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生應該好好讀一讀莫言的《蛙》》

“每個孩子都是唯一的，都是不可替代的。沾到手上的血，是不是永遠也洗不凈呢？被罪感糾纏的靈魂，是不是永遠也得不到解脫呢？”————莫言

本書為莫言于2002年動筆，又于2007年重起爐灶，完成于2009年的一部長篇小說。小說由劇作家蝌蚪寫給日本作家杉谷義人的五封書信、四部長篇敘事和一部話劇組成，主要以在高密東北鄉(xiāng)從事了一生婦科醫(yī)生的“姑姑”的人生經(jīng)歷為線索，敘述了新中國幾十年來波瀾壯闊的生育史，又毫不避諱地揭露了當下中國生育問題上的混亂景象。

莫言自謂，《蛙》這部小說是對自己人生幾十年的回顧，在很多冠冕堂皇的借口之下，掩藏著很多個人的私念和私心?！锻堋酚幸粋€重要的意義，這個重要的意義是面對自我，是面對自己的內(nèi)心進行挖掘，是一種自我批評的精神。

《蛙》是莫言醞釀十多年、筆耕四載、三易其稿、潛心創(chuàng)作的第十一部長篇小說，與莫言的其他重要長篇作品，如《酒國》、《檀香刑》、《生死疲勞》等相比，《蛙》延續(xù)了這些作品對小說結構、敘述語言、審美訴求、人物形象塑造、史詩般反映社會變遷等方面的執(zhí)著探索，在整體上達到了極高藝術水準，也是近幾年中國原創(chuàng)長篇小說中最重要的力作之一。

莫言的長篇小說《蛙》（我讀的是浙江文藝出版社2020年3月第一版）的中心詞是“計劃生育”，但這只是淺層表象，在這一中心詞背后，隱藏著的是莫言對生命（生殖、繁衍）的由衷敬畏和頂禮膜拜。

《蛙》是一部寫實主義作品，它真實地反映了計劃生育國策當年在山東高密東北鄉(xiāng)的艱難推行過程。萬心矛盾地擁有著兩種身份：一種是鄉(xiāng)村醫(yī)生，一生接生嬰兒近萬名，人稱“送子娘娘”；另一種是堅決執(zhí)行計劃生育國策的計生干部，人又稱之“殺人妖魔”。對于萬心來說，卻必須做到統(tǒng)一，她的一生因而活在無法逃脫的極度矛盾和痛苦之中。讀《蛙》，讀者會時時感到殘酷：一是小說情節(jié)和人物命運的殘酷，另一是莫言客觀冷靜地書寫他人靈魂深處極致痛苦的殘酷。

在書的開頭，就印有莫言所題的詞作《蛙》，可見他對于生命的理解，也透露給讀者標題的真正涵義之一（注：在代后記中莫言寫到他害怕青蛙鼓凸的雙眼和潮濕的皮膚，并對此不寒而栗，這種害怕不可言說，自稱這也是拿來做這部小說題目的原因之一-----閱讀理解一下就是，青蛙很能表現(xiàn)他對生命的敬畏）。

“ ???????????????????????題《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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娃蛙媧哇，聲聲令我淚欲下。

姑姑孤苦，心中之事對誰語？

悠悠我心，為君沉吟到如今。

皎皎明月，此情何時可斷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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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丙甲重陽 ??仿減字木蘭花曲牌，憶《蛙》寫作時心境。”

這首詞組讀前看是一種欣賞，讀完后再看這首詞是一種理解，短短八句，概括了主人公姑姑的一生，抒發(fā)了全書最深刻沉重的情感，對生命的探討?！锻堋防锏囊磺幸彩侨邕@首詞一般干練明了，無不指向“生命”二字，主要人物的名字、故事情節(jié)，甚至刊物的名稱都在為生命鳴唱。這一切寓言式以及象征式的經(jīng)營手法，把小說推向一個更高的層次，也即關照生命、歌贊生命、敬畏生命。

《蛙》的可讀之處還有很多，小說《蛙》本身作為一部有256千字的長篇小說，并選擇以計劃生育問題作為題材，涉及許多方面。莫言自己都說，“直面社會敏感問題是我寫作以來一貫堅持，因為文學的精魂還是要關注人的問題，關注人的痛苦，人的命運。而敏感問題，總是能最集中地表現(xiàn)出人的本性，總是更能讓人物豐富立體”，而在我看來，《蛙》所表現(xiàn)的故事內(nèi)涵要比人物更加豐富。例如計劃生育這方面的討論看得出莫言試圖觸碰一個關于“生命政治”的議題。因為正像作者借小說人物的口所說的，計劃生育政策是“毛主席的指示，國家的政策。毛主席說，人類應該控制自己，做有計劃的增長?！?而這里所說的“控制”、“有計劃”，即意味著作為現(xiàn)代性組織形式的現(xiàn)代國家開始將“生命”納入到“政治”的掌控范圍之內(nèi)，使“生命”服務于現(xiàn)代國家的“政治”目的。（注：最早將“生命”與“政治”放在一起進行理論化論述的，是法國學者米歇爾??？?。在1976年法蘭西學院的系列講座中，福柯區(qū)分了統(tǒng)治者對死亡的權力和對生命的權力。他認為現(xiàn)代國家的統(tǒng)治者和君主制國家的君王重要區(qū)別是：后者只擁有對死亡的權力，即將人處死的權力，但不具備對“生命”的控制力；而前者在擁有對死亡的權力之外，還則擁有對“生命”的權力，即通過對“出生率和死亡率、再生產(chǎn)比率、人口的繁殖” 等過程的控制，實現(xiàn)對“生命”的掌控。因此現(xiàn)代統(tǒng)治者通過“懲罰技術”（對死亡的權力）和“調節(jié)技術”（對生命的權力）的雙重掌控，最終實現(xiàn)了對“從有機體到生物學，從肉體到人口的全部” 占有。這種統(tǒng)治者對生命的權力，就被?？旅麨椤吧巍保˙iopolitics）。）談了政治方面，再回歸到簡單的生命誕生的生物層次，也就是生育上，莫言說過不曾生育的女人不能算是完整的女人，說的有些道理，但他在蛙中卻是用男性的視角來講述姑姑這個女人的一生，多次提到姑姑是怎么接生孩子的。什么是生育？在莫言的角度看來，生育是濕嗒嗒粘糊糊從身體里流出的帶著體溫的液體，是尖銳的一浪高過一浪的從腰部傳達到肚尖的疼痛，是剪刀和針腳劃過皮膚的刺痛，是產(chǎn)床冰涼的觸感和天花板上白得刺眼的燈光，是滿室女人絕望的喊叫，是疼痛戛然而止看到高高舉起的嬰兒時宛若置身天堂的快樂。這種感受無法替代，也不可取代。在讀《蛙》的時候，我作為一名男性，第一次通過莫言簡單直白的文字有形地感受到生育大概是這么回事。

再例如本書最顯著的特征，蝌蚪和杉谷義人通信的書信體和最后蝌蚪根據(jù)姑姑等人經(jīng)歷創(chuàng)作的戲劇劇本，這樣的設計也很耐人尋味。杉谷義人的存在可能會讓人覺得很突兀，當初讀的時候一直不明白這個人物的意義。引用豆瓣上的一段分析“杉谷義人在小說中并不是一個毫無意義的冗余物，相反他與主人公蝌蚪存在著結構上的對應關系。從某種意義上可以說，蝌蚪和杉谷義人之間實際是一種鏡像關系。蝌蚪的寫作過程，也就是不斷向杉谷義人接近的過程。雖然兩個人在小說開始時身份地位相差懸殊，但小說結束時他們則共同占有了一個“贖罪”的位置。正像第四封信向我們揭示的，蝌蚪正是因為要以寫作來進行“贖罪”，他所寫下的故事才逐漸從為姑姑“樹碑立傳”，演變?yōu)樽晕視鴮?。與此相對應的就是小說第四和第五部分不再以姑姑為主人公，轉而主要講述蝌蚪自己的經(jīng)歷。而這部小說的有趣之處在于，當小說在前三部分書寫“生命”為“政治”所壓迫和抑制時，蝌蚪的寫作顯得很有自信，并在杉谷義人面前為計劃生育政策辯護。但當小說后兩部分書寫新生命的誕生時，蝌蚪則與杉谷義人一樣，開始進行歷史反思和“懺悔”。因此這五封書信恰與小說的主體部分形成鮮明的對照?！弊阋砸姷媚栽O計的巧思。杉谷義人和蝌蚪的書信對話還只是最后話劇的因，最重要的果，也就是九幕和小說同名的話劇更加出彩。讀到小說第五部分時，文體的突變帶來的錯愕狠狠沖擊我們的大腦，然而，這部劇本并沒有像小說前四個部分那樣按照時間線索順時展開，而僅僅展現(xiàn)了一個與第四部分同時發(fā)生的戲劇性故事，蝌蚪的目的是什么？重讀一遍后，我認可他是想通過這部不同于前幾次通信里所寫的事實，而是修改過后的戲劇，來對自己犯下的罪行進行贖罪這一觀點，但其實他所做的無事于補，這更加能體現(xiàn)出莫言對于生命的感悟。

莫言說不了解計劃生育就無法了解今天的中國。姑姑和蝌蚪生活的高密東北鄉(xiāng)不僅僅是故事發(fā)生地，而且是一個泛指意義上的區(qū)域。在計生國策推行之初，中國有無數(shù)個東北鄉(xiāng)，萬心這樣的計生干部也有許多個。莫言的書寫因而有著廣泛的代表意義和現(xiàn)實意義。盡管他寫的是別人的故事，過去的事情，農(nóng)村的事情，山東的事情，但對生活在今天，生活在別處的讀者來說，仍然有意義 ，仍然值得一讀。所以我衷心希望現(xiàn)在我們大學生們能好好讀一讀這本《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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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資料：

《蛙》?實體書 浙江文藝出版社2020年3月第一版

《蛙》-搜狗百科https://baike.sogou.com/v65013299.htm?fromTitle=%E8%9B%99&ch=frombaikevr

《蛙》-豆瓣 歷史如何反思，談莫言的蛙 https://book.douban.com/review/5643354/???

《蛙》-豆瓣 聽取蛙聲一片 ?https://book.douban.com/review/5668564/

劇本-百度百科 ?https://baike.baidu.com/item/%E5%89%A7%E6%9C%AC/32355

小說-百度百科 ?https://baike.baidu.com/item/%E5%B0%8F%E8%AF%B4/45851?fromModule=lemma_search-box

計劃生育-百度百科 ?https://baike.baidu.com/item/%E8%AE%A1%E5%88%92%E7%94%9F%E8%82%B2/608369?fr=aladdin

生命政治-知乎 ?https://zhuanlan.zhihu.com/p/235069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