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魂擺渡返魂香(第十九回:珠滅、緣落)終

渤海之濱上,四周皆是無盡,那海如同鏡面一般,隔絕了一切世俗的紛擾,不想在那之下亦卻洶涌澎湃,當(dāng)阿茶接至從渤海飛上的黃卷時(shí),氣的切齒,遂是霍去病也驚到了,那黃卷是地藏王寫的,上只洋洋灑灑金色大字書言:
“冥府大難,遂有昆侖諸天將至,討天女無功,當(dāng)持仙器伐之,與忘川河畔毀地藏珠,時(shí)下虛空之道即將消失,往渡主冥王速回”
只是這無盡之地并不隔音,各方所有動(dòng)靜,無論多遠(yuǎn),只聽的七八分清楚,不過瞧去四下皆靜的異常,天女所術(shù)那五路天將并未鬧出聲響,俢奴亦不知何處,霍去病有些著急,更是疑惑,他看了眼一旁的阿茶剛才的怒氣突然又消失了,反而卻毫不著急。
“茶茶,我去看看,當(dāng)今之計(jì),便是速速帶天女回去,地藏珠毀了,冥府又有天將伐之,我們?nèi)暨€不帶回天女,冥府大難,你我都會(huì)消失在這無盡中……”
“你答應(yīng)和我回去了?”,
“我……”
阿茶突然如此之問,逮了個(gè)正著,仿佛就是在等他這就話一樣,霍去病看向她,沒有在說下去,直取去往五山,便被阿茶所阻。
“不必去,俢奴壓魂與我,我亦能感受他之氣息,他正趕往此方。”
說完,她又俯身在那樹下,鬼魅一笑,似是又耍了一番計(jì)謀般,看著霍去病,幽幽一句:
“阿病,還記得在人間時(shí),那次祁連山下,你我初見,你死皮爛臉跟著我,說是我香,如今過了許久,魂香與你精魄生在一起,你便是香,香便是你,原不是這樣,其實(shí)是你香,我死皮賴臉跟著你,還有九層塔,原是你的馬,不是我的馬!”
“是?。≡俏冶緛砭蛯儆谶@無盡之地,多么可笑!”
阿病知阿茶又回憶起了從前,雖兩人之間無甚曖昧的語言,但是心那方是真愛,阿病知道有時(shí)候真心悅愛方是不必說出口,每到阿茶欲進(jìn),想要表達(dá)她不一樣愛意時(shí),阿病便退,從不說破,但是那是迫不得已,冥王是不可以貪戀三界紅塵的,否則不得好死,雖然不知那天道是真是假,但是霍去病不敢拿她冒險(xiǎn),她是他最愛的,可那這是規(guī)矩,不可逾越,冥府不能沒有冥王。
“哼!阿病你想幫天女給俢奴渡魂,是不是?”
說罷,她用劍一般銳利的眼看著他,狐疑道。
阿病一遍遍的幻想他若和阿茶在一起,阿茶會(huì)怎樣,可是他明白這是他唯一能逃開她的一次機(jī)會(huì),所以他沒有故意避開她的眼睛,而是很淡然的回答了句:
“嗯!不錯(cuò),我想渡他們,還望冥王,吾主阿茶準(zhǔn)許!”
“哈哈哈,霍去病,你好大的膽子,敢離我而去,告訴你,你渡不了他們了”,一記鬼魅之聲傳遍渤海。
“為何?”
“天女私自下這無盡之地,私會(huì)昆侖罪人俢奴,還挑起冥界與天界大戰(zhàn),傷我陰兵無數(shù),你說我能放過他們嗎?待他們來時(shí),便將他們?nèi)珰⒘恕!?/p>
“什么,你……”
“哈哈哈,哈哈哈”
阿病聞言大驚,可他終究還是習(xí)慣了她的為所欲為和冷漠,只是對(duì)她,又有何辦法,擋不住這千年老神,只能靜觀其變,到時(shí)候護(hù)他們周全。
一陣清風(fēng)拂過這濱土,與那樹下帶來了兩個(gè)仙人,一個(gè)玉樹臨風(fēng),一個(gè)純潔美麗,方是俢奴與天女。
“啟吾主阿茶,天女大膽,騙了你,她根本沒有什么五路天將,方才著急離去,不曾細(xì)想,那五山無根,隨意飄蕩,她怎會(huì)知道五山的位置,還請冥王饒恕天女”
俢奴還是那么利落,這次臉上卻掛了一絲微笑,他以為如此阿茶便不會(huì)生氣,會(huì)放過天女,但是他萬萬不知道冥府和昆侖發(fā)生了什么。
“對(duì)啊!阿茶,俢奴為你守渤海三百年,便有苦功,如此不能無情無義,饒恕他們吧!”
阿病插了一言,試圖為俢奴求情。
只聞言,阿茶無話,只身與霍去病之前打量了霍去病一番,冷笑一聲,輕蔑極了,又打量了一旁直朝她冷眼的天女,半晌幽幽道:
“俢奴,我早就知曉天女糊弄與我,之所以前番未說出緣由,是念你有功,看你們苦等了三百年才遇之,所以給了你們獨(dú)處的一段時(shí)間,現(xiàn)在時(shí)辰已到,便成全你和天女,殺了你們,”
“什么……什么……殺……殺,你要?dú)⒘宋覀儯瑸槭裁础薄?/p>
“你這大魔頭,我就知你不懷好意”
俢奴聞言有些慌了,猝不及防,天女亦取劍逼向阿茶。
直到俢奴拿到那黃卷,才鎮(zhèn)定下來,默默無語,他再次擋住了天女,他知道,天女此次若再殺阿茶,便是一個(gè)饒恕的機(jī)會(huì)都沒有了。
“阿茶,你殺了我,莫要?dú)⑺珊???/p>
此刻,天女亦看了地藏的黃卷,淚流了下來,她亦知道今日非死不可,如若不死,難解阿茶心頭之怒,俢奴亦是當(dāng)年昆侖的罪仙,本處了凌遲,卻被阿茶救走,俢奴不死,難除天界與冥府之爭。
“你以為可以嗎?你們都得死”
話音剛落,阿茶手中冥力早已化為一道巨龍,只迅猛無比,要把那天女的身體穿個(gè)大窟窿,瞬間要了她的命,阿病見狀,吃了一嚇,便手疾眼快,要去阻擋,不過阿茶早已預(yù)料到,只取另外一掌,便如風(fēng)吹螻蟻般,打出數(shù)丈之外。
待阿病回過神時(shí),俢奴的胸口已被阿茶的手打穿了,那身后,是驚慌失措加絕望的天女。
“天女??!這次我終于救不得你了,還記得上次為了你一去冥府,再未出來,只至在這無盡之海上,我日日與靠在這樹下,看著晨日,看著棲霞,終于把你盼來了……”
此刻阿病看的清楚,俢奴看著天女的眼中不再是孤獨(dú)和滄桑,而是美好和滿足,三百年了,能死在一起,當(dāng)真美好。
天女只將阿茶推開,一把將俢奴抱在懷里,其實(shí)阿病亦知阿茶非要?dú)⒘怂麄儯鋵?shí),為了愛,都是自私的,人鬼仙皆不例外,她怕我化為返魂香,渡了他們,而她便再也見不到我了,從此再無歸墟,天上地下,再無霍去病。
此刻阿茶看著阿病,眼中一股說不出的感覺,讓阿病毛骨悚然,阿病知道,她要?dú)⑻炫恕?/p>
只是此刻,渤海突然開始沸騰,地藏說的不錯(cuò),果真時(shí)間到了,通往歸墟之谷的通道要湮滅了。
腳下的濱土開始下陷落,四下激起千層浪,仿佛要將這天地吞沒一般,地崩山裂,東方乍起雷霆之響!
阿茶一個(gè)不穩(wěn),遂要摔下,被歸墟之海吞沒,卻在一聲驚叫下落入了一個(gè)寬廣的懷抱中,那樣的懷抱讓阿茶和霍去病回憶起了在人間那段日子,當(dāng)她還是個(gè)西域姑娘,當(dāng)他還是個(gè)中原人的時(shí)候!
此刻踉蹌的俢奴亦抱緊了天女,眼神堅(jiān)定,似在等待一起沉入海底,他和她正想象著也許在歸墟之海的那一頭方有一片美好的世界。
危機(jī)之中,那渤海亦然毀了通往忘川的通道,當(dāng)冥王阿茶和霍去病不知所措時(shí),海中那個(gè)長翅飛魚劃出天際,騰騰而來,便是這世間最美麗的東西,只聽俢奴一聲:
“鯤!帶吾主阿茶回冥府,阿茶,我俢奴從未后悔把靈魂壓給你,謝謝你成全我們”
俢奴一言,十丈之外,阿茶第一次淚眼眶。
那魚至,速度極快,只一瞬滑在阿病和阿茶的腳下,阿茶見狀,欲拉阿病直下。
“…………”
但是,待她在阿病的懷中享受完最后一刻溫柔時(shí),她被阿病獨(dú)自推到那鯤上,她一瞬間嘶吼,歇斯底里喊著霍去病,只是一切都晚了,阿病看著她和鯤鉆入海底,直到消失,他會(huì)心的笑了。
只聽到阿茶入海的最后一言:
“霍去病,你到底為什么不肯和我在一起,不肯我走”
那話語化為回音,直問遍九天之上,卻只換來阿病一句:
“因?yàn)槲乙o(hù)你周全!”
“…………”
不知過了多久,在昆侖墟下一對(duì)年輕的夫婦蓋起了一間茅屋,那男的玉樹臨風(fēng),那女的純潔美麗,身邊還多了兩個(gè)孩子。
那女的做飯,那男的給孩子們講故事,其中一個(gè)孩子問道:
“阿爹為何要把霍去病的牌位掛在屋內(nèi)啊!霍去病是誰?”
那男的語重心常道:
“他?。∧阋卫斡涀?,他是個(gè)大英雄,殺過匈奴人,亦曾救了爹娘!”
也是此刻,冥府忘川河上,上立一半遮面楚楚動(dòng)人的少女,她胸口帶著一顆虎牙,手中拿了一束羅勒花,旁邊一匹白馬,她正對(duì)著那白馬說:
“九層塔啊,阿病真是不聽話,我早就知道他定要救那俢奴和天女,他啊,其實(shí)最倔強(qiáng),化為返魂香將俢奴的魂魄渡入他的本體,讓他和天女逃了出來,不是我冷漠,他亦不知道吧,當(dāng)時(shí)天界要?dú)⒘藗c奴,奪回天女,是我好說歹說,天界才罷休,剔去二人的仙骨,化為了凡人?!?/p>
從那之后,風(fēng)滑過河西走廊,弱水淌過祁連山,再也沒有人知道羅勒和阿病的故事,只是在一個(gè)叫做貴霜的帝國曾記載有羅勒向漢武帝祭返魂香之言,且被后人說成神話。
也有一女子常與忘川河畔西望,聞歸墟之谷本有根,若三魂香聚之,則歸墟之谷無根,被渤海(無盡之海)吞噬,在那無盡的虛妄之地飄搖萬年,無人之曉,但是她相信待那三途花長滿忘川河畔時(shí),歸墟之谷會(huì)重現(xiàn),他會(huì)牽馬而至,仿如初見。
其實(shí)她不知道,那渤海之濱、歸墟之谷早就長滿了三途花!
――劇終
只是千百年后,會(huì)有人提筆寫出:
西域的姑娘
羅布淖爾曾遺留了
一片秀色而艷麗的花氈,
那上面躺著有著
金發(fā)和湛藍(lán)雙眼的姑娘,
那眼神迷失在納縛波故國!
羅布淖爾還埋藏了一汪碧湖,
就那樣毫無保留的
毫無保留的映在她的眼里,
那湖水漾漾……
難道是被記起的貝加爾湖?
她搖了搖頭,也不在言語!
她銷濁在漫漫黃沙,
等待著……
那個(gè)從玉門關(guān)風(fēng)塵仆仆踏沙而來的我!
為我?guī)羡飞频臍置保?/p>
插上鴕鳥的羽毛,
送我于闐的羊脂玉石熒光于尼雅的夜!
在而有著安息香料燃起的篝火旁
西域姑娘親吻我
輕吻我跋涉千年干涸的唇,
在那唇間……
鐫刻了樓蘭無與倫比的葡萄美酒
的香味!
她不會(huì)跳舞
卻用中原的絲袖拂過高昌的泥佛塔,
她不會(huì)說話
卻讓那波斯的商人流連忘返,
她不會(huì)笑
卻讓那焉耆的國王魂?duì)繅衾@,
她更不會(huì)哀愁
卻讓大月氏的鐵騎忘記跨越
…………
她告訴我她想離開西域,
如同滑過烏孫的風(fēng),
凜冽在龜茲,再消逝于河西走廊般
無奈而可怕!
曾聞大宛國有汗血寶馬,
可越過珠穆朗瑪峰和帕米爾高原
她便擁在我懷了,說不在害怕!
在那塔里木盆地的中央,
千年不死的胡楊下
我和她愿意永生常駐的塔克拉干沙漠!
西域姑娘啊!
千年以后你我若再次相遇,
也要感謝那天山的雪蓮,
再和我流浪在孔雀河旁
再也沒有煩惱和痛苦,還有戰(zhàn)爭的
注入湛藍(lán)的羅布泊……
而我
也愿意
和你
消亡在這西域的久違的陽光中!
一起訴說著
我和你都將無法在見證的
大漢和匈奴的故事。
對(duì)于我忘了告訴你,
無論多少年!
終究是個(gè)帶著象牙的旅人,
葡萄干、玉石、苜蓿、石榴
還有汗液和駱駝?wù)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