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的話：今天是春分啦。盛春時節(jié)，萬物欣欣。

也許正因如此，我簡直忙翻啦……（忙到懷疑人生）各位久等了，感謝每一位還沒有棄文的小伙伴。原諒我的龜速！新的一章，有些長，算是彌補(bǔ)吧。

祝大家春分好心情。日日是好日。

第八十二章

出了開封府的白玉堂，回手摸了摸后腰，齜牙自語道：“哎喲，肯定淤青了。這只臭貓，動作越發(fā)敏捷了。我溜得如此之快都未能躲開，不知何時還摸了我的一顆飛蝗石去，好家伙，打得我好疼。”

“該！按我說，就該用袖箭穿了你才好呢！”一個尖細(xì)的聲音自白玉堂身后響起。

“四哥！”白玉堂驚喜轉(zhuǎn)身。

“四什么哥，我不是你四哥，你有哥哥嗎？我有弟弟嗎？不記得了。”蔣平兩眼一翻，望著天空道。

“四哥，你來了，其他幾位哥哥呢？”白玉堂嘿嘿笑著湊上前去。

斜眼瞥了白玉堂一眼，終是沒有繃住，蔣平努了努嘴道：“吶?！?/p>

?

“你怎么知道是我？”李寧令抬起頭，望著展昭笑問道，“是不是嚇一跳？”她一直低著頭，展昭卻立刻認(rèn)出了她，不得不說，李寧令是有幾分竊喜的。

“你......”展昭劍眉一豎，壓低了聲音道，“胡鬧！”

這個召靖公主實(shí)在是太過任性妄為。

李寧令并未理會展昭的責(zé)備，徑直走向桌邊，將食盒輕輕擱置在桌上。正好就瞥見了桌上的桃花白玉糕，精巧細(xì)膩的雪白花型糕點(diǎn)里，每個都嵌著一朵盛開的桃花，宛如盛春的桃花開進(jìn)了冬日的皚皚白雪之中，煞是喜人。

眸中一亮，李寧令欣喜地轉(zhuǎn)身，指著紙包問道：“展昭，這是什么？”

“......”

李寧令的充耳不聞和顧左右而言他，霎時便梗住了展昭，所有的“于禮不合”，“任性妄為”，“不計(jì)后果”等等等等責(zé)備的話統(tǒng)統(tǒng)被堵在了喉中。

“可以吃的嗎？”李寧令晶亮著眸光繼續(xù)問道。

這招“明知顧問”使得和孟春妮一樣，爐火純青。

“嗯。白玉堂剛剛送來的?！闭拐演p輕頜首道。

李寧令從紙包里拿起了一塊來，小心翼翼地翻看著，生怕一用力就捏碎了這番“桃花入雪”的景致。

“做個點(diǎn)心都能有如此心思，大宋朝真是不得了?！崩顚幜钣芍愿袊@道。

輕輕將白玉糕遞到唇邊，本來想咬一口的李寧令，滯了一下，如此美的意境要是被毀掉，豈不可惜？未及細(xì)想，便將整個桃花白玉膏都放進(jìn)了嘴里。

“小心......”展昭見李寧令竟將整個糯米糕囫圇個兒的塞進(jìn)了嘴里，阻止的話未說完，李寧令已經(jīng)被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地噎住。

白玉糕本就是糯米做成，少吃的確入口即化，一旦太多卻會堵在口中，凝結(jié)成塊，難以下咽。正因如此，方才展昭見到白玉堂咬了一大口白玉糕后便定住不動，才會誤以為他被噎住了。

“別硬咽！吐出來！”展昭搶上一步，運(yùn)力掌上，在李寧令后背上一拍，“噗”地一聲，糯米糕終于被李寧令噴出口外，紛紛揚(yáng)揚(yáng)，倒真有點(diǎn)兒“白雪紛飛”的樣子。

“咳咳咳咳......”被噎出眼淚的李寧令捂著嘴咳著。

一杯茶被遞過來，李寧令抬手接過，一飲而盡，終于才算順過氣來。

吸著鼻子，擦著被嗆出的眼淚，李寧令抬眸，展昭的一雙星眸正無奈地看著她，李寧令刷地便紅了臉，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jìn)去，李寧令想不通，她自認(rèn)自己從未做過什么傷天害理的事，為何老天總是讓她最丟臉的時候都偏偏要在他的面前。

“我.....我......我只是覺得若是咬碎了那朵桃花，便可惜了糕點(diǎn)師傅的心思，沒想到......沒想到......這糕點(diǎn)這么噎人......”李寧令很是局促地解釋著。

展昭忍不住就輕笑出聲。若不是李寧令黨項(xiàng)公主的身份，展昭真要懷疑她和白玉堂到底會不會是一對同胞兄妹。

“展昭！”李寧令見展昭竟然笑出了聲，更是窘到不行，怒道，“你......你竟敢笑我！”她未曾料到展昭竟然就這么直接地笑出了聲，盡管李寧令承認(rèn)，他笑得很好看，她也很喜歡看到他笑，但她卻受不了一直殺伐決斷從不皺眉的自己在他面前如此蹩腳。

李寧令的惱羞成怒，著實(shí)讓展昭忍俊不禁，壓下笑意，展昭垂眸看著桌上的桃花白玉糕道：“遇仙樓的糕點(diǎn)師傅心思再細(xì)膩，也還是算丟了世間難免會有像公主這般癡于護(hù)其形意的知音。若真累及“憐香惜玉”的召靖公主枉送了性命，那就真是罪過了?！?/p>

“你！”李寧令氣極，眼淚忽地就漫上來，她開始懷疑今日是否諸事不宜，費(fèi)了好多力氣才求得阿錦終于答應(yīng)和她換了衣服，又硬把阿錦摁到床上讓她裝睡，自己的頭都快低得埋進(jìn)肚子里了，才得以偷偷摸摸繞過所有的看守到了開封府，巴望著能親自見他一面，親眼證實(shí)他的傷勢確已無礙，卻不曾想沒被糯米糕噎死也快要被展昭活活氣死了。

從小到大一直都是別人想方設(shè)法地圍著她轉(zhuǎn)，她何曾像這樣想方設(shè)法地圍著某人轉(zhuǎn)過。想到此處，李寧令忽地就覺得十分委屈，氣哼哼坐到桌前，抹起淚來。

拿起紙包中嵌好的精工編織的竹篾小盤和已被細(xì)細(xì)削成薄片的竹簽，展昭將一塊白玉糕一分為四，推至李寧令面前。

淚眼婆娑間，依稀看到被遞過來的分好的白玉糕，哭和白玉糕之間，似乎李寧令注定只能選擇一樣。

抬手拭去眼淚，接過竹簽，吸了吸鼻子，從小愛吃甜食的李寧令最終還是選擇了白玉糕。

入口的香糯清甜再輔以桃花特有的芬芳，讓李寧令很是喜歡，再加上展昭如此窩心的舉動，李寧令的嘴角更是不自覺地就微微揚(yáng)了起來。

氣氛突然就變得有些微妙，李寧令能感到展昭的目光一直停在她身上，周遭漸漸就變得出奇的安靜，李寧令只能聽到自己越來越快的心跳聲，快到讓她幾乎無法呼吸，“別以為這樣，本公主就可以不怪罪?！崩顚幜钛鹋?，借開口之機(jī)才理順了呼吸，心里再是甜蜜的她，嘴上也依然不肯饒人。

“所以，召靖公主是來興師問罪的？”展昭依然看著李寧令，淡淡開口道。

“?。∏莆疫@記性?！狈畔率种懈恻c(diǎn)，李寧令根本不敢抬眸正視展昭，起身將食盒打開，里面是十幾個大大小小的瓷瓶。

“這些青瓷瓶里裝得是我們黨項(xiàng)國有名的補(bǔ)益成藥，這個白瓷瓶里裝的是很有效的止疼藥。吶，還有這個?！崩顚幜顝男渲心贸鲆粋€精致的錫盒，輕輕擰開，里面盛的正是“血歇散”，“我小時候，愛玩愛鬧，常常搞得自己一身是傷，又怕苦，又怕疼，不肯吃藥也不肯上藥，父王心疼我，便令宮中御醫(yī)，將內(nèi)服的所有湯藥統(tǒng)統(tǒng)都制成了成藥，若是外傷，就用這個“血歇散”，外敷既止血止痛又能促傷口愈合，而且一點(diǎn)也不會刺激到傷口?！?/p>

“......”

原本以為展昭此時至少也應(yīng)該搭話的李寧令，卻意外地發(fā)現(xiàn)展昭竟然出奇的安靜。

尷尬地結(jié)束了自己的喋喋不休，已經(jīng)忍無可忍，退無可退的李寧令一拍桌子，豎起秀眉，怒道：“展昭！你......”

“公主很喜歡？”展昭動手將桃花白玉糕的紙包重新包好，遞給李寧令，淳越的聲音也終于悠悠響起。

“??？”李寧令被問得一懵，這是哪兒跟哪兒？

斂去了瞪向展昭的眸光中的怒氣，李寧令再次垂下眼眸，紅著臉點(diǎn)了點(diǎn)頭，“嗯，很喜歡?！?/p>

抬手從展昭手中輕輕接過紙包，李寧令問道：“這糕點(diǎn)叫什么名字？”

“桃花白玉糕?！?/p>

“名字也很好聽?！崩顚幜畹溃澳睦锟梢再I得到？”

“遇仙樓?！?/p>

李寧令開心一笑，道：“好。不過，下次得讓他們做小一點(diǎn)，就像你這樣，一分為四的大小就正好?！?/p>

“公主若亮明身份，或許可行。”展昭淡淡道。

“真的嗎？”李寧令眼中晶亮。

“公主身份何其尊貴，只要您喜歡，萬事皆可行。”展昭依然淡淡的。

“你話里有話？”李寧令秀眉一揚(yáng)，她終于發(fā)覺展昭的話頭不對。

“是?！闭拐阎币曋顚幜畹?，直接得讓李寧令渾身一顫。

“你......展昭！你別不識好歹！”李寧令骨子里的那份公主天生的高傲終于被激發(fā)，讓她口不擇言。

“是，展昭今日的確不識好歹?！闭拐岩琅f淡然地順下了李寧令的怒斥。

“......”李寧令心中一震。

“展昭本該叩謝公主賜藥之恩才對。就算展昭明知公主此舉極為不妥，但公主畢竟是公主，做事全憑一時性起，魯莽沖動，逆規(guī)而行，哪怕捅破了天，也不能說一個“錯”字。如此才是知進(jìn)退，識好歹，才能稱了公主的心意？”

“你......”李寧令緊緊咬住嘴唇，身體微微顫抖著，她無意出言傷他，卻又忍不住氣急敗壞：憑什么每次和展昭的博弈，她都從未贏過？

“大膽展昭，你竟然還敢指責(zé)本公主做事魯莽沖動，不計(jì)后果?！崩顚幜顓柭暤溃陨矸菹鄩?，是李寧令最后的掙扎。

“難道不是？”展昭蹙眉反問道，“今日之事，且不論公主此舉與禮不合，單就公主你來去途中若是有任何差池，試問您將對您衷心不二的野利兄妹置于何地？又將負(fù)責(zé)館驛安全的范統(tǒng)領(lǐng)和眾御林軍置于何地？”

“我......”李寧令被展昭說得一愣，萬丈的火焰瞬間便滅了個干凈。這些，她的確統(tǒng)統(tǒng)都沒有考慮過。

見李寧令垂下眼眸，不再反駁，只是煩亂地一個勁兒絞著垂在她腰間的絳帶。展昭心知李寧令其實(shí)已然知錯，只是還不肯承認(rèn)。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展昭緩和了語氣道：“您的一時興起，輕易便可將與您相關(guān)之人置于風(fēng)口浪尖，公主本性純善，又豈忍見身邊之人總是為您的魯莽任性而承擔(dān)后果？”

“身邊之人？也包括你嗎？如果我承認(rèn)錯了，你愿意為我承擔(dān)嗎？”李寧令聞言抬眸，疾步行至展昭身前，緩和了語氣，柔和了眸光，仰頭望著展昭，問得很直白。

“公主身邊一直有默默為公主承擔(dān)之人，卻并非展昭?！闭拐汛鸬靡埠苤卑?。

“我不聽，我不聽，我聽不懂！”李寧令轉(zhuǎn)身跑開，堵住耳朵使勁兒地?fù)u著頭，眼淚重新不爭氣地涌上來。

“還有......”回身再次沖到展昭近前，近到她能在他的眼中清晰地看到她自己，“展昭，我問你，什么叫“于禮不合”？又是“于禮不合”！為什么因?yàn)槲沂枪?，我來就“于禮不合”？太平公主也是公主，她來就“于禮相和”？為什么？為什么？你告訴我為什么？”

李寧令緊逼著展昭，犯起脾氣來。

“你......”李寧令不管不顧的哭鬧，讓展昭一時有些不知所措，“她不一樣?！?/p>

“為什么她不一樣？”李寧令抬起淚眼凝望著展昭，眸中閃過一絲痛楚。

“她......”展昭頓了頓，猶豫了一下，方才緩緩道：“她是奉旨而來?！?/p>

李寧令垂下眼眸，暗暗松了一口氣，她很感謝展昭選擇如此回答。適才她問出那個問題之時，便已后悔不迭，她怕聽到他說“她不一樣”是因?yàn)樗撬男闹?，若果真如此，她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哭得很難看。

是的，李寧令后悔了。

她后悔那日一竿子就把自己支到了下輩子。原以為自己有了這份約定，就可以守著它，坦然地接受與展昭的此生無緣；就可以像她在書中看到的那些通達(dá)優(yōu)雅的女子般，不爭不搶，默默祝福。然而，她卻發(fā)現(xiàn)她高估了自己，她根本就做不到。

也許她永遠(yuǎn)都成不了那樣的通達(dá)優(yōu)雅的女子吧。

其實(shí)，在李寧令的心中，早已知曉結(jié)局，她只是固執(zhí)地想要再多爭取些能陪伴自己消磨完往后余生的美好，難道也有錯？

眼淚忍不住肆虐泛濫。

展昭沒有再說話，只是靜靜等待著李寧令漸漸平復(fù)。

鬧完脾氣的李寧令終究還是慢慢冷靜了下來，抬手拭去眼淚，作為公主的責(zé)任和理智重新回歸。

她承認(rèn)，扮作婢女私會展昭，的確是她太欠考慮。

李寧令垂著眼眸，聲音哽咽，幾不可聞：“對不起。我......我錯了，是我思慮不周......”話未說完，眼淚卻又不爭氣地簌然掛上了眼睫。

展昭深深嘆了口氣，回身取下盆架上的臉巾，浸濕后擰干，遞給李寧令道：“別哭了。擦擦臉。我讓張龍趙虎立刻護(hù)送你回館驛。以后不可再如此任性?！?/p>

李寧令接過臉巾，點(diǎn)了點(diǎn)頭。

仰頭將臉巾覆上面頰，眼中溫?zé)崆娜唤欀鶝龅哪樈?，了無痕跡。

良久，李寧令咽下哽噎，手下一拂，扯下了覆在面上的臉巾，回手扔還給展昭道：“展昭，你也比本公主年長不到哪兒去吧，別搞得你自己像是我的父王似的?！?/p>

展昭抬手堪堪接下被扔過來的臉巾，滯了片刻方才垂眸笑道：“展昭不敢僭越。”

?

然而，就在此時，三聲再熟悉不過的敲門聲響起，公孫策推門而入，身后跟著肩背藥箱，手端托盤的張龍。

濃烈的藥味瞬時彌漫開來。

“想必這位就是野利姑娘了?！惫珜O策來前就聞聽野利錦奉了召靖公主之命前來看望展昭，進(jìn)門后便主動向李寧令拱手致禮道。

李寧令一怔，抬眸覷了一眼展昭。

“這位是開封府的公孫先生?！蔽萋┢赀B夜雨，展昭也只能選擇兵來將擋。

“野利錦見過公孫先生?！崩顚幜盍胬⒖坛珜O策屈膝一禮道。

公孫策行至桌邊，映入眼簾的是滿桌子的藥瓶。

“看來展護(hù)衛(wèi)這藥怕是三年都服不完了吧?！惫珜O策回身看著展昭笑道。

“服不服得完都沒關(guān)系，只要傷好了就行?！崩顚幜畹馈?/p>

公孫策轉(zhuǎn)眸看向李寧令道：“姑娘這話說得沒錯，但要想傷愈，藥還是不服不行?！?/p>

示意張龍將藥端給展昭，公孫策不再多說，轉(zhuǎn)身開始準(zhǔn)備銀針。

張龍將藥碗遞到展昭手上請道：“展大人，您該服藥了?！?/p>

言罷，伸長了脖子瞄了一眼公孫策，迅速又朝展昭的手中塞了一顆糖丸，偷偷地連連擰眉皺鼻，同情回護(hù)之意溢于形色。

看著碗里濃濃的藥汁，展昭微微蹙眉，自從上次迸裂了傷口又很不巧地被先生探出他的內(nèi)傷偶會猝發(fā)之后，近些日子，公孫先生的藥是越來越重了，味道真的很......糟糕。

“展護(hù)......展大人現(xiàn)在還在服這么重的藥？”李寧令心中一緊，蹙緊了眉，她雖對藥理不甚了解，但單從藥味和藥湯顏色，她也能猜出藥力的濃重，“而且，公孫先生這是準(zhǔn)備給他施針？怎么？傷得如此嚴(yán)重？太醫(yī)不是說傷勢已無礙了嗎？”李寧令扯住公孫策擰眉問道。

“他？”公孫策微訝，轉(zhuǎn)身仔細(xì)打量了眼前這位“貼身侍女”一番，又轉(zhuǎn)眼看了看展昭，眸中精光閃現(xiàn)，笑著“解釋”道：“姑娘有所不知，所謂“有傷便有寒”，此藥之中有一味“仲榒”，藥性熾熱，難免就味重了些。至于這銀針嘛……”公孫策拈起一根銀針睨著展昭，“是為了疏通展護(hù)衛(wèi)的經(jīng)絡(luò)，已經(jīng)數(shù)日不曾踏出房門的他，怕是多少會有些阻滯。”

“哦，原來如此。”李寧令點(diǎn)了點(diǎn)頭，終于放下心來。

展昭聞言，心中戚戚：這世上哪有一味藥叫什么“仲榒”。先生這哪里是在說醫(yī)藥之理，字字句句均是暗有所指，先生的這番本事才真是不服不行。

“既如此，那這藥就得趁熱服?！崩顚幜畛谜拐巡环?，一把從展昭手中奪過藥碗，扯著他坐到桌邊，用勺子舀起一勺湯藥，吹了吹，遞到展昭唇邊道：“展大人，就讓阿錦來伺候你吧。”

展昭猝然便被李寧令這看似合理卻又“別有用心”的舉動將住，抬眸便果真撇見李寧令眼中滑過的那絲狡黠和“看你如何應(yīng)對”的小心思，展昭心下一嘆，這個刁蠻公主刁難之心一起，怕是不易收場。

“不敢有勞姑娘，展昭自己來?！闭拐烟执蛩憬舆^藥碗，卻被李寧令靈活繞開。

“阿錦來時，公主便有嚴(yán)令，伺候展大人要向伺候公主一般細(xì)致入微。展大人不肯讓阿錦伺候，難道是嫌棄阿錦粗笨，服侍不周？”李寧令輕垂長睫掩住明眸，眸中似乎還微微閃動著水色，真真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展大人是否在怪阿錦并未向伺候公主服藥般先以身試藥？阿錦知錯了，阿錦這就試?！闭f著便已將瓷勺遞向唇邊。

“你......”展昭一怔，李寧令胡鬧起來果然沒個邊界。

況且如此藥力濃重之藥又豈可讓她胡亂服用？

然而，此時的展昭無論是“躲”還是“奪”皆是不妥。若再打翻了湯藥，展昭更是不忍。因?yàn)樗芮宄?，熬制此類重藥，配伍煎制上都不能有絲毫的差池，以公孫策的行事風(fēng)格，定是親力親為，半分不會假手于人。

數(shù)日來公孫策為了他的傷勢已是勞心又勞神。雖然從未給過他好臉色，卻日日數(shù)探，次次湯藥配比都會有所調(diào)整。

素來公孫策所執(zhí)之事便十分冗雜繁瑣且不容半分差錯，本就十分消耗心力，再怎么七竅玲瓏心也架不住如此連軸操持，熬身又熬心。數(shù)日下來，本就單薄的公孫策更是憔瘦了不少。

所以，盡管湯藥越來越無法下咽，但只要是公孫策遞過來的湯藥，展昭都會仰脖飲盡。

“這可不行！”已將碗勺細(xì)致唇邊的李寧令只覺雙手齊齊一空，碗勺皆被張龍奪走。

“你這個小丫頭好沒規(guī)矩。這湯藥可是有定數(shù)的，公孫先生親自熬了好久，我扇火扇得膀子都粗了。你喝點(diǎn)不打緊，展大人可就不夠了，服了藥卻治不好傷，豈不是白白苦了一回？”張龍將勺中湯藥小心地倒回碗中，嘟囔道。

“大......”李寧令柳眉一豎，“呼”地站起身來，正欲發(fā)怒卻驚覺此時自己是侍女身份，瞥見公孫策看過來的目光，李寧令只能硬咽下那個已蹦至唇邊的“膽”字，壓下怒意，緩和了聲音道，“.......大人，說得有理，是......是阿錦莽撞了。”

展昭微微挑眉，見李寧令已氣紅了雙頰，卻又不得不柔聲應(yīng)承，不由得垂眸淺笑，有時張龍的憨直當(dāng)真是格外可愛。

“展大人，快些喝，藥涼了這藥力就不好了?！睆堼垖⑺幫脒f還給展昭道。

抬手接過，一飲而盡。

“張龍，展護(hù)衛(wèi)該施針了?！惫珜O策的聲音清晰。

“是?！睆堼埞笆?，轉(zhuǎn)眼看了李寧令一眼，朝她拱手一禮后，右手虛張指向門口道，“野利姑娘請?！?/p>

李寧令輕輕咬住下唇，抬眼瞥了一眼展昭，氣呼呼地一甩手，步出了房門。

“張龍，叫上趙虎跟上去，務(wù)必將她安全送回館驛，親自交給野利近衛(wèi)。”展昭輕輕蹙眉令道。

張龍有些納悶：還要送？那她先前怎么來的？一個小丫頭片子，就算長得好看些，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天子腳下，難道還能有人敢劫了她不成？

不過見到展昭很是認(rèn)真下令，張龍不敢遲疑，立刻拱手稱是，追了出去。

“唉......”身后的公孫策一聲慨嘆，“一碗藥而已，展護(hù)衛(wèi)全可打翻它，如此便可不必受制于人?！?/p>

展昭訝然回身，看著公孫策道：“先生......”

“好了，什么也不必說了。”公孫策轉(zhuǎn)身，重新將納針的布包展開，三指輕拂，從針包里緩緩拈出一根銀針道，“過來。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