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序 我是個普通的，平平無奇的人。 放在故事里就是那種普通的路人甲。 我本以為我的人生也會這樣平淡的結束，平淡的死去，不會有人記得我，在家里老死，等尸體散發(fā)出腐臭后才被人發(fā)現，之后被草草火化埋掉。 我本以為是這樣的。 我二十九歲，在一家公司打雜，當著普通的社畜。 每天六點上班，晚上回家時間不定，工資也少的可憐。 但我還是堅持下來了。 早上乘公交車上班，晚上走回家，日復一日。 我本以為是這樣的。 一個普通的晚上，我普通的走回家，深夜十一 點的月亮真美，美得我說不出話。 街上只有零零散散的人經過，幾輛車從我身邊呼嘯而過，男人和女人的笑聲也從我耳邊如風般飄過。 那些不是我能擁有的東西。我只是一個廢物。 可這樣的廢物竟然有一個美麗又有錢的未婚妻。 這不是我想擁有的東西。 …… 我阻止自己繼續(xù)胡思亂想，打開了自家的大門。 “……我回來了?！?“回來了就趕緊做飯去，成天不知道在哪鬼混，惡心死了。” 一進門就是一頓臭罵。 那個在沙發(fā)上的，擺著臭臉的美麗女人，就是我的未婚妻。 據說她會答應嫁給我，是因為我的舅舅留給我了一筆可觀的遺產，供我結婚。 “…對不起，我這就去做?！?因為我不是家里的掌錢人，所以我沒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廚房的燈格外的亮，但我就像那在洞穴中居住的魚，長期見不到光，眼睛已經退化，無論燈光如何明亮也無法看見。 一切都是黑漆漆一片。 我無數次想要去死，但每次低頭看向左手上的戒指，心中就會再次燃起希望。 那是我已故的媽媽留給我的。 二.“我”的獨白 我是個幽靈，一天等我從大街上醒來，我就已經是幽靈了。 所以我不知道自己的死因，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死的。幽靈沒有自己活著時的記憶。 我漫無目的在街上游蕩，突然一陣吵鬧聲就這樣傳入我的耳朵。 我向那邊看去，有一家人正在哭泣，警察們在說著什么，還有一群法醫(yī)。 看樣子是有人死了啊。 我幸災樂禍的笑著。 我悄悄走過去，從密密麻麻的人頭中向里面眺望著。 是一家有錢人。 女主人身上帶著珠寶，身上散發(fā)出昂貴的香水味。婆婆身上也是。 非常刺鼻的香水味。刺鼻到不正常。 我捏緊鼻子，看向死者。 死者好像是是家里的男主人，聽女主人說他們兩個十分恩愛，兩人十分幸福，為什么這種無妄之災會降臨到她身上等等，說罷還哭了起來。 我厭惡的挪開眼睛，為什么人家就有這種幸福美滿的婚姻，而我卻橫尸街頭。 惡心，嫉妒，痛苦。 這些情感涌上心頭，讓我忍不住作嘔。 但我已經是個幽靈了，自然什么也吐不出來，只能干嘔。 看著忙碌的警察和法醫(yī)，哭哭啼啼的一家人，我生出了想要一探究竟的心理。 我好想知道這樣美滿的一家人是如何破碎的。 病態(tài)的想法和扭曲的心理逐漸占據我的理智。人類的劣根性還真是可怕。 我在人群中穿梭，聽著鄰里討論的那家人的八卦，偷看著警察手中的調查記錄，不禁感慨自己居然可悲到認為做幽靈比做人舒服。 不知不覺我已經在這停留了三個小時。 在這三個小時內我打聽到了好多消息： 1.這家人平時都特別愛出門，無論白天還是黑夜。 2.這家人真的很有錢，據說男主人公死后給家人留下了一大筆遺產。 3.這家人似乎并不像表面那樣幸福。 4.據說男女主人關系并不那么融洽，常常聽到吵鬧聲。 我細細思考著，忍不住偷笑出聲。 什么嘛，只是一家虛偽的人罷了，和我一樣不幸嘛。 我覺得自己心中的愉悅感快要噴涌出來了。 我哼著愉快的小曲，繼續(xù)在人流里穿梭。 此后的幾天里，我都在這里打聽這家人的事，我終于找到了讓自己快樂的事——聆聽他人的不幸。 三.婆婆的獨白 我很討厭我這個女婿。 成天不知道在哪，早出晚歸，不過對我的女兒倒是恭恭敬敬，這是應該的，畢竟我們養(yǎng)著他。 四.女主人的獨白 我自認為自己是個大美人，家里又有錢，肯定能傍上個有錢的主，從此成為上流社會的貴婦人。 可為什么爸爸偏讓我和一個窮鬼訂婚。 我受夠了。 五.婆婆偷偷說的話 那個女婿居然留下了這么大一筆錢！這肯定是他私藏的，肯定是干臟活騙來的！ 不過幸好他死了，都是我們的了。 六.女主人背地里說的話 那個窮鬼居然私藏了這么大一筆錢，肯定是偷的，說不定還是我家的錢！所以，這筆錢一定是屬于我們的！ 七.法醫(yī)的獨白 初步斷定，男主人死于失血過多，身上有十二處刀痕，這是赤裸裸的謀殺。 八.警察的報告 在調查完畢后，有幾處疑點。 1.論作案動機，這家人每個人都有可能性。 2.男主人死了，對這家人只有益處沒有害處。 3.女主人的話大概率是假的。也就是男女主人其實并不恩愛。 4.鄰居經常會聽到女人的罵聲，初步斷定是女主人的，可女主人在談話過程中舉止言談有理優(yōu)雅。 5.女主人身上的珠寶都是假的，豪車也是租的，還欠了高利貸。也就是說這家人是裝作有錢。裝作有錢的動機不明，不過大概率是為了虛榮心。 九.可疑的紙條 不知道想表達什么，背面和正面有一些內容因血液模糊了，應該是男主人公留下的，緊緊攥在手里。 紙條上內容如下： 今晚的月亮真美，回家又被她——，于是自己出來看——（初步推斷是“月亮”），我真的好開心，這是我生活中——（這里的血跡有點刻意涂抹的樣子）能感到快樂的時刻。 背面沾滿了血，分辨不出字跡。 十.一支筆 這是筆掉在尸體旁邊，初步斷定是男主人用來寫紙條的筆。但滾得很遠，有些可疑。 十一.得到又失去 以上是我這幾天獲得的所有信息，真是虛偽的一家人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狂笑著，似乎這樣能掩蓋我生前的悲劇。 可笑著笑著，我笑不出來了。 為什么？為什么？！ 又沒有能讓自己感到高興的事了…… 我從陰暗的橋洞中爬出，不知不覺又走到了那家人的門口，可能是我這一個周都在這里打聽這家人的消息，養(yǎng)成習慣了吧。 十二.朋友 成了幽靈后，我居然交到了第一個朋友。 他也是幽靈，但和我不同的是，他身上穿著人類的鞋。 他告訴我，這是他生前買的第一雙鞋，他死后意外找到了自己的尸體，并發(fā)現他可以觸碰到那雙鞋。 按理來說幽靈無法觸碰一切真實的物品，但生前珍貴的東西有可能可以碰到。 他還提出來一個猜想，那就是說不定只要是珍貴的東西都可以觸碰。 我沉默著，到最后都沒說一句話。 十三.貪念 雖然我知道那個猜想是不可能的，但我還是想去試試。 為什么生前沒有這種能輕易獲得財物的能力，那樣我就不必過上那么悲慘的人生了。 想著想著，我又到了那家人的門口。 據說那家人沒有把男主人公火化，而是把他裝進了昂貴的水晶棺，放在地下室里。 真是虛偽。 我悄咪咪溜到地下室，伸手摸那昂貴的水晶棺。 很可惜，我的手穿了過去。 所以那個猜想根本不成立。 我在男主人身上不死心地摸索著，希望能找到一些昂貴的東西以供觸碰。 最后，我看向了那個昂貴的戒指。 十四.真相 “都試了幾次了，明明什么都摸不到，真可惡啊。” 我沒有摸向那個戒指，起身離開。 可不知怎么的，我摔倒了。 重重地摔在了水晶棺里。 我整個人和男主人的尸體重疊了，頓時一種十分惡心的感覺從我身體深處涌出來。 “居然和尸體……嘔……” 我不斷干嘔著，掙扎著想要爬起，卻聞到男主人身上刺鼻的香水味。 ——當啷。 ——手上傳來奇怪的感覺。 ——堅硬的觸感。 我低頭看向自己的左手——男主人的戒指就那樣靜靜躺在我的手里，一動不動的躺著。 我握著戒指，慢慢坐起來。 戒指就那樣被我握著，靜靜的看著我。 我的冷汗滴答、滴答地落下。 十五.男主人公的獨白 又工作到深夜，到家后還挨了罵，心情好差，我也不想這樣的。 調節(jié)一下心情吧，看看月亮。 月亮真美……我握著筆，在紙上寫著日記。 ——奇怪，明明是冬天，身上卻好像有暖流在流淌，好舒服…… 我向后倒下，看到了未婚妻和婆婆。 居然出來找我……好感動…… 我想開口說些感激的話，但發(fā)現怎么也發(fā)不出聲音，低頭看去，發(fā)現脖頸處有紅色的液體在街道上飛濺了快一米遠。 抬頭，是握著菜刀的未婚妻和婆婆。 菜刀上滿是紅色的液體。 好困啊…… 婆婆和未婚妻往我身上噴上刺鼻的香水，血味瞬間被掩蓋了。 看著婆婆和未婚妻遠去的背影，我顫抖著拿起那張記了日記的紙，用那些紅色液體把日記的背面的字抹得干干凈凈。 然后我就睡著了。 十六.警局的檔案 上面記錄著那張紙條完整的信息，內容如下： 正面—— 今晚的月亮真美，回家又被她罵了，于是自己出來看月亮，我真的好開心，這是我生活中唯一能感到快樂的時刻。 反面—— 第一行寫著大大的遺囑二字 第二行寫著受惠人——“我的妻子” 最后一行留了兩個簽名的位置，一個是男主人的名字，另一個空著，那里應該簽女主人的名字。 十七.舅舅的遺囑 “我死后，請將我的全部財產交給我的侄子，如果他在三十歲前離世，那么請將錢全部捐給慈善機構?！? ——而我被殺掉的那天，正好是我的三十歲生日的前一天。 ——那香水是我們家唯一真實的貴重物品，你們絕對舍不得扔。 ——貪婪與好面子，會讓你們所做的骯臟之事敗露。 ——因為我知道，那樣的你們一定會在人前噴上能體現身價的昂貴香水。 ——23:59分，我斷了氣。 ——“真好，沒讓你們得逞。” ——我又變得完整了。 我的手輕輕放下了。 當啷。 ——Happy End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