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窺探明天的人?序章！

當(dāng)布蘭莎小姐口中的“英雄”們抵達(dá)這座貨輪時，無論是認(rèn)為（曾認(rèn)為）自己不可一世的獨角仙地鍬，還是只想混口飯吃的螻蛄泥包，他們都意識到同一件事。

雇傭兵的工錢，沒他們所設(shè)想的要容易取得。

這個道理，是泥包先在自己被搖滾弗萊迪一拳打到集裝箱上后得出的。

表面刷有青藍(lán)色防銹涂料的集裝箱上多出個人形凹陷，泥包的口中吐出些泥漿、根莖碎屑與泡沫，是他的上一頓飯，當(dāng)然如此。

? “我是地鍬，我是地殼之王，我要掀翻你們！”

地鍬頭頂?shù)碾娿@獨角，在他戰(zhàn)吼的加持與催促下高速旋轉(zhuǎn)起來，很快便化作一陣銀色龍卷，同它的主人一道，沖向面前的鱷魚。

? “我是羅克姍，我對你地鍬說，”

? “是時候用用電蚊拍了！”

說完，處于地鍬兩側(cè)的羅克姍與搖滾奇卡自蟄伏狀態(tài)中脫離出來，她們的雙肘如弩槍般瞄準(zhǔn)面前的巨型甲蟲：弩箭齊發(fā)，毫無偏差。

兩臺安保機器人，機械銀狼與機械雞的手肘撞上地鍬的腦殼，為他眼前的視線增上兩排發(fā)光旋轉(zhuǎn)的金星，地鍬還是首次遭遇如此奇恥大辱。

? “我要穿透你們，掀翻你們！”

從地鍬的話語中來看，克里斯推測，他是不會像躺在地上的泥包那樣乖乖束手就擒的—既然這樣，他們也只好動用更武斷的火力了。

維多莉婭將槍械的扳機，瞄準(zhǔn)勢如斗牛的褐甲蟲腿部。她知道自己還有多少子彈，同時她也分的清楚，自信與自負(fù)間的區(qū)別。

? “那么，你被捕了！”

這是維多莉婭在地鍬的膝蓋被子彈擊穿前，在她扣動扳機時的最后忠告。第二發(fā)子彈乘風(fēng)刺來，地鍬頭部的鋼鉆，也在兩陣火花過后停止旋轉(zhuǎn)。

? “不，我漂亮的頭角齒輪關(guān)節(jié)，”

? “你打壞了它，你是我的敵人！”

地鍬因膝部的傷口而傾倒，就像曾經(jīng)，在他尚未變異時，他與自己的老對手大兜顎蟲決斗時那般：他掀翻了。

可這一次，不是被另一只褐甲蟲的角，而是被一位人類警員的槍械。等待他的結(jié)局也不是成為食肉螞蟻的晚餐，而是兩只銀色手鐲。

? “等等，這我還真沒想到?！碑?dāng)維多莉婭將斷角甲蟲的前肢扣上鐐銬后，雷諾斯又貼心遞來一副手銬：別忘了，甲蟲有六條腿。

換句話說，當(dāng)他們能夠直立行走后，他們就有了整整四個手。

再換句話說，用相對簡單明了的比喻句形式—這就像恐怖電影《群尸爭霸》里那只把其他尸體的手臂，縫到自己身上的僵尸拳擊手。

? “多謝你的幽默說明，雷諾斯?！?/p>

維多莉婭為地鍬的第二對手臂上好保險，腿部的槍擊傷口，自然也是她負(fù)責(zé)包扎。她只負(fù)責(zé)逮捕他們，而不是殺死他們。

? “為什么，你擊穿了我，卻還要幫我止血？”

在地鍬問出這句話時，雷諾斯與維多莉婭心中的感受是相同的，沒準(zhǔn)這就是量子糾纏也說不定。甲蟲的思想，人也無法輕易揣測。

他們認(rèn)為，地鍬的語氣不像是位心有不甘、故作挑釁的罪犯，而是位真正對此感到疑惑的戰(zhàn)士。

? “你能不能—回答我—？”

? “我—我請—請求你—”

維多莉婭也險些被地鍬口中滑落的問題問住—為什么？—可以有很多答案，職責(zé)，道德，仁慈，憐憫之心？她也不知要從哪個開始答起。

? “請求你—告訴我—”

地鍬的口中，也是首次出現(xiàn)“請”這稀奇至極的單詞。

像他這樣信奉角斗與武力之上的人，如今卻在做著他身為甲蟲時很少去做的事情：他在思考，像人類一樣思考。

? “或許，這就是人類與你們的不同之處?！?/p>

思考良久后，維多莉婭不打算以沉默去應(yīng)對困惑。

以上這句回答的出現(xiàn)，沒有經(jīng)過她的腦部處理，沒有事先的醞釀，就像—像是在礦洞中臨時偵測出的油源礦藏。

? “過去的數(shù)千年里，人類經(jīng)歷過戰(zhàn)爭，饑荒與痛苦，”

? “有天災(zāi)，可更多則是人禍。因此，我們深知和平的重要?！?/p>

哪怕是人類以外的物種，也是如此么？—地鍬明白，身為失敗者，他的疑問太多了些—倒是身邊的泥包，從他在一名棕發(fā)男孩手中接過兩塊餅干后，他的口唇與切齒就沒停歇過。

? “是的，”維多莉婭的答案，仍是毫不猶豫的果斷。她的決心如她的話語般堅定，直刺甲蟲斗士的內(nèi)心，“也許過程會很漫長，可總會實現(xiàn)的?！?/p>

? “就像格雷戈里和深水彈、安琪還有弗萊迪他們那樣，”雷諾斯擦掉幾抹后視鏡上的灰塵，“無論是機器人、突變?nèi)诉€是人類，都可以成為朋友！”

? “再比如，我這樣幽默的人，”

? “也能和她這樣—缺乏幽默感的人？—成為朋友！”

雷諾斯一手握住方向盤，另一手握成拳頭，緩緩接近維多莉婭，輕輕揉搓了幾下她的臉頰：這個玩笑還不賴，對吧？

? “看來，是我輸了。我的斗志，沒有您這樣純粹而崇高?！?/p>

地鍬對維多莉婭點了點頭，心服口服。

不只在受傷的軀體，更在于被刷新過的認(rèn)知—格雷戈里—那個男孩。看來，人類的世界，還有太多地鍬前無所想的存在。

等待地鍬的，仍將是因襲擊搶劫、拘捕襲警而判下的囚籠監(jiān)禁。

朝好的方面想，好在他能有個相對安靜的地方，去好好思考一陣了。

未知時間，“天工軍械”公司貿(mào)易倉庫。交易對象：天工軍械中轉(zhuǎn)處總負(fù)責(zé)人，布蘭莎與“明日譯者”—其他情報—不詳。

除了資料全息圖像上的人影，是像素顆粒點組建而成的黑白色立體圖像外，明日譯者先生還與通緝令上的他，還真是分毫不差嘛。

明日譯者，他就像自己的名字那樣，是個巨大的墨綠色金屬頭顱，他的金屬顱盔便是他的頭頂。

鍬甲蟲大顎般的雙角，位于兩端的太陽穴，配色為星空般的暗紫色。

頭腦大師的總體身形，唔，布蘭莎他要如何去形容才好呢？

就像是位獨眼巨人的腦袋，被裝在了迷你寶寶的身體上。

西瓜片般的倒梯形雙瞳之中，鑲嵌著兩臺猩紅色玻璃體顯示器。

同頭部與那雙紫色巨角產(chǎn)生鮮明對比的，則是明日譯者的四肢—短小到近乎可以完全忽視的地步，由液壓管與金屬轉(zhuǎn)軸進行支撐。

布蘭莎也明白，是那場名為“破譯行動”的實驗，讓曾經(jīng)的心理學(xué)家變異為眼前的怪胎—還不得不通過這套怪形般的維生設(shè)備活動。

在明日譯者顱盔的中央，一枚純金的電鍍芯片，閃爍著詭秘的橙色電光。

明日譯者的背部，四組燃油噴射器內(nèi)射出數(shù)道火柱，直穿地面為它們的主人提供懸浮力—布蘭莎可不想欣賞頭腦大師的煙花秀。

? “都帶來了么？”

比起明日譯者本人，他手中的提箱，才是布蘭莎此刻更應(yīng)留意的存在。

? “都在這里面了?！泵魅兆g者操縱起身后的燃油噴射器，這臺半機械生命體眼角的機械波紋隨風(fēng)律動，伴隨兩只黑色提箱自他的掌中摔落。

這種交付方式，還真是簡單而又粗暴。明日譯者的五名打手就在他的身旁，雖說要動起斧頭來，布蘭莎也未必會畏懼他們—

? “我們對這次合作，感到滿意?！泵魅兆g者將飛行高度提高幾米，他很享受高高在上的感覺，就像現(xiàn)在。

說罷，明日譯者招呼起身后的打手們。當(dāng)他們的手指握住布蘭莎身后的推車時，打手們又起到搬運工的作用。

—但他們彼此都心知肚明，他們是來做生意的，最好不要玩命，最好半顆槍子也別發(fā)出去，最好沒人流血。

? “哈，這個笑話可不好笑，預(yù)言家先生！”

在開啟兩只提箱的時刻，布蘭莎便摘下眼角的鏡框。蝙蝠般浮現(xiàn)于陰影之中的黑色斑洞，也正預(yù)示著愈演愈烈的戰(zhàn)火。

? “您最好按照約定，付清剩余的部分?！辈继m莎的腳步，逐步接近眼前這臺金屬漂浮怪物，明日譯者地打手們，也及時護到他們的雇主身前。

因為明日譯者拋給她的箱子中，除去箱面本身與箱中的空氣外便空無一物。鈔票與銀行卡？不，里面連優(yōu)惠券的影子都見不到半抹。

? “吶，真是礙事?！辈继m莎揮動雙手，五名分別持有不同武器的打手，便輕松陷入到不可名狀的絕望境地。

沒人能活著看到自己被腰斬，因為歷經(jīng)后者的人，大多都在其本身的進行過程中斷失了命數(shù)—眼前這五位來送死的家伙除外。

很快，感受不到痛覺的他們便意識到，自己并非是被斬首或腰斬。他們所經(jīng)歷的一切，更像是空間的扭曲斷層。

他們還活著，只不過，身首分離、腰肩分離，且分離部分都如動過拆解手術(shù)般精準(zhǔn)，這倒是頭一次發(fā)生。

被空間扭曲所“撕裂”但并未產(chǎn)生痛苦地部位，其所顯露出的也絕非正常人類的皮肉血筋與骨骼，而是黑暗—是空間撕裂后產(chǎn)生的黑暗亞蟲洞。

一種仿佛將手伸入其中，便會被永遠(yuǎn)吞噬的極致黑暗。無法脫身，沒人能在布蘭莎尚未默許的情況下，擅自脫身。

? “不愧是死兆小姐，果然名不虛傳?！?/p>

明日譯者的掌聲，金屬碰撞產(chǎn)生的沉重撞擊布滿整座交易倉庫。很好，既然玩笑已經(jīng)開過了，那么—

? “請您接受我們的道歉，我們需要確認(rèn)一下，”

? “您和這批設(shè)備的真實性，我親愛的小姐?！?/p>

我不是你的小姐，明日譯者先生。如果您不想讓這六位亡命徒身首異處—布蘭莎重新戴回她的眼鏡—那您最好戒掉開這種玩笑的習(xí)慣。

? “當(dāng)然，我確信這種玩笑不會有下次了，”

? “希望我們下一次，也能合作愉快?！?/p>

又是四只棕色木制手提箱，這一次的分量，比前一次要充足許多。開箱檢查后，在布蘭莎的凝視與響指聲后，六名打手的軀體恢復(fù)如初。

布蘭莎離開后，整座倉庫都迎來喪禮般的寂靜。無人發(fā)聲，六名打手還遠(yuǎn)未從尸首分離的瀕死體驗中分離靈魂。

終于，明日譯者他開口了。身后的死亡射線令他上下浮動，像是滾珠汽水中，被氣泡上頂?shù)牟噬Ａ椙颉?/p>

? “孩子們，是時候迎來我們的偉大使命了，”

? “今天，我們將破譯未來，人類的—未來！”

板條箱中的裝置，被明日譯者舉至高空，在天窗外刺入的光線作用下，折射出耀眼而又多彩的光輝。

只有明日譯者知道，這光輝其名為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