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高掛的太陽行將落山，大衣與褲腿滿是泥漬，幾名在天寒地凍中依然滿頭冒汗的各族青壯年扛著鋤頭鎬子，三兩成群地走在狹窄的山道間談笑風(fēng)生。兩只瘦弱的胳膊自下方抬起扶著顛顛簸簸的平板車，固執(zhí)地跟在人群中執(zhí)意護送。載著今天新挖來的貨色，這支小隊踏上回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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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今天晚飯怎么說？！”身材不算高大，卻和身旁矮人齊平的人類小伙精力充沛地扯著嗓門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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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死了，就知道吃……我也沒想好呢，看看今天這些貨能換多少錢吧。杰普瑟最近越來越坑了，咱到手的錢也是一天比一天少啊?！鳖I(lǐng)頭的矮人嘆著氣，花白的胡須隨嘆氣一并顫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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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啊，我不想再喝米粥了，老大要不咱去打個獵？”拖著車的獸人小哥擦了擦汗，插了一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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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為我不想？但你看最近路上咱們是不是什么動物都沒遇著，哪還有獵能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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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喔，怎么回事呢？”精神的人類小伙歪起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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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呢~~”扶著車的獸人孩子嘿嘿地笑著學(xué)起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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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不學(xué)……”矮人摘下頭盔擦了擦汗，嘟囔著抱怨一句，看著孩子卻無意識地彎起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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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路并不好走，將步履跌跌沖沖的孩子抱在懷里矮人爬下山坡，杰普瑟村已近在眼前，只是平日里這時候升起的裊裊炊煙今天卻顯得黑濁，隨風(fēng)飄來的更是雜亂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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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村子里今天有什么活動或者節(jié)日嗎？怎么這么鬧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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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子，我們村子里除了過年哪里還有過節(jié)日……看來是村里來了些客人啊?！卑藢⒑⒆臃畔拢瑖诟榔鹜宪嚨墨F人：“把拖車藏到這片樹林北邊第三顆樹下面，你們幾個也在那里待一會兒，那里是我之前挖的地洞。要是沒事我馬上來找你們，要是沒來的話……你們就自求多福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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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我和你一起回去！”精神小伙說著就從平板車里找出弓背上，卻被矮人一把按住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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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小子，給我好好在這里待著，他們倆還得靠你照顧呢。放心，你師傅去去就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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綁緊頭盔的系帶撥出胡子，將肩上的鋤頭放回車上拿起自己沉甸甸的戰(zhàn)斧，矮人頭也不回地向著村子走去。

“村內(nèi)的人們聽著！近日我軍一支巡邏小隊在押運物資途中遭到伏擊，小隊全軍覆沒貨物盡數(shù)丟失。我沃夫利亞邊防軍奉阿提薩爾將軍之命前來搜查！現(xiàn)發(fā)現(xiàn)貴村未經(jīng)許可私自侵占我國領(lǐng)土，且有伏擊一案重大作案嫌疑，命你們速速投降接受搜查！不要做無謂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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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普瑟村外，領(lǐng)頭的獸人騎在一頭元素熊上，大聲通告著軍隊的決定，全副武裝的獸人士兵已經(jīng)封堵住依山而建的杰普瑟村東西兩側(cè)出入口，青白色的甲胄與大盾反射著刺眼的白光，閃得村內(nèi)人心惶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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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冷靜，不要驚慌！一定有什么誤會……！”杰普瑟在村里來回奔走，安撫村內(nèi)情緒，可對于戰(zhàn)亂中的棄民輕浮的話語終究是杯水車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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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復(fù)一遍，村內(nèi)人員立刻舉起雙手走出村莊！不要做無謂的抵抗！任何抵抗都將被視為具有敵意的攻擊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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束手無策的杰普瑟一橫心，已經(jīng)穿上盔甲的他裹上大衣，在腰間系上中午才收到的佩劍，舉起雙手走出村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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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官您好，我是杰普瑟，這個村子的村長！誠惶誠恐，我們私自占據(jù)這片荒地謀生，冒犯了沃夫利亞帝國，我深表歉意！我們可以立刻離開，若是帝國愿意接納我們這些難民我們也一定感恩戴德！但巡邏小隊遇襲一事一定是有什么誤會！我們都是厭惡戰(zhàn)爭的受害者，絕不會做這種事情的！長官您一定不要沖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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領(lǐng)頭的獸人并沒有多說什么，只是示意士兵保持警戒，他翻身下熊，靠近杰普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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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想說你們不知道巡邏隊遇襲的事情？手別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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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長官大人，我們真的不知情?！眲傁敕畔码p手的杰普瑟立刻重新舉高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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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我們希望能夠搜查村內(nèi)，可以吧？如果找不到任何證據(jù)，我們自然不會讓你們難堪，也會積極考慮讓你們成為沃夫利亞公民一事?！鲍F人圍繞著杰普瑟轉(zhuǎn)著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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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長官大人，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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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有什么不妥嗎？”獸人手中的長槍重重地敲擊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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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沒有……”滿頭是汗的杰普瑟立刻唯唯諾諾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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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這么辦吧，第一縱隊，進村搜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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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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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胄的碰撞聲響徹杰普瑟村內(nèi)，生活用品被隨意翻找丟棄，鍛鐵的熔爐、運貨的推車、煮飯的大鍋東倒西歪。村民們抱頭蹲伏在地不住顫抖。已經(jīng)在戰(zhàn)亂中失去了眾多事物的他們不停逃亡，直到這片大陸的盡頭荒野才喘上一口氣，才以為能夠過上安穩(wěn)日子，可戰(zhàn)爭就同鬼魅般如影隨形，無論躲到何處都不會放過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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駭人的沉默持續(xù)了許久，杰普瑟的心中不住地盤算著接下來到底該怎么做的同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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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告長官！找到了隸屬我軍的物資！裝載它們的貨箱都和描述的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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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村長，你準備如何解釋？這也是你所說的‘誤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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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長官，這是行商今早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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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嘴！胡攪蠻纏，在這種荒郊野嶺中，怎么會有行商愿意走動？他們能從你們這里賺到什么？商人們無利不起早，行商更是如此，要編造借口也動動腦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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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官，還有情況匯報！村內(nèi)找到了大量古代文物和挖掘裝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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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看來‘難民’一說，也是謊言咯？”獸人戲謔一笑，“罪加一等啊村長，領(lǐng)頭的你一定知道，在沃夫利亞，這是何等大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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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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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耐心已盡，獸人完全不想聽杰普瑟再多說什么，停下了兜圈子腳步的他招了招手，“拿下吧，村子里的人也全部帶走。押送到都城，給阿提薩爾將軍一個交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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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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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盾提起轉(zhuǎn)向，從盾牌后側(cè)，更多的士兵準備進入村子，身后的村內(nèi)孩子的哭聲，女人的尖叫，還有夾雜的毆打聲不住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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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舉雙手的杰普瑟明白此刻自己已無從辯駁，那長官氣定神閑的樣子，似乎也并不打算更改任何早已決定的事項。在這片荒野中，杰普瑟為了跟隨他流浪的難民們，與許多人或組織周旋過，也是仰仗于他的周旋與妥協(xié)，才讓“杰普瑟村”有了今日的安穩(wěn)，正因如此，即便仍捉摸不透導(dǎo)致現(xiàn)在這境遇的直接原因，他也比哪位村民都明白眼前的場面究竟意味著什么，死亡的恐懼一步步蠶食著他的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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顫抖的雙腿，讓佩劍與腿甲發(fā)出碰撞，也向杰普瑟彰顯著自己在這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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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是巧合，現(xiàn)在自己手中，或許的確有足以改變這一切的關(guān)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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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始終抱持著某種自傲的杰普瑟清楚，那意味著他不再有資格站在自己親手制成的木牌前為逝去的家人落淚；他不再有資格在慶祝年關(guān)將近時喝得酩酊大醉痛罵國仇家恨的敵人；他不再有資格大笑著向每一位流落至此的逃亡者張開雙臂，自豪地許諾他們“到這里就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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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再能問心無愧地自稱戰(zhàn)爭的受害者，而將就此與他所痛恨的仇人們，同流合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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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住地后退，“老實點！”身旁的兩名獸人士兵準備將杰普瑟按倒在地，仍在猶豫的杰普瑟心里多少覺得，就這樣秉持高潔而殉道或許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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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普瑟村長！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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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某位女孩的嚎哭，成為了落入止水的那顆小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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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自空無一物中暴起，兩名獸人士兵連哀嚎都來不及發(fā)出便燃盡成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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腰間的佩劍已經(jīng)拔出，通體赤紅的劍身包裹著烈焰，杰普瑟深呼吸著，將出鞘的神劍架在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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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是村長，有什么事情要擔(dān)什么責(zé)，全沖我來吧。相對的，我不會讓你們碰村民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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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普瑟橫向揮出一劍，波紋狀的火舌躍動著自神劍前端奔馳而出，將舉著盾向他包圍的五名士兵逐個擊退，火舌掠過的大盾無不融化變形，持盾的雙手被鐵水包覆，獸人士兵的嘶叫聲響徹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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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等驚人的力量……這樣的話一定可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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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普瑟驚愕于自己隨手揮出的一劍竟然有如此威力，而神劍似乎與他意志相通，揮舞起來有如自己的肢體一般自然。杰普瑟繼續(xù)向包圍著村子的士兵不斷轟擊，火舌所到之處無人不畏縮退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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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斯隊長！您沒說過會有神劍做對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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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和將軍說的一樣，村子里有神劍被私藏著啊?！备ニ拱崔嗖蛔∧樕系男σ?，舉起自己的長槍高喊，“傳我號令！附魔盾獵熊陣型！西邊的包圍網(wǎng)不許松散，敵人已經(jīng)采取敵對行為，任何村民格殺勿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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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敢——！”聽到對方傳令屠殺村民的杰普瑟頓時怒火中燒，轉(zhuǎn)身飛奔入村，有如生命一般火舌順勢纏繞上原先在村中搜查的士兵們。只是緊湊的建筑群難免被火舌波及，火勢緩慢卻切實地散播開來，升騰起滾滾黑煙?！按蠹叶几o我！我來開路！”杰普瑟直沖村子西側(cè)入口，大喝一聲用力揮出一劍?；鹕嗨缓鹬淌煽諝?，向著豎立的大盾撞去——卻蒸騰起大片霧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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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眼見這次攻擊無效，杰普瑟頓感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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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邊境戍邊多年，怎么可能還沒對付過神劍？”弗斯望向霧氣，悠閑地漫步走進狼藉滿地的村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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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來——！”杰普瑟正想再度揮劍，卻聽得村子上方傳來一聲“放！”，無數(shù)白羽自南側(cè)陡坡上的林間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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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弓箭手？！”杰普瑟大為吃驚，急忙高舉神劍，這次三道火舌奔流而出，在空中不斷交錯盤旋，將飛箭吞噬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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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給杰普瑟任何喘息的機會，西側(cè)的獸人士兵們同時向前進軍，隱藏在大盾后的長矛猛地刺出，眼看不及防備的杰普瑟就要被刺傷，幾名全副武裝的村民從緊閉的房門內(nèi)竄出，一同架起盾牌，在杰普瑟面前死死守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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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長！我們也要戰(zhàn)斗！”稚嫩的聲音從不合身的盔甲下帶著混響響起，“對，村長，我們來幫你！”被大人要求躲起來的孩子們盡可能地把自己武裝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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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憤與懊惱使杰普瑟面容扭曲，遠處的山坡上閃過什么，他將神劍高舉過頭頂，劍刃上火光熊熊燃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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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讓他揮劍！”舉著大盾的獸人士兵們快步上前，一齊沖撞撕開了孩子們脆弱的防線，乘著慣性繼續(xù)向杰普瑟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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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錯了，狼崽子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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獸人士兵們的后方，一柄巨斧高速回旋著被擲出，將沖鋒的獸人們?nèi)缧浒憧车梗獾奖骋u的士兵只是回過身的片刻，矮人便一躍而起，如鋼鐵般沉重的拳頭狠狠地砸進兩個獸人的心口，在盔甲上留下斑駁的坑洼。西側(cè)的防線已經(jīng)被撕裂，逃亡經(jīng)驗豐富的村民們也抓緊機會窗口，立刻逃出生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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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他們身前，杰普瑟將劍揮下，方才放出第二波箭的陡坡登時化作火海，連帶著新一輪箭雨一起灰飛煙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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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巴德，你居然，才回來?！睗M頭是汗，杰普瑟大喘著粗氣對意料之外的救兵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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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普瑟，終于還是會有這一天啊?！睂⒕薷珡牡厣习纬鲈倜闇柿伺拢习偷路稣约旱念^盔對杰普瑟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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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民們……就交給你了，我來，拖住他們?！贝昧藲獾慕芷丈⒖讨匦聰[好架勢，背對著老巴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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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我知道了。下次見面記得給我結(jié)今天的工錢啊，今天可挖了不少呢?！卑税褞讉€不愿離開的孩子一把抓起，向著山下的樹林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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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行……下次一定。”杰普瑟像是被逗樂了一般，輕聲笑起來，看向駐足等待的弗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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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村長，是叫杰普瑟是吧？”弗斯沖擺起架勢的杰普瑟喊著，“有興趣來我們這邊混不？至少比在這種村子里丟了命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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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我和你們可不一樣?！苯芷丈敛谎陲椬约旱膮拹褐?，吐出一口唾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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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嚯，看來山里住久了脾氣都不好啊?！备ニ姑娌桓纳熬芙^得干脆也好，畢竟命令就是命令，也不用我費心思想要是把你收編了該怎么交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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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你上頭命令你一定要把我這個老東西的頭帶回去？我一個糟老頭子能被你們這么器重還真是榮幸，我怎么不知道我那么出名？”山坡上火勢依然兇猛，杰普瑟的側(cè)臉被火光照得通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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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頭怎么想的我可管不著，但最近總是在巡邏還沒什么活，怪無聊的?！备ニ箟旱蜕碜耍瑢⒅匦囊浦梁笸?，平舉起長槍?！八晕乙仓荒茉诠ぷ骼镌囍尹c樂子了，老東西，可別死太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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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弱的太陽即將落山，沖著山坡撒下它最后的余輝。

“老大怎么還不回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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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洞中，趴在平板車上的獸人打著哈欠，把弄著今天新挖出來的文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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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但是師傅肯定不會有事的！所以你們兩個趕緊先來吃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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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為什么我們不能回村呀？”尖尖的貓耳在精神小伙的腰間撲朔著，獸人孩子抬起頭困惑地望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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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大家一定是要給我們一個驚喜，不用擔(dān)心的，只要你乖乖吃飯師傅馬上就會過來接我們回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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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會好好吃飯！回到村子里我還要和大家玩捉迷藏！”燦爛的笑容立刻浮現(xiàn)在純真的面容上，獸人孩子埋頭啃起了地洞中儲存的干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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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叩叩”地洞的入口處傳來敲擊聲，三人立刻噤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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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叩叩”又是三下敲擊，“伊維格，是我，巴德?！钡统恋纳ひ魪纳戏絺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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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傅！”伊維格一躍而起，立刻打開洞門，精神煥發(fā)地想要離開地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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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不只有巴德，還有兩名村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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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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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話長一會兒和你說，先讓我們進來?！崩习偷虏坏纫辆S格回答便擠進洞門，身后的村民們魚貫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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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里沒什么東西將就將就，我們要在這里待幾天?！狈畔戮薷?，巴德將頭盔掛在墻上，兩個村民也自顧自地在墻邊坐下相互擁抱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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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巴德長嘆一口氣，可一個金黃色的毛團卻撲了過來，“巴德伯伯~~~伊維格哥哥說我只要乖乖吃飯你就會帶我們回村子了，我們什么時候回去呀？”獸人孩子抱住巴德的手臂，臉頰兩側(cè)的胡須上還沾著干糧的碎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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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靜的地洞中一切都停住了，似乎都在等待老巴德如何回答這童言無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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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巴德摸了摸孩子的頭，“孩子，我們村子里要舉行一場郊游大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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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郊，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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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郊游。就是說我們帶著行李，一起去村子外面探險看風(fēng)景，比誰走得快走得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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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好好玩，大家都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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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大家都去！所以我們暫時先不回村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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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獸人孩子點點頭，可是環(huán)顧四周后又提出了新的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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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普瑟爺爺他不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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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普瑟爺爺啊……杰普瑟爺爺?shù)脑捯呀?jīng)出發(fā)啦，他要先去郊游大賽的終點處等著咱們呢?！崩习偷聫姅D出笑容，蹲下身子抱著獸人孩子，“你只要路上聽話，不抱怨不哭鬧，到終點以后杰普瑟爺爺就會給你獎勵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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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誒！我一定好好表現(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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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德只是沉默，更用力地摸了摸孩子的頭。

“呼，呼，呼……”大喘著粗氣，杰普瑟拄著劍單膝跪地，而他的面前，弗斯身上的盔甲布滿燒灼的痕跡，也有幾處皮毛被燙得焦黑，但他依然悠閑地等待著杰普瑟站起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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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東西，歇夠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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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fā)出不成聲的喊叫聲，杰普瑟用力撐地站了起來，他身上的大衣已經(jīng)滿是破洞，其下的甲胄也已千瘡百孔，更遑論他的軀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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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才對嘛！來吧，看看這次你想出什么辦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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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啊啊啊啊啊——”杰普瑟早已沒有能夠維持體勢的余力和意識，只是盲目地驅(qū)動如灌鉛般的雙腿執(zhí)劍向前沖去。就如同使用者的意識具現(xiàn)化，火舌同樣歪歪扭扭綿軟無力地撲向弗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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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真一點啊，這樣可沒什么樂子?！陛p松轉(zhuǎn)動手中的長槍，火舌被盡數(shù)彈開，而杰普瑟的突擊更是被長槍架在半空中。“改主意了嗎？現(xiàn)在投降我還能幫你說幾句好話讓你留在我們這服役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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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你們，可，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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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老頭子還這么頑固啊……算了，我也玩夠了?！憋w起一腳踹在胸甲上，弗斯將杰普瑟遠遠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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跌倒的杰普瑟無暇顧及掉落在地的胸甲，他正要站穩(wěn)腳跟，弗斯卻只是輕聲吟唱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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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槍啊，喚起風(fēng)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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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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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風(fēng)大作，杰普瑟手中的劍被吹拂得不住晃動，甚至連劍身上不斷燃燒著的火焰也被吹得越發(fā)飄忽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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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會以為只有劍才會是‘神劍’吧？叫神劍只是因為劍出土得相對多些罷了?！备ニ共恢螘r出現(xiàn)在杰普瑟身后，急忙扭腰想要向后砍去的杰普瑟卻停住了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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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起的銀槍已經(jīng)順著他轉(zhuǎn)身的動作，輕松刺入毫無防備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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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苦了，杰……什么來著？唉無所謂了，我玩得還算開心，晚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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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色的槍尖被干脆利落地拔出，僵住不動的杰普瑟跪倒在地，劍刃上纏繞的火焰將熄，赤紅的劍身緩緩黯淡，最后似有不甘般地，從杰普瑟的手中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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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收工，上頭的命令別忘了?！备ニ苟谥鼑闹艿氖勘鴤儯灶欁缘仳T上元素熊離開已是半毀的村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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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巴德他們，逃出去了，嗎？希望，你們，一切順利——對不住啊，今天的工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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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之間，倒伏在地的杰普瑟掛念起了稍早前托付村民的老友，冰冷的觸感抵上脖頸，無聲的思緒也便到此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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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漸平息的狂風(fēng)，卻似哀歌般回蕩在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