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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過熱鬧的明月將興奮勁兒鋪滿月影，待把宮墻廊道都滌蕩過，才算知道疲倦，意興闌珊的扯了片密云收心休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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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nèi)殿中，洛棠由阿招侍候在小間洗漱，水聲瀝瀝時女孩兒薄唇貼近耳畔，低低密語：

‘ 春情在那兒侍燭又侍到陛下近前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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唇角勾了勾，洛棠沒說話，只是在長鏡前整理自己身上衣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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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招看著主子不疾不徐模樣，心中不明為何要刻意給春情與良帝獨處時間，急躁免不得浮動，便提步跟前：

‘ 主子，差不多了，出去吧。那丫頭每每見了陛下就跟發(fā)情的蟲兒般，看的人膈應(yī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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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被阿招描述引的，洛棠沒忍住的笑出聲。

‘ 這宮里最不缺的就是射影蟲，她呀...最是微末，能掀風(fēng)浪也有限。且由著震會翅膀，要知道，她不飛猛點，如何叫人看見背后的大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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皺著的眉心松松緊緊，顯然阿招對洛棠的話是一知半解并未全部領(lǐng)會。但自從入宮，主子少年老成的估算能力長進(jìn)迅猛，行事與處世全沒了曾經(jīng)家中少年郎的做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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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阿招隱隱會生出個想法，似乎洛棠并非宮中新人，而是早就在這深深內(nèi)苑生存了許多年的熟諳一切后宮規(guī)則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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繡簾挑開，當(dāng)洛棠主仆從小間走出，正瞧見牙床邊，春情動手將塌邊良帝空靴整理，然后起身的當(dāng)兒竟是直接落在穿著龍襪的腳上。

‘ 陛下操勞，奴婢給陛下捏捏解乏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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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招眼珠圓睜，攙扶著洛棠的手蹭的挪開作勢就要呵斥，但她的動作卻給阻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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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默立在原地，洛棠竟然略略歪頭如同看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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鵲羽屏風(fēng)上映著的人影動了動，翻看書本動作停住，良帝目光與邊給自己按腳邊投來的含情脈脈對上，一聲白大伴的呼喚將殿門叫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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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奴才在，陛下有何吩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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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定殿中這宮俾缺管教，拖出去，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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撲通，春情嚇的直接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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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女子求饒聲與白大伴呼喝拖拽響起時，看戲的洛棠終于撅了小嘴來至牙床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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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情見狀忙跪著趴過去，看樣子是要求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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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招眼疾手快的從側(cè)格擋，滿臉厭惡生怕她臟了洛棠新?lián)Q的衣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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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子，奴婢錯了，您說說情救救奴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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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著洛棠抬手示意，白大伴拖人的動作也緩緩?fù)Ｗ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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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帝看過來，正好與少年純澈靈動的眸子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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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怪可憐的，今兒我生辰呢，就饒了她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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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臂從牙床伸直，洛棠乖覺地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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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掌攬住身畔貼過來的腰肢，良帝那張先前對著春情全是漠然的臉上終于有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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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問問她錯在哪兒就求朕饒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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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子就這么大，她個侍候人的奴才，錯無非就是侍候的不對不好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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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棠話說的輕松，聽著也是個當(dāng)主子為奴婢開脫意思，但其深意細(xì)思，實則卻是將春情剛剛爬上龍床的行徑以及那份野心，統(tǒng)統(tǒng)敞開了丟在地上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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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有心，有志氣，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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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終究不過這方寸里的一個奴才，生來卑微，從來賤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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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來為奴，所行也是奴。好好歹歹，全憑上意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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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況今兒我生辰，糟心事夠多了，還要罰，陛下是嫌長定殿日子太順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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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的對，奴才罷了，不值當(dāng)為她又壞洛洛心境。’

良帝摟著洛棠，眼神根本舍不得移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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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必打了，帶出去跪著，別再出聲氣惹人膩歪?！?/p>

真龍發(fā)話，白大伴自也不再含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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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情此景，春情亦是不敢再做聲張哭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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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這場戲作罷，阿招心情奇好地先去將床鋪收拾妥當(dāng)，然后再確認(rèn)主子與陛下沒旁的吩咐，這便輕聲退出，從外將殿門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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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過外廊時，瞥眼間就瞧見春情跪的不僅嚴(yán)整，連嘴也給塞了帕子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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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大伴叫堵的，說陛下口諭，不許她出聲氣?！?/p>

說話的是劉辰干兒，專司廊上的內(nèi)官雙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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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爹靠山死在宗人府的訊息傳的極快，當(dāng)初跟著劉辰來到長定殿的這些小內(nèi)官們立時就成了無頭的，人心也頓時開了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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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個個琢磨的自然都是謀自己前程，動作么無非外頭找靠，或殿中繼續(xù)拉幫結(jié)派尋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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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招瞧著對了自己笑容討好的雙喜，心中自有認(rèn)知。

‘ 你干爹辦事不牢才會招了災(zāi)，如今咱們這里，內(nèi)官中就屬雙喜你呀...位份高，年頭久，再者下頭那些小的也就你指揮的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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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姑抬舉，干爹不中用，奴才我現(xiàn)在沒別想法，就是一心侍候好洛主，盡本分再不能叫干爹那樣錯處惹主子不痛快，也便夠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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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有這份心是最好，不像那些總抱非分之想的，心比天高，卻看不清自己本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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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說話就站在罰跪的春情旁邊，阿招捧一踩一就是刻意打落水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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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喜眼珠轉(zhuǎn)動，立時附和：

‘ 那是那是，奴才就是奴才，若連自己安身立命本分都不懂，那早晚也是個死奴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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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的春情垂著頭，發(fā)絲凌亂下的眸子淚水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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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先劉辰罰她跪石子的傷還沒好，今日看著仇人犯事死在宗人府，心情頓覺暢快?？捎衷跄芟氲?，同日此刻，傷情未愈的膝蓋又要再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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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廊子上，奴才們看好戲與自怨自憐心境上演時，內(nèi)殿中燭火已經(jīng)滅了兩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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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棠長腿搭在床沿，后背靠著尹鶴抓了枕畔安置的珠串把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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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昭純殿里用的是人家哥哥送的建窯百花盞，戴的是陛下御賜毗邏琉璃貢品珠，怨不得妃之上要加個貴字，這份福氣旁人如何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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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的良帝眼光動了動，但很快又被溫柔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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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慈寧宮中金絲楠，粉晶海棠，玉海壽果，洛洛這里好物件難道少么，你呀，小貪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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腋下被人撓癢，洛棠笑的軟了往尹鶴懷里倒下求饒：

‘ 我小心眼，我錯了還不成，手下留人，饒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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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上碧桃，日邊紅杏，你這小臉都喘的趕上貢品水蜜，朕看的歡喜，饒是不能夠...只能變著花樣好好吃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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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討厭，我才不做桃子，連皮帶核，頂多也就夠二郎嚼鼓三頓，吃干抹凈可就沒了。你還說咱們是夫夫的情意，哪家夫夫...這事不過三的，晦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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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畔高燭帶著朦朧光暈的光影將洛棠高挺鼻骨的側(cè)顏攏在一波溫柔漣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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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帝耐不住眼底癡迷，垂首向鼻影下唇窩里覆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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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沒等兩處柔軟相接，琉璃串的涼便給抵在中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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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說了，貴妃送的大個水蜜桃一整盤子，我都沒舍得吃一口，全留給陛下。你倒好，剛才就只是看，都不待動的。人家說要撥了孝敬吧，也不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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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棠眼皮翻動，醋意拈酸的小模樣丁點不掩飾的在良帝面前展現(xiàn)。

‘ 還拿我比個吃一頓的桃，哼，真當(dāng)桃子沒脾氣啊，不叫你親，再給我親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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攬在頸下的手臂力道隨著洛棠刁蠻說話而夾緊，使得小人兒被牢牢控制在良帝懷里，像個入了捕獸籠只能呲牙，但并無任何實質(zhì)殺傷力的小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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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帝眼神如筆毫，在洛棠臉上身上作畫寫字般細(xì)細(xì)劃過。等那翻抱怨說完，似有什么要解釋的動了動唇，不過最終還是將話咽下，片刻后才繼續(xù)掛著笑意道：

‘ 人不大，醋不小。若非今日壽辰連翻晦氣事，洛洛的較真小樣兒還不知要朕多久看到。別說，也的確是別致耐看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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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見好就收，洛棠反正也扭不開尹鶴力道，只能轉(zhuǎn)而順著在他心口把自己耳朵貼的沒了縫兒：

‘ 送賀禮，送桃子，又送串，若不是二郎給我做靠山，陶氏一族，貴妃權(quán)勢，人家哪瞧得上我這樣小門戶出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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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倒霉事算攤上，也沒法子。但二郎的好，我念著的。沒我有你，有你有我，道理我懂，就是心頭總也不順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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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家來送串子時我是小家子氣了，可俗話說禍不單行，福無雙至。誰讓我今兒不順呢，也顧不得旁人瞧不瞧的上，只能自己小心別惹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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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辰?jīng)]打壞寶貝前，我們一家子屋里說話，父親叮嚀全是恭謹(jǐn)，守禮，事事留心...全不似往日在家過生辰的熱鬧。二郎，嫁了你于我如同變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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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洛棠輕輕嘆息里，良帝下巴塞進(jìn)胸口的長發(fā)里，深深呼吸：

‘ 我給你做青天，好洛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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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在床畔停留些許，才隨著幔子輕動而再次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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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盤子桃隔了夜就不要了，明兒讓內(nèi)務(wù)府送更好的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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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好的都在昭純殿，貴妃給我的就是了，沒有再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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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飛車跨山海，那就讓河?xùn)|郡摘了快馬加鞭送來，專門給你供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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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里置飛塵，五里兵火催。吃荔枝那位做榜我才不要，再說，他們的關(guān)系擰巴，上不得臺面，別這樣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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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棠在枕席上的臉蛋紅如火燒，心底因良帝莫名戳中過往痛處的言語而澎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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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然，這些看在尹鶴眼里，只是覺得自己小愛妃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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