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獸途》 河神降罪(18)

排查出問題,這里也就沒有繼續(xù)留下的必要了。
奧卡甩掉那抷泥土,用爪子拍掉皮膚上的塵土,一絲不茍收起自己的東西后起身伸了個懶腰。
“該去河神鎮(zhèn)當(dāng)誘餌了,希望能釣起幾條肥美多汁的鮮鱸魚。”
離開的時候,奧卡倒是遇到了一個老大伯。
老大伯是一頭老山羊,正扛著鋤頭墾著荒地。
“老伯,您這是在干什么?”奧卡走過去和山羊老伯打招呼。這里土地鹽堿度過高,他再這么耕田也耕不出一季五谷豐登,墾不來一片碩果累累。
“小娃砸(子),李(你)來這里作甚?”山羊老伯停下手中的動作,倚著鋤頭看向奧卡,開口問道。
就是口音有點重,不過不影響交流。
“實地考察+旅游觀光?!眾W卡隨便搪塞,他問道,“幾乎沒有獸人來搭理這些田地,您為什么還不辭勞苦來這里墾土?”
“唉,不墾不雄(行)啊!”山羊老白嘆了一口氣,“鎮(zhèn)民們都方(瘋)了,他們的心全都投在河神上咯。土地出了問題也不想辦否(法)一起解決,全指望河神那不切實際的存在來庇佑他們,難辦難辦?!?/p>
“如果不來間(盡)最后一點努力的發(fā)(話),我怕這片祖祖輩輩留下來的寶地,會真的荒蕪下去,成為一片真正的不麻(毛)之地。”
“有消(些)事,總得有獸來做,不是摸(嗎)?”
奧卡愣了一下。不論是這片土地也好,這世間的任何事也罷。有些事,不是有義務(wù)去做,但總得有獸去做。有些閑事,自然也得有獸去管。
奧卡喃喃道:“這片土地會沒事的,我保證……”
因這片土地的異常所引起的其它事故,也該回歸正軌了。
“對咯,娃砸(子),我提醒你一句?!鄙窖蚶喜拷鼕W卡,一臉嚴(yán)肅地告誡道,“如果你是來游玩的話,盡早離開這個鎮(zhèn)子。
“鎮(zhèn)子外圍埋伏了許多獸人,就連鎮(zhèn)子內(nèi)部也晃(混)進(jìn)許多來路不明的獸人。我猜測那是依諾都城護(hù)衛(wèi)軍的獸——我曾經(jīng)去過那個城市,因為迷路,恰好被其中幾個士兵幫助過。我還認(rèn)得那些個兵的散(相)貌,現(xiàn)在好一些就晃(混)在鎮(zhèn)民當(dāng)中。
“這個鎮(zhèn)子快發(fā)生大事了。娃砸,你還是趕緊離開這里,免得到時候受到牽連?!?/p>
“謝了,老伯,不過我還有事,暫時沒法離開?!眾W卡笑著向老伯揮手道別。
依諾都城護(hù)衛(wèi)軍嗎?怎么偏偏這個時候軍方就開始介入這個地方。
再次回到河神鎮(zhèn),此時這里的景象已不是昨天可以比擬的了。鼓樂喧天,熱鬧非凡。大街小巷張燈結(jié)彩,載歌載舞的節(jié)日氣氛一覽無余。
光是一個小小的河神鎮(zhèn)過節(jié)就這樣熱鬧了,那繁碩的依諾都城呢?阿波羅帝國的首都太陽城呢?一旦有什么慶祝的日子,那場面肯定是舉國同慶,聲勢浩大……有機(jī)會一定得去見識一下。
奧卡哈了一口氣,擠過擁鬧的獸群,來到一座戲臺前。
戲臺上正上演著一出大戲——有關(guān)河神降妖除魔,庇佑百姓的故事。由于對這個鎮(zhèn)子的文化了解度不高,奧卡對這個故事看得是云里霧里的,但臺下那些鎮(zhèn)民的表情就有些過分專注和虔誠了。
河神的形象已經(jīng)在他們內(nèi)心如此根深蒂固了嗎?
代代文化輩輩傳承,也不知道這樣過分的愚信是好是壞。這樣虛無縹緲的信仰,能給他們精神支柱,也能誘使他們不知不覺間墮入深淵。
奧卡暗嘆一聲,把注意力挪回戲臺上。其實他是很喜歡看戲的,可是這輩子卻從沒有獸陪他一起去看。
獵柴村?別開玩笑了。別說這種節(jié)日了,獵柴村一年來連熱鬧的場景都屈指可數(shù)。
奧卡對小時候的一切還記憶猶新——那時候他前世的記憶還沒恢復(fù),就是一只少不更事,幾乎什么都不懂的小獅子,每到獵柴村熱鬧的時候,他那酒鬼師傅總會將他一只獸撇在鐵匠鋪內(nèi),自己獨自跑出去喝酒 。有時候隔天就醉醺醺回來,有時候過了幾天后才跌跌撞撞回到鐵匠鋪。
對這個世界認(rèn)知還不全面,又沒有獸人悉心引導(dǎo)他的小奧卡總會孤零零坐在鐵匠鋪門口,疑惑地望著外面與自己格格不入的熱鬧和歡笑。
每當(dāng)這種時候,他內(nèi)心總會浮現(xiàn)出一股復(fù)雜的情緒。有孤獨、有不安、有無助、有惶恐……各種各樣的負(fù)面情緒交織著,對著他的腦袋魚貫而入。小奧卡不時會在冰冷黑暗的鐵匠鋪中,凝視著打鐵臺下燃燒著的零星的火星,陷入深深的自我懷疑中——我是誰?我存在這里有什么意義?他們?yōu)槭裁磿敲撮_心?開心又是什么滋味?
經(jīng)歷稀少,思想又未被啟蒙的小奧卡開始對這個世界產(chǎn)生一種莫名的抗拒感和畏懼感,這種感覺讓他無時不刻覺得自己不屬于這里,自己的存在是否于這個陌生的世界而言不過一粒塵埃般輕微。
在封閉的不透明容器內(nèi),他就是那只被阻隔了一切感知的青蛙,沉浸在自己的枯井中無法逃離,永遠(yuǎn)也無法一窺外面廣袤無垠的天空的容顏。
他怕疼,于是不敢自殺。說實話,那時候的小奧卡很想知道,死亡相對的另一個世界,是不是才是對他敞開心扉,對他熱情相向的世界。
不過好在,隨著年齡的增大,大腦的漸漸發(fā)育,他前世的記憶在不斷恢復(fù)。終于在九歲那年,他的記憶全部刻烙在腦海中。
他不再是那只對世界的一切抱有恐懼的小獅子,那個無助的小奧卡已經(jīng)在“死”了,已經(jīng)前往他向往的死亡的世界。有了前世的記憶、經(jīng)驗、知識、認(rèn)知以及智商情商,他的思想,也就是心理年齡甚至開始比一般成年獸人成熟許多。
奧卡開始懂得隱藏自己的想法和表情,知道在什么人面前該帶上一副怎樣的面具,更清楚為了在這個世界生存并適應(yīng)下去,他必須努力自學(xué)關(guān)于這個世界的文字和文化。
很多時候奧卡都覺得,或許所謂的前世記憶,不過是為了保護(hù)自己而衍生出的另一個人格。這誰說得準(zhǔn)呢?
直到現(xiàn)在,奧卡對于熱鬧的場景還抱持有矛盾的態(tài)度??释谌?,卻又抗拒參與。也不知道是對小時候的埋汰,還是對未來孤獨的迷茫。
這種熱鬧的地方,總會無時不刻提醒他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正陷入幌神的奧卡突覺自己肩膀被拍了一下,他剛疑惑地轉(zhuǎn)過身子,就見一把寒光閃閃的利刃從他身后刺出,直襲他的腦門。
怎么直接的嗎?奧卡下意識拿手格擋,可他眼角的余光看到那把刺出的匕首突然改變了方向,轉(zhuǎn)為攻向他的肚子。
奧卡另一只手摸向背包。賭一把!只要能抵擋一瞬間,我就能反制住他。
心念電轉(zhuǎn)間,那把匕首距離奧卡的肚子已經(jīng)咫尺之遙。奧卡甚至已經(jīng)感覺到一絲絲冰冷的涼意,那仿佛是匕首渴望舔舐鮮血所發(fā)出的尖細(xì)叫囂。
就在這時,只見一只巨大的獅掌突然從奧卡身邊探出,輕描淡寫捏住那把匕首,而另一只獅掌抓住想要刺殺奧卡的獸人的手臂。
連一聲凄厲的慘叫都沒來得及發(fā)出,那只想要刺殺奧卡的獸人的身影已經(jīng)狼狽飛出幾米遠(yuǎn),悶哼一聲昏死在地上不省獸事。
見狀,奧卡緊繃的一口氣終于呼出。呼……看來當(dāng)誘餌的確是一個高危工作,沒點警覺性和反應(yīng)力就等著早死早超生。
命只有一條,不能再走神了。
奧卡轉(zhuǎn)過腦袋,想要感謝那位出手相助的獸人。
額?
救他的是一只獅子大叔。不過怎么越看越眼熟。對,這不是他昨天撞到的那位嗎?
同樣是獅子,奧卡也自認(rèn)自己不算矮,可是對方比他整整高了一個多腦袋,魁梧的身材也比自己壯了好幾圈。
衣著普通也蓋不住他的相貌堂堂,雙目仿佛浩瀚的星海般深邃,正意味不明地注視著奧卡。下巴到臉側(cè)還蓄著大把胡子,看樣子很久沒打理,卻盡顯成熟雄性的魅力。
這要是擱那些大叔控眼里,簡直就是男女通殺的大魚雷!
然而最值得奧卡關(guān)注的一點就是——自己要長幾年才能長得和他一樣高?
“謝謝?!眾W卡真誠道謝。
“不用謝,昨天那只‘走路沒長眼睛’的小獅子?!豹{大叔爽朗一笑。
“這個稱呼更感謝了啊?!?/p>
“小子,獨自一只獅?”獅大叔朝奧卡挑了挑眉,“恰好,我也是,一起?”
奧卡的嘴角朝地上那個倒霉蛋努了努,意思已經(jīng)很明顯了——
看到了吧,我現(xiàn)在是一個危險吸引體,跟著我沒什么好處的。
獅大叔的嘴角也朝地上那個倒霉蛋努了一下,意思也已經(jīng)很明顯了——
這種貨色我還不放在眼里,怎樣,免費多個保鏢?穩(wěn)賺不賠。
奧卡稍加考慮就同意了。一來有這個熱情的帥大叔在,自己的安全也有個保障;二來……這么多年來,他也渴望有獸人陪他過節(jié)。哪怕過的不是他家鄉(xiāng)的節(jié),哪怕陪他的對象是一位素昧平生的大叔。
不過奧卡拜托眼前這位大叔,除非是生死攸關(guān)的危急時候,否則請不要出手。奧卡只有營造出一副自己手無縛雞之力的形象,那些暗中蠢蠢欲動的罪犯才會有膽子出手。他可不想讓那些廢物投鼠忌器,誤了自己精心策劃(臨時組織)的行動。
“放心,不會破壞你的計劃的?!豹{大叔一把摟過奧卡的肩膀,挑嘴一笑,“倒是很久沒過節(jié)了,今個放縱一下?!?/p>
“一樣,同是天涯淪落獸??!”奧卡朝大叔豎了個拇指,頗有些相見恨晚的感覺。
“想先去逛哪?你說。”獅大叔深沉地看了奧卡一眼,說道。
“我想一下……”奧卡揉了揉下巴。逛廟會、看戲、吃小吃、點鞭炮、聽曲、賞煙花……這些都沒問題,可問題就是他沒錢!
該死的克勞德,竟然縱容他手下把我這些年攢的這些浮盧給順走。今晚不把你給搞了我都不好意思叫奧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