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撩

“醫(yī)生，她的腿怎么樣了？”左婧媛看著主治醫(yī)生對著唐莉佳的CT片左瞧又瞧，一會兒皺眉一會兒咧嘴的，心也跟著一上一下。她希望快些從醫(yī)生嘴里聽到一個結(jié)果，又怕醫(yī)生告訴她的是噩耗，手心里冷汗直冒。?

“沒事的?！碧评蚣芽瓷先ヒ慌奢p松，仿佛那個坐在輪椅上不能動彈的人不是自己一樣，握著左婧媛汗津津的手柔聲安慰，”反正已經(jīng)這樣了，難道還有比這更壞的結(jié)果么？“?

“那可說不準。”全神貫注的醫(yī)生終于發(fā)話了，金絲邊眼鏡反著白色的亮光，目光隱沒在鏡片后面看不清楚，“更壞的結(jié)果多了去了，半身不遂、截肢、骨癌。只有你想不到的病，沒有你不會得的病?！?

“不會吧？”左婧媛身子一軟歪在唐莉佳的輪椅上，要不是唐莉佳眼疾手快扶穩(wěn)了她的腰，沒準她這會兒已經(jīng)摔地上去了。她的眉頭皺成深深的川字，憂心忡忡，“醫(yī)生，你可別嚇我……”?

醫(yī)生被這倆人連夜弄過來加班，心里不大舒服，放下手里拿著的檢查結(jié)果，摘了眼鏡扔桌子上嗤笑：“嚇你做什么。不信我現(xiàn)在就帶你們?nèi)タ纯础！?

左婧媛快急哭了，“醫(yī)生，那liga的腿還有救么？”?

醫(yī)生在唐莉佳和她身上來回掃視了一圈，才舒展了表情，露出一個放松的笑容，“腿變成這樣還能這么快有轉(zhuǎn)機的，唐小姐，你是我見過的第一個?！?

左婧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幾分鐘之后才不大確定地問：“醫(yī)生，你……你的意思是……”?

“放心吧，已經(jīng)恢復(fù)知覺了就是好事，堅持推拿按摩，每天可以借助助行器進行腿部肌肉訓(xùn)練，不過時間不宜過長，初期兩到三個小時最佳，根據(jù)腿部神經(jīng)恢復(fù)情況逐漸加強鍛煉?！?

“太好了……太好了！”左婧媛抓緊唐莉佳的手激動得說不出話來，不停地跟醫(yī)生道謝。?

唐莉佳也微笑著對醫(yī)生點點頭，“麻煩你了，趙醫(yī)生。”?

“唐小姐客氣了?！?

從醫(yī)院出來，左婧媛仍然好像踩在云端上，軟綿綿的感覺不真實，渾渾噩噩地上了公交車，左婧媛的手還拽著唐莉佳直哆嗦，口里一直不停地念叨，“太好了，太好了……”?

?

唐莉佳怕她魔怔了，伸手抱著她的肩膀故意調(diào)侃：“左左，我的腿有希望了，這是好事，你怎么跟丟了魂兒似的?！?

“我高興……”左婧媛又哭又笑，眼角帶著淚花，嘴卻咧出了一個笑模樣，“l(fā)iga，我好久沒這么高興過了。”?

唐莉佳的腿接連治療了一個月也沒動靜，左婧媛一直不停地告誡自己急不得、慢慢來，大不了就照顧唐莉佳一輩子，可是她知道，自己是真的著急。?

唐莉佳是因為左婧媛才會變成現(xiàn)在這樣的，她現(xiàn)在雖然看著不像從前年輕的時候那么矜持高貴，甚至還學(xué)了點流氓地痞耍賴皮的本事，但唐莉佳的驕傲是刻在骨子里的。一個這么驕傲的人如果雙腿真的廢了，左婧媛不敢想象會發(fā)生什么事。?

是，她現(xiàn)在看著是挺好的，能說能笑，可這樣的輕松能持續(xù)多久？唐莉佳什么都不說，左婧媛什么都知道，她想站起來，渴望站起來。她可是唐莉佳，那樣的人，怎么可能心甘情愿一輩子離不開輪椅？?

“我也高興?！碧评蚣牙箧烘碌氖址旁谧约旱拇笸壬?，“左左，我想站起來?！碧评蚣严胝酒饋?，站起來才能保護左婧媛、擁抱左婧媛，左婧媛心里的愧疚唐莉佳知道，只有自己好了，她才能真正敞開心扉去接受自己，兩個人才是真正的毫無阻礙。?

唐莉佳嘴角露出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意，“雖然不知道最后能恢復(fù)到什么地步，左左，我想試一試?！?

“我陪你?！弊箧烘潞退附晃?，靠在她的肩頭，“l(fā)iga，我們還有很多時間，不管有多久，我都陪著你?！?

唐莉佳最想聽的就是這一句話，她已經(jīng)受夠了沒有左婧媛的日子，她怕了。再和左婧媛分開一次，一想起這個念頭，唐莉佳就害怕得連心都揪到一塊。?

“我們還有很多時間?！碧评蚣燕刂貜?fù)著左婧媛的話，從沒有一句情話比左婧媛的這句話更動聽，她們耗費了十年，好在她們還不算太老，還有時間。?

唐莉佳嘴角噙著一抹笑，流里流氣地跟左婧媛作保證，“左左你放心，為了咱倆的chuang。shang。生?；?。早。日。和。諧，我也得快點好起來?！?

“……”左婧媛的臉唰地紅了，她想起了不久前兩人在浴室里的放肆。她暗暗唾棄自己，從前向來是自己把唐莉佳調(diào)戲得臉紅說不出話來的，怎么現(xiàn)在老是被唐莉佳三句兩句鬧得面紅耳赤？長此下去可不行，得想個辦法好好治治唐莉佳。?

不過唐莉佳這還殘著呢，左婧媛心疼都來不及，想法治唐莉佳的計劃也就不了了之了，每天仍舊被唐莉佳撩撥得滿面通紅，比唐莉佳化妝臺上最誘人的腮紅還艷麗幾分。?

唐莉佳堅持治療加鍛煉，除了那一天突然有了知覺的刺痛，以后的日子里大腿神經(jīng)依舊很遲鈍，怎么捏怎么打都沒什么反應(yīng)，她都快以為上次突如其來的痛感是錯覺了。?

左婧媛除了跟李大夫?qū)W了幾手推拿的手藝每天幫唐莉佳做腿部按摩以外，就是給她燉各種各樣的骨頭湯喝。左婧媛小時候，施谷彤老說吃啥補啥，這句話在左婧媛幼小的心靈上烙上了深刻的痕跡，雖然唐莉佳傷的是神經(jīng)不是骨頭……神經(jīng)不是沒法補么！只好補補鈣了！?

于是海帶排骨湯、蓮藕排骨湯、山藥筒骨湯、蘿卜燉排骨……各種濃香鮮美的湯把唐莉佳喂得面色紅潤，然后連著喝了一個月，某天唐莉佳掀開衣服露出肚皮，徹底悲劇了。?

?

“左左……”唐莉佳捏捏自己腰上新長出來的白花花的一圈肉，欲哭無淚，“我的馬甲線啊……”?

左婧媛正窩在唐莉佳身邊看電視呢，聞言隨意瞄了她大喇喇露出來的一截白花花的小腰，啪地一個巴掌，上手又搓又捏。?

別說，軟軟的滑滑的，就跟牛奶布丁似的，手感好得左婧媛恨不得咬上一口。?

她這么想，也就這么做了，當即扔了手里的遙控器，也不管電視劇了，趴在唐莉佳肚子上，牙齒輕輕銜起新生的白嫩軟肉啃咬。?

“唔……”唐莉佳悶哼。?

“怎么了？”左婧媛問。?

“我的腿，它好像又有反應(yīng)了……”?

“……”左婧媛無語地坐直身體。?

唐莉佳無辜地看著她，“不僅腿有反應(yīng)，下面也有反應(yīng)了?！?

“……”?

“左左。”?

“……”?

“左左……”唐莉佳死皮賴臉地摟著左婧媛的胳膊亂拱一氣，沮喪道：“這兩條不爭氣的腿，為了它們耽誤了咱倆多少快活日子。”?

“唐莉佳。”?

“嗯？”?

“沒知覺了還能天天想這事兒，你可真行?！弊箧烘率亲岳⒉蝗缌?，她就是當年最年輕氣盛的時候，臉皮也沒有唐莉佳現(xiàn)在這么厚的。?

“那怎么了？”唐莉佳腆著臉蹭進左婧媛懷里，“我現(xiàn)在又不是孤家寡人，有點幻想怎么了？天王老子來了都管不著！”?

“行行行，你厲害?！弊箧烘鲁榛乇惶评蚣驯г趹牙锏氖?，“我去看看廚房的烏雞湯燉好了沒有?！?

“?。俊碧评蚣芽鋸埖睾拷?，“還要喝湯啊？”?

“喝，必須得喝！”?

唐莉佳捏捏肚子上的一層小肥肉，咂咂嘴回味左婧媛燉的湯有多鮮美醇厚，甜蜜地嘆了口氣。?

算了，以后再說吧，不吃飽哪有力氣減肥啊。?

雖說治療進展有點緩慢，也不是完全沒有進展，又過了兩個多月，唐莉佳終于能嘗試第一次下地走路了。?

說是走路，也只是借著助行器的支撐勉強站立一會兒不摔倒而已，饒是如此，堅持了一個多小時，唐莉佳已經(jīng)滿頭大汗。她現(xiàn)在腿部只是恢復(fù)了一絲感知，尚不能用力，站在助行器上全憑一雙手臂的力量在支撐，她是有些底子，能堅持一個多小時，換個普通人來估計半小時不到就得趴下。?

左婧媛拿著毛巾擦擦唐莉佳頭上的汗，勸道：“l(fā)iga，停下來歇歇吧？趙醫(yī)生也說了，這個急不得的，得循序漸進?！?

“好?！碧评蚣呀柚箧烘碌闹巫厣嘲l(fā)里，兩只胳膊酸得好像不是自己的，靠著沙發(fā)背氣喘吁吁，左婧媛連忙蹲下來給她揉腿放松，揉完了腿又接著給她按摩肩膀。?

唐莉佳喝了口水緩解嗓子里的干燥，看看茶幾上的電子日歷，感嘆道，“這都快十一月了。”?

離左婧媛出來，已經(jīng)將近一年了。?

這一年里發(fā)生了太多的事，左婧媛最終還能回到自己身邊，唐莉佳覺得簡直像做夢。?

“可不是嘛?！弊箧烘滦χf給唐莉佳一碗銀耳蓮子羹，“嘗嘗，剛摘的蓮子，我特地讓菜市場的老吳給我留的。”?

最近天氣干燥，唐莉佳的運動量又不小，左婧媛經(jīng)常給她熬些綠豆湯蓮子羹喝，下下火氣。?

近幾年G市的天氣都反常得很，十月過半的時候臺風過境，天說涼就涼，人們紛紛換上厚毛衣厚外套，冷了一個星期，到今天太陽才又重新露出一個小角。?

“l(fā)iga，我們出去野餐吧？”左婧媛看著外頭暖和的陽光，提議道。?

“好啊，你想去哪里？”?

遠的地方唐莉佳腿腳不便去不了，正好左婧媛家附近有個公園，風景不錯，于是左婧媛收拾收拾，拿個竹籃裝了些烤香腸、三明治、蛋糕之類的小零食，又帶了一壺剛榨出來的果汁，掛在唐莉佳輪椅后頭，推著唐莉佳出了門。?

左婧媛和唐莉佳一直在商量重新找地方安家的事，可老也找不到合適的小區(qū)，安家的事就這么擱置下來。不過剛好左婧媛那棟樓一樓的住戶搬走了，她和那戶人家商量好租金，把房子收拾了一下搬了進去，唐莉佳的進出倒比從前方便了不少。?

久違的陽光帶著青草的香氣，左婧媛深吸一口氣，推著車笑道：“出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