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挑修女環(huán)顧四周之後，咂了個嘴，重新擺起架勢。失去武器并沒有讓她喪失戰(zhàn)意，她緩緩在胸前畫了一個十字。

? ?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了尖銳的笛聲。

? ? 嗶——!聽起來有如鳥類的哀鳴聲。高挑修女一聽，恨恨地抬頭朝著黑色的夜空看了一眼，然後說道：

? ? 「是撤退命令!安潔莉娜修女!」

? ? 「啊……咦?可……可是……還沒有打倒敵人……」

? ? 「先撤退再說。天草式的殘黨就當(dāng)作已經(jīng)被英國清教的人放走了。擅自行動會影響整個隊伍的運作，甚至可能會影響奧索拉的運送任務(wù)。

對我們而言，這才是比較嚴(yán)重的問題?！?/p>

? ? 高挑修女轉(zhuǎn)身消失在黑暗之中，嬌小修女也趕緊追了過去。

? ? 「現(xiàn)在你們明白了吧?」

? ? 建宮齋字看著夜空，無奈地說道：

? ? 「這就是羅馬正教這個十字教內(nèi)世界最大教派，在水面下的行事風(fēng)格?！?/p>

? ? 「原來如此，難怪奧索拉一看見雅妮絲?桑提斯，就露出茫然若失的表情。把我們跟羅馬正教的主力隊伍分開，也是因為她們從一開始就瞧不起我們。哼……什么加入英國清教的人馬會讓命令系統(tǒng)造成混亂，原來是藉口?！?/p>

? ? 走出了主題樂園「平行甜點樂園」之後，史提爾悠哉地說道。他也聽見了奧索拉的慘叫聲，但是卻沒回頭向雅妮絲質(zhì)問此事?；蛟S是因為他并不清楚個中緣由，而且害怕輕率行動可能會造成英國清教與羅馬正教這兩大組織之間的外交紛爭，所以不敢輕舉妄動。但即使如此，上條依然感到不能諒解。

? ? 上條剛剛跑去找雅妮絲，但是她們都已經(jīng)撤退了，現(xiàn)場一個人都沒留下。也沒有人前來追捕建宮。或許是因為大部分天草式成員都已經(jīng)被逮，所以她們認(rèn)為天草式已經(jīng)瓦解了吧。

? ? 人數(shù)如此眾多的一個團體竟然可以撤退得這么乾凈俐落，令上條感到不寒而栗。臨走前沒有留給英國清教只字片語，可見得她們從一開始就不信任英國清教?；蛟S對羅馬正教而言，抓住奧索拉為最優(yōu)先任務(wù)，至於建宮等人的問題則不管有沒有處理皆無傷大雅。也或許，羅馬正教正在召集分散於城市之中的所有成員，打算以壓倒性的戰(zhàn)力來解決剩下的殘黨。

? ? 而現(xiàn)在，上條、茵蒂克絲、史提爾，加上建宮，四個人正在進行情報交換。附帶一提，上條由於挨了車輪碎片的一擊，所以全身到處都包著繃帶。

? ? 「如果這個男人說的都是真的，奧索拉?阿奎納并沒有立即的生命危險。羅馬正教內(nèi)部自有一套規(guī)炬……所以，上條當(dāng)麻，你可別立刻沖去找她們算帳。你的攪局會讓事情變得更加棘手?！?/p>

? ? 遭到警告的上條嘟起了嘴，說道：

? ? 「……什么規(guī)炬?」

? ? 「當(dāng)麻，羅馬正教是世界上最大的教派。雖然大部分?jǐn)?shù)徒都是與魔法毫無瓜葛的一般人，但教徒人數(shù)多達二十億人，由一位教皇及一百四十一位樞機主教所管理，在一百一十三個國家都擁有教會，可以說是相當(dāng)巨大的組織。大雖然不是壞事，但是太大卻會造成一些問題?！?/p>

? ? 上條似乎還是聽得一頭霧水，歪起了腦袋。此時輪到建宮解釋道：

? ? 「簡單來說，這么大的組織之中一定會有各式各樣的派系。光是以教皇及樞機主教各自管理的教區(qū)來分，就有一百四十二派。以國家及風(fēng)土人情來分，有兩百零七派。若再考慮老幼及男女的差異，則有兩百五十二派?！?/p>

? ? 史提爾不耐煩地吐出了一口白煙，說道：

? ? 「對於派系如此之多的羅馬正教而言，內(nèi)部的敵人甚至比外部還要多。同胞之間的小小紛爭都會引起軒然大波。所以，他們在處理這次的事情時，勢必會格外謹(jǐn)慎?！斗ㄖ畷返慕庾x對羅馬正教而言確實足極大的威脅，但奧索拉?阿奎納本人卻沒犯什么過錯。如果隨便將她殺死，雅妮絲會被全世界的同胞視為公敵?！?

? ? 「是嗎?可是我們也沒做什么壞事啊?她們還不是毫不猶豫地對我們下殺手?！?/p>

? ? 上條以手指輕輕撫摸著手腕上的繃帶。夏天的夜晚已經(jīng)夠炎熱了，還得纏上一堆繃帶，實在令他大感吃不消。

? ? 「異教徒、異端分子的情況又不同了。單是一句『違背神之教誨的罪人理應(yīng)接受制裁』，你知道過去讓多少人遭到殘殺嗎?」

? ? 「剛剛攻擊我們的那兩名修女，應(yīng)該就是抱持著這樣的想法。但是反過來看，這也表示羅馬正教不能隨便對奧索拉下手。因為『相信神之教誨者，不能將之殺害』。」

? ? 「……」

? ? 上條栘開了視線，望著街燈映照下的行道樹，腦中浮現(xiàn)了一個疑問。

? ? 如果羅馬正教內(nèi)部真的有「不能殺害羅馬正教內(nèi)同胞」這樣一條規(guī)炬，天草式又為何需要挺身阻止「奧索拉遭到殺害」

? ? 上條將這個疑問提了出來，史提爾卻氣定神閑地回答：

? ? 「答案很簡單，因為有例外。」

? ? 「例外?」

? ? 「沒錯。雖然有『不能殺害羅馬正教內(nèi)的同胞』這條規(guī)定……但是被趕出教會的人就已經(jīng)算是『違背上帝教誨者』，所以殺了也沒關(guān)系。

? ? 建宮提著他那把巨大的劍走在史提爾身後。上條實在很擔(dān)心，那把劍要是被警察看到，不知道他要怎么解釋?

? ? 「罪人、魔女、背信之人……這些犯錯的人都會被趕出教會。一旦被趕出教會，同時也會被貼上『神的敵人』標(biāo)簽。」

? ?「陷害奧索拉的方法很簡單，只要『測試』一下她就可以了。例如說，叫她握住一根燒得通紅的鐵棒。如果她無罪，上帝一定會保護她，使她不會被燒傷。反之，如果她被燒傷，就表示她是不值得上帝護持的罪人。聽起來很可笑吧?在英國清教這稱為『試罪法』，被視作一種測試, 對上帝信仰的惡法，已經(jīng)遭到禁止了。」

? ? 「這太荒謬了……!」上條大喊：「燒傷是理所當(dāng)然的事!不燒傷才怪!」

? ? 「沒錯，所以就算沒燒傷，也會背上罪名，視作是受到惡魔保護。不論測試的結(jié)果如何，受測者都難逃被貼上標(biāo)簽的噩運。」

? ? 上條心想這太過份了。

? ? 用這么愚蠢的方式?jīng)Q定奧索拉的未來，絕對不合理。

? ? 「不過，反過來說，在這場宗教審判……或者該說是神明審判的陷害驅(qū)逐程序完成之前，羅馬正教不能殺奧索拉。按照正式程序，她們必須回到羅馬，再花個兩三天時間來準(zhǔn)備這件事。話說回來，除了殺死她之外，任何行為恐怕都是容許的?！?/p>

? ? 羅馬正教根本不在乎奧索拉的想法，也不理會她是以怎樣的心情，挺身對抗魔道書原典。因為礙事、不需要、麻煩、無法解決、不想增加困擾，為這些無聊的理由，所以決定殺死她。

? ? 奧索拉與羅馬正教的基本理念，明明是一致的。

? ? 雙方的想法根本沒有不同。兩邊都認(rèn)為《法之書》是相當(dāng)危險的東西，都是為了解決這個問題才采取行動。奧索拉試圖解讀魔道書，也只是為了找出一個方法，將一般人認(rèn)為絕對無法破壞的原典等級魔道書加以破壞。% L1 x2 o* r$ E

? ? 她明明只是想貢獻一己之力。

? ? 因為她比別人清楚《法之書》的危險性，所以無法置之不理，就是這么單純。

? ? 「您知道魔道書的原典是什么樣的東西嗎?您是否聽過，任何方法都無法將原典毀掉?」

? ? ——這樣的行為，難道錯了嗎?

? ?「以現(xiàn)在的技術(shù)，我們沒辦法毀掉魔道書，頂多只能將魔道書封印住，不讓任何人閱讀。」

? ? ——奧索拉?阿奎納有什么理由遭受這樣的對待?

? ? 「不過『現(xiàn)在做不到』，不見得未來也做不到?！?/p>

? ? ——她到底犯了什么樣的過錯，必須按照上層決定的程序，透過異端審問的方式，在求助無門的情況下默默遭到處刑?

? ? 「我們可以利用魔法陣本身的機能來摧毀魔法陣。換句話說，就是讓原典自我毀滅?！?/p>

? ? ——不行!

? ? 「魔道書的力量無法讓任何人獲得幸福，只會帶來戰(zhàn)爭。所以我才對魔道書的結(jié)構(gòu)做了一番研究，希望能夠毀掉這些魔道書。」

? ? ——絕對不行!

? ? 「我絕不接受這樣的做法……」上條緊緊咬著臼齒，幾乎要把臼齒咬斷?！妇退阌腥魏卫碛扇魏慰嘀?，我也不容許這種事發(fā)生!開什么玩笑！那些家伙把人命當(dāng)什么了!按照程序?qū)⒁粋€人最重視的東西一一奪走?那些家伙把別人的人生當(dāng)什么!」

? ? 上條當(dāng)麻喪失了記憶。

? ? 所以，他所擁有的東西相當(dāng)少。他只有暑假這一個月的記憶與回憶，所以他所珍惜的東西只有一般高中生的幾十分之一。而且絕大部分的回憶，都是建立在「必須隱瞞自己喪失記憶」之上，隨時有可能全盤瓦解。

? ? 即使如此，即使是內(nèi)心這么貧乏的上條，假如被人理所當(dāng)然似地奪走了珍惜之物，也會陷入瘋狂狀態(tài)。

? ? 或許，羅馬正教也是為了保護他們的珍惜之物而不得不出此下策。

? ? 但是這么做是不對的。

? ? 一群人聚集起來，當(dāng)著一個人的面將他所珍惜的東西逐項奪走，這么做絕對不應(yīng)該。

? ? 為什么不尋找其他解決方法?

? ? 為什么要滿足於「殺害」這種輕率而愚蠢的方案??

? ? 上條將兩只拳頭握得幾乎要滲出血來。午夜的黑暗住宅區(qū)中，路燈的零星燈火冷漠地映照出他的模樣。

? ?「……那些家伙現(xiàn)在在哪里?你們知道嗎?」

? ? 「大概猜得到。你問這個做什么?」

? ? 史提爾好整以暇地問道。上條忍不住想要揪住他的領(lǐng)子，質(zhì)問他為何還可以保持冷靜。

? ? 面對著上條那種怒不可遏的視線，史提爾卻是從容優(yōu)雅地上下?lián)u晃著嘴角的香菸。反而是站在上條視線之外的茵蒂克絲嚇得不知所措。

? ? 「你的心情我明白?！故诽釥柭龡l斯理地吐出白煙，說道：「不過你冷靜點。光是這座城市里，她們的同伴就有將近兩百五十人。難道你有辦法靠一只拳頭將她們?nèi)看虻?」

? ? 「……!」

? ? 上條緊握著拳頭。? ??

? ? 沒錯。上條心里也很清楚。他的戰(zhàn)斗能力只是不良少年在小巷道內(nèi)打架的等級而已。一對一或許能贏，一對二就不敢保證了，一對三則非輸不可。剛剛那個手持車輪的修女只不過是下手偷襲，就把上條打得毫無反抗之力。

? ? 在現(xiàn)實中的徒手打架，絕對不可能像電影情節(jié)一樣，一個人正面干掉幾十個人。就算是再怎么厲害的高手，一旦敵人超過一定人數(shù)，就絕對不可能贏。這是個相當(dāng)嚴(yán)酷的法則。

? ?除非是……

? ? 漫畫或連續(xù)劇中所描寫的那種真正的戰(zhàn)斗專家。而魔法師正是這樣的戰(zhàn)斗專家。

? ? 但是魔法師卻只是若無其事地笑著，口吐白煙，說道：

? ? 「何況，如果天草式所提供的情報都是真的，我們就沒有插手的余地。很可惜，這件事情已經(jīng)落幕了?！?/p>

? ? 「你說……什么?」

? ? 「你想想看，這件事說穿了，不就是奧索拉?阿奎納違反羅馬正教的規(guī)炬，所以雅妮絲?桑提斯出面追捕她?既然《法之書》的原典依然在梵蒂岡圖書館內(nèi)保管，羅馬正教的人絕不可能將它惡用，天草式的人也已經(jīng)宣稱沒有惡用《法之書》的意圖，那么我們英國清教有什么理由插手這件事?難不成要怪她們不告而別，氣沖沖地跑去跟她們理論?」

? ? 這次，上條毫不遲疑地揪住史提爾?馬格努斯的領(lǐng)子。

? ? 茵蒂克絲搗著嘴低聲驚呼。建宮則是看著上條，輕輕吹起了口哨。

? ? 但是符文魔法師卻依然不為所動。寂寥的午夜，惟獨他的聲音在住宅區(qū)中斷斷續(xù)續(xù)地回蕩著。閃爍的路燈燈光將他的臉照得忽明忽暗。

? ? 「這是羅馬正教內(nèi)部的事情，只能用他們內(nèi)部的規(guī)炬來解決。這件事既然不會對外界造成任何影響，我們英國清教就不該隨便插嘴，否則會被認(rèn)為是干涉內(nèi)政，英國與羅馬之間將產(chǎn)生摩擦……所以，放棄吧，上條當(dāng)麻。難道你為了救她，寧愿引發(fā)一場戰(zhàn)爭?」

? ? 「……這……」

? ? 「不管是英國清教也好，羅馬正教也罷，絕大部分教徒可不是像我們一樣的戰(zhàn)斗人員，而是像你這樣的一般人。這些人上學(xué)、交朋友，回家買個漢堡吃，這就是他們所認(rèn)為世界的全部。他們不知道魔法師在暗地里東奔西走，也不知道各式各樣的組織，正為了防止魔法戰(zhàn)爭的發(fā)生而進行各種交易。他們就像一群善良而無力的羔羊。」

? ? 被抓住了領(lǐng)子的魔法師，氣定神閑地說著。

? ? 就像是個逼人簽下契約的惡魔。

? ? 「我問你，你想把這些人卷進來嗎?這些人不知道真相，只是隸屬於英國清教或羅馬正教而已，你想把這些人卷入戰(zhàn)爭，讓他們遭到掠奪、遭到殺害、失去一切，只為了保護奧索拉?阿奎納一個人?」

? ?「……」

? ? 抓著史提爾領(lǐng)口的手漸漸松開了。茵蒂克絲張開了口，卻似乎不知該說什么，最後只能嘆了口氣。

? ? 這就是門外漢與專家的差異。

? ? 這就是個人與組織的差異。

? ? 史提爾漠然地將香菸吐在地上，以腳踏熄，然後看著建宮。

? ? 「我沒有阻止你的權(quán)力。你想救委托者奧索拉，或是想救部下都請自便。但你只能獨自前往，別把英國清教拖下水。如果你敢這么做，就

算要把這個島國全部化為焦土，我也會殺光所有的天草式份子?！?/p>

? ? 聽了史提爾的威脅，建宮臉上的表情絲毫沒變。

? ? 「這你不說我也明白。那邊那個少年，你也不必那么沮喪。雖然英國清教沒有掀起戰(zhàn)爭的理由，但是我有。我現(xiàn)在就要去拜訪她們的大本營，救出我的同伴，順便帶走奧索拉。不用擔(dān)心，以少數(shù)精英對抗大而無當(dāng)?shù)慕M織，是我們的拿手把戲。我們這個教派，當(dāng)初就是在幕府的壓制之下發(fā)展起來的。」

? ? 上條聽了這番話，抬起了頭。

? ? 身旁的茵蒂克絲看著建宮問道：

? ? 「你要把留守在天草式根據(jù)地的同伴們叫到這里來?可是，特殊移動魔法必須要等一天的時間才能使用，到時候羅馬正教的人可能都已經(jīng)離開日本了?！?/p>

? ?「是啊，這么做雖然安全，卻是緩不濟急。」

? ? 建宮如此回答，微微搖晃著白色大劍。史提爾冷冷地問道：

? ? 「你想要一個人去?」

? ? 「既然這是唯一選擇，也只能這么做了。幸好，我們家那些笨蛋應(yīng)該還沒被處刑……如果要殺他們當(dāng)場就殺了，根本不會把他們帶走。或許羅馬正教是打算讓他們與奧索拉一同接受審判，這樣一來，『奧索拉勾結(jié)天草式盜走《法之書》』的罪名就會更有說服力。既然如此，只要,解開他們的束縛，暗中動些手腳，或許還有點勝算?！?/p>

? ? 建宮以愉快的表情隱藏了內(nèi)心的緊張。

? ? 「我會挑移動的時候動手?！??

? ? 他搖晃著大劍的劍尖說道：

? ? 「我們天草式向來習(xí)慣受人追趕，所以我們很清楚大團體的可怕之處與弱點。巨大隊伍最脆弱之際就是在移動中的時候。幾百個人進行移動，一定會產(chǎn)生破綻。你們想想，羅馬正教跟被抓住的天草式成員，加起來可是有三百人以上。這么多十字教徒，絕對不可能一起移動。幾百個身穿黑色修道服的修女一起走在街上，大概會被認(rèn)為是暴動，恐怕連電視臺都會來采訪。所以，她們在移動的過程中一定會進行偽裝?；蛟S會打散成許多小隊，各自搭車移動。這個過程中，一定無法發(fā)揮原本的戰(zhàn)力，正是發(fā)動偷襲的最佳時機?！?/p>

? ? 根據(jù)建宮的說法，羅馬正教似乎不會像天草式一樣，以魔法來進行移動。但如果要安排船只或飛機，這時間確實太晚了。所以她們應(yīng)該會等到天亮，港口或機場開始運作時才會進行移動。

? ?「……」

? ? 栘動的時候是最佳時機。

? ? 但是，反過來說，這也意味著必須等到羅馬正教移動時才能動手。史提爾曾說過，羅馬正教要殺奧索拉，必須先經(jīng)過宗教審判的程序。

? ? 但是史提爾也說過，除了殺死之外，任何行為恐怕都是容許的。

? ? 由兩百五十個人所共同參與的暴力行為，就某種意義上來說，甚至比正式程序下的刑罰還要可怕。由於沒有明確的法條規(guī)范，什么行為可以做、什么行為不可以做，中間的分野相當(dāng)模糊。

? ? 只要沒死，不管怎樣都無所謂?

? ? 只要還在呼吸，不管遭到如何對待都該暗自慶幸?

? ? 上條的臉色暗了下來。建宮似乎也明白了他內(nèi)心的憂慮，說道：

? ? 「……或許你無法諒解，但我希望你明白，有些事情是我們也無能為力的?！?/p>

? ? 建宮的語氣中帶著深深的無奈。被羅馬正教抓住的人會遭到什么樣的對待，身為內(nèi)行人的他應(yīng)該比門外漢上條還要清楚。

? ? 上條當(dāng)麻朝著附近的電線桿奮力揮出一拳。

? ? 明明腦中可以想像那最可怕的畫面，卻什么事也不能做。上條覺得自己好沒用。

? ? 史提爾淡淡地朝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的上條說道：

? ? 「看來我們已經(jīng)達成共識了。那么，我們就在這里解散，各自找地方躲藏吧。我也得先聯(lián)絡(luò)上層，詢問下一步該怎么做。羅馬正教跟天草式的問題解決了，但接下來我恐怕還得解決神裂的問題。上條當(dāng)麻，你帶著茵蒂克絲回學(xué)園都市去。羅馬正教目前正急著處理奧索拉這個最重要人物，應(yīng)該不會為了襲擊你們這些局外人而對科學(xué)陣營做出挑釁行為?！?/p>

? ? 史提爾此時點了一根新的菸。

? ? 「除非英國清教找到出面拯救奧索拉?阿奎納的正當(dāng)理由，否則我們無法再采取行動?！?/p>

? ? 他吐出了一口煙，似乎打從心底感到興致索然。

? ? 「啊，對了。上條當(dāng)麻，有件事要問你?！?/p>

? ? 「……什么事?」

? ? 上條虛弱無力地轉(zhuǎn)過頭來，史提爾露出了嘲諷般的笑容，說道：

? ? 「我給你的那個十字架，現(xiàn)在好像不在你身上?你把它丟到哪里去了?」

? ?「……」上條想了一下，才回想起來?！副?，我把那個給奧索拉了。我?guī)退魃享楁湹臅r候，她還很高興呢。那是很貴重的東西嗎?」

? ? 「不，只是個平凡的鐵制十字架而已。大概是專門生產(chǎn)禮品的鄉(xiāng)下工廠大量制造出來的吧。像那種圣喬治十字架在英國是很常見的東西，甚至連國旗上也看得到?！共恢獮楹危诽釥柕男θ葜谐錆M了愉悅?！改莻€十字架不具任何裝飾或古董價值，必須要拿在你手上才有意義……算了，也罷。反正你現(xiàn)在也用不到它了?！?/p>

? ? 史提爾語帶玄機地說道，同時吐了口白煙。

? ? 上條雖然聽得一頭霧水，也只能定上了漆黑的歸途。

? ? 就這樣，這場無聊的事件就在這么無聊的結(jié)局下落幕了。

? ? 3

? ? 建宮齋字離開了。

? ? 史提爾則似乎打算護送茵蒂克絲進入學(xué)園都市。上條垂頭喪氣地走著夜路，茵蒂克絲在一旁想要安慰他，卻不知該說些什么。

? ? 這里雖然是日本的首都，但離開了市中心的夜晚依舊是一片黑暗。一看時間，已經(jīng)過了凌晨一點，城市中絕大部分的燈光都已熄滅。公寓大樓上零星可見透出亮光的窗戶，仿佛是殘缺不完整的一排排牙齒。偶而會有計程車載著醉漢駛過身旁。路燈軟弱無力地頻頻閃爍，照耀出被光吸引的無數(shù)細(xì)小飛蟲。

? ? 與戰(zhàn)斗為伍的異常日子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再過幾個小時，又是以學(xué)校為中心的日常生活。上條將會搖晃著睡眠不足的腦袋到學(xué)校，聽一些無聊的課，跟土御門及藍發(fā)耳環(huán)聊一些白癡話題，在回家的路上因為暑假作業(yè)的處罰作業(yè)還是沒做完而惹火美琴，遭受放電攻擊。

? ? 「……該怎么做，才是正確的做法?」

? ? 上條喃喃說道。

? ? 茵蒂克絲聽到這句話，抬頭望著上條的臉。但上條依然低著頭。

? ? 他很想幫助奧索拉?阿奎納。

? ? 但是，想不出任何可以幫助她的方法。

? ? 「憑我這個門外漢，不管怎么做部贏不了專家，這我明白。但是，門外漢應(yīng)該也有機會扭轉(zhuǎn)局勢吧?例如第一次遇到奧索拉的時候，就乖乖地把她帶進學(xué)園都市里?；蚴遣粠椭_馬正教，讓天草式帶著奧索拉利用特殊移動魔法逃走?！?/p>

? ? 「當(dāng)麻……」

? ? 「我明白，我只是沒有看到這些選項的後果，所以心里抱著希望。就算奧索拉逃進了學(xué)園都市，羅馬正教一定也會為了追捕她而入侵學(xué)園都市。就算我們沒有幫助羅馬正教，她們也可以利用人海戰(zhàn)術(shù)，組成包圍網(wǎng)，找到天草式的聚集點。不管怎么做，結(jié)果都一樣，這我很清楚?！?/p>

? ? 上條當(dāng)麻在心里回想著。

? ? 第一次遇到奧索拉，她向自己詢問進入學(xué)園都市的方法時，那個略帶不安的聲音。躲藏在夜晚的主題樂園時，她露出的笑容。以為終於找到可以信任的朋友，她滔滔不絕地說過的那些話。

? ? 還有……

? ? 不知從何處傳來，那陣充滿絕望的哀號。

? ? 「但是……說真的，到底該怎么做，才是正確的做法?」

? ?上條很清楚，自己有這樣的想法，正顯示自己是危機意識不足的門外漢。這一次的事件跟上條一點關(guān)系也沒有。一介高中生偶然見識到魔法世界的嚴(yán)苛，如今正要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中，就是這么簡單。沒有人可以為此指責(zé)上條。明白魔法世界有多么可怕的人，看到上條這個一般民眾能夠平安而歸，說不定反而會松一口氣。

? ? 或許是該說的話都在剛剛說完了，史提爾聽了上條的泣訴後依然不發(fā)一語。

? ? 而茵蒂克絲則是抬頭仰望著上條的臉，說道：

? ? 「……當(dāng)麻，這是魔法師之間的問題，你沒必要攬在身上。我什么忙都幫不上，或許沒資格說什么，但既然建宮齋字說他會處理這件事，我們也就只能仰賴他了……」

? ? 「……是嗎?」

? ? 上條有氣無力地回答。茵蒂克絲哭喪著臉說道：

? ? 「是啊。律法又沒有規(guī)定所有魔法師之間的問題都要由你來解決。專門對付魔法師的我什么都做不到，確實應(yīng)該受指責(zé)。但是，就算沒有當(dāng)麻，問題也是會得到解決的。以局外人而言，當(dāng)麻到目前為止遇到了很多魔法師。但是，世界上還有更多你不認(rèn)識的魔法師，這些人都有各自的煩惱。他們就算沒有你的幫助，也可以把問題解決。這次的事件也一樣。你只是第一次遇到?jīng)]有參與到最後的事件而已?！??

? ? 「原來如此?！?

? ? 上條給了機械式的回答，內(nèi)心卻感到頗為驚訝。茵蒂克絲應(yīng)該也可以想像奧索拉接下來將會有什么樣的遭遇，為什么還會說出這種不再插手千預(yù)此事的話?

? ? 難道是因為……

? ? 除了說反話之外，已經(jīng)沒有其他辦法可以安慰上條?

? ? 「嗯，過去的狀況才是異常。沒有人可以解決眼前發(fā)生的所有問題。當(dāng)麻，你也應(yīng)該學(xué)著依賴別人，把事情交給別人來處理。就算眼前有一戶人家失火，里頭還有年幼的孩童，你也沒有必要親自沖進去救人。向別人求救，并不是件可恥的事?！?/p>

? ? 茵蒂克絲不停地說服著。

? ? 「當(dāng)麻，你應(yīng)該多依賴別人才對。我們『必要之惡教會』就是為了這個目的而存在的。連我們這樣的組織都感到棘手的問題，你無法獨自解決，又有誰會怪你?」

? ? 「……」

? ? 這件事情的最後一幕，自己沒有上場的戲份?；蛟S就只是這樣而已。自己的戲份結(jié)束了，并不代表這件事就這么突然完結(jié)。接下來，建宮齋字將成為主角，為這件事畫下句點。

? ? 的確，目睹了攔路殺人魔的犯案過程，并不代表目擊者有義務(wù)要制服兇手。把兇手交給警察來制服，并不會讓目擊者因此受到譴責(zé)。

? ? 「建宮的行動能順利嗎?」

? ? 「應(yīng)該多少有些勝算。畢竟他也是真正的魔法師，何況長期遭受迫害的天草式一定相當(dāng)擅長這方面的行動。他不會笨到去對抗絕對沒有勝算的敵人?！?/p>

? ? 「嗯。」上條點了點頭。)

? ? 也罷，上條心想。既然自己不用參與，事情也可以解決，門外漢就沒有必要強出頭。這是很理所當(dāng)然的想法。什么都不懂的門外漢如果跳進來攪局，說不定反而會讓事態(tài)惡化，倒不如堅持旁觀立場。

? ?法律并沒有規(guī)定所有事情都要由上條來解決。

? ? 以宏觀的角度來看，上條不曾參與的事情反而占多數(shù)。

? ? 就算目睹了其中一件，也不需要太在意。

? ? 即使上條沒有參與，事情也由別人做了結(jié)。

? ? 上條抬頭望著夜空，雙手上舉，伸了個懶腰。體內(nèi)累積的疲勞逐漸上涌，同時也開始懷念起宿舍里的棉被。

? ? 「好，回家吧?！?/p>

? ? 上條說道。

? ? 藉由這樣一句話，將日常與非日常做出了區(qū)隔。

? ? 「啊，對了，回家之前我想去買些東西。這個時間超市及百貨公司應(yīng)該都關(guān)了，只剩下便利商店。但是冰箱里什么都沒有，得買些食物回來才行……也好，我對學(xué)園都市『外頭』的便利商店都賣些什么東西，也有些興趣。說不定可以找到『里面』沒有賣的便當(dāng)?！?

? ? 「……當(dāng)麻，怎么突然變得這么有生活感?」

? ? 「真抱歉喔，我就是一個最近越來越喜歡記帳的平凡高中生?！?/p>

? ? 「偶而也想忘掉預(yù)算的問題，好好吃頓大餐呢?！?/p>

? ? 「不讓我去就算了。不過明天的早餐就只有空盤子跟水。剩下的就用想像力來填補?！?/p>

? ? 「當(dāng)麻——!」茵蒂克絲不顧現(xiàn)在是夜闌人靜的深夜，拉起嗓子大喊。

? ? 上條見眼前的食欲少女這么容易就臉色發(fā)白，不禁笑了出來。

? ? 「好吧，那我去找一問便利商店，隨便買些明天的早餐。」

? ? 「嗯?不如大家一起去吧?」

? ? 「如果把你帶去，什么東西都會被你拿起來塞進籃子里，實在沒辦法好好買東西。我去一下就回來，史提爾，麻煩你先把茵蒂克絲帶進學(xué)園都市。既然可以把她帶出來，應(yīng)該也可以把她帶回去吧?當(dāng)然……你這樣自由來去，我也有點困擾。」

? ? 「既然是對她有益之事，我可以接受你的請求。」

? ? 史提爾搖晃著嘴邊的香菸，說道：

? ? 「不過，你知道位置在哪里嗎?」

? ? 「……找間便利商店，沒那么困難吧?！?/p>

? ? 「很好?！故诽釥柭冻龀爸S般的笑容，帶著茵蒂克絲消失在深夜的黑暗中。茵蒂克絲想要陪在上條身邊，上條揮揮手叫她別跟過來。

? ? 等到兩人的身影完全消失之後，上條轉(zhuǎn)過身子。

? ? 沿著來時之路往回走。

? ?「那家伙似乎看穿了……」

? ? 上條輕輕咂了個嘴，喃喃說道。

? ? （我的錢包放在宿舍，去便利商店能干嘛?）

? ? 上條邊走邊從褲袋中取出手機。白色的螢?zāi)粺艄饽：痴粘鏊哪槻枯喞?。上條按了幾個按鈕，開始以GPS衛(wèi)星定位功能搜尋地圖。搜尋目標(biāo)當(dāng)然不是這附近的便利商店。

? ? 上條想起了雅妮絲?桑提斯說過的一段話。

? ? 「人多是我們的特色。我們的同胞遍及全世界一百一十個國家以上，就連日本都有很多我們的教會。而且，我們現(xiàn)在正在蓋一幢新的神之家，名為奧索拉教堂。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位置就在這附近不遠處。一旦完成之後，將會是日本國內(nèi)最大的教堂。占地應(yīng)該有棒球場那么大。

」

? ? 學(xué)園都市的GPS機能非常準(zhǔn)確且更新迅速，據(jù)說精密度比得上軍事衛(wèi)星。除了最新的建筑物，就連建筑預(yù)定地也會完美呈現(xiàn)在地圖上。相對地，像「薄明座」之類結(jié)束營業(yè)的建筑，很快就會從地圖上消失。

? ? 當(dāng)然，建筑預(yù)定地的建筑物名稱不會出現(xiàn)，在GPS地圖上只會看到「預(yù)定地」這樣的模糊標(biāo)示。但只要朝畫面上看一眼，馬上一目了然。媲美棒球場的巨大建筑預(yù)定地只有一處。

? ? 「是的。奧索拉曾經(jīng)在三個異教國家推廣神的教誨，功勞很大，因此上層特別允許她以自己的名字興建教堂。她的日語說得很好，對吧?」

? ? 上條看著手機的畫面，加快了腳步。確實如同雅妮絲所說的，羅馬正教的據(jù)點「奧索拉教會」就在這個城市之中。既然大隊人馬進行移動對團體來說是最脆弱的時候，那么為了消除這個弱點，她們一定會將距離最近的奧索拉教會當(dāng)成移動據(jù)點。雖然建筑正蓋到一半，但對她們來說并不是問題，因為她們還有很多上條所不知道的魔法。

? ? 羅馬正教那些人，一定在這里。??

? ? 雅妮絲?桑提斯及奧索拉?阿奎納亦然。

? ? 「教堂完成之後，我們會寄發(fā)邀請函。不過在這之前，讓我們先將眼前的問題完美地解決吧，別讓這件事在我們心里留下陰影?！?/p>

? ? 上條回想起雅妮絲當(dāng)初開的那個玩笑，輕輕笑了出來。

? ?「雖然宴會場還沒布置好，邀請函可能也還沒寫完，但我已經(jīng)等不及了?！?/p>

? ?既然目的地相當(dāng)明確，上條沒有必要停步。

? ? 他走得越來越快，不知不覺變成了在夜晚的漆黑道路上奔跑。

? ? 他沒有投身戰(zhàn)場的理由。

? ? 就算他不插手，也會有別人來解決這件事。

? ? 茵蒂克絲也說過，如果眼前有一戶人家發(fā)生火災(zāi)，幼小的孩童還留在里面，并沒有任何一條法律規(guī)定上條必須沖進去救人。

? ? 向他人求救，或是將事情交給他人來解決，并不是一件壞事。

? ? 但是……

? ?假如這個獨自被遺留在火場中的孩童，一直相信上條會來救她呢?

? ? 最聰明的做法，當(dāng)然是立刻聯(lián)絡(luò)消防隊。

? ? 但是，就算再怎么愚蠢，上條也不愿意讓孩童看見自己的背影。就算對自己而言，這是最輕松且安全的做法，上條也不愿意辜負(fù)孩童的期待。

? ?或許一直到現(xiàn)在，奧索拉?阿奎納依然相信上條當(dāng)麻。

? ? 即使上條已經(jīng)做了那么多次錯誤的決定，她依然像個孩子一樣相信上條。

? ? 幸好，上條并不屬於英國清教或羅馬正教這類特定組織。他只是個一般學(xué)生，是個門外漢。所以沒有任何包袱。雖然無法向茵蒂克絲及史提爾等專家求救，卻可以做到專家做不到的事。

? ?若要說唯一的不安，大概就是自己可能會被當(dāng)作學(xué)園都市這個科學(xué)陣營的一分子。不過，如果情況真的不妙，相信學(xué)園都市也會快刀斬亂麻，將自己退學(xué)，藉以撇清關(guān)系吧。

? ?就算被退學(xué)也無妨，上條心想。

? ? 無論如何，上條還足堅持自己的道路。想著想著，上條當(dāng)麻不禁笑了。

? ? 明明沒有投身戰(zhàn)場的理由，少年卻在黑夜中奔跑著。

? ? 真的沒有非插手不可的理由。

? ? 但是他想插手，這就是他的理由。

? ? 奧索拉教堂目前還不能稱為教堂。占地相當(dāng)於四、五個一般學(xué)校的體育館，如果完成，恐怕是日本國內(nèi)獨一無二且正式的大教堂吧。在學(xué)園都市的附近蓋了這樣的建筑物，或許還帶有牽制科學(xué)勢力的意圖。但由於目前才蓋到一半，寬敞的空間只帶給人寂寥感。

? ? 外墻才剛蓋完，周圍還架設(shè)著許多鋼鐵踏板及梯子。內(nèi)部裝潢則完全還沒動工，看起來簡直像是曾遭到鄙俗的傭兵團掠奪過。預(yù)定裝上彩色鑲嵌玻璃的窗戶還是個黑色大洞，準(zhǔn)備放置巨大管風(fēng)琴的位置還是個相當(dāng)不自然的空間。大理石地板及墻壁散發(fā)著新建材的光澤，但原本應(yīng)

`該掛在墻壁上的巨大十字架，還倚靠在講壇後面的墻腳邊。

? ? 但光是這些，還不足以塑造出這個詭異的景象。

? ? 大圣堂內(nèi)完全沒有人為的燈火，只有點點星光從沒有玻璃的黑色窗戶外射入。幾百名身穿黑色修道服的修女，在這漆黑的空間中默默地站: H+ X; v2 l3 g$ C

著。她們排成了一圈又一圈的同心圓。有的人拿著劍或長槍之類一看就知道是武器之物，有的人則拿著巨大齒輪或鉤爪之類的宗教儀式道具。每樣物品都反射著微弱的星光。除此之外沒有其他人。抓來的天草式成員都被安置在同一建筑用地的其他建筑物中，并有十個人左右負(fù)責(zé)監(jiān)視。

? ? 修女們的注意力并非對著建筑物外。

? ? 她們的眼睛全都望著人群中央那塊空地。

? ? 那里不斷傳出毆打的聲音，

? ? 以及咬牙忍耐的呻吟聲。

? ? 「真是的，花了我們那么多工夫。包含我在內(nèi)，大家都是很忙的，可沒有時間陪你玩游戲。如果你明白的話，就乖乖接受處刑……喂，你有在聽嗎?你有沒有在聽啊!可惡!」

? ? 咚!響起了宛如沉重的袋子被踢飛的聲音。

? ? 同時，彷佛來自地獄的慘叫聲也回蕩在黑暗之中。

? ? 「哼!這叫聲是怎么回事?完全把淑女的形象拋到腦後了，你不覺得丟臉嗎?可惡，教堂的名字也得改掉才行了。取了這種畜生般的名字，可是會成為笑柄的!」

? ? 奧索拉?阿奎納沒有回答。

? ? 她已經(jīng)被毆打得傷痕累累，癱倒在地上。簡直像是曾經(jīng)被馬拖著走一樣，全身衣服破破爛爛，拉鏈也壞了，布塊整個翻起。

? ? 雅妮絲等人并未使用特別的魔法來虐待奧索拉，只是輪流踢她的手腳或腹部而已。但這樣的行為在不斷重復(fù)之後，也會帶來劇烈的疼痛。

這是一場由超過兩百人所共同參與的暴力行為，雖然多少有些手下留情，但已經(jīng)把奧索拉搞得奄奄一息了。一人踢一腳，就是兩百腳。這就是滴水穿石的道理。奧索拉的四肢全都癱在地上，一動也不能動。

? ? 雅妮絲狠狠朝著奧索拉的腳踏了下去。可怕的力量透過厚厚的鞋底，壓迫在早已動彈不得的腳上。

? ?「嗚……!」

? ? 「你想逃走的心情，我也不是不明白啦。想想你接下來的下場，或許死在這里才比較幸福呢。你曾經(jīng)看過樞機主教所主持的宗教審判嗎?哈哈哈，雖然主持者都很認(rèn)真，但是過程實在慘不忍睹呢。不過像這種場面，我們還是比不上英國清教。跟他們的審判比起來，我們的只像是游戲而已。這是我實際看過兩邊差異之後的評論。哈……哈哈!那些老家伙，年紀(jì)那么大了，還喜歡玩游戲。而你的下場就是被他們玩死，聽起來是不是很美妙?」

? ? 「…………!?」

? ? 或許是因為被踏住的腳不斷傳來劇痛，奧索拉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隨便張開嘴巴，說不定會咬到舌頭。

? ? 事情為什么會變成這樣?奧索拉怔怔地想著。

? ? 魔道書《法之書》的原典，對任何人而言都是邪惡且巴不得除去的東西。每個人都想將它燒掉。每個拿到它的人都步上毀滅之途，可以說是名副其實的「墮入魔道之書」。但是人類沒有能力摧毀原典，所以只能將它封印起來，并且謹(jǐn)慎保管。

? ? 奧索拉?阿奎納只是想解決這個問題。

? ? 想要消滅惡名昭彰的《法之書》，她與羅馬正教的心情是相同的。

? ? 為什么會變成這樣的局面?

? ? 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才造成這完全不同於預(yù)期的後果?

? ? 一直到最後一刻，她都以為自己終於得救了。

? ? 為什么那個少年會把自己交給雅妮絲?

? ? 「說起來，你能夠依賴的朋友也真少。竟然只能向來到日本後才接觸到的天草式求救?！?/p>

? ? 雅妮絲?桑提斯俯視著奧索拉說道。

? ? 她不斷地踢著奧索拉的小腿，表情陶醉，簡直像被奇怪的魔道書迷惑了心智。痛徹骨髓的感覺將奧索拉的每一寸神經(jīng)撕裂。

? ?「被逼上絕路，最後竟然投靠那些污穢小國的陌生東洋人種。哈哈……哈哈哈!真是太愚蠢了，那些豬玀連圣經(jīng)也看不懂，能對他們有什么期望?根據(jù)我們的律法，只要跟羅馬正教教徒以外的人結(jié)婚，就是犯了獸奸罪，這點你應(yīng)該也很清楚。難道你以為同屬十字教派，大家就是自己人?什么天草式，什么英國清教，那些家伙根本沒資格把十字教掛在嘴邊。他們不是人，只是豬或騾子之類的畜生。把自己的寶貴性命交到他們手上，當(dāng)然會有這種下場。欺騙畜生實在太簡單了，只要稍微安撫一下，他們就會主動把獵物叼過來!」

? ? 「……欺……騙?」??

? ? 痛得意識朦朧的奧索拉，因這番話而清醒了過來。

? ? 「您說……那幾位……是被騙了……?」

? ? 綻裂的嘴唇上沾滿了黏稠的血液，讓說話變得非常困難。

? ? 但奧索拉還是努力問出了問題。

? ? 「不是……自愿協(xié)助你們……而是……被騙了……?」

? ?「這并不重要吧?總而言之，你就是被我們抓到了。呵呵，哈哈哈!對了，我想起來了。他們還說過『一定要把奧索拉從萬惡的天草式手中!

救出來』之類的話呢，很有趣吧?真是太愚蠢了!應(yīng)該保護你的人卻把你親手送給了敵人，真是群笨蛋!」

? ? 「……」

? ? 「原來如此?！箠W索拉臉上的緊張神色微微減緩了。

? ? 他們并不是將奧索拉出賣給羅馬正教。那些笑容、那些話語，沒有絲毫虛假。他們是真的擔(dān)心奧索拉的安危，為了幫助奧索拉而投身危險的戰(zhàn)場。

? ? 即使最後是以失敗收場。

? ? 即使努力并未獲得回報，反而讓奧索拉命在旦夕。

? ? 一直到最後一刻，他們都是站在奧索拉?阿奎納這邊。從來不曾舍棄、背叛奧索拉。他們一直努力到結(jié)束。他們是奧索拉最溫暖、值得信賴的夥伴。

? ? 「你在笑什么?」

? ? 「是嗎……?我……在笑?」奧索拉以緩慢、溫柔的語氣說道：「我終於知道了……我們羅馬正教……的本質(zhì)……」

? ? 「啊?」

? ? 「他們的行動……全是基於信任……因為相信他人，相信理念，相信心情……他們不吝於付出最大的努力……跟他們比起來……我們真是太丑陋了。我們的行動……只能建立在欺騙之上。欺騙協(xié)助者的心……為了將我處刑，以虛假的審判來欺騙民眾……甚至欺騙自己，認(rèn)為那是神所允許的事情……」

? ? 「——」

? ? 「不過……我也沒有資格……批評你們。如果我從一開始就相信天草式的人……事情就不會演變到這個地步。如果按照天草式的計畫逃走, ……他們也不必遭遇這么多危險。到頭來……我們這可悲的做事原則……正是羅馬正教的本質(zhì)吧?」

? ? 奧索拉笑了。

? ? 滿目瘡痍的臉孔，露出了無盡悲哀的表情。

? ? 「……我已經(jīng)沒辦法……從你們手中逃走了。按照你們的計畫……我會被冠上虛假的罪名……葬送於黑暗中……但是，我已經(jīng)不在乎了……我無法欺騙自己……更不可能欺騙那些盡心盡力幫助我而不求回報的朋友……我再也不想……被視為你們的同伴……」

? ? 「真像殉教者的臺詞。你以為自己是圣人?」

? ? 咚!雅妮絲的厚底涼鞋狠狠踏在奧索拉的腳上。雅妮絲的態(tài)度依然氣定神閑，仿佛只是踏扁了一個空罐。

? ? 「既然想死，我就成全你。你放棄了抵抗，我們辦起事來也方便些。要怪就怪那些笨蛋把你害慘了，你就帶著悔恨的心情上路吧!」

? ? 雅妮絲雖這么說，但她其實完全不把奧索拉的抵抗放在眼里。雅妮絲身旁有兩百名修女正隨時待命，而且這個教堂周圍已經(jīng)布下了強力的結(jié)界，奧索拉絕對無法逃走。

? ? 奧索拉與雅妮絲的距離雖近，但意識朦朧的奧索拉只能斷斷續(xù)續(xù)聽見雅妮絲的話。她以幾乎要停止運轉(zhuǎn)的腦袋思索了一下，說道：

? ? 「我到底……該恨什么?」

? ? 「什么……?」

? ? 「他們本來……就沒有投身戰(zhàn)場的理由。據(jù)說……其中甚至有一位少年，既不屬於羅馬正教……也不屬於英國清教……是位真正的平凡少年。他們沒有力量，也沒有理由……卻為了素昧平生的我……做了這么多。世上……還有比這個更棒的禮物嗎?對於那些給了我這個禮物的朋友們……我該恨他們什么?」

? ? 沒錯，不該怨恨。

? ? 絕對不該怨恨。

? ?他們雖然沒有成功拯救奧索拉，卻不該受到指責(zé)。因為他們并沒有拯救奧索拉的義務(wù)。他們并不是在「義務(wù)」的強迫之下參與此事。他們是發(fā)自內(nèi)心想拯救奧索拉，所以實行了他們的「權(quán)力」，參與了一場原本不必參與的戰(zhàn)斗。

? ? 光是他們義無反顧地挺身而出，就是一件令人感激之事。

? ?所以，奧索拉絕不怨恨他們。

? ? 能夠遇見這樣一群愿意為陌生人付出的人，是一件幸福的事。奧索拉為此感到自豪。在最後一刻認(rèn)識這些人是多么幸運之事，奧索拉滿心感謝上帝的恩賜。

? ? 好滿足。

? ? 好充實。

? ? 如今的幸福已經(jīng)讓奧索拉?阿奎納覺得充實到無以復(fù)加。

? ? 沒想到，她的幸福還不止這些。

? ?因為下一個瞬間……

? ? 砰!隨著某種東西碎裂的聲音，原本包覆著教堂的結(jié)界突然消失了。

? ? 雅妮絲不禁將視線從奧索拉身上栘開。

? ? 異常的事態(tài)令她非這么做不可。

? ? 「被摧毀了……?不可能吧?喂!快去確認(rèn)施在門上的圣吉爾斯（St.Giles）護符!并且搜尋這附近的敵人!該死，到底是哪個組織?那個結(jié)界不可能單憑一人之力打破。敵人的大軍不知會從何處攻來……!」

? ? 雅妮絲迅速下達命令。

? ? 但是所有的命令都還沒付諸行動，她已經(jīng)得到了想知道的答案。

? ? 「啊……」?

? ? 奧索拉?阿奎納看見了。

? ? 教堂正面入口的橡木制雙開式大門，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推開。門口站著一個人。這一幕，簡直就像是粗俗的童話故事書中，王子登場拯救公主的畫面。

? ? 但是站在那里的，只是個平凡的少年。??

? ? 雖然是個毫無特別之處的少年，但是他既沒逃跑也沒躲藏。

? ? 為了誰?

? ? 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