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回】“亢龍有悔”的選擇更高超(二)
范雎心里有點慌,每天在家琢磨下一步棋該怎么走。他希望能夠好好扳回這一局。沒有能力的人,總是抱怨命運不給他機會,豈不知,機會在他身邊出現(xiàn)的時候,他根本不放在眼里;有能力的人,總是能夠在頭發(fā)絲一樣細(xì)微的細(xì)節(jié)中,找到一躍而起的機會,進(jìn)而成就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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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出場的就是一個有這樣能力的人。此人在距離秦國很遠(yuǎn)的燕國,名叫蔡澤。蔡澤聽說了秦王敲打范雎的事情,覺得自己的機會來了,便連夜動身,西進(jìn)入秦。蔡澤葫蘆里面到底賣的是什么藥呢?蔡澤來到秦國后,先讓人四處放出風(fēng)聲:“蔡澤是天下奇才,秦王要是見到他,必會讓他取代范雎!”風(fēng)聲很快傳到了范雎的耳朵里——范叔很生氣,后果很嚴(yán)重。范雎倒是想見識一下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人長了幾個腦袋。
????????于是,范雎派人召蔡澤來見。蔡澤一進(jìn)門,既不行禮,也不說客套話,一副很拽的樣子。范雎本來就挺膩味這個四處抹黑他的燕國外來戶,沒有想到這孫子竟然如此傲慢。范雎大為不快,厲聲訓(xùn)斥道:“你揚言要取代我做秦國的相國,那就讓我聽聽你的理由!要是讓我覺得沒道理,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蔡澤說:“我等你問我這個問題已經(jīng)很久了。您聽好!”
蔡澤醞釀了一下情緒,緩緩說道:“話說這一年四季,按春、夏、秋、冬的次序,各自有各自的功能,彼此又互相銜接……”不耐煩的范雎打斷道:“別忽悠這些沒用的,直接說干貨!”蔡澤微微一笑,說:“那就給你整點兒干的!您羨慕秦國商鞅、楚國吳起的悲慘下場嗎?”范雎說“你錯了。你不要只看到他們悲慘的下場!在全天下人的心中,他們是忠誠的典范。君子為了國家國家的利益,殺身成名,死而無憾?!?/p>
????????蔡澤說:“依我看來,他們也是迫不得已!誰不奢望功成名就的同時,又能有個好的結(jié)局呢!”
????????范雎覺得眼前這個人有兩把刷子,就沒有再打斷他,而是聽他繼續(xù)說后面的想法:“在我看來,職場里面混的人有三種。第一種人,是既有能力建功立業(yè),又能保護自己不受辦公室政治傷害的,這是上等人才;第二種人,是有能力建功立業(yè),但是死在辦公室政治中的,這是二等人才;第三種人,是能力和人品都很差,但是卻能在辦公室政治中堅持不倒的,這是三等人才?!闭f完,蔡澤停下來看了一眼范雎。范雎越來越覺得有意思:“請繼續(xù)說完?!辈虧衫^續(xù)說道:“商鞅和吳起作為臣子忠于君主,取得了功名,這的確被人仰慕,但是他們最后受小人陷害,終歸還是被君主所殺。難道這也值得我們?nèi)W(xué)習(xí)嗎?”
????????范雎:“能好好活著當(dāng)然就不要去送死?!?/p>
????????蔡澤:“退一步講,現(xiàn)在的秦王在篤念舊情、不背棄有功之臣這點上能與商鞅的領(lǐng)導(dǎo)秦孝公、吳起的領(lǐng)導(dǎo)楚悼王哪一個相比呢?”
????????范雎:“我不想回答你這個問題?!?/p>
????????蔡澤:“不回答我也沒有關(guān)系。那么您與商鞅、吳起相比,誰的功績更大呢?”
????????范雎:“我不如他們。”
????????蔡澤:“這樣的話,如果您不及時引退,遇到的災(zāi)禍恐怕要比他們更嚴(yán)重。俗話說‘日中則移,月滿則虧’,進(jìn)退伸縮,隨時勢的變化及時調(diào)整自己的位置,這是圣人的法則。您這一輩子,該報的仇都報了,該享受的也都享受到了,如果不及時隱退,我私下里真為您的處境擔(dān)憂!”
????????如果說上次有人提醒范雎,白起將會成為他最大的對手時,他得到的是一身冷汗,那么這次他得到的是一身震撼!送走了蔡澤,范雎又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他需要想好自己下一步應(yīng)該怎么樣正確而又安全地邁出去。首先,范雎對蔡澤進(jìn)行了一個多角度的揣摩。他雖然與蔡澤只有一面之緣,但是蔡澤身上有如下幾點確認(rèn)無虞:蔡澤絕對想當(dāng)官,這一點傻子都能看出來;蔡澤雖然看透了我范雎面臨的被動局面,但是,這并不意味著他就有可以做好秦國宰相的能力。甚至可以這樣說,蔡澤的能力距離能夠勝任范雎的繼任者,還差的很遠(yuǎn);我范雎絕對不能成為下一個商鞅、吳起,我要給自己的人生一個完滿的結(jié)局!
????????最終,范雎想好了下一步棋的走法。第二天,范雎帶著蔡澤去找秦王了。范雎向秦王說明了蔡澤的出身,而秦王通過與蔡澤交談,也十分喜愛他,便當(dāng)場授予他客卿的職位。幾天之后,范雎突然以生病為理由,提出要辭掉一切官職,告老還鄉(xiāng)。同時,他力薦與自己毫無交情的蔡澤來作為自己的接班人。
????????這一點很是出乎蔡澤的意料,但是很符合秦王的胃口。因為自從秦王見到蔡澤后,就動了早晚要找機會讓他取代范雎的念頭。秦王很高興地接受了范雎的辭呈,同時任命蔡澤為相國。就這樣,一生從來未曾被打敗過的范雎同志,在合適的機會主動選擇退出了歷史舞臺。這里需要特別交代的是,范雎是那個時代為數(shù)不多的善終的一代名相。
????????這里有一個疑問:范雎并不認(rèn)為蔡澤能夠勝任丞相一職,為何還要力薦蔡澤呢?原因在于范雎這種人是殺伐決斷之人,他決定的事情,會非??焖俚馗吨谛袆印.?dāng)時他退意已定,為了能夠退的順利,他需要推薦給秦王一個繼任者。這個繼任者需要滿足這么幾個條件:
讓秦王確認(rèn)此人不是我范雎的嫡系;還要讓秦王認(rèn)同這個人的才華;這個人本身也想干這個職位。
????????大家想一下,蔡澤是不是恰好具備這三個條件呢?三個條件滿足,范雎便可以全身而退,至于蔡澤是否能夠干得住,到時候就不是他這個在家養(yǎng)老的人所關(guān)心的了。有證據(jù)嗎?當(dāng)然!因為《資治通鑒》原文是這么說的:“王新悅蔡澤計畫,遂以為相國。澤為相數(shù)月,免。”這一句的意思是:蔡澤當(dāng)了幾個月的丞相,就被免了。
????就這樣,范雎完美地實現(xiàn)了自己的善終,在退出歷史舞臺的最后一刻,仍然不失華麗地玩了一把厚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