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墻后，一串腳步聲傳入我的耳中，越來越近。

看了一眼靜音的手機，11點59分，齊醫(yī)生到了。

“寒星，又見面了。”（齊醫(yī)生的聲音沉沉的）

“你好，齊醫(yī)生?！保ê浅恋鼗貞剑?/p>

“你我早就相識，又是換命的情分，叫我‘老齊’吧?！?/p>

“好！老齊，難得再見，咱明人不說暗話，你要入地府見秦月這件事，恐怕辦不成了。”

“為什么？是地府不允嗎？”（齊醫(yī)生緊跟著問到）

“沒錯，地府的規(guī)矩是不能破，但這一回，不是地府不允，而是秦月不愿?！?/p>

“她不愿意見我？”（齊醫(yī)生明顯提高了聲音）

“你以為地府是五星級酒店，你以為留在那兒的秦月每天都過得舒舒服服？準確地說，她是困在那兒，孤零零、寒津津地站在一座橋上，一邊是鬼道，去不得，另一邊是陽間，又遲遲不能轉(zhuǎn)生?！?/p>

“她在那邊……過得很苦？”

“你要白思月來找我，跟著，我就去求了我老板，然后，我老板去求了地府的大老板。幸得特準，過了一道道關，我見到了秦月，她親口對我講，不想再苦苦地熬了，更不想你為難自己、逼迫自己?！?/p>

老式路燈忽而一閃，發(fā)出“嘶嘶”的聲響。

緊跟著，不知從什么地方，一聲貓叫傳出來，聽上去，像是一只溫和的小貓。

“你是不是不相信我說的？”（寒星問到）

“不，我相信，一個救過我命的人又何必來騙我?！保ǔ亮顺?，齊醫(yī)生回應到）

“實不相瞞，秦月問過我，她能不能像我一樣，做一個穿于陰陽的中間質(zhì)？”

“她可以嗎？”（齊醫(yī)生跟著一問）

“不可以，當然不可以！不人不鬼的中間質(zhì)，看似通于兩界，實則無容身之地。就說我吧，我和我那個水鬼哥們兒都不能常見面，用他的話講，我身上有殘余的陽氣，跟他呆久了，會傷他的中氣，影響他在鬼道的修煉。反過來呢，在陽間，我和白思月的約見只能在深夜、只能在這條陰森森的小道里，我見不得光的，白天的白思月是什么樣子，我根本看不到?！?/p>

聽了寒星這番話，我的心不由地陣陣發(fā)緊。

記得，我曾調(diào)侃過他“不是人”，現(xiàn)在想來，自己真的是過分了。

“老齊，讓秦月走吧，也許，你們本就有緣無分。”

“是我的錯，是我害了她。”

“你們是相愛不相合，命中注定的！退一萬步講，就算你什么都沒做、什么都沒錯，老老實實把秦月送上手術臺，結(jié)果很可能就是手術失敗，人沒留住，你們還是不能在一起?！?/p>

“可我就是做了，而且大錯特錯?！?/p>

“秦月沒有怨你、恨你，相反，她理解你，希望你過得好，她不愿你沉湎于痛苦、折磨自己。如果你能從過去走出來，有新的選擇，我想，她一定會祝福你?！?/p>

“走出過去，新的選擇，談何容易？”

“依我看，白思月就可以成為你的新選擇。”

寒星突然一句，我的心重重一顫。

這一刻，我多想探出身，親眼看一看齊醫(yī)生的反應，可擔心被發(fā)現(xiàn)，我終是忍住了沒動。

“思月……她還是一個沒畢業(yè)的學生，我只是她的帶教老師。”

“老齊，別端著了，都是男人，你現(xiàn)在心里想什么，我一眼就瞧出來了。”

“我對思月……”

“我知道，白思月喜歡你，我也知道，你一定不討厭她。聽我的，給她一個機會，也給你自己一個機會?！?/p>

寒星此言一出，齊醫(yī)生沉默了。

瞬時間，我整個人被沉默凝固住，懸在半空。

“怎么，你不想給這個機會？”

“我……不敢給。”

“為什么不敢，白思月很可怕嗎？”（寒星問到）

“我怕……給了她機會之后，自己就再沒機會不愛她了。”

“好啊，老齊，原來，你早就對白思月動了心、用了情?！保ê切Τ隽寺暎?/p>

“我記不清從哪一天起了，幾乎每一夜，我都會做夢，做同一個夢?！?/p>

“你夢到什么了？”

“夢里，天上同時有太陽、月亮、云彩和星星，我站在一座獨木橋上，橋下的水流是金燦燦的。橋的左邊，我看著秦月一步一步退后，離我越來越遠，而右邊，思月朝我走過來，越來越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