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負(fù)責(zé)計劃，青年負(fù)責(zé)實行。

以前的作業(yè)不需要少女動手或者只需要簡單的分工，這次需要兩個人通力合作。

首先是情侶之間的基本款，約會。

兩個人有目標(biāo)或者沒有目標(biāo)的壓馬路，有計劃或者沒計劃的逛商場，吃飽或者吃不飽的晚餐，或近或遠(yuǎn)的距離，能牽或者不能牽的手。

對于青年也好，對于少女也罷，都是頭一次。

青年有聽舍友講過他們少數(shù)幾次的約會體驗，大多數(shù)是編織著些許甜蜜的疲憊。

少女枕邊的戀愛小說，則向她渲染由羞惱編織的粉色芬芳。

旁人的主觀感受和文學(xué)的添油加醋。

【我們約會去哪】

【你平時去哪】

【我平時不出門】

【？】

【是真的，非必要我不出門】

【倒是你，平時社團活動】

【等下你哪個社的來著】

【棋社】

【棋社出門活動嗎】

【你覺得呢】

雖然不至于說是繭居族，但是兩個人狹隘的交際面讓第一個問題就遇到了困難。

【太棒了我們難道要像是普通情侶一樣壓馬路嗎】

【我的公主殿下難道我們扮演的不是普通情侶嗎】

【說什么呢騎士大人，我們是普通情侶嗎？】

【那不是普通情侶的公主殿下，有什么好主意嗎？】

少女其實也不是完全不出門，每隔一周或者半個月她都會花近一天巡視一圈附近幾家書店，挎包里裝著幾本戰(zhàn)利品心滿意足地回家。

“他大概不會喜歡吧。”

青年其實也有時去茶館和同城的棋友下一下午的棋，也有時候背上卡本去當(dāng)?shù)氐呐频甏虼蚺啤?/p>

無論是兩個男人在落子聲中對著棋盤較勁，還是在牌店歡聲笑語中“等一下跟一個誘發(fā)效果”，青年都覺得和少女氣質(zhì)不符。

【那這樣，我們淺顯地了解一下對方？用一天的時間】

【怎么個淺顯法】

【我們把自己喜歡的東西的淺水區(qū)展現(xiàn)給對方】

【懂了就是可以見人的部分是吧】

【倒也不至于說的那么露骨】

【好，一天的時間，你先挑是上午還是下午】

【早晨就開始嗎！】

【我怕時間不夠，當(dāng)然你要是覺得不行我們就都壓縮一下】

【沒沒沒，那就那么說定了，你的愛好費體力嗎】

【大概比你的費一點】

【那就早晨你來下午我來】

【好】

少女有熬夜的壞習(xí)慣，這個毛病當(dāng)代年輕人多少都有，一種起不來，一種起來和沒起來沒什么區(qū)別。很不巧，少女屬于起不來的那一種。

遇到重要的事情，少女就會無可避免的緊張，緊張怎么辦呢？那就干點別的來緩和一下吧！隨后放逐了黑夜的人造光中，光標(biāo)和鍵盤便跳起思緒的交誼舞。

今天也是如此，你看，少女撐著臉頰，思緒早已游離于液晶的每一個像素中。

促使少女提出這樣的建議不是因為別的，有那么一束光芒一直照在她內(nèi)心深處：余暉款款步入圖書館的空氣中，為灰塵和舊書的甜香增加一絲怡人的溫度，也為桌旁那個女孩子的長發(fā)刷上一抹金色，而在劉海之下書頁之上，她的表情隨著故事的起伏泛起相同頻率的喜怒哀樂，在她身側(cè)，灰塵和光芒上下翻飛，組合成一道任誰也不忍心打擾的磨砂玻璃幕墻，幕墻后的少女像是那個名為愛麗絲的，金色的午后的后續(xù)，也像是并不存在于此世間，多看一眼就會消失的夢境。

咳咳，這是少女的想象，少女的浪漫，并不是少女。

少女自知自己的缺憾，夢境也不可能成真，但是畢竟現(xiàn)在是做戲……這么想著，少女心中的那束余暉便趁理智不注意逃了出來，待少女再一睜眼，這場戲已經(jīng)是非做不可了。

再說青年，棋社也有些只是來看看的同學(xué)，引導(dǎo)那些只是來玩的人玩玩，引導(dǎo)那些看著能沉住氣的人坐下來，是青年的責(zé)任，但并非青年擅長。畢竟下棋放水，力度實在難以掌握。

放水多了，對方會察覺，會不高興，放水少了，對方也會不高興，于是社團生活提高的不僅是青年的棋藝，還讓青年總結(jié)出一套還算比較準(zhǔn)的看人標(biāo)準(zhǔn)，主要用來讓他判斷什么人該放多少水。

和人交流真是一件非常復(fù)雜的事情，青年這么想著，在腦子里默默刪掉帶著少女去牌店的選項。

剩下的就只有棋，少女大概是一個不需要太顧忌下棋放不放水的人，大概吧。

因為熬夜導(dǎo)致精神狀態(tài)醒著不如睡著的少女。

因為棋校出去比賽而亂了計劃的青年。

未到初春的凜冽晨風(fēng)，瑟縮在大衣里的兩個腦袋。

咖啡館，空調(diào)暖風(fēng)，咖啡氤氳。

果不其然睡著的少女，苦笑著擺出便攜棋盤的青年。

用咖啡重新啟動的偉大（自稱）神識，僅止于提示這一步會被吃子的教學(xué)。

老師和學(xué)生，一個耐心，一個好奇。

十比一

歡笑著的少女，追問著的青年。

“以后還想再試試嗎？”

“不想，我好忙的?！?/p>

“我想也是?！?/p>

簡餐，茶飲。

接下來的時間交棒給了少女。

“所以我說啊，沒有人不喜歡看書，只是他沒遇到他命中注定的那本書。”

正如青年是在那64個深淺格子上馳騁的騎士，竄入書店的少女亦化作故事們的公主，興奮地向著來到她王國的青年介紹著她的王國和民眾們。

“你是喜歡休閑一點還是嚴(yán)肅一點？不過嚴(yán)肅的也沒有你想的那么嚴(yán)肅啦?！?/p>

“你先來看看這一攤。”

少女用手掂量著那些硬革封面的質(zhì)量，也可能是通過手掌體味著封面內(nèi)字句的溫度。

“莎士比亞你一定不陌生，但是課文只有哈姆雷特的結(jié)局，你該看看奧菲利亞的獨白，要知道這個故事可不只有對命運的嘆息，還有柔弱的淚水在。”

“鐺鐺鐺！全人類的爽文鼻祖，無敵的大仲馬，基督山伯爵和三個火槍手大家都看過電影，小說也是一等一的棒！”

“小仲馬的《茶花女》！紅酒杯底，酒香味下的最后一絲苦澀沉淀。”

“啊，還有茨威格，無論是他的人物傳記《人類群星閃耀時》，還是他的中短篇集，都一定要看，他的文字配上他的故事，像是精雕細(xì)琢的寶鉆一般耀眼?！?/p>

“對了對了還有我的人生導(dǎo)師歐亨利，他筆下小人物們的戲謔和幸福，讓我無數(shù)次地再次堅定了自己的信念?！?/p>

名著之后是偵探小說，再之后是哲學(xué)和通俗文學(xué)，少女銜起書本的動作輕松的宛如摘下樹上的蘋果，她流暢的解說宛如她就是那些故事中登場人物的其中一個。油墨的香味之中，少女翩翩起舞。介紹這些她愛著的白紙黑字亦是她回顧的一種方式，于是你看，少女的真情溢于言表，她向著青年訴說著那人世間最初也會是最末的藝術(shù)形式所展現(xiàn)出來的喜怒哀樂。

到了最后，比書店的服務(wù)員都熱情的少女讓青年在結(jié)賬臺摞起一小沓書。

“一定要看哦！”

“嗯……”

“一定要看哦！”

“好的好的公主大人一定看。”

“今天過的還開心嗎？”

“是不是問這個是不是早了些？”

比清晨還要冷漠的夜間空氣讓才走出餐館的兩人打了個顫，街道上的人們?nèi)舴沁€要趕夜場，就都已經(jīng)在回家的路上了。

“不早，騎士大人送我回家總不至于在我家門口和我討論今天的得失吧？”

騎士不想，公主也不想。

今天的目標(biāo)已經(jīng)達(dá)成了，兩個人早晨在咖啡館就拍了合照，發(fā)了朋友圈，隨后颯爽的關(guān)閉所有社交軟件的提醒。

“那往外走走？商業(yè)街不好打車。”

打開手機，少女和青年并沒有等來（其實并不會存在）的信息轟炸。青年的少數(shù)幾個伙計發(fā)來了“?”，少女大學(xué)時候的二三朋友發(fā)來了一長串追問。

看著他們的關(guān)心，青年嘆氣。

“我們現(xiàn)在是騙子了?！?/p>

“是欺詐師。”

“好的欺詐師小姐，我們的目標(biāo)算是達(dá)到了對吧?！?/p>

“一半，還有一半是點贊了等著回家審訊我們的父母?！?/p>

還有話沒說，少女心想。方才在圖書館的喜悅隨冷風(fēng)消減了多半，冷靜下來的她對今天的表現(xiàn)并不滿意。

做戲是要做全套的，她對自己今天角色的定位是“安靜的愛書少女”，下午應(yīng)該和青年在書桌旁對坐，喝茶看書，讓時間從頁碼和茶葉蒸汽中悄悄溜走。

因為是做戲，因為是愛好的淺水區(qū)，少女也是一直這么過來的，只要自己步入字里行間，那對自己有興趣的“外人”就會自知沒趣繞道而行。若是真的愛著同一樣墨漬，那想必更會尊重雙方，不會去做無意義的打擾。

平日里少女也帶著舍友去過書店，她們會很自覺地在熱門讀物區(qū)找到自己的位置，少女也樂的清閑，安心去看自己的書，等著她們吵吵嚷嚷地歸來。

而面對青年，他愿意相信少女，這份信任讓她放棄了自己的角色定位，幾乎是敞開胸懷地向他訴說著她的愛意，雖然這份愛意并不是面向他，而是面向書本，但是這么表露自己心緒的事情少女已經(jīng)很久很久沒經(jīng)歷過了，上次還是高中時期的演講比賽。

總而言之，此刻的她按下自己復(fù)雜的心情，和青年對著口供，如何認(rèn)識，如何愛上，如何見面又做了什么，她叮囑青年，在咖啡館睡覺的事情，一定要跳過不談。

“下次出門要不要下午再說，考慮到你早晨的精神狀態(tài)，不如你睡個懶覺更好些?！?/p>

“不，半天實在是太緊張了，哪里像是熱戀的樣子?！?/p>

“熱戀?！?/p>

“那熱戀的公主殿下，馬車到了，請移駕?！?/p>

熱戀中的青年和少女該吻別，但是是做戲，所以拆彈專家（偽）和炸彈禮貌的握了握手，隨后黃色的馬車發(fā)出不環(huán)保的嘶鳴，順著車流漸漸遠(yuǎn)去。

【回家知會一聲】

【好啦我已經(jīng)不是小孩子了】

【明白了，公主殿下回殿之后煩請傳卑職一聲】

【我不會每次都吃這一套的】

【下次還敢】

打趣歸打趣，青年在寒風(fēng)中又哆嗦了一下。

背包里背著少女的愛意。少女把她的熱戀分享給青年，即使不是面向他的，他也確實的感受到了其間暖意。

能為少女做些什么呢？平心而論，青年的愛好再深水區(qū)，也說不出個所以然，或者說青年的嘴并沒有少女那么利落，沒辦法把每一步本手妙手俗手演繹的活靈活現(xiàn)。

是，是做戲沒錯，但是這個過程青年也希望少女能夠過的滿意一些，今天只是下棋，少女看著蠻高興的，他自己心里卻沒什么底。

問死黨？

“嘟——嘟——”來迎他的出租也來了，青年拋下思緒，開門上車。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