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李桃，1987年出生在四川自貢的一個小村莊。

家里有個比我大兩歲的哥哥，兩個妹妹，一個弟弟，我爸走街串巷替人剪發(fā)，我媽左腿殘疾，她就用右腿撐起了這個松松垮垮的家。

我之所以叫李桃，按我爸的話說，是想讓我逃出大山。

我家很窮，一座土房掛在半山腰，旁邊是用竹子搭起來的廁所。

從剛開始的一家三口到一家七口，兩間房，根本不夠睡。

有時候睡著后，會被爸媽的呻吟聲吵醒。

窮已經(jīng)夠可怕了，更可怕的是我哥的手伸進了我的身體里。

童年，我被巨大的恥辱感包裹著。

性格變得越來越內(nèi)向，寡言少語，經(jīng)常一個人坐在門前發(fā)呆。

爸爸喝醉后經(jīng)常拿竹子，凳子打媽媽，媽媽的腿是被爸爸打殘的，但她沒勇氣逃，經(jīng)常抹著眼淚說，讓我好好讀書，去大城市生活。

初中沒畢業(yè)，我就逃出了家。

去了老鄉(xiāng)的飯店打工。

第一個月發(fā)了100塊的工資，我哭得稀里嘩啦。

隨著年紀的增長。

家，成了我心中最沉重的枷鎖。

05年，我剛成年。

被爸媽安排去相親，一氣之下，我逃到了廣州，進了一家鞋廠。

在這里我認識了王剛，他是云南人，比我大五歲，是我組長。

長的黝黑，瘦的像個猴，眼睛小小的，喜歡嚼著檳榔訓(xùn)斥新來的員工，唯獨不訓(xùn)我。

他喜歡在大夏天的中午，買一杯綠豆沙放在我腳邊，默默地走開。

我看向他時，他就咧嘴傻笑，滿嘴的檳榔碎屑往下掉。

我在他嘴里看到了枯萎的草原，看到了無望的一生。

19歲，我爸拿起斧頭說，你再往廣東跑，我就拿斧頭砍斷你的腳筋，像你媽一樣，一輩子當個瘸子。

我媽的眼睛快要哭瞎了，嘴也因為被爸爸打掉了幾顆牙而癟了下去。

她說一句話，嘆三聲氣。

從她斷斷續(xù)續(xù)的嘆氣聲中，我聽明白了，好死不如賴活著，如果沒有我們五姐妹，她早就從崖上跳下去摔死了。

窮山僻壤的人，尤其是女人，活的很憋屈，當牛做馬不說，還經(jīng)常被自家男人打罵。

20歲，我跟王剛訂婚了，他家在大山深處的一個小鎮(zhèn)上，少數(shù)民族居多。

我爸說，挺好的，至少人家在鎮(zhèn)上，不像我們在山里，你逃出來了。

我媽說，你有了自己的家，就好好的過，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這是女人的命。

我嘟著嘴不說話，咽下了命運這顆啞雷。

02??

汶川大地震過后沒多久，我就結(jié)婚了。

和王剛在一起我很少同房，經(jīng)常找理由拒絕他。

時間久了，他便打我，罵我，喝醉后強迫我跟他發(fā)生關(guān)系。

婆婆催著生娃，小姑子對我吹胡子瞪眼，慢慢地，我活成了我媽。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喉嚨只能發(fā)出沙啞的哭聲。

王剛說，他本來看上了我的老實，屁股大，好生養(yǎng)，誰知是個生不出蛋的老母雞。

我終于明白了，我媽口中的命運是指，大山中的女人，只能淪為工具，圍著大山轉(zhuǎn)，你要走上了自己想走的路，命運放過了你，周圍的人不會。

2010年，我逃了，無處可去的我 ，來到了深圳。

任憑父母哭罵，王剛怒吼，我都沒有心軟。

一個人拖著行李箱開始找工作，在橋洞底下，結(jié)識了一群“流浪漢”。

流浪漢里面，就有小狼，我們一起找了一份餐館的工作，包吃住。

小狼中性打扮，身高一米六，炒菜時力氣很大，經(jīng)常掄起鍋，火苗躥老高。

她渾身的肉一顫一顫的，脖子上掛一條擦汗毛巾，眼睛被肉擠成一條縫，在她有序的鍋勺碰撞后，美味便會上桌。

她很愛笑，抽煙抽的牙齒發(fā)黃，每次笑的時候她都會縮著脖子，閉起嘴。

她第一次對我說，她喜歡女孩時，我震驚到下巴都快掉了。

她還說，她被一個處了半年的女朋友，騙走了僅剩的2000塊，她說她真的很愛那個女孩啊，但對方并不愛她。

那個夏天，我們坐在宿舍樓下的臭水溝旁，熱風(fēng)拂過，滾燙的淚掉在了水泥地面，滋的一聲，留下一個像深黑洞一般的淚痕。

2013年，我成功離婚，和小狼跳槽到了一家大飯店。

她負責后廚，我負責接待。

她又交了一個女朋友，跟她一樣胖，但人很善良。

小狼說，“男人靠不住，你就找個女人唄?！?/p>

我狠狠地瞪了小狼一眼，我可是純直女，天地作證。

本來打算孤獨到老，直到杏兒的出現(xiàn)，我內(nèi)心的欲望才慢慢地覺醒。

她長得不是很漂亮，但很愛笑，仿佛一束光，照進了我的世界里，溫暖蔓延開來。

她小巧的身體，靈活地來回穿梭在顧客之間，不知疲倦，偶爾相遇時的一個微笑便能緩解我一天的疲倦。

杏兒說，她有個三歲大的兒子，有個愛賭博的丈夫，挑撥離間的婆婆，看不慣她的小姑子，日子過的雞飛狗跳。

她做好了離婚的打算，但丈夫在開貨車的時候出車禍去世了，她被趕了出來...

03??

醉醺醺的她抱著我的膝蓋，哭成了淚人。

微風(fēng)胡亂的拍打，連蚊子都亂了節(jié)奏，搖搖晃晃在我兩之間來回吸血。

昏暗的燈光下，我們成了彼此的依靠，這片草地，這個夜，夜下的她，都叫我心跳加速，這大概是最美的深秋了吧。

2014年，我和杏兒搬出了宿舍。

小狼被綠了，對方減肥成功后，嫌棄小狼不像狼，像一頭肥豬。

小狼哭唧唧的說，你胖成豬的時候我寵你，愛你，給你錢花，讓你去健身房減肥，結(jié)果，你嫌我身上油煙味，嫌我牙齒黃，嫌我身上肉多，還瞞著我跟別人好了那么久。

你根本不善良，明明就很賤，我也是很賤，明明發(fā)現(xiàn)了你勾搭別人，卻一再的忍讓！

我抱著小狼說，她對你的挑剔只是說明了她不愛你，并不是說明你不好，她要是不找出一些缺點，怎么好意思說分手？

真正決定向杏兒表白，是元旦前夕。

小狼在廚房做飯，杏兒在陽臺洗衣服，日落的光斜打過來，她的身上鋪滿了金黃色。

衣服在風(fēng)中搖曳，她一邊哼歌，一邊給富貴竹添水，她真美啊，像從宮崎駿動漫里走出來傻小孩。

她在我眼前，在我的回憶里，在我的心里，一圈圈，一遍遍，慢慢地蕩漾開。

喝醉后，我哭著表白了，小狼被嚇了一跳，嘴里大吼“麻蛋，這是被掰彎了嗎？”

杏兒猛灌一口白酒，跳上桌子說，“瓜娃子吆，你可知道我是有娃兒的人，你可知道我一無所有，你可知道我知道你偷偷喜歡我的秘密...”

我被一句句的你可知道震暈過去了。

從小到大，這是我第一次這么高興，發(fā)自內(nèi)心，真正的高興。

自從有了杏兒，所有刺傷我的回憶都在后退，縮小，暗淡。

2016年，我們?nèi)齻€人在福永的一個工業(yè)區(qū)開了一家快餐店，日子慢慢地好起來了，小狼找了一個不愛減肥，不嫌棄她牙齒黃的胖女友。

我們經(jīng)常約麻將，聽海浪聲，去KTV喝到大醉。

04??

疫情襲來，大部分的人都開始往老家逃。

我們都是沒有家，沒有根的人，只能躲在出租屋，但我的身邊有她，世界末日又如何？

杏兒拿到了撫養(yǎng)權(quán)，但分不出多余的精力，孩子還是沒法帶身邊。

快餐店倒閉了，我們?nèi)チ烁浇墓S做臨時工。

小狼逃回老家后，被迫嫁人。

再次相見，她留著長發(fā)，身材苗條，牙齒潔白。

我跟杏兒的下巴都快被震驚掉了。

她說，“胖女友是個好女孩，她鼓勵我減肥，變美，結(jié)果我卻丟了她?！?/p>

結(jié)婚時，胖女孩當了小狼的伴娘，眼睛差點哭瞎，不知道的人以為姐妹情深，便好心安慰，這是嫁人，不是送葬，沒必要哭那么兇撒！

這是唯一一個不嫌棄小狼胖，不欺騙小狼的人，小狼卻為了父母，為了世俗，違背自己的良心，拋棄了她。

愛是一場輪回，其他人在你身上造的孽，你會還給對你最好的人，這大概就叫辜負。

有些事辜負一次，便會后悔一生，無論怎么彌補都是徒勞！

像我們這種沒資源，沒背景，沒文化的人，這一生，能辜負的人大概只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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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夢中斷雨? ? ? ? ? 原作品名：不能生孩子，我被趕出了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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