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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島戰(zhàn)國10(終章)

2021-10-16 12:57 作者:落燕雨  | 我要投稿

? ? ? ? 等待打掃的戰(zhàn)場擁擠而混亂,在艦隊角落的其中一艘沙船上,“衡雁”步甲模樣狼狽地癱在甲板上,在昨夜支援“步人”的戰(zhàn)斗中,它試圖擊毀全部的一十八尺三寸銃失敗,反而在飛行途中被一艘日本安宅船迎頭撞落,損壞后在鴻蒙海里一直漂到戰(zhàn)役結束,才被這艘搜救的沙船撈上來。負責操縱火器的梁新與負責馭甲、持劍的姜燕,被水兵們從馭艙里拖出來,連同其他獲救的傷員一同安置于甲板上。兩人不得不驚訝于這艘沙船的運氣之好、收獲之多,只見鄧子龍遺留的“步人”重甲,和被島津義弘棄下的“赤魁”步甲,都被打撈起來停在了前甲板,正與“衡雁”一同接受修理,而在側舷一臺巨大的起重轤下,緩緩打撈吊起的,赫然是昨夜從風間家御船中落失的坤輿鼎。

? ? ? ??“老姜,我們回柳泉驛吧!”梁新展成一個“大”字躺在姜燕身邊,姜燕則攥緊了自己的“庚午襄陽”。

? ? ? ??指揮這艘沙船的明軍將領來到甲板上驗看傷員,大略點了一下數(shù)量后,便撫掌大笑:“來點點數(shù)吧,風間君,想要多少做奴隸都由你帶回去,剩下的腦袋我割去計功!”

? ? ? ??包括梁新、姜燕在內的不少傷員都掙扎著坐了起來,看見風間準領著一幫倭兵出現(xiàn)在那將領身邊:“王總兵,這回真是多虧你了,要不是你及時趕到,我現(xiàn)在還坐著小船漂在鴻蒙海里難料生死,更找不回坤輿鼎歸國復命了!”

? ? ? ??當即便有傷員跳起來反抗,隨即被那王總兵手下的兵卒擒住或砍殺。王總兵得意地吹噓道:“你們倭人辦事不靠譜,上次我已經(jīng)把‘青玉案’的行船時間和路線都賣給你們了,最后竟然還是沒把你們想要的鼎運回去,還波波折折地拖到現(xiàn)在,靠我親自出馬才成事。”

? ? ? ??被當作風間家的戰(zhàn)利品,連同其他俘虜被押入內艙時,梁新注意到了沙船上所飄的“薊”字旗,并回想起蔚山戰(zhàn)役之后,王必迪曾向他透露過自己在薊鎮(zhèn)經(jīng)歷的所謂“南兵兵變”事件。他終于回想起來,當時那個克扣南兵軍餉又將其誘屠坑殺,還嫁禍以兵變劫掠罪名的將領,正是薊鎮(zhèn)總兵王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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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阿只拔都被指派為這批俘虜?shù)目词刂弧K允且桓笔竦哪?,像風間準所期望的那樣麻木服從著命令,也顯不出自己的半點主見。只有守在囚艙外獨自安靜下來時,他才哆嗦著從懷里摸出了風間準曾丟在自己面前的信箋。那正是葉子在“青玉案”上寫好想要寄給他的,隨信附上了姜燕贈給的曲譜,以及葉子在柳泉驛賽社祭禮上摘得的、有漂亮折花的紅封,信中則寫了柳泉驛上冒雨舉辦梨園祭禮的盛況,寫了那首從宋朝傳下來、絕妙無比的《青玉案.元夕》,寫了陳九經(jīng)一個人給五個人打傘時的窘樣,寫了七巧大小姐的“拋囊求親”和自己的“摘錠分金”,在信的最后她寫道:“阿只,如果你也能到明國來游歷,就不會再想?yún)⒓舆@場戰(zhàn)爭了?!?/p>

? ? ? ??翻看著曲譜上那首《青玉案.元夕》的板記,阿只在腦海中想象著那一夜的旋律,并掏出珍藏已久的那片紅葉來,像葉子小時候經(jīng)常做的那樣,把它放到唇間當成樂器吹奏。然而他只吹到《青玉案.元夕》的第二句旋律,這片干枯已久的葉子便裂成無數(shù)碎片散落下來,阿只怔怔地望著殘留在手心的碎葉,卻流不出眼淚。

? ? ? ??背后囚柵里鉆出來一個聲音:“你是阿只???”

? ? ? ??阿只拔都沒聽懂那句漢語,以為是有俘虜要從背后偷襲自己,而閃電般跳開,被他剛才吹奏的兩句《青玉案.元夕》吸引過來的姜燕,盯著阿只拔都懷中那些屬于葉子的東西:“你是阿只拔都?葉子在‘青玉案’上跟我提起過你……”

? ? ? ??阿只拔都則怔怔地盯著梁新和姜燕挪不開眼睛。葉子隨信畫上了梁新、姜燕和陳家兄妹的草像,現(xiàn)在見到本人,阿只才知道她畫得真是像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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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守兵換過崗之后,有一男一女兩個被風間家虜為仆人的朝鮮人過來送飯。那個女子在放下湯甕時突然從背后用布勒住了一名倭兵的喉嚨,但那個男的在試圖奪刀時,卻失手被另外幾名倭兵踢開。兩個朝鮮人都被擒住時,梁新故技重施地趁亂去搶被倭兵繳走后倒在柵外的“庚午襄陽”,在得手前最后一刻被其中一名倭兵發(fā)現(xiàn),那倭人將劍搶走,遠遠地擲到了囚柵另一邊,擦著虛汗向同伴們吹噓道:“多虧我反應快,這小子可是明國一等一的劍豪,阿只告訴過我,他在島竜城里綁著雙手還劍斬了我們三個弟兄呢。”

? ? ? ??他擲開長劍的時候,一心盤算的只是不能讓梁新這個“劍豪”碰到劍,至于長劍落向的囚柵另一側,反正也只關著個明國娘們,打甚么不緊?

? ? ? ??于是“庚午襄陽”便被擲到真正劍斬了那“三個弟兄”的姜燕面前了。

? ? ? ??姜燕隔著柵欄摸到了劍,砍開了囚鎖和那幾個倭兵的頸子。囚柵后面的傷兵們被放出來時,梁新才看清那個來救人的朝鮮男子原來是林福男。

? ? ? ??“老史是真的上火了。”林福男對梁新說,并向剛才差點勒死一個倭兵的安桂織指了指,“說找不回坤輿鼎就把我和小安的腦袋搬下來。我們跟著蜉蝣眾混入了島津家的大船,船沉的時候坐小艇逃出來了,在海上正好看到了風間氏家主逃生之后所乘的那艘鼻居舠,拼了老命才跟住他們,一路找上了這艘船來?!?/p>

? ? ? ??林福男和安桂織帶著傷兵們尋找潛入望臺、舉火吸引其他明軍戰(zhàn)船前來查看的機會,梁新和姜燕則決定摸到甲板上去,設法回到“衡雁”銃甲里。兩人來到通往甲板的舷梯,看到阿只拔都骷髏樣地堵在梯廊上。

? ? ? ??姜燕把劍拔了出來,阿只拔都卻伸出雙手揸開十指,做出一個無武裝的手勢,郁結了很久似地一字一頓說道:“我來,做你們的,副手!”

? ? ? ??梁新和姜燕聽不懂日語,在原地不知所措地愣著,阿只拔都用力按了按自己的前胸,又指了指他們兩人,最后伸出兩拳來、將一對前臂相互碰上一下,如此反復著一遍遍說道:“我來,做你們的,副手!”

? ? ? ??在他講到第五遍時,梁新終于鼓勇走上去,同樣握起拳來,用自己的前臂與他伸出的前臂相互一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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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沙船望臺上的兩只酒杯相碰時,酒水像舷外的太陽風一樣蕩漾著。

? ? ? ??在其中一只酒杯后面,風間準期盼地望著釜山方向的鴻蒙海:“請求接應的羽檄已經(jīng)由我家親信乘快船帶去釜山了,很快便會有船只前來接走我和坤輿鼎?!?/p>

? ? ? ??在另一只酒杯后面,王保問道:“風間,你怎么謝我?”

? ? ? ??“這仗打完之后,你們明國的大人們可又要把海禁的老調調搬出來了,”風間準預測道,“到時候,我?guī)湍隳孟聫娜毡镜矫鲊睾5娜孔咚劫I賣!”

? ? ? ??“著??!說不定可以成為像汪直(汪直,嘉靖時期著名的走私巨商和大海盜,在日本肥前? ? ? ??平戶島建立了自己的商港,一度壟斷了明朝東南沿海的走私貿易)那樣的巨富呢!”王保將酒一飲而盡,側過頭去俯瞰停在甲板上的三尊步甲,盤算將它們帶回去請功能得到多少封賞,這時一陣動力鼎的嘶鳴打斷了他的盤算——像一只折翼的大雁一般,“衡雁”銃甲正掙扎著從甲板上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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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王保和風間準親自驅動了“步人”和“赤魁”前去堵截那臺飛不動的“衡雁”。姜燕在馭艙里左右打量了一下,自認為哪一臺也不是自己能打得過的。兩名對手從兩舷分別夾擊而來,她孤注一擲地向“赤魁”迎擊而去,盡管希望渺茫,但“打完一個再打一個”,總比同時受到夾擊要容易。

? ? ? ??“衡雁”手中的步甲用長劍,以標準的劍術勢法直推向前,在碰到“赤魁”的薙刀刃前一刻,姜燕按照事前艱難交流才約定下的戰(zhàn)術,猛地從馭閣中退開:“換!”

? ? ? ??“衡雁”長劍猝然變換成一記劈斬,從側面擊在了“赤魁”的前手上,驅馭著赤魁的風間準后退拉開距離,分明認出這是倭刀的用法,頓時醒悟到對面那臺銃甲里究竟坐著什么人:“阿只!”

? ? ? ??換到了“衡雁”馭閣中的阿只拔都,使用倭刀勢法來運用這柄劍,直推直刺與側劈側斬的突然轉換讓風間準未及做出準確反應。王保驅馭的“步人”甲此時將長槍從背后遞了過來,阿只拔都轉身以單刀進槍的險著推進了幾步,才換由姜燕以劍法直捅反擊,但終究未能突破大槍的長度,在即將被王保拉開距離扎倒時及時退開。

? ? ? ??利用緊湊輕便、腳步疾捷的特點,“衡雁”反復在兩臺敵甲之間快步穿梭,每次只交鋒一至兩劍,一見難以得勢便即退開,竭力試圖阻止敵人合圍。但“步甲”和“赤魁”終究還是穩(wěn)步地向甲板中間對進擠占著“衡雁”的機動空間,像一對緩慢的鐵鉗不斷夾攏。“衡雁”最終被槍尖和刀刃逼到中間無可閃避,被迫朝著王保的槍尖上撞過去。就在王保準備起手一槍將其挑翻時,他看到那柄黑洞洞的雁銃正獨眼似地對著自己。負責操縱火器的梁新,將殘留在雁銃里的最后一管彈藥抵近轟出,硝火彈流如雹暴一樣從“步人”頭部轟過,血瀑箭一樣地透過面甲眼孔噴射出來?!八廊ァ钡摹安饺恕边€未及倒下,從背后推進的“赤魁”已經(jīng)一刀砍中了轉過身來的“衡雁”的面甲,這兇狠的一擊簡直就像是一顆炮彈炸在了面甲上,甲片靠近內艙的那一側表面上,有眾多細小的金屬碎粒被震落下來,沿著與刀擊一致的方向朝當時正處于馭閣中的阿只拔都臉上飛去。受創(chuàng)的銃甲連退數(shù)步拉開距離,被薙刀刃正對著逼近了舷角。

? ? ? ??“換!我看不見了!”阿只拔都痛叫到。

? ? ? ??姜燕沒有聽懂那句日語,以為剛才那些碎屑只不過劃傷了他的臉,可換上馭閣時才駭然發(fā)現(xiàn),血液正像紅色的淚珠般從阿只雙眼里滴下來。

? ? ? ??風間準大喝著推刀而上,而衡雁中的三人竟同時踢開面甲、從馭艙中跳了出來,被姜燕在離艙之前推至了最大出力的動力鼎,咆哮著將空無一人的甲身洶涌推進,在被薙刀捅穿胸甲后仍繼續(xù)向前,迎面撞在“赤魁”的軀干上,直將兩臺步甲推沖出舷外、砸落進了昨夜戰(zhàn)后留下的一艘船骸之中,骸艙里的動力鼎緊接著便微弱地泛起一圈圈光漣來,像是軍中樂師擊鼓通信時的那種模樣,沙船上的人看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那是困在“赤魁”里的風間準正在怒號。那瀕死吼叫所激發(fā)的光漣,就這么一圈圈微弱地泛著,直到不知兩臺步甲中的哪一臺動力部發(fā)生殉爆,將那艘船骸連同風間準一同吞沒到火光中去了。

? ? ? ??風間準被炸死之前、號叫聲還在那船骸里泛著光時,沙船上的王保親兵和風間家士兵已經(jīng)圍殺了上來。姜燕跳下步甲時摔傷,與瞎去雙眼的阿只拔都癱在甲板一角,而三人之中受傷最輕的梁新不得不撿過“庚午襄陽”護在前頭,他面前遙對著的望臺上已經(jīng)沖滿了那些喊殺著的水師傷員,林福男舉起的告急火號像旗幟一樣飄揚著。

? ? ? ??面對著堵殺上來的王保親兵和風間家倭兵,梁新的汗?jié)n浸滿了劍柄:“蹭蹬了,老子是使劍的雛?。 ?/p>

? ? ? ??姜燕看到那些著明甲與著倭甲的身影涌上來,很快就將護在自己面前的梁新吞圍了,這時一片細長的船影從甲板上掠過,一個持長槍的新身影順著垂落的纜繩墜下來,槍尖劃著一個又一個帶血色的弧將那些倭兵和王保親兵逼退,壓在面前的重重人影漸漸散開了。那位持長槍的不速之客回到面前俯下身來察看三人時,姜燕看到那是王必迪的臉,在王必迪的背后,茅國器正領著士兵們從那艘見到望臺火號、前來察看的艨舯斗艦上滑下,在沙船甲板上布成突擊隊形剿除著頑抗的倭兵與王保親兵。

? ? ? ??“老姜,小梁?!蓖醣氐嫌檬煜さ恼Z氣對摔得七葷八素的姜燕和受了傷倒地的梁新問候道。

? ? ? ??姜、梁二人同時攤出手來,把臉上遍布著血色淚痕的阿只拔都蓋?。骸叭龣M王,別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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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經(jīng)過治療之后,阿只拔都的雙眼終究未能復明。在一片陌生的黑暗中,他被梁新和姜燕輾轉帶到了柳泉驛的某處房間里。坐在看不見的床沿上,他感到一種比死亡更加深重的茫然和恐懼,生怕會就此被拋棄在這里,獨自面對著永無休止的黑暗。

? ? ? ??面前傳來了房門被推開的聲音,有腳步聲走了進來,很輕,不像是梁新和姜燕那種踏實的步子。阿只凄愴地仰起臉來,用無目的眼徒勞地試圖打量來人。

? ? ? ??像是害怕嚇到阿只一般,那腳步聲越走越輕,直到停在他面前徹底消失。阿只僵坐在床邊,不知道如何向這位不速之客開口,這時他感到一只手貼到了自己的側頰,同時有一個帶著哭腔的聲音用日語喚道:“阿只!”

? ? ? ??那喚聲像針一樣毫無防備地直扎進了他的心口里,他感到自己早已像面具一樣的臉上有東西在融化,淚水像他瞎去雙眼時涌流的血一樣洗濯著面龐,他終于握住那只手,像個孩子一樣傷心地痛哭起來:“葉子!是葉子!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在那間艙房里,對不起!”

? ? ? ??葉子將他緊緊抱?。骸鞍⒅?,我從來沒有討厭過你哦。”

? ? ? ??阿只哭得更大聲了。那一刻,他終于覺得自己變回了當年午后庭院里那個刀尖上停著紅蜻蜓的孩子。

? ? ? ??門外,陳七巧坐在臺階上,望著自己捋下袖子后露出的一對手臂發(fā)愣,灼傷痊愈后留下的丑陋疤痕,一條條鼓起著布滿在皮膚上,“青玉案”遇襲的那一夜,她是唯一一個注意到葉子沒有從自己房間里逃出來的人,便沖進那著火的艙房去救人,柳泉驛上戲班子里的不少成員得到她的呼喚后全都涌過來幫忙,趕在火焰吞掉葉子之前,將她從倒折的梁柱下拖了出來。葉子痊愈得非常好,而陳七巧卻在推開著火房門時留下了這些永遠無法抹消的傷疤,現(xiàn)在聽著阿只和葉子的哭聲,她卻突然覺得這些傷疤變得美麗了。

? ? ? ??候立在一旁的姜燕、梁新和陳九經(jīng)無聲地伸手按到她肩膀上,當作一種贊許的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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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萬歷二十六年十二月的某一日,新近光復的釜山港軍營內,茅國器正在沙盤前來回踱步,盤上以泥土塑形而成的,乃是日本肥前國名護屋——也就是豐臣秀吉侵朝本部——的作戰(zhàn)地形,掛滿了明軍旗幟的戰(zhàn)船模型擠滿了斷崖下的海面,一道道代表進攻方向的紅線則蜿蜒著從本丸城墻一路延伸至天守閣頂。就在他準備往天守閣背后加上一道阻截逃敵的防線時,帳外轟然炸起一片歡呼,竟將木制的天守閣模型都從沙盤上震了下來。

? ? ? ??茅國器奔到帳外查看,頓時被淹沒在一片沸騰的歡潮之中。軍中供應的劣質濁酒像瀑布一樣一瓢接一瓢地灑到人們頭頂上,不論是明軍還是朝鮮將士,全都發(fā)了瘋一樣地喊著、笑著、舞著、舉起軍鼓銅鑼甚至盆甕木椅敲打著,所有人都在反復高歌著那首代表大捷凱旋的《塞下曲》:“野幕敞瓊筵,羌戎賀勞旋!醉和金甲舞,擂鼓動山川!”

? ? ? ??茅國器向遇到的每一個人高喊詢問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卻一次次被狂歡的人潮推開,直到他看見仍在擔任傳令兵的林福男高笑著負羽策馬從軍營穿過。

? ? ? ??“福男寧!”茅國器將他從馬背上攔下來,“出什么事了?”

? ? ? ??“戰(zhàn)爭結束啦!”林福男摔在馬下笑著,仿佛隨時會因為喘不過氣而從體內炸開,“茅游擊,你們可以回家了!”

? ? ? ??“回什么家!不是還要打到名護屋去把平秀吉抓來獻俘嗎???”茅國器把他拎起來質問。

? ? ? ??“平秀吉死啦!”林福男歡呼般地宣告道,“日本人不敢再來侵略我們了,大捷!回家!”

? ? ? ??如今已經(jīng)回到日本的小西行長自也不會想到,那一夜他在順天倭城里飲酒慶祝歸國時,所唱的那首由國內使節(jié)帶來朝鮮的“隨露而生”等詞,竟然正是當時已經(jīng)重病死去、卻由五大老決定密不發(fā)喪的豐臣秀吉的辭世句,日本侵略朝鮮的戰(zhàn)車之軸,隨著秀吉的野心而一同轟然斷塌了。

? ? ? ??茅國器頓時覺得心里有某種東西,像沙盤上那座日日夜夜渴望著想要攻取的天守閣一樣轟然坍塌下來,甚至連林福男從他的大手之間滑落、歡呼著加入那些慶祝的人群,他也沒有反應過來。映著漫天“雷鼓動山川”的歌聲,他像失明似地踉蹌到營盤邊緣的海崖上,才終于真正明白過來,戰(zhàn)爭徹底結束了,明軍不會再留在朝鮮、也再沒有渡海膺懲日本的攻勢了,一股與燃燒了整個朝鮮的歡呼聲同樣強烈的悲憤猛然從他的胸腔里翻上來,化作痛哭般的嘶吼:“平秀吉!平秀吉!你手上沾著這樣多的血,怎么就這樣便宜地死了?。窟€有那么多倭子的兇逆沒有得到懲戒,還有那么多的仇未能得報,怎么就不打了?”

? ? ? ??牽涉三國、斷續(xù)七載的萬歷朝鮮戰(zhàn)爭,在這一年的末尾正式結束了。侵略者的迷夢,隨著戰(zhàn)爭前夜的寒露而生,又隨著和平初臨的朝露而逝,反抗侵略的勝利者們,則在祝捷的濁酒之中醉念著故鄉(xiā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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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豐臣秀吉借由侵略朝鮮和明朝來鞏固自家政權的愿望,隨著侵朝戰(zhàn)爭的失敗而徹底破滅。隨著他的死亡,常年侵略戰(zhàn)爭給日本帶來的沉重負擔越發(fā)凸顯,各方大名之間未解決的矛盾也日益尖銳,終于在侵朝之役失敗的兩年后迎來總爆發(fā),是為關原合戰(zhàn)。原本死忠于豐臣秀吉的加藤清正,由于與支持豐臣氏政權的西軍文治派大名們的尖銳矛盾,竟斷然轉投與豐臣家政權對立的東軍德川家康勢力;反倒是因年齡和資歷原因而被輕視的秀吉養(yǎng)子宇喜多秀家,不惜散財征兵護衛(wèi)豐臣氏政權,成為了西軍一派出兵最多的大名,戰(zhàn)敗之后被流放于八丈島;加藤清正的死對頭小西行長則因自己所從屬的西軍戰(zhàn)敗,而在戰(zhàn)后被處以斬首,位于肥后宇土的小西家食邑亦被死敵清正所吞并;島津義弘由于在露梁之戰(zhàn)中損失大量直屬部隊,合戰(zhàn)期間僅能調集一千五百人的有限兵力參戰(zhàn),未能對戰(zhàn)局產(chǎn)生重大影響;立花宗茂在合戰(zhàn)期間支持西軍,戰(zhàn)后一度失去食邑而改易為浪人,后因德川家康惜其才勇而重新賜與封土,復歸大名身分;黑田官兵衛(wèi)在關原合戰(zhàn)中一度散財征募浪人,舉兵九千,僅在兩個月內便完全平定豐前、豐后兩國,大有吞并九州而兵發(fā)全日本,實現(xiàn)秀吉對他那句“奪取天下”之評價的勢頭,然而正是被官兵衛(wèi)批評為“優(yōu)柔寡斷”的長子黑田長政,卻在合戰(zhàn)期間如狂飆突進般助力東軍迅速擊敗西軍、結束了大亂形勢,導致官兵衛(wèi)進一步奪取天下的時機過早地逝去了,這位“天下第一名軍師”,終歸未能成為霸主、而只能作為一名隱居的閑僧終老死去;作為最大贏家的德川家康,則在關原之戰(zhàn)后進逼豐臣氏最后的陣地大坂城,終結了豐臣政權并開創(chuàng)江戶幕府。

? ? ? ??日本局勢的劇變,并沒有給麥芽糖這樣的俳僮帶來太多的命運改觀。露梁海戰(zhàn)中乘坐鼻居舠逃生后,他最終被同乘一舟的倭卒帶離戰(zhàn)場,并隨軍回到日本,隨后淪為乞兒,在某一個冬季行乞于九州薩摩藩時,他突然被人堵在了街道上,而攔在他面前的,正是曾在島竜城幾乎殺死他的大奴隸販子安國寺久兼。麥芽糖逃過了兩條街之后最終為久兼抓住,被沉默的久兼帶走時,他在極度恐懼中不斷思考著自己會被賣到什么地方去。這回再沒有一個稻心空會來救他了。

? ? ? ??麥芽糖被一路帶進了城中的唐湊,即中國人聚居的街區(qū)。久兼將他丟進澡堂里洗涮干凈,換上整潔的衣物后推進了一間點著爐子的溫暖廳堂,堂中的大桌上擺滿了熱氣蒸騰的肴饌,正在準備開餐,麥芽糖難以相信地聽到等候在桌邊的那些明人和朝鮮人,管久兼叫“老郭”“國安”。

? ? ? ??久兼把麥芽糖領到餐桌最尊貴的主位上安置好,并對他說:“我就是郭國安。”

? ? ? ??在麥芽糖恍惚的眼神注視下,這位化名安國寺久兼的郭國安繼續(xù)自我介紹道:“我是明人,很多年前就被來沿海劫掠的倭寇俘虜?shù)饺毡?,以奴隸身份被征兵之后,因立下戰(zhàn)功而輾轉成為了島津家的軍官。壬辰倭亂爆發(fā)前后,我設法讓自己成為了島津家最重要的人口販賣總管,所以才能最輕易地接觸和管理俘虜,朝鮮戰(zhàn)場上那些逃走的俘虜很多都是我利用職務之便放走的,實在沒有機會釋放的,販回日本后也會盡力予以妥善安置,其中也有不少人成為了‘蜉蝣眾’的成員。我在島竜城的言行一定把你嚇壞了,但燒掉糧倉的那把火是我放的,我是島津家的軍官和親信家臣,要接近那座糧倉是非常容易的事情。”

? ? ? ??接下來郭國安向在座的同伴們鄭重地介紹了麥芽糖:“大家伙兒,這個孩子雖然是日本人,卻是條值得尊敬的好漢,在露梁海戰(zhàn)期間,他懂得感念譚老二、岳桐官和招潮蟹沒有殺他滅口的恩德,在倭將的拷問之下抵死沒有招供他們三人,腕上的這道傷口,就是倭將在拷問他時劃開來的,當時幾乎要了這個孩子的命。我想讓他在唐湊生活下去,希望大家能像對待我們明朝和朝鮮的孩子一樣接納他。”

? ? ? ??像是向一位尊貴的客人引見親友一樣,郭國安又開始向麥芽糖介紹在座的人們:“孩子,這位是許儀后郎中,他被擄來日本之后,由我舉薦治好了島津家貴公子的惡疾,成為了島津家御醫(yī),戰(zhàn)爭爆發(fā)前夕,也是他帶動大伙兒搜集了倭人開戰(zhàn)的情報送往大明官府告警;這位是譚老二的婆姨,得知老譚他們的事情之后,她很感念你……”

? ? ? ??麥芽糖看著那些飯肴的熱氣像夢境一樣在面前氤氳著,突然有一種很想哭的感覺,也許這里就是稻心空想要的那種“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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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就在麥芽糖坐在唐湊的大桌前,吃著長久以來的第一頓飽飯時,烏梁海正跪在落兀兒旗故鄉(xiāng)的凍土上大哭。朝鮮戰(zhàn)爭結束后,明帝國的軍事戰(zhàn)略重心漸漸移向北牧隕陸,烏梁海跟著阿信雅的族人們發(fā)動了一次暴動,搶奪了明軍天舟逃回故土。歐洲人的“遠東之環(huán)”已經(jīng)建成了,北牧隕陸被堵死在了離太陽最近的地方,所有試圖前往太陽圈帶回糧草物資的北牧天舟都被“遠東之環(huán)”扣押,大荒原上每天都有更多的人因得不到已經(jīng)近在咫尺的陽光和糧秣而死去,歐洲的奴隸販子和明朝的邊鎮(zhèn)官紳開始派天舟降臨這片凍土進行人口和礦脈擄掠,并帶來了北牧人二百年不曾見過的新瘟疫。

? ? ? ??倒在他懷里的,是在族人北遷路上、因疫寒交迫掉隊而正在死去的巴音滿,掙扎著責罵道:“烏梁海!你到種田人的土地上去之后變得軟弱了!我們北牧漢子活不下去的時候,可不能只是哭而已啊!”

? ? ? ??埋葬了巴音滿之后,烏梁海與阿信雅帶著白鹿坂子的族人們向更苦寒的北方進發(fā),巴音滿死前告訴他們,大荒原上的各個部落都在往那里聚集,商議著采取沖回太陽圈的自救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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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其后的某一日,阿爾芒站在“文藝復興”號的甲板上,焦慮觀望著遠東之環(huán)彼側的無盡黑暗,聯(lián)合遠征艦隊的無數(shù)戰(zhàn)船翼列于旗艦兩舷之外,延伸著消失在視野盡頭。

? ? ? ??來自北牧隕陸的所有軍事信息在一個月內陸續(xù)斷絕,至今沒有恢復,前往掠奪的殖民船和負責偵察的先遣隊無一返回,聯(lián)合艦隊開始嘗試派艦前出到俄羅斯宙域。俄羅斯孤寂地懸浮在按照歐洲天文觀測坐標所劃定的“北方”宇宙中,那是一顆廣袤而寒冷的白色星球,作為太陽圈中離日光最遙遠的行星,俄羅斯終年的大部分時段都覆蓋在厚厚的冰雪之下。而在比這顆孤寂行星更遙遠的宇宙背后,北牧隕陸還隱藏于不可見的黑暗之外?,F(xiàn)在,俄羅斯是離北牧隕陸最近的前哨地了。

? ? ? ??在打破了艦隊寂靜的一片呼喊聲中,一艘艘戰(zhàn)艦上的望手們向同一個方向遙指出一片手的海洋,阿爾芒順著他們的指向迅速放大望遠鏡焦距。出現(xiàn)在鏡頭中的,是遮覆在整個俄羅斯上空宙域的北牧戰(zhàn)船,像是沾滿在一顆雪球上的無數(shù)芝麻,一顆拖著火尾的流星狀物正從北牧艦隊的隊列中突圍出來,直到它在北牧快船的追擊下越過遠東之環(huán),阿爾芒才看清那是一艘俄羅斯戰(zhàn)船,一臺裹著熊皮的俄制“射擊軍”步甲,正把那尺寸夸張的標志性大斧立于后甲板作為槍架,并將口徑巨大的火繩槍架于其上回擊尾追的北牧戰(zhàn)船。

? ? ? ??那些俄羅斯人幾乎快要迎頭撞到“文藝復興”時才停下了船,阿爾芒親自去詢問來自俄羅斯的第一手戰(zhàn)爭消息。被接上旗艦的俄羅斯人告訴他們,北牧人正在挖掘大荒原北方凍土之下、大蒙古帝國遺留下來的天舟戰(zhàn)艦,并開始發(fā)掘他們豐富的燧礦脈建造新的戰(zhàn)船,以期組建一支強大的艦隊突破“遠東之環(huán)”。他們已經(jīng)降臨了俄羅斯,一座座城市正在冰雪和火焰之間爆發(fā)著戰(zhàn)爭。

? ? ? ??俄羅斯人送來的戰(zhàn)爭警報,只比戰(zhàn)爭本身的到來快上一小步。在聯(lián)合艦隊尚未決定如何采取行動時,阿爾芒看到了他噩夢中最可怕的景象正從宇宙另一頭狂暴撲來。

? ? ? ??沖向遠東之環(huán)的并不是什么艦隊,而是北牧大隕陸本身!北牧人把隕陸最北端的大礦脈點燃了,礦脈爆炸產(chǎn)生的強大沖擊力,竟推動整個北牧大荒原加速向著太陽沖來!趕在北牧隕陸抵達太陽圈之前就將其瓜分殖民的計劃破滅了,阿爾芒眼看著遠東之環(huán)在隕陸沖擊下像玩具一樣破碎,聯(lián)合遠征艦隊也隨之碎散成無數(shù)朝著不同方向奔逃的光點,而北牧隕陸的大氣圈在沖擊過程中,如戰(zhàn)艦光通訊那樣節(jié)奏有致地擾動著,那是整個大荒原上的所有部落,在滅亡與新生的門檻上齊聲向著“長生天”高歌祝禱: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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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遠東之環(huán)破碎一周之后,日本肥前松浦郡,名護屋。

? ? ? ??作為曾經(jīng)的豐臣秀吉侵朝本部,名護屋就像秀吉吞并東亞的迷夢一樣,正在緩緩崩解不復存在。德川家康親抵松浦指揮名護屋的拆除工程,將拆下的石料運去修筑新的唐津城,而更重要的是,他要將秀吉豢養(yǎng)在名護屋內、如今已然成災的竜群驅逐回到鴻蒙海。

? ? ? ??隨著受到德川軍炮火驅趕的巨竜成群消失在天外,秀吉想要依賴、卻終歸無法駕馭的這些戰(zhàn)爭力量永遠地離開了日本。就在德川大軍目送著天外的竜影時,他們沒法不注意到同樣從天穹之上川流而過、有如銀河般燦爛的無數(shù)星點,那是明帝國的遠征艦隊正在穿過對馬海峽宙域,前去迎擊洶洶而來的北牧大軍。整個明朝北疆都像烽火一樣傳遞著“胡人大入塞”的警告,歐洲則風傳著現(xiàn)在正是北牧人再一次侵略全世界的惡夢前夜。日本也籠罩在“第三次元寇入侵”的深重恐懼之下了,遙望著天際川流不息的明軍艦隊,這個島中國度還從未如此強烈地感受到,侵朝戰(zhàn)爭的失敗意味著他們在“北牧戰(zhàn)爭”的出局,如今只能像靜待著整個太陽文明圈的局勢,在他國決死惡戰(zhàn)的合力影響之下走向未知,并在重新修高元寇防御墻的同時,祈禱著北牧艦隊如若出現(xiàn)在日本上空,曾經(jīng)摧毀蒙元艦隊的“神風”也能隨之再次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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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明帝國,北京,整個首都都在夜色之中仰望著同一條川流的銀河,從森嚴的紫禁城到鱗櫛的街市,各處都升起了孔明燈以作祝捷,光臨萬戶之下,所有人都在目送著天外的遠征艦隊,在鄭和留下的坤輿鼎海圖指引下,浩蕩奔赴鴻蒙?!氨M頭”。作為回應,遠征艦隊的每一艘戰(zhàn)船都向著故土奏響了同一首出征曲,無數(shù)光環(huán)有如暴雨下的海面般泛著無盡聲浪:“??统颂祜L,將船遠行役。譬如云中鳥,一去無蹤跡!”

? ? ? ??親歷過隨后那場慘烈戰(zhàn)爭的人大都沒能回來,蒼穹下的人們只能依靠零碎傳回的只言片語和想象來復述戰(zhàn)爭的經(jīng)過。在歐洲聯(lián)合艦隊與北牧艦隊主力爆發(fā)著那場長達數(shù)月之久的慘烈海戰(zhàn)、竭力將其阻擋在歐羅巴宙域之外的同時,明帝國遠征艦隊繞過了正面戰(zhàn)場,于北牧隕陸的最北端大舉登陸,已經(jīng)實現(xiàn)量產(chǎn)的重型步甲如雪片一般整營整營地投送到大荒原上,向著北牧帝國死守著的主礦脈發(fā)起潮水般的波次沖擊。處于北牧人嚴密控制之下的礦脈燃燒,最終因為明軍的強攻而陷入失控,深及隕陸核心的燧礦大爆炸,再次像當年將主星撕裂成蒙古四大汗國那樣,將整片北牧大荒原炸碎開來,北牧人沖向全世界的鐵蹄戛然而止,最大的一塊隕陸碎片在引力作用下泊入了俄羅斯與明帝國之間的宙域,并終于獲得了北牧人千百年來夢寐以求的穩(wěn)定規(guī)則的公轉周期,使得居于其上的北牧人永絕了那噩夢般的大遠征,能夠像其他國家一樣永遠享受著太陽的穩(wěn)定光照。

? ? ? ??其余一些小型碎陸,則穿過天穹墜入了明國遼東,烏梁海和阿信雅的部落也位于這些墜入遼東的碎土之上,當陽光終于照耀在他們的故土上時,枯萎了二百年的牧草重新像海洋一樣廣大地盛放出來,小米站在自家首次豐收后像海洋一樣廣大的農(nóng)田上,把金黃色的谷物像金幣和瀑布一樣揚向天空盡情潑灑,牧人們在陽光照耀下的草場中央醉酒一樣暢飲著生命的氣息。

? ? ? ??而深埋在這些墜陸之中的殘存礦脈,同時也使得遼東塞外的游牧民族獲得了宛若天賜的戰(zhàn)略資源優(yōu)勢。一位名叫努爾哈赤的女真首領借助這些燧礦,以祖?zhèn)鞯氖_步甲起兵,建立了后金政權向明帝國宣戰(zhàn)。烏梁海等人的部族,再次被后金政權裹脅著征入了對抗明政權的戰(zhàn)場。在薩爾滸大戰(zhàn)過后的疆場上,參與打掃戰(zhàn)場的烏梁海和阿信雅發(fā)現(xiàn)了兩具明軍“步人”重甲殘骸,它們背靠背僵屹在風寒的原野之上,其中一臺保持著半立的姿勢,斜倚的長槍還遙指著關外赫圖阿拉城所在的方向,烏梁海和阿信雅在甲艙里看到了已經(jīng)陣亡的茅國器;而背面的另一臺重甲則是單膝跪地、以手拄槍的姿勢,支撐住了茅甲的背部,宛若向著明帝國所在的方向行著最后的軍禮,他們在這臺甲內看到了戰(zhàn)死的王必迪。這也就是自戚繼光為明帝國建立新式陸軍的嘗試之后,歷被稱作“戚家軍”“南兵”“浙兵”的戚氏新軍最后的絕唱了,隨著在薩爾滸一戰(zhàn)的全軍覆沒,這支部隊永遠地退出了歷史舞臺。

? ? ? ??烏梁海終究未能找到那處數(shù)百年前曾經(jīng)與他同名、此時卻早已改易了稱呼而不知所在的祖地。在薩爾滸戰(zhàn)場上見到過茅國器、王必迪的遺體之后,烏梁海和阿信雅便帶著一批同樣不愿意繼續(xù)參與戰(zhàn)爭的族人離開了遼東。最終他們遷入西伯利亞的莽莽雪林中定居了下來,當不畏苦寒的俄羅斯貨郎穿行于高大如海的落葉松林之間、向這些游牧民販去寶貴的貨物時,還時常被邀請參加那些熱鬧的婚禮和那達慕。

? ? ? ??萬歷朝鮮戰(zhàn)爭期間無力自保、不得不從明帝國學習了許多軍事技術的朝鮮人,在明帝國遲遲垂暮之時曾一度報答式地派出援軍。彼時處于分崩離析、兵備廢弛中的明帝國,甚至連制造質量合格火器的工業(yè)能力都已經(jīng)喪失了,反倒是曾經(jīng)的“學生”朝鮮帶回了從萬歷時期傳承下來的精良火器鑄造工藝,在火炮技術上長期對后金軍隊形成了壓制優(yōu)勢。殘酷持久的遼東絞殺戰(zhàn)期間,有被后金俘虜?shù)某r士兵不愿幫助女真軍隊發(fā)炮攻擊明軍城池,而偽發(fā)空炮虛以應付,被后金斬首于陣前,當年援助朝鮮的大將祖承訓之子祖大壽,則率明軍在城頭對這些朝鮮友軍致哀,算是延續(xù)了兩國抗倭戰(zhàn)爭時期所培養(yǎng)起來的友誼。

? ? ? ??崇禎十一年,也就是萬歷朝鮮戰(zhàn)爭結束后的第四十六年,明亡于李自成,自失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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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歷史的發(fā)展正如滾滾長江東逝水,既無法改變其既成的軌跡,也難以預料其未來的流向。至于那幾位曾經(jīng)在這歷史江流中浪淘而去的人物,則被時代的大潮裹挾著走向各自的命運。

? ? ? ??那位主持了遠東之環(huán)工程的法國年輕人阿爾芒,以此作為了自己嶄露頭角的第一塊墻磚,二十年后他那為整個歐洲所熟知的名號,將不再是阿爾芒·讓·迪·普萊西這個本名,而是“紅衣主教黎塞留”;三十年后,正是憑著年輕時建起遠東之環(huán)的經(jīng)驗,他在胡格諾教徒盤踞的要塞、法國主要天港城市拉羅舍爾上空,主持修筑了著名的拉羅舍爾星環(huán)大堤,使得孤懸在歐陸主星之外的英國,無法從本土行星上派出艦隊跨過星海對拉羅舍爾進行支援,并最終確保了拉羅舍爾之圍以法國王廷的勝利而告終。

? ? ? ??在“文藝復興”號上對萬歷朝鮮戰(zhàn)爭形勢進行過分析的那位阿道夫王子,也就是后來的瑞典國王古斯塔夫二世.阿道夫——或稱古斯塔夫大帝,成為了替十六世紀以來戚繼光、莫里斯親王等軍隊正規(guī)化改革先行者收尾的人,他在歷史上首次將“職業(yè)化”“正規(guī)化”“現(xiàn)代化”概念正式引入了軍隊和戰(zhàn)爭,其軍事思想影響了西方軍事界一個世紀之久,被譽為“歐洲近代戰(zhàn)爭之父”。正是憑借著這樣一種先進軍事理念所鍛造的瑞典強軍,他在公元1630年應紅衣主教黎塞留之請,率兵介入了歷史上的第一次全歐大戰(zhàn)“三十年戰(zhàn)爭”,代表新教聯(lián)盟給占據(jù)上風的天主教聯(lián)盟以沉重打擊,一舉扭轉了戰(zhàn)爭態(tài)勢,以嚴明的軍紀和輝煌的戰(zhàn)績而被整個歐洲稱作“北方雄獅”。而那位艾爾布,或許應該稱他的全名阿爾布倫希特.華倫斯坦,則以迥異于古斯塔夫大帝軍事思想的雇傭兵戰(zhàn)術,成為了三十年戰(zhàn)爭期間唯一能夠與其匹敵的天主教聯(lián)盟將領。在這對歐陸雙雄對決的呂岑會戰(zhàn)中,古斯塔夫大帝戰(zhàn)死,而華倫斯坦則被瑞典軍隊造成的重大傷亡所迫而撤出戰(zhàn)場,并在戰(zhàn)后因受到神圣羅馬帝國皇帝猜忌而被刺身亡。

? ? ? ??萬歷朝鮮戰(zhàn)爭結束后的次年,一對年輕的外地夫妻來到了明帝國西安城——也就是曾經(jīng)的長安——定居,他們講起話來帶有奇怪的外地口音,妻子唱起歌來有如天籟,丈夫雖然雙目全盲卻學會了演奏很多樂器,時常在西安的戲園里唱樂府歌,或是奏演講述東征援朝戰(zhàn)爭的皮影戲,沒有人知道他們是怎么了解到這么多關于那場戰(zhàn)爭的精確細節(jié)的,有人猜測他們曾是戰(zhàn)爭的親歷者。后來連年大旱饑荒,李自成等農(nóng)民起義領袖舉兵轉戰(zhàn)西北之后,便少有人知道這對夫妻的下落了,一些零碎而無切實根據(jù)的傳聞,則稱他們逃難往東南沿海港口,輾轉去到日本。

? ? ? ??陳九經(jīng)和陳七巧兄妹后來隨著一批宗族移居朝鮮,居住于萬歷朝鮮戰(zhàn)爭之后便滯留在了朝鮮的柳泉驛上。借助父親陳璘在援朝戰(zhàn)場所立下的赫赫戰(zhàn)功與聲名,逐漸成為了朝鮮的陳姓大族,并時常與全羅道光州的林福男、安桂織有往來。

? ? ? ??至于姜燕與梁新,他們作為戰(zhàn)爭經(jīng)驗豐富的工匠和樂師,被征調加入了那支進攻北牧隕陸的艦隊,乘坐在修繕一新的“青玉案”上參與遠征。戰(zhàn)后“青玉案”成為了少數(shù)幸存的船只之一,卻因為太陽風洋流的流向阻隔而難以回到明朝,借助于巨艦本身的續(xù)航維生能力,而長年在歐洲一帶的鴻蒙海宙域巡游,并曾造訪過佛羅倫薩等地進行商業(yè)貿易和艦隊補給。明亡之后,艦隊上最初一批遠征兵的后裔們以“游明艦隊”的旗號繼續(xù)巡游,到十七世紀末以后,便很少有人再提起關于“游明艦隊”的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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