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四案11】史料匯集
《明史》,李三才傳:
李三才,字道甫,順天通州人。萬歷二年進士。授戶部主事,歷郎中。
與南樂魏允貞、長垣李化龍以經(jīng)濟相期許
。及允貞言事忤執(zhí)政,抗疏直之,坐謫東昌推官。
《皇明經(jīng)世文編(陳子龍)》,姓氏爵里:
李三才,字道甫,臨潼人,居通州,萬歷二年進士,仕至工部尚書、漕運總督。以上疏剖別邪正,削籍去,公恢奇自喜,學本縱橫,世之君子皆以為豪杰焉。
《畿輔人物志(孫承澤)》卷十,李三才:
李三才,字道甫,修吾其別號也。先世自臨潼移居京師,卜宅城東之張家灣。萬歷甲戍成進士。少負志節(jié),磊落不羈。
《國榷(談遷)》,萬歷十一年三月癸未朔:戶部員外郞李三才言:輔臣子不宜登第,魏允貞言是。
忤旨。謫三才東昌府推官。允貞許州判官?!痘拭骼m(xù)紀三朝法傳全錄(高汝栻)》卷二,己卯萬歷七年至癸未十一年:
御史魏允貞疏論大學士張四維、申時行不改張居正之舊轍而私其子,后先預薦。疏入,奪其三級而調之于外。
時申、張二公子并舉于會試,允貞條陳時事,因言:“廷試,閣臣為讀卷官,其子須俟去任,方可預試?!睆埶木S不悅,允貞貶外,李三才救之,亦貶。
《畿輔人物志(孫承澤)》卷十,李三才:
登第后,與南樂魏允貞、長垣李化龍相契合,以名世相期許。未幾,允貞為御史。時江陵初歿,執(zhí)政猶席其馀威,任意蒞事。會張蒲州四維之子,聯(lián)翩高第,允貞具疏抗論,謂不當私其子,蹈江陵覆轍。執(zhí)政恨之,出為許州判官。公為戶部郎,上疏救之,亦降東昌府推官。
《皇明續(xù)紀三朝法傳全錄(高汝栻)》卷二,己卯萬歷七年至癸未十一年:
以魏允貞為(南)吏部員外、李三才為南京禮部員外。
允貞論張、申內閣公子中式,故貶。
及四維以憂去,
于慎行
謂時行曰:“近來直言之士不乏,相國亦能攸容。但科場事鮮有摘及者,今允貞奮言及之,比得嚴旨,各各袖手,而三才獨抗疏以救。兩人直言于此,攸容方是真攸容?!?/p>
《皇明從信錄(陳建、沈國元)》卷三十五,壬午萬歷十年至丁亥十五年止:
時申玄渚(申用懋)、張首岑(張甲征)并舉南宮,魏見泉(魏允貞)條陳時事,因言廷試閣臣為讀卷官,其子須俟去任后,方可預試。
蒲州(張四維)不悅,見泉貶外,李修吾(李三才)救之,亦貶。
有請于文定者
曰:近來直言之士不乏,相國亦率能優(yōu)容,但科場事鮮有樀及者,以此為執(zhí)政所諱,不敢犯手也。今獨見泉奮言之,比得嚴旨,各各袖手旁觀,獨李修吾抗疏固爭,竊以為此兩人方是真能直言,相國能于此兩人優(yōu)容,方是真能優(yōu)容,愿熟思之。
文定曰:君言固是,第有張老先生主裁,吾不得而強也。
無何,蒲州憂歸,文定日以魏、李二君為念,比孫月峯在選司,文定與商之,即日具疏,見泉轉南吏部,修吾轉南禮部,一時翕然稱相度焉。而見泉尋進光祿丞,比修吾考滿至京,文定復為言諸吏部,擢山東僉憲,馴至大用。(出漫錄)
《顧端文公小心齋札記(顧憲成)》,卷四:
魏懋忠(魏允貞)以言事謫,李道甫(李三才)上疏救之,亦謫。劉國徵(劉庭蘭)聞之,自閩貽予書曰:言官有人,散曹有人,可令銓衡無人乎?其忠告如此。
于是懋忠從許州判遷南銓部,道甫從東昌理遷南儀部矣。檢國徵發(fā)書之日,恰是越峰孫公為兩君子啟事之日也。
《顧端文公年譜(顧與沐)》卷前,祭文(關西李三才):
余少年寡識,間嘗嬉戲,惟公正色相戒,勉余向學,始令熟玩諸子,潛窺古人檢身之精,繼俾博覽諸史,歷觀古人康濟之略,事事提撕,時時警覺,名為益友,實則嚴師。
《顧端文公小心齋札記(顧憲成)》,卷十七:
初予目擊江陵橫政,偕魏崑溟(魏允中)奏記相國,勸其從中匡救。
相國閱之點頭,徐曰:兩君之意美矣,
還須善藏其用
,勿得草草。
相國一日入閣,張江陵問曰:聞新進士有
三元會
,知之乎?每日取邸報遞相評隲,自以為華袞斧鉞俱在其手,
此皆貴門生也
。
相國曰:
不知也,是為誰
?
江陵因舉予及魏崑溟、劉紉華(劉庭蘭)三人以告,蓋予三人竝舉鄉(xiāng)試第一,故讒者從而為之辭云。
相國笑曰:
皆迂腐書生耳
。
江陵發(fā)問時,意甚不平,至是稍解。
已而相國得政,次第推轂予與崑溟入吏部,此等事皆近世所希覯也。
《顧端文公小心齋札記(顧憲成)》,卷十七:
予謂伍容菴(伍袁萃)曰:《林居錄》中盛推申相國居鄉(xiāng)懿行良信。要之,特其小者耳,尚有大佳處。
容菴曰:何?
予曰:魏見泉侍御條陳時事,中及科場積弊,且謂大廷之試,閣臣為讀卷官,凡閣臣之子,須俟去任后,方可與試。張蒲州不悅,將有處分。
予因請于相國曰:近來直言之士不乏,相國亦率能優(yōu)容,但科場之事,鮮有摘及者,以此為執(zhí)政所諱,不敢犯手也。今獨見泉奮言之,比得嚴旨,各各袖手旁觀,獨戶曹李脩吾抗疏救之。竊以為此兩人方是真能直言,相國能于此兩人優(yōu)容,方是真能優(yōu)容,愿熟思之。
相國曰:君言固是,第此事有張先生主裁,吾不得而與也。
予怏怏而退。已而,見泉、脩吾俱調外。無何,張蒲州憂歸,相國謂予曰:向所言魏、李二君,欲為一處,何如?
予喜曰:老先生發(fā)此一念,天地鬼神亦來呵護矣。
《顧端文公小心齋札記(顧憲成)》,卷十七:
時與姚江孫越峯(孫鑛)同在選司,因入言之。
越峯曰:昨正商諸申相國,相國欣然曰:是吾心也。
予曰:今方推新堂翁楊二老(楊?。?,想旦夕到任耳。
越峯曰:若待此老到任而后推,人皆歸美此老,沒卻相國一片心矣。
予曰:此老長官妙用,非予所及也。
即日具疏,見泉得南吏部,修吾得南禮部,一時翕然稱相度焉。而見泉尋進光祿丞,比修吾考滿至京,相國復為言諸吏部,擢山東僉憲,馴至大用。
《館閣舊事(黃景昉)》,卷下:王文肅嘗稱:海瑞、王用汲、李三才,鐵肩幫漢子,此三人即手批吾頰,當笑受之。
《王文肅公文集(王錫爵)》卷十七,王鳳洲侍郎(王世貞):
鄒吏部畢竟君子,九卿中王用汲,郎署中李三才,此鐵肩幫漢子,老海(海瑞)自成就狂狷人品。此三人即手批弟頰,弟當含笑受之,其他斷乎嚇弟,不動也。兄已得玄關一竅,試熟而守之何如?
《王文肅公文集(王錫爵)》卷十七,李修吾郎中:
朋友中得公,真鳥有鳳、魚有鯤,無一語不真,無一事不正,但能知公而不能卒置公左右,徒悵抱兒女之戀何為矣!
別來數(shù)月,過失何所不有,然尚從公推心剖腹之訓,已佩之如韋,而頗聞南中少年業(yè)有切齒于公者,公尚不免,則仆又何說?且相與努力自重。
《王文肅公文集(王錫爵)》卷十七,朱虞葑郎中(朱廷益):
南中雖信多賢,然求其亭亭物表,如敝門生兩李君,真不多得。吾丈更相與切磋,使其廉不劌物,靜不卻事,高不比于名,博不泥于古,乃真所謂圣賢而豪杰耳。
李君其一為修吾,名三才;一為霖寰,名化龍
。又郭考功、周通政亦一時闇然好修,知趣舍之士,公不可不一識之。此外倘更得人,亦幸有以告我。
《館閣舊事(黃景昉)》,卷下:輔臣專意事主,勢不便潝潝訿訿,與外庭附和。此王文肅所為攻江東之、李植也。
江、李寔謀,逐申文定,亟擁戴王,王心念申眷厚力饒,未容易動。即果去,同里同年,后何面目處?
此因首攻江、李,亦坐是不為言路所附,坎壈終身,于朋僚猶為厚道。
《憲章外史續(xù)編(許重熙)》卷八,萬歷注略:
大學士王錫爵上疏求去,極言李植、羊可立、江東之怙寵驕狂,以發(fā)張、馮舊事,為不世奇功。謂天下除建言之臣,別無人品。借大峪山風水為名,追論前尚書徐學謨主張未當,語侵時行,
明以時行弱而凌之
。小臣制大臣之命,一至此極。臣駑不能匡正,惟有去以自明。
上慰留之。
《黃忠端公文集(黃尊素)》文略卷二,隆萬兩朝列卿記序:
申、王繼起,轉相擁護,久而不敗,議者比之傳缽沙門。
《明史》,李三才傳:
再遷南京禮部郎中。
會允貞、化龍及鄒元標并官南曹,益相與講求經(jīng)世務,名籍甚
。遷山東僉事。所部多大猾積盜,廣設方略,悉擒滅之。遷河南參議,進副使。兩督山東、山西學政,擢南京通政參議,召為大理少卿。
《畿輔人物志(孫承澤)》卷十,李三才:
頃之,允貞升南吏部主事,公升南禮部主事。時鄒公元標,由建言邊戍,為吏科給事中,復以言事調南刑部。李公化龍為南工部。數(shù)公多暇相過,文酒從容,毎連鑣出游,望之者若列仙也。
《定陵注略(文秉)》卷九,淮撫始末:
(李三才)歷任山東司道,地方大盜大猾,擒治殆盡,民安其業(yè),去任二十余年,民歌思之不忘。
《明神宗顯皇帝實錄》,萬歷十五年二月廿四:
升南京禮部郎中李三才為山東僉事,整飭武定等處兵備?!稕芨薏馗澹檻棾桑?,贈山東僉憲李道甫敘:
予友李子道甫(李三才),介特疏曠,始為民部郎,最有聲,嘗坐救魏御史謫理東昌,已遷南儀部,今年出為山東僉事,葢后先歷官十載余矣。論者惜之,而道甫意甚樂也,謂予曰:始不佞奉譴而出之官,僅浹旬耳,誠不意皇上遽寛赦其愚,有內召之命。今者自惟靡尺寸報塞,又令褎然秉憲一方,甚愧無當。而人猶見以為淹,何也?誠淹也,不佞其可以免于世矣,乃尤幸也。
《萬歷起居注》,萬歷二十七年二月:
七日丁巳,大學士沈一貫題:“照得各衙門官,但以得升為榮,不分內外,
惟翰林吏部科道四衙門,官地清要,以內轉為榮,外轉為辱,外官雖尊不屑為也
……”
《畿輔人物志(孫承澤)》卷十,李三才:
公自南移北,聲望益重,
時擬以卿寺待之
。
《亦玉堂稿(沈鯉)》卷十,明誥封奉直大夫戶部云南清吏司員外郎次泉李公(李三才父)合葬神道碑銘:
無何,道甫(李三才)成進士,授戶部主事,部商多里人,不無望公居間,公一切謝絕之。南樂魏侍御允貞言事侵執(zhí)政,禍且不測,
時道甫部俸滿再考,旦莫遷矣
,乃發(fā)憤上書救之,得俱謫。
《涇皋藏稿(顧憲成)》,贈山東僉憲李道甫敘:
予聞之,太息而起。偉哉,道甫(李三才)之所稱也。夫道甫者,非特可以免于世也,且可以免于數(shù)君子之憂矣。今
夫
君不以言為罪,而厚誅于臣,君之明也;臣不以言為功,而厚覬于君,臣之良也。君君臣臣,上下同得,綦隆之際也。夫如是,何榮何辱,名于何儌?利于何沽?莫抑其前,曷見可避?莫揚其后,曷見可趨?天下即欲以棄為取,以屈為伸,徘徊顧望,且前且卻,顯為標而匿為市,詭焉以自營其私,無繇矣。
吾是以為道甫幸也。
言足以犯當世之忌,而無其險;功足以為端人正士之衛(wèi),而無其奇;風足以廉頑立懦,流映千載,而無其享
。而今而往,即世之呶呶焉,日夕求多于言者,其亦可以少息也已矣。吾是以又為數(shù)君子幸也。
《涇皋藏稿(顧憲成)》,贈山東僉憲李道甫敘:
且
道甫故知于婁江王相國(王錫爵),相國每見客,輒嗟異之。至是亦殊內悔,曰:是不宜令出,是吾之元直幼宰也,奈何失之
。
予聞而忽有悟也。相國之所為失也,乃道甫之所為得也,其賢于人益遠矣。予與道甫交甚習,竊以其進退之間,所闗于世道者不細,不可不志也。特為敘而歸之,亦以告于當世,俾欲知道甫者,于是乎觀焉。如曰道甫奇節(jié)之士也,則亦奇節(jié)之士而已耳,無為貴道甫矣。
《畿輔人物志(孫承澤)》卷十,李三才:
婁江王相國素愛公,欲致之幕中,公夷然弗屑也。出為山東僉事,論者惜之。婁江尋亦自悔曰:是不宜令出,是吾之元直幼宰,奈何失之。
《明神宗顯皇帝實錄》,萬歷十六年閏六月十八:
升山東僉事李三才河南右參議,四川分巡、按察使蔡國珍調本司按察使。
升廣東游擊侯國弼本省參將,守西山。
《明神宗顯皇帝實錄》,萬歷十七年十二月十一:
升河南右參議李三才為本省按察司副使,管理河工。
《明神宗顯皇帝實錄》,萬歷十九年閏三月初六:
調河南副使李三才為山西副使,提督學政。
《明神宗顯皇帝實錄》,萬歷二十三年五月初六:
原任山西副使李三才起補山東提學副使,湖廣右參政李同芳升貴州按察使,云南副使李先著升云南右參政,福建泉州知府汪道亨升福建副使,江西僉事吳鴻功升陜西右參議。
《明神宗顯皇帝實錄》,萬歷二十三年六月十一:
升山西副使李三才為南京通政使司右參議,河南副使陳應芳為南京大理寺右寺丞,福建右參議吳之鵬為山東副使,管理清軍驛傳。
《明神宗顯皇帝實錄》,萬歷二十六年八月廿三:
升南通政司參議李三才為大理寺右少卿、陜西左布政使鄭國仕為太常寺卿、山東按察使白希繡為山西右布政使、廣西按察使朱運昌為福建右布政使、河南副使鄭一麟為山西布政司參政、原任陜西副使荊州俊仍為陜西副使、寶慶知府徐應箕為貴州副使、兵部員外劉毅為山東提學僉事。
《明神宗顯皇帝實錄》,萬歷二十七年五月初十:
以光祿寺卿李三才為都察院右僉都御史、巡撫鳳陽等處地方。
《泰州志》卷四:
李三才,字道甫,號修吾,臨潼人,甲戌進士,萬歷二十七年任。
方履任,目擊時艱剖切,章疏屢上,民賴回天。躬切撫綏,威先禁戢。修明軍政,而強暴匿形;振肅官掌,而貪殘解綬。
趙古元倡亂于徐,勢甚猖獗,為之擘畫擒挐,世荷寧謐。泰民赴濬黃河,若就死,市人之出錢僱募,民獲更生。有假誠意伯之威,日占民田者,則大創(chuàng)之,依律遣戍。有稱陳太監(jiān)之使劫騙州民者,則嚴斥之,究罪論死。又有分稅之官坐為民擾者,復彈壓之,以消患于未萌。
凡此皆詰奸形暴,保世安民。若夫革舊例以清衙門買辦,均門攤以息民間雜差,此又其緒馀耳。至于修頺圮之學宮,濬湮塞之市河,興衰補敝,煥然一新,其開泰于泰者,功甚鉅矣。萬歷三十一年六月,移駐淮安,士民瞻戀之切,攀轅無計,而因托之謳吟,以識去思。
《明神宗顯皇帝實錄》,萬歷二十六年六月廿一:
該部院又言:伏睹張養(yǎng)蒙等辯疏,屢奉明旨,諭以事情洞悉,不必深辯。且閣臣張位、科臣戴士衡、楊廷蘭俱已奉旨處分,今又欲波及諸臣,恐非皇上洞悉之初念也。乞寬宥以存國體。
上曰:朕屢有旨,洞悉偽書惑世誣人、搖危國本,乃原任大學士、今冠帶閑住張位倡言為首,已遣永戍。戴士衡、樊玉衡從和,俱經(jīng)處分。其張位昨又被論受賄美珠、致債東事。朕念侍講輔政,積有年勞,故存國體,姑準回籍、冠帶閑住。
汝等既這等說,
張位著革去冠帶為民當差,遇赦不宥
。若朦朧推薦,科道即指名劾奏。原奏官一并重治。且徐作等雖系言官風聞參究,其中不無趨附,還分別處治,奏來定奪。
《萬歷起居注》,萬歷二十六年六月:
十四日丁卯,大學士趙志皋題:“為閣務繁重懇乞圣明亟下廷推之旨以弘輔理以定羣心事。本月初三日傳奉敕諭:‘朕思閣臣祖宗設立,匡輔重任,票擬絲綸,實乃樞機政本之處。今首輔調理,三輔在告,次輔位進閣辦事,況值中外多事之時,如何不行題請?卿等便詳議來聞。特此故諭。欽此?!?/p>
臣等仰見我皇上垂神政本,欲博選才賢以廣忠益,不勝感激,即于次日具疏題請。廼數(shù)日以來,未奉明旨,中外臣工頗懷疑惑,而御史汪先岸又復以此論列。夫先岸不知臣等題請之數(shù),業(yè)經(jīng)具進,以此責臣,無足恠已。獨念密勿重地,樞機至繁,中外多虞,參賛宜慎,況累朝以來閣臣或六七人、四五人,原無定員,
今閣臣止三人,而臣位已被論回籍,臣一貫尚給假未進,止臣志皋力疾入閣
。夫當此政務紛紜,羽書旁午,即以伊傳周召之賢尚費拮據(jù),而臣志皋欲以衰病疎庸之人,與一貫共肩佐理,譬之以蚊負山,必不勝任矣。矧敕諭既頒,羣情仰切,儻或久延,則臣病終不能支,眾疑愈不能解,將來責備臣等者又不止先岸一人而已。
今在任在籍諸臣,其學術人品莫逃于圣鑒,伏乞皇上斷自宸衷,簡求賢哲,以充是任?;蚋┯岢嫉仁杷},敕下吏部,會同九卿科道等官推舉,上請圣明簡用,以昭公道,以服輿情。庶羣賢彚進,輔弼有資,上可以慰皇上側席之心,下可以免臣等曠瘝之議矣。臣等不勝激切祈懇待命之至?!?/p>
《萬歷起居注》,萬歷二十六年七月:
四日丁亥,大學士趙志皋等題:“為閣務煩重三懇圣明博簡才賢以隆政本事。頃者臣等遵奉敕諭,題請閣臣,未蒙票發(fā),
復該臣等再疏以請,及科道諸臣汪先岸、徐觀瀾、喬璧星相繼具題,亦未奉有俞旨
。
竊惟閣臣之設,所以備顧問、賛樞機,職務最煩,責任最重,必延登俊乂,廣集眾思,乃可以禆益皇獻,共臻治理。仰惟皇上聰明天挺,總覽萬幾,臣等識闇才疎,固不能仰賛萬一。近且各部員缺諸疏,一時并蒙發(fā)下,政化聿新,廢垂具舉,臣等實不勝欽戴。第推補閣臣,未荷俯俞,固知圣心淵默,非臣下所能仰窺。惟是臣志皋衰病侵尋,久欲退避,懇辭已非一日。近值閣中虛署,復自念狗馬之軀尚未委填溝壑,則重肩未息,職業(yè)猶存,顧何敢自惜,以重煩圣懷?是以力疾入閣,勉強支持。然終以精神疲耗,顛覆是虞。臣一貫近遭骨肉之傷,復遘纏綿之疾,心志未寧,思慮且窒。是臣二人者,雖居無事之時,猶恐不勝委任。今何時也?四方多事,災患頻仍,島夷有竊據(jù)之虞,內地增徵輸之擾,人心搖動,頗有隱憂,政本重地,豈宜乏人?嘗觀累朝以來,閣臣四五人、或五六人,居常得以交修職業(yè),臨事得以共濟時艱,并未有若今日止臣等二人之寥寥在閣也。
伏乞皇上,密勿重地難以久虛,乞即敕下吏部會官推舉,上請簡用,庶眾賢并進,而臣等得以資匡襄之益,解負之虞矣。宗社幸甚,臣民幸甚?!?/p>
《萬歷起居注》,萬歷二十六年七月:
八日辛卯,大學士沈一貫題:“為圣恩極隆臣病加遽自料難起恐誤政幾懇乞早放歸田以安愚分以保馀生事。頃者臣奏為恭謝天恩懇乞圣慈俯容寬假調理以圖補報事,奉圣旨:‘覽奏,知卿以積勞多鬱成疾,致有此請。暫準假調理。政本重地,痊可即出匡輔,以慰眷懷。吏部知道。欽此。’
竊念臣以草茅么?之身,際風云嘉會之盛,儒生至榮,臣子奇遇。匹夫懷德,尚思報酬,臣雖至愚,能忘戀闕?況臣不能奉職,而屢勤圣主之保護,幾微心跡照察甚明,不能攝生而屢勤圣主之愛憐,賜寬假期至于一再。是圣主未嘗棄臣,即臣亦何忍自棄?顧病勢至此,天實棄臣,此臣之所以不能已于哀鳴也。臣自三月以來,每日汗流如雨,形容憔悴,飲食減少,其時但以趨事為急,而未暇請假調理,日深一日,至于并發(fā),既有悲哀憂惕之傷其內,復有天行時癥之傷其外。節(jié)今奉旨寬假以來,又十八日矣,醫(yī)藥不絕,冀望回生,顧為心愈急,為效愈遲。上膈下懣,前遺后閟,熱氣不解,黑痰潮涌。始猶夜重日輕,今則晝夜號苦矣。始猶憑人臥起,今則展轉皆艱矣。又且忽復起作,忽復顛仆,有如狂易,不能自持。屢經(jīng)多醫(yī),竟無一效,皆言病入膏肓,非可容易療理,若不辭免榮祿,豈能茍延性命?竊計臣病有增無減,度日如年,而臣憂尸位曠官,亦度日如年。若復依回顧戀,不懇陳于君父之前,豈惟首丘難望,而妨礙賢路,輔理缺人,致使皇上以一心獨勞于九重之上,首輔在閣亦無兼次,臣罪益甚,死有馀辜,多生一日不如速死一日之為愈矣。臣憂國一念,萬倍于憂身,
即使身可強出,尚欲進賢共理,況茲自料難起,豈可妨賢病國
?
伏乞皇上憫念臣不得已之意,早賜罷免,回籍以歸骸骨,斷自圣心,特簡賢才二三員,與首輔辦理閣事。惟復亟下圣諭,令吏部會官從公推舉,恭候欽命,則眾賢弼亮,幾務有託,臣雖存歿未期,而子子孫孫百世頂戴,祝延萬壽無疆之慶,歌頌一人有道之長也。臣無任瞻天仰圣激切屏營之至?!?/p>
奉旨:“政本乏人,朕日望卿入閣佐理,如何又有此奏?幾務繁重,倚任甚切,還著鴻臚寺堂上官宣諭即出匡輔,以副眷懷至意。不允所辭。吏部知道。”
《萬歷起居注》,萬歷二十六年七月:
十八日辛丑,大學士沈一貫奏:“為患病危篤調理罔功三懇天恩放歸田里以延殘喘事。臣攝身不謹,致嬰重疾,屢蒙皇上備加憫憐,寬假調理,昨又遣鴻臚寺堂上官,到臣寓所宣諭德意,令臣痊可早出輔理。犬馬賤軀,何至仰煩至尊睠顧之殷如此?臣不勝感涕。隨即具本申謝外,伏念臣區(qū)區(qū)報國之心,自為小臣已自期許,況今遭際非常,豈忍有負皇上生成之大恩哉?實緣賦命淺薄,叨冒過多,天忌其盈,致此奇疾。百般苦楚、一時畢集,徧訪諸醫(yī),罔知措手。臣之病狀,有難盡言,總之痰火壅塞,腹背如焚,心志憒眊,飲食膈絕。每一痛發(fā),幾不欲生,下體尤病,足不履地,日夜輾轉于牀席之間,氣咽聲微,不能出口。藥餌無效,按摩罔功。醫(yī)人朱法等共稱勞傷過度,非旦夕可愈,惟解官就閑,庶幾僥倖萬一之生路而已。臣奉宣諭以來,日夜思強起以畢報効之誠,而沉痾糾結,有增無減,實係十分沉重,難以挨延。圣恩正賜眷存,而臣命適當極否,是皇上不棄臣,而天實棄臣,臣之心亦不自棄,而臣之身實自棄。心熱徒炎,淚盡無益,一腔夙愿,空鬱奚施?臣素小心畏慎,每上一疏,遲回數(shù)日,若萬分之一尚可冀望,豈敢復有瀆于君父之前?人情危急則呼天,病甚則呼父母,臣之所恃為天、為父母者,惟皇上,急不擇辭,實非得已。
伏乞皇上哀憐,早賜骸骨,放歸田里,臣即殘廢馀生,儻馀一線存活,則尺寸之効尚有望焉。如其終填溝壑,他生必為犬馬,以償今生未畢之愿也。臣無任懇激待命之至。為此謹具本?!?/p>
奉旨:“前已遣官宣諭,日望卿入閣匡輔,如何堅詞求去?暫準假調理,痊可即出,以副朕倚任眷懷。慎勿再有托陳。吏部知道。”
《萬歷起居注》,萬歷二十六年七月:
二十二日乙巳,大學士趙志皋等題:“臣因閣臣缺人,三疏陳請,未奉俞旨,日夕瞻望。伏念閣臣上佐萬幾,下總庶政,責任宏鉅,至蒙發(fā)下章奏擬票,裁決可否,定于一時擬議,必須參酌往時,常備官三四員、或五六員,猶恐知慮未周,顛覆是懼。
乃今臣一貫抱病出告,止臣志皋一人供事,矧年紀老大,知識昏庸,徒竭精神,毫無補裨。且一日之間,為時有幾?一人之見,豈能盡周?凡事干軍國重務而未易裁決者,須合眾見以議之,恐恐然猶慮上無當于圣心,下有拂于眾志。況當今之何時也?東倭寇報屢聞,四方征調不息,主上有宵旰之憂,人民多驚擾之苦,而可使一衰庸老臣賛襄圣主?其不至于僨國家之事者鮮矣。此臣等所以不避煩瀆、而屢次瀝誠以請也。且眾正盈朝,則四夷觀望,昔宋起司馬光于洛下,金人輒戒其將士不可犯邊,中國再相司馬矣,是豈啻十萬之師已哉?
伏望皇上明詔即起素有德望二三舊臣,或特簡見任諸臣二三人,同心輔佐,則賢才進而萬政理,倭奴聞之將不戰(zhàn)而自退矣。臣等無任懇切企望之至?!?/p>
《萬歷起居注》,萬歷二十六年九月:
二日甲申,大學士沈一貫奏:“為病勢轉劇痊可無期四懇天恩放歸田里以幸馀生事。臣患病三月,屢蒙皇上備加憐憫,宣諭頒賜,寬假調理。臣不勝感激,日望病可少圖報效。詎臣心日益急,病日益增。前月恭遇萬壽圣節(jié),遠邇臣工奉表稱賀,臣為近臣,受恩最厚,敢不力疾強起共效嵩乎?每于榻前學步,便覺腰膝怯,稍見風日,頭目昏眩,幾至傾跌,遂弗克匍匐叩頭宮門,臣獨何心而能安此?臣前具疏申賀,又不敢明言其狀,臣心益苦楚迫切,肝膽欲碎,而臣病遂益沉重已。臣訪醫(yī)切脈,謂是繁火內蒸,心脾兩竭,寒熱交訌,肌肉潛消,即今瘦骨如柴,惟有一息未斷,奄奄待盡而已,臣不勝悲憤。三十年來,受皇上知遇,委之密勿,眷懷異常,一旦恝然以骸骨請,臣復何心而能安此?顧臣心存報國而身不能支,義切忠君而命不可逭,徬徨無補,展轉增欷,此臣日夜附心無可奈何而安之若命者也。臣子稍長者,為臣亡妻扶柩歸里,次子五月病故,今在寓者僅孩提二子耳。臣病臥中,止有一二僮仆,時見臣精神恍惚,語言顛倒,或晝臥瞑目而口中啽囈,或夜分驚起而號泣達旦,輒呼臣醒,問臣所以,臣似夢非夢,若見臣先父母共處一室,時覺傷心。蓋人之精神魂魄,強則鄰于陽,衰則鄰于陰,況廢病則呼父母,臣不啻號呼,且窹寐見之矣。臣顛迷錯亂,不避忌諱,敢直吐于皇上之前。
伏望皇上憐臣苦情,哀臣病悖,特賜放歸,俾臣得見父母墳墓,少慰臣垂死一念。萬一獲保殘喘,是皇上賜之馀生,丹心未灰,圖報有日,臣之大愿也。若因題獲正首丘,則皇上高厚之恩,始終成全之德,臣死且不朽。臣不勝哀鳴激切悚惕待命之至?!?/p>
奉旨:“覽奏知卿情辭迫切。但國家多事,宵旰深憂,卿為重臣,豈宜屢疏求去?有疾著再加調攝,稍可即出輔理。不允所辭。吏部知道?!?/p>
《萬歷起居注》,萬歷二十六年九月:
十三日乙未,大學士沈一貫奏:“為病篤待命五懇天慈曲憐早放以免誤國事。臣自五月在告以來,屢因患病乞身,伏蒙皇上如天恩德,諭頒慰憐,日月相續(xù),道路相望,臣舉家感激,早夜焚香,告祈上蒼,庶幾再起,以圖報明時于萬一也。無奈病根極深,醫(yī)工歛手,前月之內累換癥候,五內自讐,一骨空在,身魂相離,語言錯亂,足不任地,日夜呻吟涕淚,至于兩目亦昏暗不能視物。因不得已于今月初二日,具本懇放,以幸馀生,伏奉圣慈俯亮臣之迫切至情,但以國家多事,宵旰深憂,令臣再加調攝,以期佐理。臣蒙頭百叩,感激增悲。蓋今國家委為多事,九重獨任憂勤,臣素發(fā)憂國奉公之誓,幸際日月風云之側,及今不一少效,萬世寧復稱人?上以聞命之頃,有不勝義憤之鼓激者。顧命實不猶,病適轉甚,虛憍難久,力盡神疲。是夕心火暴熾注不收,體初癢后疼,如嬰湯烙,至于九日,忽暴注不收,頭漲如盤,身暈如輪,一厥之后,半體麻痹,氣咽聲嘶,去死分寸,無所哀控,蓋自傷悲而不敢遽爾再瀆于君父之前也。則時自解慰,以為臣方健時,身非臣身,乃皇上之身,既當不避寒暑,晝夜為國宣力,今病既亟,身非臣身,乃造物之身,又當任其生老病死,時至則行矣。既又念之,閣臣非養(yǎng)痾之官,今時非閑暇之日,三月在告,一痊無期,國家多事而欲望病臣任事,霄旰深憂而欲望病臣分憂,如以跛鱉涉峻崖,遠水救近火,既不可恃,又不能待,若復遷延,
不過為前閣臣陳于陛之續(xù),溘亡旅邸,作飄泊無依之鬼耳,竟無一裨,空增萬罪
。比者既蒙皇上鑒臣迫切至情,伏想圣情既已垂憫,今臣又萬分危急,比前迫切尤甚,至仁極慈,必蒙痛惜。
輒敢冒威懇祈,伏望早霈洪恩,允臣解職還鄉(xiāng),俾得乘此殘喘未絕,歸正丘首,臣生當啣環(huán),死當結草。臣無任瀝血披腸懇祈瞻望之至?!?/p>
奉旨:“覽卿奏情詞迫切,朕非不知體念。方今國家多事,宵旰靡寧,全藉卿等同寅恊恭,匡輔國政,安輯宇內,卿乃屢疏求去,殊非盡忠體國之念。有疾不妨再加調攝,痊可既出賛理,以副朕眷懷。不必再辭。吏部知道?!?/p>
《萬歷起居注》,萬歷二十六年九月:
二十九日辛亥,大學士趙志皋奏:“為年衰已甚佐理惟艱懇乞圣明憐察蚤賜放歸遴選賢佐以圖至治事。臣于萬歷十九年,蒙皇上以閣臣缺人,不以臣為不肖,謬荷特簡,與原任輔臣張位進閣共事者幾七年。臣嘗自分,衰殘之年久當避位而去,且數(shù)年之中屢被人論劾,而臣乞休之疏更倍之,俱蒙皇上眷倚,溫旨勉留,遣中使慰諭。夫以衰年求去不遂,以諸臣論劾求去不遂,天恩誠厚,臣心實苦。蓋位高者身危,任久者蚤避,自古以然,而臣懼不能免也。今歲以病杜門謝政者數(shù)月,自喜幸蒙圣鑒,冀得生還,不意張位奉旨罷免,而沈一貫又以患病給假在家,閣署幾空,臣萬不得已,復勉強扶病入閣辦事,而此心實旦夕慄慄危懼。然臣非以去位為懼也,懼人不諒臣之心,謂臣此番復出或為固寵,甚則或疑臣與同事者有所猜嫌,而欲加臣以不韙之名也。夫圣天子明明在上,賢公卿濟濟在下,而俾臣復冒不韙之名,是臣之所大懼也。臣老矣,竊位既久,負恩殊深,逾致政之年,叨極品之榮,值多事之際,既不能殫心竭力為君上紓四方之憂,又不能薦賢舉能為社稷成休明之治,臣又何顏立于朝廷之上哉?臣雖不言,臣心實無以自解,而近日臺省衰庸之言可鑒矣。且今之閣臣,即古之相臣,佐天子以理萬幾,集眾正以成大業(yè),恐恐然猶懼不勝,而可使衰暮老臣獨當其任哉?知必不能矣。
臣前請推閣臣,先后疏揭者四,俱未奉俞旨
,犬馬私衷不勝跼蹐。
今聞次輔沈一貫病體少痊,可以強出,伏望特賜宣諭,促令入閣
。再惟今日急務,莫先于推舉閣臣。閣臣多,則意慮周而國是定,閣臣少,則意見寡而國是搖。伏望圣上即敕下吏部,將朝野素有德望諸臣會推六七員,以俟圣明簡充輔弼之選,庶羣賢彚進,而國政大禆。如臣衰病,則固不可一日留者,并乞皇上亟賜罷免,俾臣得以缷此莫大之重肩,避免多口之指摘,優(yōu)游田里,歌詠太平,則未死之年,皆皇上覆載之恩也。臣不勝激切仰望之至?!?/p>
奉旨:“朕覽卿奏,情詞懇切,豈不體念?但今國家多事,邊境弗寧,朕心日夜焦勞,正賴卿老成任事,公謹運籌,弼成化理,豈可恝然求去?宜益展忠猷,以副眷倚至意。不允所辭。
次輔一貫,便著鴻臚寺堂上官宣諭即出佐理。閣中缺輔,著吏部便會九卿科道掌印官,公同薦舉數(shù)員來用
。該部知道。”
《萬歷起居注》,萬歷二十六年十月:
十月癸丑,朔,大學士沈一貫奏:“為恭謝天恩事。今日首輔趙志皋一本奉圣旨:‘朕覽卿奏,情詞懇切,豈不體念?但今國家多事,邊境弗寧,朕心日夜焦勞,正賴卿老成任事,公謹運籌,弼成化理,豈可恝然求去?宜益展志猷,以副眷倚至意。不允所辭。次輔一貫,便著鴻臚寺堂上官宣諭即出佐理。閣中缺輔,著吏部便會九卿科道掌印官,公同薦舉數(shù)員來用。該部知道。欽此?!?/p>
該鴻臚寺堂上官張棟等,恭捧到臣榻前宣諭。臣心惟膽寒,汗流浸趾,感激無涯,悚懼并集,不覺痛失聲,浙魂殘喘,何當天睠勤隆至此也?自臣伏枕以來,今一百二十日矣,屢蒙賚賜之厚,復拜宣諭之殷,溫旨慰存至于五六,寬假調理大破常格,臣日夜望病患之少瘉,圖犬馬之一效。何期久滯膏肓,至今未起,皇上不加譴訶,而尚廑憫惻,盛典再及,近今所稀,草木雖枯亦當為臣生春色矣。昔孔子論孝,曰:‘父母惟其疾之憂。’臣為皇上之子,不自謹疾,以致君父之憂,不孝不忠孰大于是?茲蒙帝曜之吉監(jiān)懸,想災星之遠退,茍飲食可以少進,步履可以扶掖,豈敢孤負鴻恩,自捐丘壑,顧圣心雖甚慈惻,天意未審若何,內懷恓惶,實難啟處。臣無任涕泣悲楚百稽百叩之至?!?/p>
奉旨:“覽卿奏謝,朕知道了。方今國家多艱,閣臣缺人已久,宜益加調攝,痊可即出佐理,毋得再辭以負朕眷倚之意。該部知道?!?/p>
《沈文恭公年譜(沈泰藩)》:
上命鴻臚再傳,諭太醫(yī)日視疾,使相望于道,公(沈一貫)筮得剝之象,遯之四,稱疾篤。
《萬歷起居注》,萬歷二十六年十月:
七日己未,大學士趙志皋奏:“為衰年因病益虛病體因勞愈甚懇乞天恩憐察容臣給假調理以延殘喘以盡臣節(jié)事。臣本以衰病艱難,萬難驅策,祇因閣署一時乏人,不得已力疾強出。而臣之病根實在,忽于本月初五日,在閣辦事畢,回至私寓,覺徧身潮熱,手足麻木。臣時已知舊病復發(fā)矣,然在閣止臣一人,何敢少逸?次早復勉強入閣,已自不禁,及出時頭日益加眩暈,左足不能屈伸。隨倩人扶掖回寓,即延醫(yī)看視,謂臣之病,夙病也,似成痿痺,必須從容調理,方可望痊。緣臣年齡頽邁,氣血久枯,積勞成虛成病,必非旦夕可愈。切念閣署竝無一官,臣心非不踧踖,何敢遽然求去?奈病入膏肓,勢實不能強起。用是不敢不陳乞于君父之前,伏望圣慈鑒臣情非假託,容臣給假調理,俟病稍瘥,再圖補報。儻一日未填溝壑,則一日感皇上再造之恩。
仍乞諭令次輔沈一貫,即入閣辦理。及吏部會推過閣臣,并乞皇上早賜簡用。庶弼亮有託,政務不致廢弛
。臣不勝祈懇待命之至。”
奉旨:“卿偶疾,宜慎加調攝,稍可即出輔政。朕聞次輔一貫前恙少愈,還著鴻臚寺官傳諭守催,進閣佐理。所奏會推閣臣,候旨行。該部知道?!?/p>
《沈文恭公年譜(沈泰藩)》:
十月,蘭溪(趙志皋)體半枯,上促公愈甚,始逡巡就職。
《萬歷起居注》,萬歷二十六年十月:
十四日丙寅,大學士沈一貫題:“臣在告五月,所奉皇上恩賚、恩諭、溫綸,獨蒙厚眷,鴻慈超絕前后,臣竭口不能□感,摩踵不能稱報,惟有銘縷肺腑,傳示子孫而已。宣諭之時,猛欲即出,緣久臥身弱足軟,連日學步。初見風日,適又感冒,寒熱往來齒痛面踵之疾,如費調理。謹于本月十四日赴鴻臚寺報名,十五日見朝,及謝屢次非常恩典,入閣辦事矣。但臣猶有縷縷至情,不敢不言。臣病多端,向已廑瀆,但言其大者。則腹背之間常如火烙,閉目尤甚,終夜不睡,性躁妄發(fā),又不耐思量,恐致錯悖,辜負圣知,此臣內病之大者也。至于步履,極其艱難,腰膝以下似非臣有,出入禁闥,寸步千里,又臣外癥之大者也??傄蝻嬍橙丈?,脾胃否膈,況以年衰弱甚,益難滋養(yǎng)。今未減十之一二,但因諭旨洊頒,寵私過厚,恩重身輕,威尊命賤,萬不得已,扶掖而出,冀藉皇上如天福庇,回春再生耳。臣不敢愛身,但恐誤國,若孤君父眷倚之意,萬死何足塞責?今首輔在告,而臣以一病軀獨任,更無同心資助,只取給于胸臆之內,夙夜戰(zhàn)兢,恐其顛仆不遠。就使旦晚之間首輔即出,而閣事繁重,恐非二臣所能拮據(jù),抑且萬方不便傳聞。
伏望皇上,早將吏部所推輔臣簡命幾員,共圖佐理,實今日第一急務。臣犬馬茍可支持,決不敢推諉,庶幾同寅恊恭,共襄大業(yè),以酧今日泰交之隆遇也。臣不勝感激愿望之至?!?/p>
《萬歷起居注》,萬歷二十六年十一月:
六日丁亥,大學士沈一貫題:“為給假事。臣力疾勉強連日,又加焦勞,昨晚半夜舊病舉發(fā),徧身寒戰(zhàn)如水,難以見風。伏乞圣恩暫假數(shù)日,即行趨閣辦事,臣不敢偷安。謹此具題?!?/p>
奉旨:“朕覽卿奏舊恙偶發(fā),準給假調攝,稍可即出賛襄。還著御醫(yī)診視調理。吏部知道?!?/p>
《萬歷起居注》,萬歷二十六年十一月:
是日(十四日),大學士沈一貫題:“臣逢時特達,受恩弘深,頃因病發(fā)請告,即蒙許可,隨遣御醫(yī)診視,因獲更生。臣之微身,乃皇上再三生全之身也,敢辭摩踵以圖稱塞?除今日報名廷謝、入閣辦事外,惟是臣之一腔苦情,無所陳告,敢恃恩私,為皇上極言之,伏祈矜憐,早增閣臣以重政本,因以緩臣垂亡之命焉。
蓋內閣者,皇上之內閣,天下機務之所從出也。臣不敢以病誤事,又不敢以病推事。前者屢造首輔,首輔具言欲得靜養(yǎng),不能即出。今臣在告,首輔又貽書于臣,囑臣早出,且言即二皆健,亦當固請增閣臣,以圖同寅恊恭之效。
今首輔既久不出,皇上又久不增,則豈徒苦臣一身
?切恐誤國不小。若于國事有誤,難罪臣亦何益乎?
《萬歷起居注》,萬歷二十六年十一月:
(十四日)臣于今日,有濱于死者三焉。以久病馀生,而夙夜繁劇不休,必將以勞死,一也。
才微德薄,而加之以孤立無助,必將以罪死,二也。
禁中之事,非外人所知,而獨任獨為,雖無專擅,誰則信之?必將以讒死,三也。
臣今固請,恐皇上必以煩瀆嗔臣,縱或嗔臣,而臣之罪輕。臣今不請,則公論必以眾罪加臣,皇上雖欲保全之而不可得,臣之罪重。此臣之所以寧冒威嚴而懇求不已也。即使臣身不病,亦不可不請。臣聞之,下臣事君以身,上臣事君以人,事君以身,則一人之獨力有限,事君以人,則眾賢之共舉無窮。故古者進賢蒙上賞,蔽賢有顯罰。臣今已病,而猶不避賢,且至于蔽賢,罪又當若何?此臣所為滋懼也。意者皇上謂閣職甚重,而人才難知耶?凡所謂人才者,必用而后知其為才,不用不知其為才也。其人若能讀書循理,守己奉公,則今日之端士,即他日之名臣,而無不可用,不必以未試而重疑之,亦不可以小嫌而終棄之也。
《萬歷起居注》,萬歷二十六年十一月:
是日(二十二日),大學士沈一貫題:“臣等竊以為天下之事,出于天理人情之極者,必不可不行,又至于數(shù)窮理極之時者,斷不容少緩,況家庭父子之間,尤為至情,不矯強,無俟人言者,則今日皇長子之冠婚是也。
臣等間侍講讀,伏睹睿容溫粹,玉體充盈,問學日新,聰明天啟。慶吾君之有子,頌義方之慇懃。惟是冠禮未成,儀章弗稱,好逑尚邈,淑德愆期,天聽轉高,人心孔亟。
臣等職親地近,幸無明諍顯諫之嫌,敢冀皇上豁然允行,令天下傳圣明獨斷之美
。冬日維暮,新歲倏更,揆以世情,萬不可已。
臣等謬忝輔弼之司,動關天下指摘,即一事不妥,羣議沸騰,矧大典久稽,賛襄何在?豈不聞密勿近臣,格心為上,待言而悟,為術已淺?累牘無當,負罪益深。
萬一此禮再遲,大小臣工紛紛煩瀆,轉覺觀聽不雅
。臣等區(qū)區(qū)固不足惜,而謂千萬年有典有則之熙朝,侍十八歲不冠不婚之元子,宣播外夷,昭示來世,甚非所以為訓也。披瀝已盡,不知所云,伏望俯從。無任激切隕越之至。”
《大明集禮(徐一夔、李時增)》卷二十三下嘉禮,皇太子加元服:
國朝:皇太子加元服,參用周文王、成王冠禮之年,近則十二,遠則十五。天子自為主,設御座于殿庭,設冠席于殿之東壁,擇三公太常為賓賛,三加冠。祝醴、祝辭、醮辭、字辭,悉仿周制。爰舉歴代之制,悉著于篇。
《萬歷起居注》,萬歷二十六年十一月:
二十八日己酉,大學士趙志皋、沈一貫題:“昨日禮部接出圣諭:‘朕惟冊立、分封東宮及諸親王,此乃祖宗訓章大典,嫡庶長幼一定,自有次序。緣因皇長子為稟質清弱,氣體未充,況皇后年在玅沖,又屢遭不諱大難,故不得已遲緩少俟耳,非有別意,亂危家國。昨者大行皇妣之服已滿,雖無三殿,其二宮不日落成,
皇長子齡已過期,體已充足
,爾該部便具選婚舊儀來看。其冊立并加冠禮,少俟二宮落成之日行。朕又思三皇子、五皇子、六皇子、七皇子,俱已長成,若再少待,恐又費一番事,不若亦于二宮完日一并加冠、分封,庶免煩擾。內皇三子、皇五子年歲稍長,待分封之日可著出閣讀書,親近儒臣,朝夕訓誨,以開蒙塞。禮部知道。欽此?!?/p>
《萬歷起居注》,萬歷二十六年十一月:
臣等伏惟,皇長子冊立、冠婚諸禮,四海臣民瞻望已久。皇上渙發(fā)慈衷,布宣恩綍,禮臣捧出,中外傳聞,朝署簪紳舉色喜以相慶,閭卷蒼赤亦踴躍而歡呼,臣等稽首號讀。大哉王言,明《祖訓》之當序分長幼,念中宮而有待,偶致延遲,茲及禫祥,遂求嘉儷,元良早定,先徵六禮之儀,皇子分封,并舉三加之典,卜云其吉,擬宸居之告成,愛而知勞,期儒臣之納誨。言言信如金石,事事恊于典章,經(jīng)畫出于宸衷,作為超于大圣。尋常之見,窺測固難,臣等忝列樞機,躬逢盛美,雖中宵舞蹈,曾莫罄其懽衷,即前此瀆陳,翻自尤其過計。
竊惟本月二十五日,時當長至,日煇三珥,主有大喜,乃知圣意方動于淵微,玄象已昭夫靈貺,天時人事,豈曰偶然?萬祉千祥,行當輻輳。實以集社稷靈長之慶,豈徒釋四方疑揣之心?臣等無任欣躍慶祝之至。除選婚儀注禮部具題外,其皇長子冊立、加冠,皇三子、皇五子、皇六子、皇七子加冠、分封、出閣等儀,謹遵旨俟二宮完日另行題請。查得選婚該有敕諭禮部一道,茲謹僭擬上請圣裁。謹具題以聞?!?/p>
《萬歷起居注》,萬歷二十六年十二月:
二十三日甲戌,大學士趙志皋奏:“為衰年病困難支手足殘疾已廢萬分不能供事懇乞圣慈垂憫早賜放還以全軀命事。臣因病三疏乞休,伏奉圣旨:‘朕久傒卿出視事,何為遂稱篤疾求去?奏內所辯事情,已知道了,不必介意。還善加調攝,俟痊可輔理。不允所辭。吏部知道。欽此?!?/p>
竊念臣自病中屢有陳乞,即謬荷眷留,凡遭指摘,即曲蒙圣鑒,真遇隆于不可繼,而恩被于無所加矣。際此明時,睠茲高厚,竭蹇躬盡瘁之力,以仰報皇上曠蕩之恩,固人臣之義,亦病臣之心也。但事與愿違,情非假飾,又望皇上察而憐之。臣患病已踰二月之久,調治幸有御醫(yī)之託,使臣若非痼病,必當漸有起色。乃今日復一日,未見稍減,愈覺增重。左手既不能持,左足又不能履,即前脾胃泄瀉,今且徧體骨蒸,前痰火上炎,今更頭目昏暈,呻吟牀褥,氛息奄奄,與死祇一間耳。蓋緣血氛衰耗,非藥石之所能扶,非箴砭之所能救。然則皇上留臣者,尚冀臣可以復出,勉效馳驅,其如病廢之人,必無任事之理,密勿之區(qū),又豈養(yǎng)痾之地?在朝士紳亦有詣臣臥榻看臣者,見伶仃病苦之狀,莫不惻然動心,臣亦自恨請告之遲,不意衰年而膺廢疾若此也。
伏望皇上憐察真情,毫無虛假,早賜放歸,俾臣抱骸骨以歸故里。不但臣感再生之洪恩,而臣之子孫,亦當戴天恩于世世矣。臣無任感激懇望之至?!?/p>
奉旨:“朕覽卿奏,知疾尚未平,宜寬假安心調攝。春陽伊邇,易于導迎,還著差去御醫(yī)上緊視療,以慰朕佇待之心。所辭不允。吏部知道?!?/p>
《萬歷起居注》,萬歷二十六年十二月:
是日(二十三日),大學士沈一貫奏:“為閣務缺人辦理孤臣憊極難支懇乞圣明早賜簡命容令退休以光新政事。竊惟內閣缺官,今已半載,止有趙志皋及臣二員見在,而遞病迭興,又不能全入。志皋嘗具疏請補,臣亦嘗具疏請補,又經(jīng)三次揭催,未蒙簡用。臣蒲柳質衰,狗馬疾甚,實恐人道之患與陰陽之患并于一身,而無以謝天下萬世,安能避煩瀆之咎而不稽首于九閽之前?竊惟神龍之所以布雨澤于天下者,有風云為藉也。風云之藉不厚,雖神龍無所施其神矣。人主猶神龍也,而必藉眾賢為之輔。眾賢猶風云也,輔理單孑,是微風薄云,為藉不厚,何以顯神明之功?我皇上神圣獨運,而大澤猶屯于天下,臣以為輔理之藉不厚故也。且朝廷之有輔臣,猶車輿之有輪轂也。一輪缺則車不行,豈惟不行?將有傾辀之虞。今為皇上之輔者,獨二病臣,是二朽輪耳,而不能當一輪之用,又何望其鳴和鸞,駕大輅,而收引重致遠之績?又知其不可也。往時四臣在閣,每一事而經(jīng)四手,故耳目心思稍有優(yōu)裕,而得慮其所未及,舉其所未周。乃今獨令臣為之,舉四臣之事并于一臣,而耳目之應接不暇,心思之料理不遑,遂有因循姑置、溺而不舉之職。臣安敢自誣,以為盡心協(xié)志而無遺憾?雖臣本意亦欲策發(fā),而謀斷無侶,輾轉生疑,至增一事為數(shù)事之勞,愈多愈棼者有之,此臣之所以病益深,衰益甚,而職益廢也。臣性稟迂愚,與世無適,火馳四應,原非所長,晷短天寒,尤多不給,而況素無學問,復鮮夾持,日暮途遠,恐不免于倒行,離羣索居,慮難至于寡過,一字有失,萬謬叢生,小犢僨車,咄嗟何及?終負任使,其??芍8`惟圣祖立制,大小官員必有丞貳,所以預防人臣非僻之心,而厚之以寅恭之益,使不抵于悔尤也。自古明臣,不能以一身獨為,而況至愚極陋如臣,能獨為乎?即在卑僚,不可以一身獨任,而況代言佐政如閣臣,可獨任乎?外人不知禁中事,必謂閣臣素為上所倚信,今茲不增,乃臣等專擅之由,欺蔽之故,而非上本意,不然,于祖宗設官之意宜增,何為久不增也?于萬機樞本之地宜增,何為久不增也?于皇上圣政一新,修廢舉墜,諸曹盡補,羣賢悉登,閣臣尤宜增,而何久不增也?令臣獨策駑足,獨瀝枯腸,獨當危機,獨受惡名,為此,閣中夙為射的,而以臣為招尤不可解,雖家置一喙,其能白乎?
伏乞皇上憫臣衰羸??嘀畼O,俯賜骸骨,免貽政本之羞。尤念政本安危大機,早將吏部會推諸臣點用數(shù)員。若尚未當圣意,乞敕吏部再推二三員,以資選擇。庶幾輔理無闕,而新政有光矣。有如不蒙允行,而復令且需后命,則適滋天下之疑,而臣亦無所逃誤國妨賢之罪,非所望也。臣不勝披肝析膽懇祈之至?!?/p>
奉旨:“朕覽卿奏,祈請懇切,忠愛敬慎,殊可嘉尚。自古國家政務,君主于上,臣任于下,都俞吁咈,唐虞賛襄之盛治,及我祖宗設立內閣,樞機政本,最為詳悉,豈不知?但今閣務繁重,倚任尤切,
人之賢否,遽難周知
,乃欲斟酌發(fā)行,豈有不補之理?便著吏部通將前推再推堪任數(shù)員,開具來用。卿宜盡心佐理,不必疑畏,以副眷懷。該部知道?!?/p>
《館閣舊事(黃景昉)》,卷下:蔡光祿(蔡獻臣)又云:
江陵相(張居正)深于申韓者也,江陵之末,人情怨嗟,禍甚烈,而知申韓不足治天下也。
四明相(沈一貫)深于黃老者也,四明之末,大失海內賢士大夫心,而知黃老不足治天下也。
張以權勝,失則恣,沈以術勝,失則諉。
《利瑪竇中國札記(利瑪竇)》第十四章,朝廷批準了北京的傳教會:
首先,我們應該提到那位最高的達官顯宦。在中國,這種職位稱為閣老,當時他是唯一擔任這項官職的人(意大利文作Scinchiaomuon(沈蛟門,即沈一貫)。利瑪竇神父一直期望拜訪這位顯貴,他贈送些西洋小禮物作見面禮,其中一件是烏木精制的凹形日晷儀,主人特別喜愛。他受到款待和挽留,不僅要坐下來談話而且還要出席宴會。席間,主人愉快地聽取神父們談論他們正在進行的工作,特別是關基督教風俗的講解。
利瑪竇神父告訴他,基督教的婚姻只是締結于這兩個人之間,即使是皇室也是這樣。
閣老轉向參加宴會的其他大臣說,“
在一個婚姻是如此圣潔的國度里,別的事看來就不用再問了,僅此就足以說明其他一切都是規(guī)范得多么得當
”。
他向神父們回贈的禮物遠遠超過神父們送給他的禮品的價值,包括綢緞和皮貨,價值達四十多金幣。然后神父們又回送他的公子一份禮物,后來這位公子也和他們發(fā)展了非常親密的友誼,在他父親身居高位的整整八年多中間,他一直保持他父親這種仁慈的態(tài)度。這當然發(fā)展成為一種不可思議的威望,幾乎在任何事故中都永遠保證了他們的地位。
《喙鳴集(沈一貫)》卷十九,封夫人贈一品夫人張氏行狀:
余北發(fā)時,有僧晝夜坐于門,匄施彌月,余終不顧。
夫人出門時,一僧復然,竟兩月不捨一錢。
或問:夫人亦敬佛也,而何恡若是?
夫人曰:吾家無橫入,安得橫出?
《喙鳴集(沈一貫)》卷十九,封夫人贈一品夫人張氏行狀:
知大體,與論天下事,每嘆宵人之害公也。佐余謀,每以一語決,不多亦終不易。
《喙鳴集(沈一貫)》卷十九,封夫人贈一品夫人張氏行狀:
督泰鴻學,自幼繩之嚴。
人謂:夫人獨一子耳,何乃令不堪?
(張氏)曰:子與其不肖,寧無有?
泰鴻嘗偶失一試,召前,立而痛謫之,幾死。
《喙鳴集(沈一貫)》卷十九,封夫人贈一品夫人張氏行狀:
余受命日,泰鴻將試于鄉(xiāng)。
夫人語之曰:“吾見十年來,相公常以兒子得舉累,汝勿往?!?/p>
泰鴻曰:“兒聞命?!?/p>
《萬歷野獲編(沈德符)》卷十六,宰相子應舉:
自江陵諸子鼎甲以來,政府象賢,例為建言者所議,至婁江公子(王錫爵子王衡)之才。亦指摘及之。蓋以觸權之名甚美,不問其無忝科第否也。婁江當國后,蘭溪繼之,其郎君無可應選舉者。
已而四明繼蘭溪,其長子沈泰鴻,有聲諸生間,人皆以高掇期之。
偶至京省父,四明紿之曰:“汝盍授蔭為試中書舍人,就北雍(國子監(jiān))試,不勝浙闈逐隊耶?”泰鴻信之,四明竟題為尚璽丞,得旨供職。蓋絕其登進,可超然免于評論也。
泰鴻大恨,請急歸家,視其父若深仇。四明有所愛庶子,百端虐侮之,家庭之間,無聊生矣。四明在位久,卒被惡聲以去,歸里至與璽丞不相見。初不難借其子以市公,終于攢鋒聚鏑,受前人未有之彈射,所謂拙事無好手也。
《甬上耆舊詩(胡文學)》卷二十七,沈尚寶泰鴻:
字云將,相國一貫之子也。少有麗才,能詩,工書法,翩翩自喜。思以科名見,相國抑之,不使應諸生試,
始強就尚寶司丞,非其志也
。
家居,益與屠長卿、田叔、汪長文諸先生及湖南詩僧相唱酬,彷徉山水間。先子年,先生以才高忤時被黜,云將與長卿先生力辯諸當事,因得白,人以此益稱之。云將卒,相國尚在。所著有《閒止樓集》。
《甬上耆舊詩(胡文學)》卷十七,布政使沈公一中:
字長孺,號大若。少與從兄一貫、族兄九疇同研席知名,人方之三謝。初中進士,值江陵當軸,其二子亦以是科第上等,使交同榜名士,公所冣注目者,然公澹然弗顧也。授都水主事,議罷神嶺山采石,民得不擾。稍遷儀制郎中,多與藩邸關。時瀋藩負大力,有所干請,俞旨每從中出,公爭甚強,事得寢。出以按察副使備兵上荊,荊多庻宗,貧無賴,不受有司約,公為曲貸其困,巳稍整齊之,遂循循奉法。擢山東參政,以病致仕。起補福建參政,稅璫高寀與紅毛番通,許其貢市,為疏請,而番舶已泊漳門。公亢言疆臣無延宼入門理,宜以□守,下令集舟師逼使去,璫無以奪。其疏入,亦遂不行。進按察使,遷河南布政使,徙貴州。其地無成賦,一切車軨之備,仰給隣壤。適徵發(fā)巨材,人多受值而逋,隣值因不至,公下令先輸木者受鏹,立得材三千金。筑安撫,其民頗馴,數(shù)苦豪右侵,公具請使內比為州,拓地千里,遂力請骸骨歸里。逾年卒。
方公初釋褐,從兄文恭公(沈一貫)已在史館,
及文恭枋國,深以家門貴盛為嫌
,不肯引兄弟使同列,公亦遠自引避。每與客語終日,未嘗一及相君,人或徵起居,唯唯而已。嘗言:吾輩堅立腳根,庻晚節(jié)不至秋蓬轉,雖有智巧,豈能益吾命所無。其自守若此。所著有書禮二經(jīng)補注、梅園集。
《月峰先生居業(yè)次編(孫鑛)》卷二,壽尊師元輔蛟門沈老先生七秩序:
今歲公登七秩,方力辭位,上未許,計自拜相來,寔滿一紀,門人鑛在南都,敢撰辭拜頌焉。
《月峰先生居業(yè)次編(孫鑛)》卷二,壽尊師元輔蛟門沈老先生七秩序:
今上御極之二十有二年,乃相我?guī)熪瓷蚬?。是時,太倉王公將告歸,下詔卜相。先二年,已再枚卜,未俞。及是,復詰責吏部者再,始宣命。所謂如不得已,非耶?然公自未第時,已名滿海內,人翰苑而益重,已歷數(shù)階至少宰,海內皆望公旦夕入相。至是相,皆恨其晚,聞之者莫不喜色相慶。嗟乎,此豈可智力得者哉!夫相之道無恒也,世情變則局變,必欲以徃事徵之膠柱哉!然要與君為一體,離君以樹名,即得名,義弗安也。公之相也,倭方東訌,兵數(shù)萬赴朝鮮,未奏功,而播州土酋復負固違命,中使四出,有採有榷,儲宮年將及冠,位未正,嘉禮未行,大小缺多懸不補,而諸以言得罪者,又皆廢不用。上臨御乆,持獨斷以役羣眾,宰輔唯唯,承順不給。初猶四人,已止兩人,而首輔又臥于家,獨公入直。
公凡事遜趙公,退然不敢專,洞洞屬屬,小心以事上
。然至有盤錯,則委曲竭智,必期于牖納。
其他非重鉅者,一切以安靜持之,尤深避遠權勢
。
既而倭竟退,播竟平,三年乃正首揆。是冬東宮立,明年遂婚,天下心定矣。又拜兩相,商丘沈公、山陰朱公,皆四海之望,中外訢訢望治。
然公性孤介,門無私客,每欲散小群成大群,由是諸希進者,或謂公不親己
。比兩公至,公方慕身退之義,乞歸。
《萬歷野獲編(沈德符)》,沈四明同鄉(xiāng):
沈四明在事,與西北不洽固也,而待同鄉(xiāng)尤薄。時浙之名碩,惟沈繼山思孝尤著,特以與孫富平相構,久不出。
壬寅冬,沈歸德(沈鯉)為次揆,初抵任,兩人交尚未離。一日,謂四明曰:“公之里人又貴同年如沈繼山司馬者宜亟用之,吾同里門人之呂新吾坤亦宜一出?!?/p>
四明怫然曰:“呂之當起不必言,若沈司馬者,吾不敢聞命?!笔滤旒?。
蓋呂司寇為富平所厚,與沈司馬爭為太宰,同罷。四明方欲結歡西北,故抑司馬以伸司寇,究之司馬絀,而四明仍不為西北所與也。
時四明最善者,如蜀人錢給事夢皋、張御史似渠、齊人康御史丕揚、若浙人則有陳宮允之龍、姚給事文蔚、鐘給事兆斗、賀吏部燦然,俱稱契厚。然自以聲氣相引重,非關桑梓也。
《沈文恭公年譜(沈泰藩)》:
公稱病時,中外咸皇皇。偵公出處為安危,謂“一出可救新建(張位)”。
公曰:“
吾為新建出,誰與我
?”
后蘭溪(趙志皋)政日紛、織人熾,又謂“一出,可救蘭谿”。
公曰:
吾為蘭溪出,又誰與我
?
《沈文恭公年譜(沈泰藩)》:
十五年丁亥,五十一歲,正月廿三日,京察自陳,不允。
公(沈一貫)在部,見羣小噏訿,亂人視聽,切齒之。與楊二山(楊?。?、吳悟齋(吳時來)、李漸庵(李世達)語,數(shù)至淚下,其憂國若此。
《喙鳴文集(沈一貫)》卷二十一,答親知勸駕書,丁亥(萬歷十五年):
位在執(zhí)戟,雖且十年,一旦超先,躐躋三品,抗經(jīng)筵之眇論,戴憑之席已重,佐銓宰之下風,山公之啟可續(xù)。然而吾之不能一日安者,何也?吾能一介不取,而不能一介不與,能化導有情,而不能通難見之主,能御虎豹,而不能制猘狗。古語云:仕無中人,不如歸田。蘧蒢戚施,不如偃仰嘯傲,以適吾所勿為。李陵張空弮以格虜,
知難而退,事之常也
。
且吾之不能一日安也,有十以焉:
多病,一也;硁硁顧小節(jié),二也;不記事,三也;不喜樹黨植交,四也;心輕厭中人,不愿與共事,五也;事掣肘不可為,縱為,可小不可大,六也;好潔廉,無資以充結交,七也;四面攻者多,八也;不能忍氣,雖習寬大,終非性之,九也;坦夷平易,恥作兒婦人附耳語,澹泊清靜,不喜作為,又以競進為深愧,以保寵為大辱,十也
。
犯此十不堪,而妄以身試,非據(jù)而據(jù),身名俱敗矣。鳬鶴之性,不可短長,勉強而行,終非久道。自揣頭臚,可以已矣。
一入國門,終無善出之理
。處軒冕,意不為榮;飡藜藿,亦不餓死。故北望燕山,如牽牛入屠市,步步近死地。庸人可以不度德、不量力,吾可乎哉?文中子論三立曰量力,吾甚愛其言。君子所以貴早見預待者何?既已加諸身矣,辭無及矣;已出身而事主,終不能顧其親矣。
人臣在朝,則進退唯君
;既尊寵之,則憂喜同國。人臣之義也,暇遑自為計哉?如人在舟中,而更謀陸事。傳曰:魚水不務,陸將何及?愿公勿復以北征相勸。
《敬事草(沈一貫)》卷五,請禱雨揭帖:
題竊見春夏以來,亢旱連月。每見云合,輒起大風。間得?雨,無救枯藁。來年絕收成之望,黍荳鮮發(fā)生之期。自京師以至遼東、山東、河南、山西、陜西,皆稱不雨。米價日貴,民心惶惶。仰惟皇上,夙夜焦勞,宮中宻禱。臣等大小眾軄,不能黽勉調爕,消災迎和,深切悚懼。前禮部題奉欽依,行順天府官祈禱。既未昭格,冝加申命。合無勑下禮部,令其再行虔誠致禱,以徼天佑,以慰人心。謹擬傳帖一道進覽,伏乞圣裁施行。
諭禮部:去冬至今,亢旱為災,已歷三時。河井乾竭,二麥枯藁,民無所頼。朕日夜焦思動火,深維失德致此。你部里便具儀,遣官祭告天地、社稷、山川,并應祀神廟,竭誠祈禱。內外大小臣工,著令痛加修省,各勤職業(yè),以回天意,毋得徒餙虛文。(萬歷二十七年)閏四月十一日上十二日諭
《敬事草(沈一貫)》卷五,錄上萬歷十三年禱雨圣政揭帖:
題:頃者六氣失調,三時亢旱,仰厪圣心焦勞,深宮虔禱,并勑文武大小臣工,痛加修省,以消天災。臣待罪輔弼,五年于茲,爕理陰陽,實惟典責。災旱若此,咎將誰歸?
因追思萬歷十三年四月,禱雨未應,皇上親霈德音,親御布素,自武英殿徒步出大明門,祗叩郊壇,虔申祭禱。又召輔臣九卿,諭以天下有司貪贓害民,致干天和,令該部慎加選用。德音懇惻,朝野歡呼
。三輔臣亦各引罪自責,交相儆戒。
是時臣備員講幄,記注起居,竊窺皇上于諸臣,藹然如家人;皇上于小民,肫然如赤子也。撫今思昔,如在目前
。
《明神宗顯皇帝實錄》,萬歷十三年四月十四:
禮部進南郊禱雨儀注:上香、進帛、三獻、八拜,牲用特熟,薦不番柴,不奉祖配,用嘉靖十七年四月禮。而
步行不乘輦,出上意親定
。
《明神宗顯皇帝實錄》,萬歷十三年四月十七:
昧爽,上如郊壇,躬御布素,步出大明門,百官以班前導至壇位。
禮成,召見輔臣及九卿于幄次,諭曰:天時亢旱,雖由朕不德,亦因天下有司貪贓壞法,剝害小民,不肯愛養(yǎng)百姓,以致上干天和。今后還著該部慎加選用。
申時行對曰:皇上為民祈禱,不憚劬勞,一念精神,天心必然感格,此皆臣等奉職無狀所致。其天下有司官誠不能仰體皇上德意,臣等即與該部商量申飭。
上曰:還行文與天下知之。
將還,近侍請進法駕,上遽揮卻。日昳,上至自郊壇御皇極門,時行等起居。
上答曰:先生勞苦。
時行等頓首謝。復詣奉先殿暨圣母告。至是行也,往返幾二十里,群下慮勞圣躬,而上親舉玉趾無難色,圣容儼然若思,穆然若深省,百官萬姓無不舉首加額,歡呼頌圣德焉。
《敬事草(沈一貫)》卷五,錄上萬歷十三年禱雨圣政揭帖:
臣因恭閱紀載,
即此匝月之內,圣政極多
,不獨躬禱一事。如
親享太廟,詰責太常卿沈人種轉身輕慢,復用為福建巡撫。如念刑獄冤濫,去熱審尚遠,即諭刑部輕罪減等,重囚情可矜疑者,虛心鞫審。如念燒造磁器、屏風、燭臺及大龍缸,糜費難成,即并行停止。如念天下災傷地方,錢糧出辦艱難,即傳旨蠲免一年,并免先年災傷地方帶徵錢糧。如念戶部婚禮,錢糧難辦,即減三分之一。至于并建眾輔,召見煖閣,君臣唯諾,宛若唐虞,羙政多端,史不勝紀
。匝月如此,馀月可知。
輔臣申時行、許國、王錫爵、王家屏,并以當代名賢,濟濟在閣
,此謀彼斷,協(xié)力賛襄,智慮周詳,精神暇豫,知無不言,言無不行,故上下泰交,共成盛治。至今海內思歌謳吟,使皇上循此不已,堯舜何以過之?
《敬事草(沈一貫)》卷五,錄上萬歷十三年禱雨圣政揭帖:
邇年以來,端居靜攝,朝講希御,勵精軫恤之念,不無少遜于前。而首輔趙志皋,又抱病經(jīng)年,給假未出。
臣以衰庸之才,一身獨任,智慮不逮于前人,精神每眩于多事,倉皇救過,然且不暇。其于圣政闕失,安能從容調護,以時禆補?致使盛羙漸隳,瑕疵累見
。試檢比來所行,復有曩時一二乎?曩親禱郊壇,親享太廟,今對越久虗,庭燎無光矣。曩詰責沈人種,猶加器使,今遷謫不還,即考選科道之命亦不下矣。曩慮刑獄冤濫,今守令無辜被逮,縉紳滿囹圄矣。曩停止燒造,今開採之使布滿天下矣。曩蠲及帶徵錢糧,今皇店稅課朘民骨髄矣。曩戒剝害小民,今無藉棍徒假官橫噬,莫可誰何矣。曩傳免婚禮錢糧三分之一,今冠婚冊立等錢糧多至鉅萬,需求日急矣。
曩四輔并列,召對煖閣,今閣臣寥寥,晉接無期矣。
試舉今昔之政,虛心并觀,豈不天淵懸隔,若兩人之所為者
?前海宇寧謐,今安得不騷動?前百姓謳歌,今安得不怨咨?不見其形,愿察其影。即今楊應龍以小丑敢為跳梁,臨清負販窮民敢與中使作仇,湖口、儀真、上新河等處所在為梗,人情騷動可知也。中外諸臣懷忠極言者,不知其幾,詞意迫切,有非人臣所忍聞。賈生痛哭流涕長太息之談,不至于此,即諸臣之惋惻而天下怨咨可知也。靡不有初,鮮克有終,開元、天寶可為烱鑒,皇上何忍以三五盛治而任其日頹日弛乎?臣上累新政,下愧舊臣,災沴頻仍,救禳無術,躑躅徬徨,徒有涕淚。
《敬事草(沈一貫)》卷五,錄上萬歷十三年禱雨圣政揭帖:
偶因禱雨省愆,愴然追感,謹將萬歷十三年四五月中圣政摘舉略節(jié),以干睿覽。
皇上即不遠師帝王,近法列祖,第以所嘗躬行者,反覆思維,恍然省悟。如寐斯覺,如醉斯醒,紹續(xù)前羙,蕩滌后瑕,則勵圣徳于廢闕之馀,徳愈光;宣皇仁于壅閼之后,仁愈溥
。騷動復為寧謐,怨咨轉為謳歌,人心不搖,天災可挽,百祥并集,萬福攸同。皇上直與古帝王齊名,而臣亦藉以少逭戾愆,不至為前諸臣罪人矣。臣無任激切仰望之至,謹具奏聞。
《明神宗顯皇帝實錄》,萬歷二十七年閏四月十六:
以久旱,祭告南郊、北郊、社稷、山川、風云、雷雨、黑龍?zhí)?,命公徐文璧、侯陳長弼、郭大誠、伯王學禮、駙馬侯拱宸、真人張國祥各行禮。
《明神宗顯皇帝實錄》,萬歷二十七年閏四月廿四:
以雨澤沾足,告謝南郊、北郊、社稷、山川及風云、雷雨、黑龍?zhí)吨?,遣公徐文璧、侯陳良弼、郭大誠、伯王學禮、駙馬侯拱宸、真人張國祥等各行禮。
《明季烈臣傳》:
二十六年,吏部尚書蔡國珍罷。廷推代者七人,戴居末,帝特擢用之。
當是時,趙志皋、沈一貫輔政,雖不敢撓部權,然大僚缺人,九卿及科道掌印者咸得自舉聽上裁,而吏部諸曹郎亦由九卿推舉,尚書不得自擇其屬,在外府佐及州縣正佐官,則盡用掣簽法,部權日輕。戴視事,謹守新令,幸無罪而已。
明年,京察。編修劉綱、中書舍人丁元薦、南京評事龍起雷嘗以言事忤當路,咸置察中,時議頗不直戴
。
《林居漫錄(伍袁萃)》前集卷三:
予自通籍至今,三十年間,京察凡五。最可恨者,無如辛巳;最可哂者,無如丁亥;最可快者,無如癸巳;而乙巳近之,
己亥無所短長
。若留銓,己亥之黜鄭材,乙巳之黜祝世祿,亦快人意。
《萬歷野獲編(沈德符)》,己亥大計糾拾:
己亥大計,最為平恕
。惟董太史思白(其昌)以私隙,為朱考功石門(敬循)所中外轉,似未服人。
至于南京糾拾大僚,則可異矣。如右都御史沈繼山(思孝)、吏部右侍郎楊復所(起元)、兵部左侍郎許敬庵(孚遠),皆一時人望,盡入網(wǎng)中。遠近駭愕,莫知其故。馮巨區(qū)祭酒謂余曰:“此非糾劾疏,乃薦舉疏也?!睍r祝石林(世祿)為南吏科,以一人掌六科印,遂有此舉。至次察乙巳,祝亦不免。前三公者雖被指摘,終無絲毫之玷,而祝遂不振。
《萬歷邸鈔》萬歷二十七年己亥卷,正月:
春,正月,陜西稅監(jiān)趙欽進金銀內庫。
大計京朝官,吏書李戴、考功郎翰編劉綱以浮躁黜,中書丁元薦以黜,南評龍起雷以不謹黜。綱與雷曾言事,得罪當路者。
《萬歷邸鈔》萬歷二十七年己亥卷,六月:
時乘銓者為李戴。(梅)守峻貪聲實布滿中外。謂數(shù)十年來掌選清操,則陳有年為最,孫鑛(應為孫鑨)次之,貪濁則首守峻云。
《亦玉堂稿(沈鯉)》卷九,明故光祿大夫柱國太子太保都察院左都御史贈少保謚恭毅溫公曁元配贈一品夫人李氏繼配贈一品夫人楊氏再繼贈夫人宋氏合葬墓志銘:
公(溫純)禫除,未久,輙奉詔起南京吏部尚書,
主癸巳京察
,人服其公,與明近所創(chuàng)見,未幾,升工部尚書,乞終養(yǎng)。得請……
已,又
主己亥京察,人心說服,與癸巳無異
。
及請下考選命,不報。
又請停礦稅,請寬釋被逮諸臣。
疏十余上,俱不報。
《萬歷野獲編(沈德符)》,鄉(xiāng)試借題攻擊:
丁酉順天二主考,獨焦漪園(竑)被議
,攻之者惟二三科臣,皆次揆張新建客也。焦以進《養(yǎng)正圖說》為新建所痛恨,而郭明龍以宮寮為皇長子講官,亦深嫉之。焦既出闈,即以所撰《圖說》具疏呈御覽,其時禍本已成矣。監(jiān)生吳應鴻、生員鄭棻先被斥,而曹蕃、張蔚然等數(shù)人,則重罰以待覆試。分考行人何崇業(yè)、主事費寫本費作曹,學佺等調南京,焦亦調外任。蓋物情惟欲焦早離青宮講筵足矣。其關節(jié)固無影響,即指摘文體亦借多名耳,
焦既補冗僚,己亥再入大計,直至丙午,始一補藩幕,推南司業(yè),又論罷
。
蓋新建厄之于前,江夏尼之于后,兩公非同志也,時憎焦則無異辭
。丙午后,郭久已林居,時方為名流所宗,故人肯代為效力。
《萬歷野獲編(沈德符)》,呂焦二書:
乙未丙申間,焦弱侯(竑)為皇長子講官,撰《養(yǎng)正圖說》進之東朝,而同事者不及聞。時郭明龍為講員之首,已不悅之極。
既而徽州人所刻,梨棗既精工,其畫像又出新安名士丁南羽之手,更飛動如生,京師珍為奇貨,大榼陳矩購得數(shù)部以呈上覽。于是物議哄然,而
張新建相公與郭江夏尤怒甚,謂焦且將由他途大用
。
《萬歷野獲編(沈德符)》,呂焦二書:
按:焦書曾進呈,奉旨留覽;呂書僅行人間,鄭氏偶見而賞之耳。按焦書至賞之耳共二十四字,據(jù)寫本補。
《萬歷野獲編(沈德符)》,圣功圖:
至今上乙未年,皇長子出閣講學,
時修撰焦竑在直為講官居末
,亦進《養(yǎng)正圖說》一冊,不以商于同事。后漸彰聞,
郭正域以宮諭為講官之長,大恨怒之,次輔張位亦恚甚
,至焦丁酉為北京副考,遂借場事逐之。至今未召用也。
《涌幢小品(朱國禎)》卷十,己丑館選:
焦弱侯率直認真。元子初出閣,定講官六人。癸未則郭明龍(郭正域),丙戌唐抑所(唐文獻)、袁玉蟠(袁宗道)、蕭玄圃(蕭云舉)、全玄洲(全天敘),已丑則弱侯。
太倉相公(王錫爵)迎謂曰:“
此重任,我輩先年少著精神,故到今扦格乃爾。諸公看元子資向如何,擇其近而易曉者,勒一書進覽方佳。
”無何,相公去國,諸公不復措意。
惟弱侯三上、三多、不惑,纂養(yǎng)正圖說一冊。郭聞之,不平曰:“
當眾為之,奈何獨出一手,真謂我輩不學耶?且此書進后,儻發(fā)講,將遂與古書并講,抑出汝之手,令我輩代講,誰則甘之?
”其說甚正。
弱侯亦寢不復理。后其子攜歸,刻于南中,送之寓所。
正在案而璫陳矩適至,取去數(shù)部,達御覽
。諸老大恚,謂由它涂進,圖大拜。事不可解矣。
《明神宗顯皇帝實錄》,萬歷二十五年十一月廿四:
以科場風議,調翰林院修撰焦竑外任,行人何崇業(yè)南京別衙門用。
《萬歷野獲編(沈德符)》,呂焦二書:
丁酉,焦又不幸承乏典試,遂借闈事摭拾之,調外去。己亥,復中之,大狡浮躁降調
。后雖屢登薦章,再膺啟事,而議者終求多,至今未起也。
《湯顯祖年譜新編(龔重謨)》,四十八歲:
萬歷二十五年丁酉春……久令遂昌不遷,有感作《感官籍賦》。不滿礦稅搜割,作《感事》詩。
《湯顯祖年譜新編(龔重謨)》,四十九歲:
萬歷二十六年戊戌。秋,傳奇《牡丹亭還魂記》定稿,作《牡丹亭記題詞》,高揚“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與死,死而不可復生者,皆非情之至也?!弊允稹扒暹h道人題”。以清遠道人為號自此始。
十二月,
達觀來訪
。
《湯顯祖年譜新編(龔重謨)》,四十一歲:
萬歷十八年庚寅十二月初,初會達觀于南京刑部鄒元標家。
《湯顯祖年譜新編(龔重謨)》,五十歲:
萬歷二十七年己亥正月十五。送達觀去南昌。
二月十五日,夢達觀來書,此后以海若士為號
《湯顯祖年譜新編(龔重謨)》,五十一歲:
萬歷二十八年庚子三月,達觀為止礦稅赴京,啟程前再訪臨川同顯祖話別。
《平陽縣志》卷三十七,人物志六:
吳寶秀,字汝珍,號惺臺,慕賢西鄉(xiāng)河前人……
稅監(jiān)李道抽分湖口,冀寶秀過已,先以禮通殷勤,寶秀不受,亦不報
。或勸委曲以應,寶秀曰:伊川不啜茶,不觀畫,是吾師也,下此難乎為守矣。漕舟南還,乘風利入湖,道欲榷其貸,遣卒急追之,舟覆,有死者。道牒府捕漕卒,旁及平民,寶秀拒不發(fā)。
道飛章劾寶秀阻撓稅務
,并罪星子(今廬山)知縣吳一元、青山巡檢程資。明年春,詔逮治,
給事中楊應文、監(jiān)察御史徐兆魁等請下?lián)岚垂?,大學士沈一貫、吏部尙書李戴、國子監(jiān)祭酒方從哲等交章為言,俱不聽
。
《平陽縣志》卷三十七,人物志六:
寶秀妻陳慟哭請從,寶秀懼,益罪不可。陳括馀貲及簪珥付其妾,屬為道路資,夜自經(jīng)死。寶秀就檻車,老幼萬數(shù)遮道伏泣,寶秀口占一絶謝之,詞甚哀婉。眾茇舍送四百里,至江上,士人但宗皋率父老以卮酒進,曰:慷慨易,從容難,萬民瞻仰在此。
寶秀正色曰:生平所學何事?雖不能衍易羑里,亦當不拜皋陶。飮畢,徑渡至京師,下詔獄。
大學士趙志皋奏言:臣頃臥病,聞中外人情洶洶,皆為礦稅事。南康守吳寶秀逮繫時,其妻至投繯自盡,闔郡號呼,幾成變亂。事關民生向背,宗社安危,臣不敢以將去之身,隱默而不言。
星子民陳英者,方廬墓,聞寶秀獲譴,亟挈南昌儒士熊應鳳、同縣熊烺徒步詣闕下訟寃,乞以身代。
于是巡撫夏良心、巡按某、曁都御史溫純、右軍都督定國公徐文璧等相繼申救,疏十數(shù)上,輒置不省。司禮監(jiān)田義彙諸疏再進,帝怒,擲之地
。義從容拾起,置御案,叩首曰:閣臣跪候朝門外,不奉處分,不敢退。帝色少霽,取閱志皋疏,命移獄刑部。
皇太后聞寶秀妻死,亦為帝言
。九月,以太白經(jīng)天,詔釋寶秀及一元等為民。
《紫栢老人集(達觀和尚釋真可)》,達觀大師塔銘:
上以三殿工下礦稅,令中使者駐湖口,以南康太守吳寶秀不奉令,劾奏被逮,其夫人哀憤以繯死。
師時在匡山,聞之曰:時事至此,倘閹人殺良二千石及其妻,其如世道何?遂策杖越都門,吳入獄,師至,多方調護,授吳公毘舍浮佛半偈,囑誦滿十萬當出獄,吳持至八萬,蒙上意解,得末減。
吳公歸,每念師,輙為涕下,師以予未歸初服,每嘆曰:法門無人矣,若坐視法幢之摧,則紹隆三寶者,當于何處用心耶?
老憨不歸,則我出世一大負;礦稅不止,則我救世一大負;傳燈未續(xù),則我慧命一大負。若釋此三負,當不復走王舍城矣
。癸卯秋,予在曹溪,飛書屬門人之計偕者,招師入山中,報書直云:捨此一具貧骨。居無何,忽妖書發(fā),震動中外,時忌者乗白簡劾師,竟以是罹難。
《萬歷起居注》,萬歷二十六年十二月:
是日(八日),大學士沈一貫題:“今日伏蒙發(fā)下太常寺少卿傅好禮一本為近郊之內假官抽稅辱國虐民乞賜拏究重處等事,該文書官口傳圣旨:‘不論大小事情,挾制朝廷,著實出旨。欽此?!?/p>
先是數(shù)日之前,本官曾到朝房投揭于臣,備言畿輔窮民被害之狀,極慮旦夕恐不測之憂,欲臣轉達天聽,少回圣心,至于流涕哽咽,臣亦因之淚下。但因連日閣務煩冗,兼之病體不能支持,因循未得上聞也。不意傅好禮今日又行催奏,致干圣怒,臣驚汗不已,跼蹐難容。竊惟傅好禮迂愚瀆言,不當圣意,加之以罪,亦復何辭?但詳察本官之心,無非為國為民,非敢故為觸廷,況其人已老,資望亦深,伏愿皇上曲賜優(yōu)容,以彰天地之量。臣既奉口傳,不敢有違,擬票恭進,然實臣萬不得已之計也。儻再蒙皇上霽威霈恩,有出于臣愚所望之外,或改賜溫詞,以安畿民之心,或竟寢不下,以示候行之意,皆明主之盛節(jié),圣帝之芳規(guī)。臣愿皇上為堯舜之君,輒此苦口。臣無任千祈萬禱之至。謹附奏以聞。”
先是初五日,傅好禮具疏為假官抽稅辱國虐民乞賜拏究等事,上未省發(fā)也。至八日,好禮復持一疏跪伏文華門,請面對,語甚懇,且曰:“今候旨不得,明日當復束,必得命乃已。”上怒以為挾制,謫其官。是夕,上又批發(fā)好禮前疏,令廠衛(wèi)逮假官抽稅者。蓋雖怒之而行其言矣。無何而復逮固安人等。
《明神宗顯皇帝實錄》,萬歷二十六年十二月初六:
太常寺少卿傅好禮降三級調外,再降雜職。大理寺卿吳定降三級調邊方,再罷為民。好禮疏論近郊之內,假官抽稅,虐民辱國。有旨降調。定具疏救,并摘邊方。尋以科道連章論救,再罷定為民。后復下好禮疏,著廠衛(wèi)嚴拿假官張禮等二十八人付鎮(zhèn)撫司考訊。
《萬歷起居注》,萬歷二十七年正月:
是日(十六日),大學士沈一貫謹題:“今日文書官盧受傳出御前黑字揭帖,開採橫嶺礦務錦衣衛(wèi)正千戶鄭一麟一本,奏白蓮坡等處採出礦砂,陸續(xù)煎成餅銀一十六兩五錢恭進,
適有熟識南直隸土著官民王國用等稱説,京口閘、清江浦等處往來客貨蝟集,乞敕內臣高寀,督同王國用等前去,計貨立店,徵收稅銀,以助大工事
。
奉圣旨:‘銀兩著內庫收。
這所奏京口閘土著官民王國用等獻店徵租,準著差御馬監(jiān)左監(jiān)丞高寀,督率王國用等前去,會同彼處撫按官,徵收銀兩解進,以濟國用
。務要奉公守法,不許擾害地方。店名與做廣寧。寫敕與他。該衙門知道?!?/p>
羽林左衛(wèi)中所百戶馬承恩一本,
奏儀真等處請復舊稅,理財最便,特遣內府供用庫官暨祿,督同徵銀類解,以助大工事
。
奉圣旨:‘
這所奏儀真縣等處,舊制設立抽稅衙門,今被勢豪奸商侵撓隱昧。著差內府供用庫官暨祿,督率原奏官前去,會同彼處撫按等官,照舊復徵稅課,銀兩解進,以濟國用
。寫敕與他。該衙門知道。欽此?!?/p>
《萬歷起居注》,萬歷二十七年正月:
到閣。竊惟臣受皇上極重之恩,凡可以宣揚德意、足國裕民者,敢不將順?顧思此事,皇上深居九重,豈能盡知?臣不敢不一言以罄忠悃。
臣惟我朝軍國錢糧,絲毫皆出于江南,今江南疲弊之極,而又尚荒歉頻仍之際,小民嗷嗷思亂,甚可寒心,況儀真與京口止是一江之隔,不上一二里地,豈有可以兩稅之理?
徒令內官與外官政務棼雜,棍徒奸黨肆惡橫徵,商旅不行,農(nóng)民重困,皇上仁民愛物之意抑而不揚,
二十馀年鴻名盛德從此傷損,南京根本之地與國家財賦之區(qū)因此搖動也
。且此兩處稅銀不過十馀萬兩,取之小民甚以為困,而國家視之所得幾何?必欲取盈,亦無難處。
《萬歷起居注》,萬歷二十七年正月:
今賴天地祖宗之靈貺,皇上之洪福,海氛既清,東師可罷,則每年浪費可節(jié)者多。儻宮用有乏之時,
雖令戶兵二部偶或設處進用,亦無不可,在部之臣,必當竭力恭體上進,豈敢抗違
?是不煩圣心籌度,而坐享四海之奉,且令羣小絕窺伺之奸,息掊剋之謀,而天下享安靜和平之福,又增光圣德,使人人誦萬壽無疆也。臣不勝忠愛,欲皇上繼堯舜之復稱,為萬古圣明之主,輒此惓惓待命之至。”
奉旨:“朕覽卿奏,情詞懇切,具見忠愛至意。連年以來,西討東征,兼發(fā)賑濟,以致帑藏匱竭。目今兩宮雖已就緒,三殿將次興工,且有應行典禮,若非設處財用,安忍加派小民?
所奏兩處地方不遠,京口閘已免差遣,儀真縣等處照前旨行
。該部知道。”
《萬歷起居注》,萬歷二十七年正月:
十七日戊戌,大學士沈一貫題:“昨日文書官盧受傳奉圣意,令臣撰京口、儀真二稅敕書,臣偶有愚見,具揭進奏,倉卒置詞,恐致觸忤,不意蒙被採納,即免京口一差,臣愚下情,豈勝踴躍?自古惟唐虞之朝有都俞吁咈之盛,今臣遭逢何幸同此?
夫君曰都,而臣曰俞,君曰吁,而臣曰咈,是是非非,此何足以見堯舜之盛?惟君以為是,而臣執(zhí)為非,卒能擇善用中,舍己從人,此所以為堯舜也。益之戒舜曰:‘儆戒無虞,罔失法度。罔游于逸,罔淫于樂。任賢勿貳,去邪勿疑。疑謀勿成,百志惟熙。罔違道以干百姓之譽,罔咈百姓以從己之欲。無怠無荒,四夷來王。’夫堯舜,大圣人也,何至有喻佚法度與夫游逸淫樂諸事哉?而益惓惓以此致戒,乃知一日萬幾,豈能委曲無失?惟能受言,此所以為堯舜也。今日國家財計,因征討、賑濟、宮工等費以致詘乏,此后尚須有殿工、典禮繁費,所宜措處,誠如圣諭。
皇上不忍加派于小民,而欲取足于商稅,又誠不得已之心。臣體國憂思,未嘗不日夜念此,而與主計者相對顰蹙也。
《萬歷起居注》,萬歷二十七年正月:
但思財計,惟用兵為不可料算,今東氛凈息,實免大費,以后殿工、典禮,
惟在圣心何如
。
圣心若加體悉,而容所司次第斟酌,不致浮浪,數(shù)年之內就緒何難?似不必過為預憂也
。《孟子》有言:‘無政事則財用不足?!什粦n財用之不足,而憂政事之不舉?!洞髮W》有言:‘財聚則民散,財散則民聚?!食疾粦n財用之不足,而憂民心之惑離。宋臣司馬光有言:‘天地間財貨止有此數(shù),不在官則在民?!w銀錢在世,其數(shù)不多,散于民間,則遠近流轉,子母相權,而賴以養(yǎng)活之人眾,聚于公所,則積而不流,母錢日少,而相生相養(yǎng)之利微。
通都大邑之中,若有千金之商數(shù)人,本處數(shù)萬人家皆養(yǎng)給衣食于其間,而成富庶之國。管仲治齊,專務通商以成霸業(yè),率此道也
。
臣伏睹皇上登極以來,憂民之言不絕于口,而近今以來似覺憂國之心過勝,茲蒙轉圜,仰見圣心至仁,初無今昔。臣愚以為,
此事第當專責部臣
,不須多術。在昔皇祖時,亦有工作,亦有典禮,亦嘗用兵,更多慮患,而皇祖未嘗憂財之不足,則以付之所司,而委任之于始,責成之于終耳?;噬衔┓ㄗ尕校瑢⒁姼呔影蚕矶蔁o為之治,尚何煩霄旰之憂?臣奉御批,不勝喜躍,感謝天恩,因瀝未盡愚悃。臣無任戰(zhàn)競之至。謹具題知?!?/p>
《明神宗顯皇帝實錄》,萬歷三十三年十一月十七:
大學士朱賡言:……京師細民,非皇上膝前赤子乎?近來閭井蕭索,十室九空。昨歲僉報商人不過十余名,猶滿路哀告,有自縊投河者。今一則曰行五城僉報若干,一則曰行順天府僉報若干,總之不下百余家。旨意一出,
富者各投勢要,百方避匿,止余中下人家力不能營求者,抵數(shù)代死
。輦轂之下,擾嚷號啼變且莫測,此尤其不可者也。
《金陵瑣事(周暉)》卷三,焚燈草:
礦稅繁興,萬民失業(yè),均之取怨也,而稅尤甚焉。有陸二者,往來吳中,以賣燈草為活計。萬歷二十八年,稅官如狼如虎,與強盜無異。
陸之草價不過八兩,數(shù)處抽稅,用銀半之
。船至青山,又來索稅,囊中己罄,計無所出,取燈草上岸,一火焚之。
此舉可謂癡絕,而心之怨恨也為何如哉
!
《粵劍編(王臨亨)》卷二,志時事:
嶺南稅事,
從來有之
,凡舟車所經(jīng),貿易所萃,靡不有稅。
大者屬公室
,如橋稅、番稅是也。
小者屬私家
,如各埠各墟是也。各埠各墟,屬之宦家則春元退舍,屬之春元則監(jiān)生、生員退舍,亦有小墟遠于貴顯者,即生員可而有之。
近聞當?shù)勒咝胁浚^一村落,見設有公座,陳刑具,嚴然南面而抽稅者。問為何如人,則生員之父也。當?shù)酪恍Χ?/p>
。
《嘉靖廣東通志初稿(戴璟、張岳)》卷之十八:
九曰革牙行。訪得按屬客商輳集去處,多被光棍喇唬之徒,嗜利罔法,營求囑托,假以增納軍餉為名,告充牙行,假藉權勢,把持行市,評估物價,抽取錢物,強奪民利,深為民害。
近據(jù)東莞縣民鄧景煥具告,盧孟吉違例用強抽取墟稅,批行該縣拿問解院。審得本犯
抽稅五年,得銀八百馀兩
,將銀買囑該縣吏書串招,
止捏得銀七十八兩
,
又稱花費二十八兩免追
。殊不知此等銀錢,皆系剝民膏血,揆之法律,豈容輕縱哉。
近訪省城內外,私立墟市欄埠,抽收稅銀凡百,搭鋪生理,出船擺渡,下至果品、紅皮、草帽、竹箱,動輒令人家抽稅。夫既納軍餉,不敢執(zhí)役,必投充其門,獻納其稅,每行皆有某大家為之管轄,是何名哉
?
吾謂士夫若係練達朝章,雅守儒素之家,必無此等卑污之事也。是必家人伴儅,或其親戚影射侵駶耳。若劉德譽詐冒鄉(xiāng)宦名目,抽收西湖魚埠,巳經(jīng)從重問發(fā)之類也。
今后敢有虛張聲勢,把持行市,訪實定行參究施行
。
《明神宗顯皇帝實錄》,萬歷三十一年十月廿一:
圻州衛(wèi)旗甲孫黑兒駕船赴水領兌,帶有土宜六十石。
湖口稅監(jiān)李道妄謂夾帶私貨,盤出問罪,奏將以后糧船俱經(jīng)該監(jiān)盤驗給單。直隸巡按楊廷筠奏言其故。
戶部具覆:搜驗一節(jié),兌糧入船之后,國家令甲,即各巡撫按關分司俱不得干預,一切大小事皆備行漕司發(fā)理刑主事,俱待完糧日照例問擬,故盤詰之責,水次有監(jiān)兌,沿途有糧儲,至儀真有儧運御史,過淮有理刑主事,天津河西務有臣部分司。逐程分責,條例森然,從來無別衙門給單搜驗之事。乞明旨申嚴,查照議單事例施行。
不報。
《明史》,田大益?zhèn)鳎?/p>
田大益,字博真,四川定遠人。萬歷十四年進士……
極陳礦稅六害,言:內臣務為劫奪,以應上求。礦不必穴,而稅不必商;民間丘隴阡陌,皆礦也,
官吏農(nóng)工,皆入稅之人也
。公私騷然,脂膏殫竭。向所謂軍國正供,反致缺損。即令有司威以刀鋸,只足驅民而速之亂耳。此所謂斂巧必蹶也。
《萬歷野獲編(沈德符)》,陳增之死:礦稅流毒,宇內已無尺寸凈地,而淮徐之陳增為甚。增名下參隨程守訓者,徽人也,首建礦稅之議,自京師從增以出。
增唯所提掇,認為姪壻,又不屑與諸參隨為伍,自納銀助大工
。特授中書舍人,直武英殿。自是愈益驕恣,署其銜曰“欽差總理山東直隸礦稅事務,兼查工餉”。
以示不復服屬內監(jiān)
。旋于徽州起大第,建牌坊,揭黃旗于黃竿曰:帝心簡在,又扁其堂為“咸有一德”。
《萬歷野獲編(沈德符)》,陳增之死:是時山東益都知縣吳宗堯,疏劾陳增貪橫,當撤回。守訓乃訐宗堯多贓巨萬,潛寄徽商吳朝俸家。上如所奏嚴追。宗堯徽人,與朝俸同宗也,自是徽商皆指為宗堯寄贓之家,必重賂始釋。
又徽州大商吳養(yǎng)晦者,家本素封蕩盡,詭稱有財百萬,在兄叔處,愿助大工。上是之,行撫按查覆。守訓與吳姻連,遂偽稱勘究江淮不法大戶,及私藏珍寶之家,出巡太平安慶等府,許人不時告密問理。
凡衣食稍溫厚者,無不嚴刑拷詐,禍及婦孺矣
。又署棍徒仝治者為中軍官,晨夕鼓吹舉炮。時巡南幾者,為御史劉曰梧,遇之于途,見其導從旗幟弓戟,較督撫加盛,令呵止之。程以彼此奉使為答,劉竟無以難之。
《明史》,吳宗堯傳:
增遂劾宗堯阻撓礦務,且令守訓誣訐之。帝既遣逮治,御史劉景辰、給事中侯慶遠爭之,不聽。使者至,民大嘩,欲殺增。宗堯行,民哭聲震地。既至,
下詔獄拷訊,系經(jīng)年
。
禮部郎鮑應鰲等言于沈一貫曰:“南康守吳寶秀已得安居牖下,宗堯何獨不然?”一貫揭入,即釋為民,未幾卒。天啟時,贈光祿少卿,賜祭,錄一子。
《萬歷野獲編(沈德符)》,陳增之死:
唯稍畏淮撫李三才,不敢至李所住泰州
。李亦密為之備,佯以好語陳增曰:“公大內貴臣,廉斡冠諸敕使,今微有議者,僅一守訓為祟耳,他日壤乃公事,禍且及公?;㈦m出柙,盍自縛而自獻之?”
增初聞猶峻拒,既又歆之曰:“守訓暴斂,所入什佰于公。公以半獻之朝,以半歸私帑,其富甲京師也。”增見守訓跋扈漸彰,不復遵其約束,心慍已久,因微露首肯意。
李中丞覺之,潛令其家奴之曾受守訓酷刑者,出首于增,云守訓有金四十余萬。他珍寶瑰異無算,并畜龍鳳僭逆之衣,將謀不軌。李又怵增急以上聞:“公不第積謗可雪,
上喜公勤,即司禮印可得也
?!痹鲆詾檎\言,果以疏聞。上即命李三才捕送京師治罪,及追所首多贓。
《萬歷野獲編(沈德符)》,陳增之死:增既失上佐,跡已危疑,其部曲亦有戒心,所朘取不能如歲額。上疑增屢歲所剝奪且不貲,又苛責之,李中丞又使人脅之,謂“
閣臣密揭入奏,上又允矣
?!庇衷唬骸?/p>
某日緹騎出都門矣
。”增不勝愧悔,一夕雉經(jīng)死。名下狐鼠懼罪,即時鳥獸散去,
其署中所蓄,中丞簿錄以獻。江淮老幼,歌舞相慶。
《萬歷野獲編(沈德符)》,陳增之死:說者云:“淮撫匿增金錢巨萬,所進不過十之一二耳。”此固未足信,
即有之,誅剪長鯨,其功不細,以此酬庸,亦何不可
?
《定陵注略(文秉)》卷九,淮撫始末:
時礦稅諸奄橫行恣睢,陳增在淮,尤無狀。三才悉力與之搘拄,三才家在畿南,不乏奧援,牢籠駕馭,榷譎縱橫。神宗用其言,撤增,東南胥得安枕,而功高望重,頗見法色。
《明神宗顯皇帝實錄》,萬歷二十八年三月初一:
鳳陽巡撫李三才奏:逆黨就擒,乞誅渠魁以正典刑,安反側以杜亂萌。
蓋趙古元者,
自以宋朝后代
,生有異姿,久蓄不軌之念,將發(fā)大難之端。易名而游,四方揮金,而結亡命,流寓豈碭,潛至房村,
題詩見志
,顯為不道之詞,偽帖總兵,濟以妖邪之術。而孟化鯨等遂欲藉此搖惑大眾,稱世道之將變,尊古元為真人。至王松感九泉之夢,獻女乞二官之封,古元且懸示通途,自稱國王,邂逅群小,輒授將軍。觀其書與化鯨招兵十千,約以二月二日,各處兵馬八路齊起,先揚淮;次取徐州新河口,阻絕糧運;次取金陵、燕都,大事可定。又稱有精兵十萬,夾雜糧船幫內,其及狀甚真。
當?shù)V稅紛紜之秋,正奸雄觀望之際
。徐州南北咽喉,古元欲扼險據(jù)要,圖興大事,群小附和,妖言蜂起,萬室驚惶。若非天奪其魄,陰謀豫泄,逆黨就擒,則以妖異之流言鼓易搖之眾,聽乘人情之缺望成不逞之狂謀,即黃巾、赤眉之禍再見于目前,變生呼吸,可為寒心。
若化鯨等將市井狂徒失業(yè)怨望,當此水旱頻仍,賦稅繁重,計不聊生,皇皇思亂
,而古元啖以微利,墮其術中,為之羽翼。雖兆亂之機一揆,而造謀之因稍異,馬登儒吃文商而事魔,而造推背圖、陣法圖,惑眾有證,駢斬何辭?其余分別徒遣,宥以寬政,開三面之網(wǎng),示更新之路,則反側自安矣。若古元者干不赦之條,所當嚴緝正典以絕禍本者也。
《萬歷野獲編(沈德符)》,妖人趙古元:
庚子之冬,江南傳聞淮沛間大盜起,且如赤眉黃巾,旦夕擾宇內,既而次第就擒,則當事張皇太過耳。時有趙古元者,本名一平,浙之山陰人,慣習妖妄。有麗水縣妖婦人王氏,亦假佛號惑人,傳派孫枝,與義烏縣吏人陳天寵同志,淫朋傳香,浙東一路愚民,皆為所誑誘。會王氏夫死,一平構娶為配,造為《指南經(jīng)》等妖書,令天寵等諸黨,投散各省會,以及兩京,其事漸彰。懼禍及,乃走杭州,復聚眾逞妖,為詰盜者所誰何,輒拒捕殺人,竄走徐州,改今名。
時稅監(jiān)陳增橫于彭城,諸無賴猬集,頗從古元習其教。撫院李修吾偵得,密遣健卒搜捕,盡獲其徒黨。李欲張大其功,上捷于朝,云:“古元造反,窺伺神器”,乃又改其名曰:“
趙趕朱
”,意且將圖革命。而徐州兵備郭光復,又附會其說,益侈言立擒大逆,朝野之福。
《萬歷野獲編(沈德符)》,妖人趙古元:
時四明當國,田任邱秉樞,皆謂事小不足當封拜重典,且古元禍首逸去未獲,遂遲其賞
。未幾,古元復亡命三輔,至寶坻縣被獲,械送都下,訊驗具狀。法司會讞,用妖言律,古元、王氏、陳天寵三人梟示,余或論斬遣戍有差。是役也,古元正與楊應龍俱授首,
李中丞自負再安宗社功,出播州上,而為廟堂所排,怏怏見詞色
。次年辛丑外計,郭光復坐浮躁降級,以獲古元功,得復原職,獨不及中丞。自是中丞益不平,與朝端如水火。又六年而劉天緒事起,一時持論者,遂立意挫抑之。
時中丞方擬入相,諸參疏攻孫司馬,實代中丞泄憤也。不知古元罪狀止此,無可加,而
李中丞極力描寫,謂古元為宋朝苗裔,生有異姿,題詩見志,偽帖總兵十萬,約以二月二日八路齊起,先取淮陽,次取徐州,次取金陵、燕都。精兵十萬,夾雜糧船幫內,其反狀甚真??偨燥L影之詞,毫無證佐
。比近畿獲古元,則事在刑曹,情狀畢現(xiàn),有識者益笑李說之誕,而李亦咋舌退矣。若天緒之僭帝號,擅拜官,且謀震驚陵寢,戕害公卿,逆謀顯著,此豈可同日語哉?操白簡者,以意中所愛惜評議公罪,而事變之大小,刑賞之輕重,概置不論矣!
《皇明留臺奏議(朱吾弼、李云鵠等輯)》卷十二民隱類,請緩徵弭亂疏(朱吾弼)萬歷二十八年四月上
臣承乏江上,弭盜安民,乃其職掌。邇者逆惡趙古元、孟化鯨等,無知么么,敢于狂逞,雖古元未獲,業(yè)已伐謀執(zhí)黨,意自悔禍遠遁。乃本月初四日,臣又接淮徐兵備副使郭光復申到淮安府抄録逆賊僞示,內開:
順天王詔諭:孤立為王,非圖尊貴,實救萬民。卽今寵用宦官,不納忠諫,聽信姦妄,剝尅民膏,殘害生靈,天人共怒。切照連境兇荒,萬民涂炭。去年淮、徐二郡,二麥少收,雖種秋田,先遇炕陽,禾稼枯藁,后遭大雨連綿,水深丈馀,渰沒已盡。又兼太監(jiān)抽稅,擾阻客商,民無營計,日亦難支。即今青黃不接,百姓流離,嗷嗷待斃,孤心惻然。今舉大義,替天行道,應命順人,自立為王。特示詔諭本郡在城并附郭鄕村鎮(zhèn)集居民得知,如有早識時務,順命投降,兵到秋毫無犯,將爾百姓大施賑濟。萬歷二十八年以前拖欠錢糧,盡行宥免,以后蠲免三年,稍甦民困,拯救殘遺。再赦釋獄囚,以取豪杰。上至官將,下至軍民,有能獻倉庫城池門禁,定封矦爵,與國同久。若能聚千人,短住糧運,封為伯爵。聚百人,或獻銀百兩,或米百石,封為指揮。如若執(zhí)迷,不識時勢,抗違天命,不順孤者,大兵至日,誅戮一空。汝若順命,所有害民,□官汗吏,與爾除害,決不食言。故茲詔示,遐邇知悉等語。
《萬歷疏鈔(吳亮)》卷二十九,礦稅類:政亂民離、目擊真切、懇乞圣明,承天念祖、救之水火以自盡君道疏(三才罷稅第一疏)
李三才,巡撫淮揚都御史,萬歷二十八年五月
竊自礦稅繁興,萬民失業(yè),朝野囂然,莫知為計。閣部、九卿、臺省、百執(zhí)事無不誦言之,忠臣、烈士、孝子、仁人亦無不極言之,皇上莫之省也。豈以或出于風聞而不足憑與,抑以或過于激切而不能聽與。臣今所言,何能加于諸臣。顧披肝瀝膽,必欲一效于陛下者,實以得之于目擊之真,申之以和平之說,不敢浮亂蔓語,一味真誠,為萬民請命。知皇上仁孝神明,當必有灑泣于臣之言者。
夫皇上之位,上天所托之位?;噬现煜?,祖宗所授之天下也。天以大位托之皇上,豈以崇高富貴獨厚一人?蓋付以億萬生民之命,使司牧之也。故曰“天子”,言“代天子萬民”也。則凡寒者衣之,饑者食之,一民不得其所,皆子民者之責也。祖宗以大統(tǒng)傳之皇上,亦豈以崇高富貴私其所親?蓋授以億萬生民之命,使安養(yǎng)之也。故曰“嗣君”,言“繼祖宗為民主”也。則凡寒者衣之,饑者食之,一民不得其所,皆主民者之責也。
《萬歷疏鈔(吳亮)》卷二十九,礦稅類:政亂民離、目擊真切、懇乞圣明,承天念祖、救之水火以自盡君道疏(三才罷稅第一疏)
李三才,巡撫淮揚都御史,萬歷二十八年五月
乃今則如何哉?不惟不衣之,且并其衣而奪之。不惟不食之,且并其食而奪之。
征榷之使急于星火,搜括之令密如牛毛。今日某礦得銀若干,明日又加增銀若干。今日某處可稅銀若干,明日又加稅銀若干。今日某官阻撓礦稅,差人拏解矣。明日某官怠玩礦稅,罷職為民矣。上下相爭,惟利是聞,遠邇震駭,怨讟載道。子萬民、君四海者,顧如是耶?
如臣境內抽稅者,徐州則陳增,儀真則曁祿。理鹽者,揚州則魯保、盧政者,沿江則邢隆。千里之區(qū),中使四布,棊置星列,如捕叛亡。加以無頼亡命,附翼于虎狼,不逞奸徒,托名于城社。如含山之潘元等,和州之陳所蘊等,淮安之馬如壯等,揚州之蔣季柔等,瓜州之鄷奎等,儀真之吳大川、汪三等,泰州之郭實等,宿州之顧其禮、戴環(huán)等,或假雕印信而公行赫詐,或冒充名色而明肆搶奪。陸續(xù)經(jīng)臣批行該道,有見問未結者,有已問充軍者,有致書內使求免提解者。
《萬歷疏鈔(吳亮)》卷二十九,礦稅類:政亂民離、目擊真切、懇乞圣明,承天念祖、救之水火以自盡君道疏(三才罷稅第一疏)
李三才,巡撫淮揚都御史,萬歷二十八年五月
至如中書程守訓,尤為無忌,假旨詐財,動以萬數(shù),破產(chǎn)傾家,十室而九空。屢有告發(fā),臣亦屢批該道行查,手口拮據(jù),日夜調劑,僅僅得此。然禍本不除,灶薪不去,左支右吾,終何底止?
昨運同陶允明新自楚來,為道彼中內使,沿途掘墳,得財方止。真有盜賊所不敢為、不忍為者。生者含冤,死者被虐,毒施人鬼,莫敢誰何。然此輩實不足責也,夫麒麟之于虎狼,鳳凰之于鴟鴞,固并生于世也。人參之于砒霜,茯苓之于烏頭,固并蓄于肆也。今惟近鴟虎而遠麟鳳,取砒鳥而棄參苓,乃令之曰:爾無殺人,無害人也。有是理哉?
故臣無責于此輩也
。
《萬歷疏鈔(吳亮)》卷二十九,礦稅類:政亂民離、目擊真切、懇乞圣明,承天念祖、救之水火以自盡君道疏(三才罷稅第一疏)
李三才,巡撫淮揚都御史,萬歷二十八年五月
夫民心之離叛,臣今不暇論;社稷之安危,臣今不敢論。獨念皇上天托以司牧之任,而乃甘為此掊剋之舉;祖宗傳以安養(yǎng)之眾,而顧使罹此流亡之禍。清宮靜夜,試一思之,圣心忍乎?不忍乎?安乎?不安乎?臣知其決不忍且安矣。
且一人之心,千萬人之心也?;噬蠍壑橛?,人亦愛溫飽;皇上憂萬世,人亦戀妻孥。奈何皇上欲黃金高于北斗之樞,而不使百姓有糠粃升斗之儲;皇上欲為子孫千年萬年之計,而不使百姓有一朝一夕之計。試觀往籍,朝廷有如此政令,天下有如此景象,而有不亂者哉?
及至于亂,則珠玉之貴,不啻糞土之賤;數(shù)年之積,不足一瞬之用。悖入悖出,失眾失國。每誦斯言,心寒魄散。吁,可畏也已!
《萬歷疏鈔(吳亮)》卷二十九,礦稅類:政亂民離、目擊真切、懇乞圣明,承天念祖、救之水火以自盡君道疏(三才罷稅第一疏)
李三才,巡撫淮揚都御史,萬歷二十八年五月
夫皇上所居之位非他,乃太祖高皇帝之所相傳也。太祖高皇帝非他,乃臣治內鳳陽之所自起也
。元政不綱,黷貨無厭,羣小擅命,橫征暴求,是以萬民不忍,共托命于太祖。太祖因而奮其一劍,掃清穢濁,受天大寶,是以得攜而傳之皇上。夫胡元盛時,幅員廣大,士馬強壯,無減于今日之天下,而太祖乃以布衣取之,如摧枯拉朽焉,何哉?則仁與不仁之驗也。仁者散財以得民,不仁者亡身以殖貨。先儒之言,豈欺我哉?詩云:殷鑒不遠,在夏后之世。此善鏡者也。
且皇上代天以子萬民,繼祖以保宗社。一人之身不能獨治,一人之力不能獨運。于是設官分理,凡以為民。所謂巡撫者,安撫此一方民也。
所謂巡按者,按察此一方民,恐有害之者也。所謂知府、知州、知縣者,知此一府、一州、一縣之民之事,不令之失所也
。今采抽踏勘,俱會撫按。少有異同,動蒙切責。起解徵收,任委各司。駕言阻撓,便被逮繫。是上自皇上,下至撫按百司,無非為礦稅計也。
故謂臣等為巡擾可也,巡害可也,知稅、知礦、知鹽可也。豈上天所以托皇上之意哉?豈祖宗所以授皇上之意哉?亦豈皇上所以設官命名之意哉?
《萬歷疏鈔(吳亮)》卷二十九,礦稅類:政亂民離、目擊真切、懇乞圣明,承天念祖、救之水火以自盡君道疏(三才罷稅第一疏)
李三才,巡撫淮揚都御史,萬歷二十八年五月
嗟嗟,當今時政之關者亦多矣。郊廟之不親也,朝講之久廢也,密勿輔臣屢推而不用,臺省各官既選而不補,建言得罪者禁錮終身,無辜被逮者幽滯囹圄。臣皆不及,而
獨汲汲以礦稅為請
,何哉?曰:此病根也。
夫人之一心,理欲不并立,公私不同道,此重彼輕,勢固然也?;噬霞饶缰居谪浝樱誓恐?,身之所接,晝之所思,夜之所夢,無非金寶珠玉者,所謂逐鹿不見泰山也。即有睿哲天真,時一發(fā)見,而欲海茫茫,隨而撲汨之矣,何能及于政事哉?故古之抵璧投珠,不邇不殖,豈獨非人情耶?誠懼此患耳。
《萬歷疏鈔(吳亮)》卷二十九,礦稅類:政亂民離、目擊真切、懇乞圣明,承天念祖、救之水火以自盡君道疏(三才罷稅第一疏)
李三才,巡撫淮揚都御史,萬歷二十八年五月
伏望皇上超然遠覽,廟然虛受,
仰思上天所以付托之隆,俯念列圣所以傳授之遠,察我國家之所以興,鑒彼胡元之所以亡,痛赤子之傷殘,憫海內之鼎沸,亟下明詔,罷天下礦稅,其一應內使,盡數(shù)撤回,明示中外,與天下更始。其掘墓殺人、事有顯跡者,仍嚴敕法司,明正典刑,傳首四方,俾深山窮谷,僻鄉(xiāng)下邑,皆曉然知我皇上敬天法祖、惠養(yǎng)元元,一應虐政,俱屬此軰所為。則一私不存,萬理明凈,將見郊廟必不可不親,朝講必不可不復,輔臣必不可不重,臺省必不可不信,建言諸臣必不可不用,無辜被逮必不可不釋,大典自將次第舉之矣
。
由此而紀之史冊,傳之萬世,必大書曰:
萬歷二十八年,皇帝用都御史李三才之言,罷天下礦稅,則至德深仁,鴻名徽號,行與天壤共永矣。豈不休哉?豈不烈哉?而臣以草茅疎賤,亦得附名不朽矣
。若置臣言而不聽,棄臣計而不用,徒令禽視鳥息,坐待亂亡,被豸懷金,夸耀人士,則臣惟有愧而死耳。夫貞臣愛君,惟以效忠,烈士殉節(jié),匪為圖報,況臣束發(fā)立朝、渥受國恩、已逐而旋收、既廢而復用者哉。則臣之竭力效忠,感知圖報,尤萬萬不能已者。惟皇上留神照察,臣愚不勝踴躍候命之至?!度f歷疏鈔(吳亮)》卷二十九,礦稅類:萬民涂炭已極,乞賜省覽以救天下疏(三才罷稅第二疏)
李三才,巡撫淮揚都御史,萬歷二十八年六月
頃臣以礦稅殃民,如沸如羹,竭忠極慮,具疏上請。蓋即臣境內之茹苦,而知天下之荼毒;即臣境內之流亡,而知天下之反側。不敢無稽,不敢過激,直據(jù)見聞,明開禍福。自以皇上仁孝明決,本于天性,得臣此疏,將必慨然太息,澘焉出涕曰:何礦稅之流毒四方也如此!何內使之暴虐吾民也如此!又何奸人之乘機詐害也如此!字字如獲荊山之璧,言言如得夜光之珠。沛下明詔,悉罷各役,不俟崇朝,始于兩畿,達于四海矣。
今既月余矣,翹首跂足,未之或聞,豈左右有所壅蔽耶?皇上神武不測,近習懾畏,誰敢寢格,自取罪戾,豈睿覽有所未及耶?皇上聰明天縱,一目十行,又何至不遑,致此躭閣?
數(shù)日以來,遠邇傳聞,凡有章奏,但系礦稅,即束高閣,一切不省。臣且信且疑,且警且駭。信斯言也,是治亂存亡之機也,臣不愿皇上有是也。
《萬歷疏鈔(吳亮)》卷二十九,礦稅類:萬民涂炭已極,乞賜省覽以救天下疏(三才罷稅第二疏)
李三才,巡撫淮揚都御史,萬歷二十八年六月
夫天下之患,莫大于忌諱而不敢言,尤莫大于固拒而不受言。忌諱不敢言,罪在下,猶可說也;固拒不受言,責在上,不可說也
。臣之前疏,非泛常乏疏也,國脈民命之所關,天心祖德之所在也?!稌吩唬禾煲曌晕颐褚?,天聽自我民聽。蓋言民之視聽,即天之視聽也。夫民慮之于心,而宣之于口,不可拒也。
故臣反覆譬喻,幾數(shù)百言,實集億萬人之心為一心,合億萬人之口為一口,剖肝瀝腸,痛哭流涕,是即上帝明神遣臣以告皇上也,是即二祖列宗教臣以告皇上也,而何皇上之未即允行也
!
且皇上毋以民為弱也,皇上毋謂民可虐也。天佑下民作之君,君固民之主也;得乎丘民而為天子,則民又君之主也
。故省刑薄歛,視之如傷,愛之如子。人主能為百姓之主,然后奔走御侮,尊為元后,戴為父母,百姓亦長為人主之主。若休戚不關,威力是憑,劫奪之已耳,斬刈之已耳,孤人之子,寡人之妻,折人之屋,掘人之墓,奸貪殘賊,
若近日秦、楚等處所奏,即在敵國讎人,猶所不忍,況吾袵席之赤子,無辜之齊民哉
!
窮困無聊,呼天叩地,奸雄乘機,遂生窺竊,如徐州趙古元之類是矣。夫有土有眾,則人皆知有朝廷;眾畔土崩,則人皆起為敵國。一旦風馳塵鶩,四方云擾,介焉之身,塊然獨處,即有黃金過斗,明珠填海,誰為守之?而又誰為運之?祗以藉寇兵而資盜糧耳。及至于此,即家散萬金,人分雙璧,亦何救于敗哉!
《萬歷疏鈔(吳亮)》卷二十九,礦稅類:萬民涂炭已極,乞賜省覽以救天下疏(三才罷稅第二疏)
李三才,巡撫淮揚都御史,萬歷二十八年六月
夫天下非小也,草澤之人至廣且眾也,其間欲為古元之所為者何限
?獨以朝廷處置得宜,綱紀有道,欲乘之而無釁,欲挑之而無端,故俛首頫心,從教從令耳。今乃驅之使亂,逼之令反,一人背去,百羣遂奔,
臣懼百姓之不肯為朝廷主也。是故古之人君,譬之為六馬,喻之為邦本,非直以其同胞一體,不忍殘虐,實以此曹至弱至強,至微至危,亦不敢殘虐之耳
。試觀叔季之世,所以亡人家國者,豈在勍敵外患哉?
民心一去,天命隨之,歷代相傳之業(yè),斬焉絕矣
。漢、唐、宋而下,可歷而數(shù)也。吁,可畏哉!可畏哉!語曰:禍不好,不能為禍。今其樂禍也已。夫臣之心亦苦矣,臣之積慮非一日矣。
《萬歷疏鈔(吳亮)》卷二十九,礦稅類:萬民涂炭已極,乞賜省覽以救天下疏(三才罷稅第二疏)
李三才,巡撫淮揚都御史,萬歷二十八年六月
有謂臣職已盡,無復有言者。臣以為或屬儀文制度之差,或系用人行政之謬,所損無幾,一言可已。此則何等利害,何等喫緊!一日不止,宗社一日不安。若亦以一言塞責,名之曰誤國,是謂不忠,臣不敢也。
有謂可遂乞身,不必再言者。臣以為或有不合于時,或有不信于上,或有繫念于子舍,或有牽情于內顧,可以杜門托疾,一辭而去。臣則二親已塟,義當致身。羣工見信于朝,明主委任甚重,當此危急之日,禍亂之興,乃遂茍且避難,全軀自保,名曰棄國,亦謂不忠,臣不忍也。
有謂氣數(shù)實然,不當力爭者。臣以為夏暑冬寒,天之氣數(shù)也,而衣葛衣裘,乃以人力而回天;山高水深,地之氣數(shù)也,而用馬用舟,乃以人力而轉地。即令小民實當氣數(shù)之厄,皇上猶當勞心焦思,百計拯救,況此氣數(shù),在我自為之而自止之,俾各安家樂業(yè),只一轉移之間耳,安得歸罪歲兇,而漠然不之念耶?
有謂跡類好名,不可再言者。臣以為或無病而呻吟,或危明而憂治,或虛誕而不情,或悻直而太戇,有意求名,故曰好名。今則萬民實在倒懸,宗社實在壘卵,日夜咨嗟,聲淚俱盡,惟知有國,何知有身,況曰身外之名乎?倘皇上嘉納臣言,一赦天下,則皇上得堯舜之主之名,臣亦得堯舜之臣之名,亦非臣之所惡也。
《萬歷疏鈔(吳亮)》卷二十九,礦稅類:萬民涂炭已極,乞賜省覽以救天下疏(三才罷稅第二疏)
李三才,巡撫淮揚都御史,萬歷二十八年六月
夫都御史之位不為卑矣,都御史之祿不為薄矣,乃從令則富貴長保,不從則貧賤立至。顧臣毫無繫戀,棄之不啻敝蹝焉,豈臣好惡之性與人殊哉?所欲有甚于身榮,所惡有甚于身辱,故舍彼取此,掉頭不顧耳?;噬霞创艘嗫梢砸凰家印`掂?,臣之口舌敝矣,心膽裂矣,無復說矣。
倘皇上猶謂臣言不實,臣心有他,乞先斬臣頭,懸之正陽門外,而后親臨朝寧,大集勲戚,又武大小百官,一一面詢,果否萬民有水火之苦?是否宗社有危亡之憂?各處地方曾否有殺人掘墓之事、賣兒鬻女之慘?
大奮乾綱,速下臣疏,盡除前令,其一應假旨作威,結黨煽虐,嚴行各處撫按查勘明實,如律究罪,傳首天下,明示中外,于以報匹夫匹婦之讐,于以洩孝子慈孫之憤。
皇天后土,二祖列宗,實聞臣此言,是臣草矛之微,遂能挽國家無疆之祚,鴻毛之軀,乃能救百萬生靈之命,雖死之日,猶生之年也,豈不幸哉,豈不幸哉。若皇上仍不加察,照前留中,亦望察臣無當,速賜罷歸,別選才賢,以補臣職,臣之愿也,然非臣之所得已也。臣不勝泣血推心待命之至。
《撫淮小草(李三才)》卷四,第三停罷礦稅自陳疏:
奏為積勞成病積憂增劇懇乞圣明亟賜休致以全臣節(jié)事(三才罷稅第三疏)萬歷二十八年八月十八日
臣系武功衛(wèi)籍,陜西臨潼縣人,中萬歷二年進士,歷由郎署以至今官。竊念微臣素門賤品,輪翮無取,幸值休明,謬蒙簡拔,方且矢心于天日,愿言竭力于涓埃,不謂天不從人,命與時忤。
去年出都,于時臣年四十八耳,顏色和暢,頭顱無改,據(jù)鞍顧影,盡可馳驅。乃自受事兩月,須鬢陡變,延至今夏,更覺枯藁,瀉痢交作,飲食頓減,日臥短榻,奄奄待斃。亟延醫(yī)生沈道輝等并令胗視,俱謂元氣已虛,外邪甚重,非假靜攝,難望生全
。況今稅使之督征,星火載道,商民之泣訴,血淚盈庭。臣欲茍順時政,則民命日蹙,且恐有竊發(fā)之虞;臣欲少救目前,則天聽日高,更恐被阻撓之罪。晝夜咨嗟,進退維谷,憂心如焚,病勢轉劇。即今閉門月余,諸事沉閣,勉強支吾,臣實不逮。
伏望皇上察臣病非假托,
憐臣情非得已,早賜罷歸,別選才賢,速赴調劑
。豈惟病臣免狼須之苦,而地方亦獲安堵之休矣。抑臣聞之,衛(wèi)臣史魚既死之日,猶以尸諫。臣即死生未卜,忠愛之心,豈敢以身之去留自后前人?
《撫淮小草(李三才)》卷四,第三停罷礦稅自陳疏:
奏為積勞成病積憂增劇懇乞圣明亟賜休致以全臣節(jié)事(三才罷稅第三疏)萬歷二十八年八月十八日
蓋聞九重之位,最尊最苦,極高極危,實非得肆之地、逸欲之鄉(xiāng)。故有天下者,有四大可畏,而夷狄之侵凌,寇盜之擾攘不與焉。曰
天命之靡常也
,曰
民心之易離也
,曰
古訓之不可不遵也
,曰
祖宗之不可不法也
。能知所畏罔不興,不知所畏罔不亡。皇上聰明天縱,實非臣下所敢望其萬一。試以今曰之政令,今曰之人心,儀度得失于四者之間,當自有神明睿照,瞻言于萬里之外者,臣下之紛紛喋喋何為哉?
蓋知其苦而圖之,則尊而樂矣;知其危而慎之,則高而安矣。故愿皇上之一留意也。夫西之哱拜,東之關白,蜀之播酋,豈不桀敖跳梁,殺人屠城,當今稱大患巨難哉?不知其害實小,其勢實遠。譬諸人身,猶四肢之有疥癬也,腹心無恙,銷滅可期,未聞有以疥癬而殺人者也。
匹夫匹婦,至微至弱,撻之而不敢怒,詈之而不敢言,可謂細小易制矣。不知其害甚大,其勢甚近,譬諸人身,猶腹心之有病痛也。乘虛一舉,顛仆莫救,縱使扁鵲在前,倉公在后,惟有望之而走耳
。四肢雖具,溘焉凋謝,是哱拜關酋連袂于中原,播賊應龍揮戈于肘腋也。其輕重利害,豈可同曰語耶?昔人以水喻民,載舟覆舟之説,真有味之言哉。
《撫淮小草(李三才)》卷四,第三停罷礦稅自陳疏:
奏為積勞成病積憂增劇懇乞圣明亟賜休致以全臣節(jié)事(三才罷稅第三疏)萬歷二十八年八月十八日
蓋天命之所系者在此民,古訓之所重者在此民,祖宗之所保乂者在此民,故一畏民而三者無余道矣,一愛民而畏民無余事矣。惟我皇上猛然回心,幡然改慮,毋狃于小喜而遠其大憂,視民如傷,保民如子,宗社之福,天下之幸也
。人之言曰:身之既隱,焉用文為?不又有曰:忠臣愛君,惓惓無已者乎?臣不自揣,輒盡其愚欵,自附于忠臣之心,竊比于史魚之義,惟皇上加意省察。臣不勝懇切待命之至。為此具本,專差承差蔡宗齎捧,謹具奏聞,伏候敕旨。
《東林列傳(陳鼎)》,李三才
外史氏曰:道甫先生,豪杰而有圣賢之資者也。當其在位時,所行之事,雷轟電掣,雨注風飆,令人有不可測者。至于律身以廉,居心以正,不染簠簋,不蹈邪徑,所用吏皆才能之士。
其屬員于常俸外,多資以金,使之不貪。結納贈遺,以千百計。蓋其善貨殖,能運算,獲息甚阜,而人多歸之。惜乎為宵小所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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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令予以大位,勘亂治平,未必非管、樂之流焉。余故曰:豪杰而有圣賢之資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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