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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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期放假在家的涂山紅紅,除卻偶爾參加市里的教學研討會和準備開學的教案備課之外,并沒有過多的忙碌,這也讓本鮮少出現(xiàn)于咖啡館的美人店長,成為了咖啡館吧臺后的熟面孔。
對于平日里兼顧學業(yè)和家業(yè),只到暑假才有機會和友人出門游玩的涂山蓉蓉把暑期的咖啡館全權(quán)交給自己打理這一點,涂山紅紅并無異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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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部分學生回家的暑期不算是咖啡館的旺季,稀少的人流對于不善交際的涂山紅紅而言也不是難事,更何況今年的暑假更是多了一位幫手。
看著與年輕女客有說有笑,交際技巧嫻熟到騙了一個又一個新客人辦卡的東方月初的工作能力,涂山紅紅在內(nèi)心深處感慨鼓掌著,而表面的她更像是個沒有表情的泡咖啡機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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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姐辛苦了一整天了,要不休息一下。工作日晚上的客人不多,我來就行。”人煙稀少的咖啡館,朦朧昏黃的燈光烘托出一絲曖昧的氣氛,似是比昨夜的七夕狂歡聯(lián)誼更有幾分纏綿悱惻之感。
涂山紅紅聞聲抬頭,除卻常駐咖啡館角落撰寫論文瘋狂打字的幾位研究生???,整間咖啡館里,仿佛就她和東方月初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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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蓖可郊t紅放下手中的舂搗茶具,來到了吧臺的座位上,“你也休息一下吧?!?/p>
為自己泡了一杯茶長嘆一口氣的涂山紅紅放松下來,也沒能注意到身后臨時工眼神一瞬的緊縮與嘴角難掩的喜悅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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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怎么想到要來我們咖啡店打工的呢?”雖說兩人的年齡并沒有相距甚遠,但早已脫離校園邁入職場的涂山紅紅,看待研三即將畢業(yè)的東方月初依舊有些長輩看待小輩的既視感,可能是因為她本身就是一名中學教師,也有可能是因為她還有一位在國外留學讀研的妹妹,產(chǎn)生了移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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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來見你。
“因為蓉蓉姐在門口貼了招聘的告示,而且我本身暑假就沒打算回家,不如來打打零工?!睎|方月初一本正經(jīng)地扯著慌,因緊張而帶來的下意識拘謹讓他不由自主在涂山紅紅的面前賣乖討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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蓉兒貼出的工資竟然還能招到研三的學生,現(xiàn)在的就業(yè)競爭壓力這么大了嘛?
涂山紅紅沉默了片刻,關注點依舊跑偏,“蓉兒明明比你小,你為什么要叫她姐姐?”
她發(fā)現(xiàn)了另一個盲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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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如果不這么叫她,她就不讓我來咖啡店打工見你。
“畢竟打工人怎么敢直呼大老板的名稱,肯定要被小鞋穿死的?!睎|方月初插科打諢回避著紅紅的問題,游刃有余的聊天技巧真不像是個在讀研究生的模樣,涂山紅紅甚至覺得:眼前這個人的為人處事技巧,比自己強了不知多少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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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紅紅用指腹慢慢撫摸著溫潤的茶杯邊緣,沁人的茶葉香氣經(jīng)由熱水的浸泡愈發(fā)濃郁,昏暗的燈光仿佛在她四周撒下了一層暖黃色的濾鏡,讓她整個人顯得格外溫柔。
東方月初識趣地沒有主動發(fā)話,他覺得能親眼見到仿佛是畫中世界走出來的涂山紅紅本身,就如同夢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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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來這家咖啡店打工,是他圖謀已久的一項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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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年家途四壁的東方月初,在父母不幸遭遇車禍之后的生活,更顯得舉步維艱。
父母沒有為他留下多少積蓄,但肇事者卻為了平息輿論補償了一大筆撫恤金,可對于東方月初而言,這不是災難后的安慰,而是災難的延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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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未見過如此殷勤親戚們的嘴臉,如果不是因為從小待在父母身邊聽過親戚們的冷嘲熱諷,還有鄰里鄉(xiāng)親對于那個年代私奔男女的刻薄鄙夷,他也會覺得這是個充滿愛的美好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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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戚們要的,不過是一大筆撫恤金的旁支末節(jié),畢竟若要真正名正言順霸占這碗人血饅頭,就不得不撫養(yǎng)這個看似古靈精怪實則討嫌得很的小屁孩,直至成年。
很多時候成年人覺得他們的偽裝不會被孩子看破,實則那層虛偽的表皮被看穿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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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擁飛來橫財是幸福的嗎?有著一大筆財富的東方月初就仿佛仙俠小說中身懷祖?zhèn)鹘^技的后人,被數(shù)不清的背后視線窺探著,覬覦著,連自保都是奢侈。
飛來橫財換不回已逝的父母;趕不走勢力的親戚鄉(xiāng)鄰;揮散不去隱藏在暗中貪婪的野心。
也沒有辦法幫他走出那座籠罩著陰影的大山,更像是將他困在了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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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中的東方月初是迷茫的,更是自暴自棄的。
他不想靠近身邊的任何一個人,因為他不敢相信真正有人會無緣無故,不帶任何目的地接近他,那怕一個笑容的背后,都有不為人知的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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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大山里四處游竄著,不去好好讀書,也不想著逃離那里。
明明坐擁財富,卻活得像個乞丐,不敢也不能在任何角落逗留,甚至不配擁有一個家。
每天的日子都像是沒有意義的流水逝去,像是陷入一場永無止盡卻又空虛的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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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那天見到了她。
逃避學業(yè)藏匿于秋收稻谷堆,不想見到任何人的東方月初看著那輛從縣城開來的大巴沿著破敗的道路慢吞吞地開進他所住的山村。
而從大巴上,則下來了一個改變了他人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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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月初的回憶聚焦到涂山紅紅面無表情實則思維發(fā)散的精致臉龐,細長的睫毛與不施粉黛的素顏容貌同他記憶里那個,宛如從仙境下凡到小山村的面容如出一轍。
她就這么面無表情地來到,離開,又重新進入他的人生軌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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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場了呢…….又冷場了呢…….
如果東方月初能夠聽到涂山紅紅的心聲,就會主動尋找下一個話題,而不是如同乖寶寶一般等著面前如同仙子的初戀情人引發(fā)下一個話題。
畢竟涂山紅紅的社交技巧,是涂山三姐妹中最弱的,沒有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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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們還好吧?”
有一說一,東方月初的確沒有想到涂山紅紅會問自己這個話題,就像是過去一樣毫無邏輯,竟也忘記了掩飾自己不經(jīng)意上揚的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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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山村支教的大學生們,身上都籠罩著一層遙不可及的光環(huán):他們仿佛就是上天對于這個落后地區(qū)的幾滴憐憫的眼淚,給予了他們這些窮苦孩子幾周不該屬于他們的美好記憶,又在臨近開學的時候全數(shù)收回。
年輕朝氣的大學生中永遠不缺俊男靚女,和溫柔奔放熱情的靈魂,只可惜——他們都不會為這個山村多做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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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學時期曾經(jīng)歷過幾次山村支教團的東方月初對于來自大城市的支教大學生,從一開始的新鮮好奇,早已褪去了那層由陌生帶來的濾鏡。
那些都是和他生活在不同世界的人們,仿佛體驗人生一般路過,不會留下任何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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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一個人……
“你不去上課嗎?”東方月初第一次見到涂山紅紅時,躺在金黃的谷稻上,的確為她驚為天人的美貌所震撼,但留在記憶里的,卻是那雙澄澈的眼睛。
明明看似不識人間煙火,卻能看穿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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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們在每屆新生介紹的時候,都會夸師姐,感慨著怎么像師姐這樣的學生只出了一個就出不了第二個了……正好和師姐選了同一位導師的我一直被比較,可是很可憐的呢……”東方月初故意以夸張的口吻敘述著普通的話題,捕捉著涂山紅紅含笑眼神中的璀璨繁星,她顯然很懷念自己的學生時代,那個只顧奮力前進,不必多加思索的時代。
那是一雙引誘著你,不知不覺間向她靠近的,有魔力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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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推動人做出抉擇的不是什么驚心動魄的事件,不是什么感觸肺腑的心境,而是不經(jīng)意間一個簡單到往往會被忽略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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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山紅紅凝視著面前看似眼神陰贄,實則更像是迷失方向又沒有歸處的野犬般的山村少年,二話未說,只是席地坐于他身旁,凝視著遠處迤邐的夕陽余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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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一支教的涂山紅紅面對這么一個風評極差,逃課打架都不落下的問題學生,沒有逼迫他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更沒有詳裝成知心大姐姐,介入一個自己解決不了的家庭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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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剛剛邁入大學校園的涂山紅紅生嫩得很,去支教的理由也無非是支教團的生活費補貼能減輕家里的經(jīng)濟負擔,她并不是什么生活在仙界的大人物,也只是普通的蕓蕓眾生。
她會在結(jié)束自己一天的課程之后,來到谷堆陪伴看不到未來的一個陌生的初中男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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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是平等的,都是對于未來迷惘,不知去向何方的躊躇個體。
只是那時的涂山紅紅,為了尚未成年的妹妹們的未來,顧不及停下腳步去思考前進的動力。
但紅紅不會知道,正是這種并不是來自于她內(nèi)心的動力,吸引著東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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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找不到自己的目標,追逐著另一個人前進,也不是什么壞事。
追逐著,追逐著,這個人反而就成為自己的目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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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山紅紅的大學在出生山村的東方月初看來,簡直是高不可攀的珠穆朗瑪峰,那所院校,即便是縣城最強的高中,也不一定能考上,而他這個不學無術的山野初中生,考上縣城高中的可能性更是小之又小。
但是為了再見一次那雙與自己同樣迷惘,卻又充滿魔力的眼眸,他第一次付出了努力,終于歷經(jīng)翻山越嶺,來到了這間咖啡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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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生源地很有意思,是我姐姐曾經(jīng)去支教過的地方呢。
多方打聽涂山紅紅的東方月初終于從自己導師的口中了解到涂山三姐妹經(jīng)營的這間咖啡館,帶著見不得人的小心思來應聘時,卻被面試官揭穿得徹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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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為了見我姐姐,才來這里當臨時工的吧?
涂山蓉蓉只是簡單翻閱了他隨手填的應聘表格,就猜出了他的應聘動機。
被那雙狹長的瞇瞇眼盯著的剎那間,東方月初第一次感受到了被人看穿的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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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姐姐,可能并不如你幻想的那般。
涂山蓉蓉并沒有多做阻攔,只是犀利的眼神中,透著堅毅與嚴肅。
一直追尋著目標馬不停蹄的人,若是發(fā)現(xiàn)最終的目標與自己追求的南轅北轍,可是會勃然大怒的,涂山蓉蓉并不希望自己的姐姐承受非她的過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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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不該在他人身上投射自己的追求,那毫無道理。
涂山蓉蓉彼時眼中的東方月初,就是一個為了目標不顧一切的毛頭小子,一個勁往前沖的同時,不顧及周遭的風景,很難懷疑他會不會因為筋疲力盡又追求鏡花水月而自暴自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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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眼前盯著咖啡館的朦朧燈光有些恍惚的涂山紅紅,東方月初好似明白了自家二老板的意思,涂山紅紅眼神中的璀璨繁星,可能是他的濾鏡。
曾經(jīng)在紅紅眼眸里,堅毅與茫然共存,可如今:那道堅毅正脆弱得轉(zhuǎn)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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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落嗎?
自己追逐的人竟然迷失了自己的方向?
并不,反而有些竊喜。
因為這樣,反而更容易讓她看到自己,同時,也讓他明白——
他所追逐的人,有血有肉,真實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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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是這學期在我們中學實習的東方月初,東方老師。任教科目還未定,暫時先跟著紅紅你吧?你倆師出同門不是嗎?”涂山紅紅接收著教導主任的信息,下意識地點著頭。
雖然這件事在暑假咖啡館,她就聽東方提過,但此時此刻近在咫尺的真實感,還是帶給了她沖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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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不是錯覺,這個人逐漸進入了自己的人生軌跡。
涂山紅紅禮貌性地回握了東方月初伸出的手,指節(jié)分明,帶著男性的粗糙與堅硬。
而那雙暑期咖啡館見慣了的,能夠吸引女性顧客的含笑深邃眼神,此刻仿佛在對她無言低語:我正步步緊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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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感覺十分熟悉。
紅紅回憶起蓉蓉獲得大學錄取通知書之后,對自己提議接手咖啡館的認真語氣;回憶起雅雅背著自己爭取到海外留學名額后,自豪欣喜的眼神。
自己的妹妹們獨當一面,更凸顯出她這位曾經(jīng)長姐如母的頂梁柱,反而有些黯然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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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園里的涂山紅紅是勤工儉學、成績優(yōu)異的傳奇;家中的涂山紅紅是年少肩負重任,值得依賴的當家人。
但揭開這層隨時都會消散的外衣,她涂山紅紅什么也沒有,只剩一片虛無。
仿佛只有那些強加在她身上的壓力,才能向世間證明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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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我這次獲得學校獎學金了!所有的留學費用都能靠獎學金免掉,姐姐也不用那么辛苦了!”視頻的那一頭,是正在地球另一邊求學的涂山雅雅,只有在與自己姐姐視頻的時候,這位校園里公認的冰美人才會展現(xiàn)出熱切和下意識的撒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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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山紅紅愣愣地看著雅雅的每一張獎狀,每一份證書,成了沒有感情的夸贊機器。
雅雅是最崇拜自己的妹妹,但如果她知曉自己的姐姐實際上如此軟弱,甚至連前進的動力都幾近失去,會不會感到失望?
視頻里的紅紅依舊面容平靜,表情細微,內(nèi)心卻岌岌可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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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來都不是身邊的人們都依賴著自己,而是自己依賴著周圍人的期待與崇拜,堅定著自己向前的動力,存在到了今天。
一路向前奔跑著,只為了兩位妹妹的成長,一轉(zhuǎn)身,兩位妹妹已經(jīng)能夠獨當一面的時候,她仿佛就被拋棄在了時代的角落里。
帶著曾經(jīng)的回憶,固步自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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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xiàn)在都什么年代了,中學生也可以自由戀愛吧?
涂山紅紅無奈地看著自己班級繳獲的一封情書,回憶起繳獲情書時,“主犯”的女孩子一片義憤填膺的反抗發(fā)言。
當然可以自由戀愛……只是……你們別讓我看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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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臺上嚴肅認真的涂山紅紅,宛如高嶺之花,引得學生們心生向往的同時,又畏懼向她接近;辦公室里勤奮負責的涂山紅紅,不虧其高材生履歷,永遠是單位里最稱職的標兵,反倒與同事形成一道看不見的隔閡。
那么真正的涂山紅紅,又是如何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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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涂山紅紅,與普通人并沒有什么不同,會迷茫、會猶豫,會有處理不恰的事情,會因為不經(jīng)意間被時代落下而害怕、自我懷疑。
世人們都怕自己心心念念的偶像被拉下神壇,生怕他具有凡人的七情六欲,是個與自己并無不同的普通個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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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睹著孤身坐在辦公室里的紅紅面對學生情書手足無措的猶豫無助,東方月初掩飾住自己下意識的小聲,咳了幾聲,強忍著笑意一臉自然地帶著咖啡悄然走進。
只有親眼證實遙不可及的人其實也同自己一般,才敢繼續(xù)接近,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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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姐,要不這件事我去處理吧?”東方月初眼神含笑,看著涂山紅紅一下子因他的到來而精神緊繃,下意識嚴肅起來的模樣,不錯過她的任何細節(jié),“畢竟我離他們的年齡比較近,說不定他們會聽我的,反正我是個實習老師嘛,應該不會有啥警戒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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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行嗎?”紅紅自覺慚愧,這類學生間常出現(xiàn)的問題,她竟會感到束手無策,還不如東方一個實習生坦蕩。
察覺不到的耐力跑中,追逐的對象正悄然轉(zhuǎn)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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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差不多喜歡上我初戀也是在這個年齡,可以讓我試試?!睎|方輕啜一口,眼神反而有些玩味,“這種事情還是得讓早戀過的前輩去會會后生吧?師姐從小就品學兼優(yōu),應該是不會有這種經(jīng)歷?!?/p>
還真是令人遺憾……不能在她更為青澀迷人的時候,遇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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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戀嘛……自己的確是沒有呢……涂山紅紅回憶著,卻猛然發(fā)現(xiàn),她的回憶里除卻那個堅定要當人民教師的志向之外,并沒有多少深刻的回憶。
而立志成為人民教師,也不過是同班另一個并不算特別熟絡的男同學的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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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像個小偷一般,在對方出車禍意外身亡之后,帶著自以為崇高的目的,偷取了別人的目標罷了。
真正的涂山紅紅只是一個提線木偶,被人灌輸著期待與夢想,實則內(nèi)在空無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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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麻煩你了。”承認了自己的不知所措,紅紅沒有看身邊人凝視自己的眼神。
是失望自己的師姐能力不過如此,抑或是戲謔自己的經(jīng)歷平平……
涂山紅紅突然發(fā)現(xiàn),以往并不在意他人目光的自己,開始在乎起身邊這個不久前才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的東方月初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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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究竟是為什么呢?
看著東方逐漸遠去的背影,涂山紅紅覺得:可能自己才是需要被指導的那個人。
她站在人生的路口,遲遲不敢邁出下一步,而身邊年輕的身影卻大步地邁向遠方,那寬厚的背影仿佛也激勵著自己一同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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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應該不去思考,快步跟上去就好呢?
涂山紅紅撫著自己跳得越來越快的心臟,審問著自己。
而且,那看似年少青澀實則偉岸的身影,似乎在沖自己呼喊:趕緊追上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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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度的思考有時會成為前行的阻力,想著該不該去做,為什么要去做,不如
——邁開步伐,繼續(xù)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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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山紅紅覺得自己從辦公室邁出的步伐,仿佛是一場無形的拉力站,每一步她都在懷疑著自己:有著那么豐富的經(jīng)驗,竟然還會比不過一個初出茅廬的后輩嘛?
但回憶起東方出門前那個含笑又戲謔的眼神,她不再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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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該有一次,主動去追逐他人的身影,而不是簡單倚靠著他人的期待活下去的。
人生就是漫長的追逐戰(zhàn),而追逐的理由、動力、目標,并無意義。
因為這本身,就僅僅是向前進,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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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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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記:好草率啊…….希望有人能get到我寫這篇文的點就好了。
????? 但我其實覺得我自己也沒辦法詳細地說出來這篇文的核心,可能想吃糖想吃肉的親看到這篇文有些小失望吧,這倆既沒告白也沒卿卿我我,但是這是現(xiàn)下的我認為月紅之間比較令我心神向往的相處模式。
????? 希望各位親們罵的時候不要那么嚴肅嗚嗚嗚嗚,我還是新手,月紅的相處模式還在慢慢探索,如果您看到這里,真的很感謝您的支持。
????? 稍微送個后續(xù)的小番外吧,可能也不是怎么甜(被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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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涂山蓉蓉是涂山家最小的妹妹,有著堪稱涂山家最純良的面容和最孱弱的身體。
正因為如此,涂山蓉蓉實際上是涂山家最名不副實的一個人。
看似弱小又楚楚可憐的她,實際上是涂山三姐妹中最成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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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有什么事嗎?”
周末的大學城是喧囂的,連帶著涂山家的咖啡館都有幾分熙熙攘攘,為見貌美如花的涂山姐妹的男性青年充斥著這間并不廣闊的咖啡店。
涂山蓉蓉對此見怪不怪,她只是對自家姐姐周六如此之早來到咖啡館幫忙的舉動有幾分意外,瞧了瞧另一位數(shù)月之前圖謀不軌來店里幫忙的臨時工,她嗅到了奸情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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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蓉蓉!為……為什么這么說?”
如果你可以看到涂山蓉蓉隱藏在垂發(fā)后的狐貍耳朵,你便會發(fā)現(xiàn),它們方才興致滿滿地動了幾下,代表著主人對于吃瓜的強烈欲望。
姐姐的心思,實在是太好猜了,既單純,又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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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今天姐姐一大清早就來咖啡館幫忙了呢,明明可以等下午人流高峰再來的。”蓉蓉臉不紅心不跳地扯著慌,涂山紅紅的兢兢業(yè)業(yè)有目共睹,她會一大清早來咖啡館幫忙是毫不奇怪的一件事,“是咖啡館出了什么事嗎?”
但人有時候就是這么奇妙,只要有人稍微略帶懷疑你盯你一眼,暗藏的心虛和羞怯仿佛就無處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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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蓉兒你想多了,我怕國慶剛過客人太多而已?!奔t紅刻意深吸一口氣,將長姐的沉穩(wěn)風范展現(xiàn)了出來,這個回答乍一看無懈可擊,實際上耳垂的泛紅卻早已出賣了她自己。
明明算是一件正當?shù)恼埱?,但在幺妹那深不可測的咪咪眼里,涂山紅紅覺得自己好像是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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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東方出奇地沉默呢…….
蓉蓉轉(zhuǎn)移了自己的觀察對象,畢竟姐姐都開始偽裝自己了,繼續(xù)探查也得不出什么結(jié)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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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比涂山紅紅還要了解她的親妹妹,感受到二老板隱形視線的東方月初也逐漸露出了破綻。
比如那及其反常的打掃動作,和冒失到和之前對工作游刃有余的東方月初截然不同的心不在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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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ingo! 看來日后需要擒賊先擒王呢……
涂山蓉蓉突出標志性的禮貌微笑,如沐春風般接過客人的收賬單之后,目送著金主的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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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幾把刷子啊,才沒幾個月,就搞定姐姐了。
夜晚打烊的咖啡館一片祥和,蓉蓉清點著今日的收益,紅紅耐心地清洗著咖啡杯上的水漬,收拾著物料,而全咖啡館唯一剝削的苦力正在打掃整間咖啡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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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你有什么事需要和我商量的嘛?”
在涂山家,沒有一件事能夠逃過涂山蓉蓉的法眼,從東方月初來應聘咖啡館臨時工的動機和目的,到姐姐近幾日的轉(zhuǎn)變,她都一清二楚。
而幾日前紅紅回家時那故作鎮(zhèn)定又猶豫不已的動搖心理,以及東方最近在咖啡館工作時表現(xiàn)出異常好心情的原因,她推測了幾種,卻還是想等他們自己老實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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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這樣的二老板,我想請二老板借一間房間給我暫住。我這個寒假不打算回老家了,就想著在這兒準備實習考核的事兒,我問了師姐,師姐的意思是——可能需要征求二老板的同意?!睎|方月初像是沒事兒人一樣陳述著自己的想法,聽語氣就像是去隔壁買杯奶茶那般悠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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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中空房間的確有,但都不是免費的……”蓉蓉欲言又止,猶豫的同時也并沒有完全否定。
“房租你們定即可,我打欠條也會還上的?!?/p>
“那就一言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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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言兩語之間,似乎決定了涂山家未來一件想當重要的事兒呢。
隱藏身影于咖啡館角落的涂山紅紅詳裝鎮(zhèn)定地擦拭著咖啡杯,畢竟白皙的杯壁上,倒影不出她通紅的臉頰,讓她有了幾分自欺欺人的成就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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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僅僅是實習的考核,更是整個涂山家對于是否接納東方月初的考核。
涂山蓉蓉面露笑意,眼神卻額外犀利,似乎對于東方背后的一大筆家產(chǎn),別有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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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涂山家海外留學歸來準備和姐妹一起過年的涂山雅雅,似乎并不是很能接受家中多了一個男人的事實。
當然,這些都是后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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