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人格:不為人知》第十八章:墮落天使(下)
如往昔一樣的雪山半腰,閃起了妖艷的火苗。
大批大批的人涌了上來,胡亂地摸索著道路,似乎在尋找些什么。
今天怎地這樣熱鬧?
習(xí)慣了獨身一人的他從來沒有遇見過這般壯觀的陣容,小心又好奇地從雪堆后探出頭來。
哦,那些人是真的好有趣啊——他們也喜歡玩雪?
手里拿著武器——啊,難道他們是來打仗的?
但是觀察了好半天,那些人也沒有要互相掐架的意味。
只是尋找,尋找,將刀槍插入雪里,爬上樹頂遠眺四周,亦或是用靈力探索,尋找地那叫一個賣力。
“各位,你們在找什么?”
他的出現(xiàn)讓所有人大驚失色。
“一定是他!”
“能這樣神出鬼沒的,是他沒跑了!”
“快,快上!”
嗯——?
他眨著眼睛,不解地看著混亂的人群。
什么是我?
我怎么了?
“安靜!”
熟悉的話語聲響起,嘈雜的人潮立刻平定了下來。
一個人從隊伍后面走來。
“原來是你啊?!彼哪抗夂翢o敵意。
那人也同樣溫柔內(nèi)斂:“我是來找你的?!?/p>
“找我?”
“你能跟我走嗎?我有事求你?!?/p>
“什么事?”像往常一樣,他答應(yīng)了下來。
“我有一個朋友受傷了,如今要撐不住了,只好請你去醫(yī)治?!?/p>
“啊——那快帶我去?!?/p>
他急匆匆趕回屋子,拿了藥物趕了出來:“能和我詳細說說他的病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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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實很嚴重,不過對我來說不算什么?!彼展Γ办o養(yǎng)一個月即可。”
“那太好了。”那人重重地舒了口氣,“對了......”
“嗯?”
“你真的不和我走嘛?”
“額?”
“上次你拒絕了,這次我真的想讓你考慮考慮?!蹦侨擞檬治孀⊙劬?,看不見清晰的表情。
“這......”他猶豫起來。
“你呆在雪山那么長時間,一定沒見過外面的世界吧,”那人歪頭,“我家室很好的,你跟了我,我?guī)銤M世界地玩。”
“啊......”
“你很賢惠,我真的很喜歡你,很想讓你跟著我的?!?/p>
“啊......賢惠是什么意思?”
“夸你能干?!?/p>
“哦......你喜歡我?”
“當然啦,你多清純吶......你多大了?”
“仙齡12歲?!?/p>
“唔......”那人似乎在想著什么,“你愿意嫁給我嗎?”
“嫁?”
“就是說你愿意和我走嗎?雖然小了點,但你很漂亮,尤其是飄逸的白色長發(fā)?!?/p>
在魔神之地里,沒有渡過天渠的時候是沒有性別拘束的。
“唔......你說我漂亮,我喜歡你這么夸我?!鄙形幢蝗颂崞疬^長相的他居然害羞地臉紅。
“如果你跟了我,我會一輩子對你好的?!蹦侨搜劾锏臏厝彷p撫著他,“所以,你愿意跟我走嗎?”
啊......他向往地拄著頭,望著天空。
不必呆在空曠的雪山上,不會再有寂寞到無法忍受的時候,每天只需將自己打扮地漂漂亮亮,就會招得一群人的回眸注視......
但是——
“不,”他輕輕搖頭,“謝謝你的好意,但我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什么事?”那人趕忙問。
“我......我要準備渡過天渠的,”他不好意思地低下頭,“真是抱歉了,不能和你一起走,不過你有急事可以來找我,我能幫你的我一定幫。”
“渡過天渠?!這么厲害——是這樣么......”那人眼底閃過一絲陰霾,“那么,送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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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手銬“咔嚓”一聲上了鎖。
這鎖不是人間那種鐵鎖,這是克制專屬元素的鐐銬。
“請你跟我們走一趟?!?/p>
為首的人語氣冰冷。
“抓......抓我干什么啊......”他驚恐又無助,“我......我犯了什么錯嗎?”
“去了就知道了?!?/p>
稀里糊涂地,他被帶上了寬廣的平臺。
初來乍到,他不懂規(guī)矩,只靜靜地站著,害怕地直視著坐在高椅上的人。
那應(yīng)該是法官吧,他想。
“放肆!”那人拍案怒吼。
他被嚇了一跳,周圍的看守一哄而上,拽住了他的胳膊將他控制住,一條棍子忽地掄在腿關(guān)節(jié)處,他避之不及,跪倒在地上。
“我看你年紀輕輕,本應(yīng)是風(fēng)華歲月,沒想到你居然干出如此喪盡天良的事情!”
“???我沒有!”
“你這妖孽還不承認?!你偷襲李家大公子,致其重傷,若不是有靈藥相救,你手上便多出一條血淋漓的人命罷!”
“你還沒有渡過天渠,就敢如此放肆,怎留你得!”
“啊,李家大公子?——”呢喃著,一道人影在他腦海里掠過。
一瞬間,事情通徹,他什么都明白了。
“明明是我救得他——”他抬頭,急著辯解。
他太天真了,天真到以為法庭就是講理的地方。
可惜,沒人替他這么勇氣可嘉的行動說話。
“不知悔改,強詞奪理,還如此沒有教養(yǎng)!”法官大怒,“先告訴他這里是什么地方!”
又是那群看守。
他們中的四人氣勢洶洶地向他走來,其中一人將他從地上拎起,按在另一人搬來的長椅上——以往是沒有這樣的流程的,那群囚犯比較老實——也可能是因為他太小了罷——他驚惶地掙扎著,但受到鐐銬的壓制他還是被死死壓在椅子上。
“不,不要!”他真的害怕了,他自然知道這接下來意味著什么。
那是毫無雜質(zhì)的惶恐的求饒。
不過還是很可惜,沒人站出來阻止,甚至沒有人動容。
手臂一樣粗的棍子毫不留情地砸了下來。
痛楚鋪天蓋地地侵襲而至,他呼吸一滯,差點一口氣沒接上來。
然而不等他緩過神,棍子便如雨點一樣不停歇地掄在他的背部、臀部、腿部,永遠不會停息一般。
他沒有哭喊——實際上他也發(fā)不出聲音了——不同于其他人受到猛烈擊打后的神經(jīng)麻痹,他強大的自身恢復(fù)能力讓他的神經(jīng)一直從麻痹的狀態(tài)恢復(fù)過來,而后再麻痹——再恢復(fù)——麻痹——恢復(fù)——
一共五十下,他感覺過去了一個世紀。
然而那不過是短短三兩分鐘的時間。
法官后面再說什么他也聽不進去了,腦子嗡嗡響,目眩神迷,眼皮止不住地下沉,最后趴在椅子上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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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恢復(fù)了意識,他已經(jīng)被關(guān)在牢里了。
那令人討厭的鐐銬依舊緊緊封鎖住他的修為。
他本想用胳膊支起身子,但稍微一動彈,身后就火燒火燎地痛。
他感覺有什么東西在臉上,抹了一把臉,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被打地血肉模糊口鼻流血。
委屈如同雪崩似地奔涌而來。
明明他什么都沒有做錯,為什么......
“喲,新來的?”
他勉強抬起昏沉的頭,發(fā)虛的視線里出現(xiàn)了一張猙獰的面孔。
沒堅持多久,他又垂下頭去,想休息一會兒。
那大漢見他不理自己,頓時怪聲怪氣地招呼了起來。
隨后,一位袒胸露乳的胡茬男怪笑著蹲在了他的面前。
胡茬男直接揪住他的頭發(fā),強迫他抬頭與自己對視。
“小子,你很猖狂吶,我的小弟你居然都敢忽視!”
接連兩個耳光扇在臉上,他本來清醒一點的頭腦再次一片混沌。
顧不著擦去順著嘴角邊流出來的鮮血,他又被拽著長發(fā),狠狠地被人臉朝地地甩在地上。
一群面露兇相的人漸漸向他靠近,他抽搐了一下,連蜷縮的動作都做不出,幾雙碩大的拳頭便砸在了身上——
一聲微弱的哀叫從他的喉嚨間擠出,他幾乎無法承受這樣的虐待。
求救。
對了,哥哥!
仙草們有獨屬于自己的遠程傳話方式,他也不例外,大哥已經(jīng)將三哥和四哥的感通傳給他了,只要他想發(fā)送,就算外面布滿了天羅地網(wǎng),也絕不可能攔住這訊息。
哥哥們說過,我要是被欺負了,只要給他們傳話,他們一定會來救我的......
他勉強抵擋著攻擊,將訊息發(fā)送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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屬于夜晚那陰冷的風(fēng)灌進囚房,毫不留情地將他驚醒。
他冷地打了個哆嗦,而后極為痛苦地抑制住自己想翻下身的奢望。
原本白色的仙服早已染成黑紅,原本飄逸的長發(fā)被凝血結(jié)成一團,凌亂不堪,輕靈的雙眸已經(jīng)被絕望覆蓋,看不到一點希冀在里面。
哥哥們沒有來救他。
不過,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吧,他還活著。
他居然還活著。
強大的自愈力不允許他現(xiàn)在就停止呼吸,封印修為的鐐銬不能阻止身體的修復(fù),身上的多處骨折趨于愈合,身后的傷也好了七七八八,就更不用提那些沒有破皮的青紫的傷口了。
但是好了歸好了,那些被打出來的疤痕,卻永遠去不掉了——他是仙草,主修水木,怕金屬的。
這樣的情況讓他的心沉入谷底。
天牢里規(guī)定,不能將任何人打死,但沒說不能打殘,尤其是他恢復(fù)地如此之快......
啊......要是自己老老實實聽他們的話,是不是就不會挨揍了......
十二歲那年,他挨了第一頓毒打。
而他那日的妥協(xié),將他拉向了無盡深淵。
那群人發(fā)現(xiàn)了他的體質(zhì)特殊,于是肆無忌憚地破壞者他的每一寸肌膚。
凌辱,痛楚,每日無休無止地折磨著他。
他不斷嘗試著聯(lián)系哥哥們,但毫無疑問,全是杳無音信。
他一直不明白,他沒有錯,為什么還是和犯了錯的接受同一種命運,甚至在通向這命運的過程,是如此慘絕人寰。
直到,一周以后,他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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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他被押入天牢的第六天。
那群人已經(jīng)將折磨他當做了自己打發(fā)時間的樂趣。
而這次,他小小的掙扎,似乎成為了點燃樂趣的導(dǎo)火索。
他們獰笑著,揪住他的頭發(fā),掐住他的脖子,將他提了起來。
“嘿嘿......居然敢瞪我們老大,”手下的一個小弟不斷笑著伸出了右手,“看來你是不想要你的眼睛了......”
他極其恐懼地盯著那兩個手指緩緩向他的眼睛伸來,然后——
然后伴隨著一陣劇痛,眼前的世界倏地血紅一片,隨即墜入了無盡的深淵。
他感覺到那人的手指在他的眼窩里不斷地摳,似乎什么東西掉了出來,掛在臉頰兩側(cè)。
掐住他脖子的手猛地松開,他摔在地上,渾身力氣盡皆流失。
一個人踩著他的脊背,一只腳不斷地碾壓著仍舊連著神經(jīng)的眼球。
“嘿嘿嘿嘿........”
無數(shù)的嘈雜化為了狂笑,他精神恍惚,居然暫時失去了痛覺。
接著,他感覺那群人將什么東西塞在了他的嘴里。
“嘗嘗這東西好吃嗎?嘿嘿嘿——”
瘋狂的語調(diào)令他渾身戰(zhàn)栗,他感覺到有什么東西勾住了嘴角,但他沒有力氣將它吐出。
直到那鉤子刺穿兩頰,慢慢撕裂嘴角后脫離而出。
“哐當——”
一聲巨響過后,一切都安靜了下來。
“他......他沒死?!?/p>
嘖,聽聽這略顯顫抖的語音,這不是剛才那個小弟?他是遇見了誰,才這么慫的?
“......”
闖進來的人先是沒有說話,只是輕輕把他抱起來,他感覺到那人在看他的臉時一瞬間的動作定格。
“看來得向上面建議一下,禁止向未定罪之士施虐了......”
輕輕的言語,聽得他很舒服。
這人身上清涼但又不冰冷,正好化解了他的一部分痛苦。
“忍著點,我?guī)闳メt(yī)務(wù)室?!?/p>
好的,好的,反正這么久我都熬過來了,他在心里默默答著。
他被小心翼翼地放在床鋪上,接著,一股清涼的靈氣被渡入他的體內(nèi)。
“還好,我修水,正好滋潤你的木。”
修水系么......
“好了,內(nèi)傷沒有大礙了?!蹦侨溯p松的語氣將他從享受里拽了出來。
不過那人話鋒急轉(zhuǎn)而下,有些頭疼地自言自語:“臉上的傷怎么辦吶......會毀容的?!?/p>
“不,不,謝謝您?!彼麙暝貜埧?,嘴角的鮮血灌進嘴里,咸腥的滋味似乎撥動了他內(nèi)心里的某根弦。
“......你會治療?”
他沒有回話,只是掙扎著坐起來,雙手抱肩,綠色的靈氣因為鐐銬的摘除壓制不住地向外溢出,形成了美麗的綠色透明球。
他的身子忽地變成狐貍狀,略透明,在身體正中央,仙草生靈正隨心所欲地施展著翠綠的葉片。
“這,這是——”那人震驚地輕呼著。
“我是仙草,”他解釋,“我是化成狐貍的仙草?!?/p>
這沒什么好隱瞞的了,現(xiàn)在對于他來說。
仙草們可以重生自己的器官,僅此一次。
他用在了現(xiàn)在。
空蕩蕩的眼皮底下逐漸變得豐滿,鮮血淋漓的嘴角逐漸愈合,已經(jīng)不影響正常的活動,盡管留下了一生無法抹除的疤痕。
“你先在這里休息兩天吧,我是神,一位邪神,還有很多事要忙的,你別亂跑昂?!?/p>
好的,好的。
不過,恐怕要違背你的意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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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想到,那位公子居然找到這里來了。
“現(xiàn)在,你愿意和我走嘛?”
“呵......原來是你......怪我有眼無珠救了你罷!”
這一切估計都是他搞的鬼,那個人面獸心忘恩負義的小人。
想逼我就范?想你的春秋美夢去吧!
“這么說來,依舊不愿意,是么?”語氣漸冷,最后降到零點。
“滾?!彼齑轿⒚颍靶吧翊笕艘貋砹?,你再在這里因為要我的本源耗時間,待會兒死的也就不知道是誰了!”
“哼!”那位李家大公子冷哼一聲,揮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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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天時間。
他躺在床上,面無表情。
是回去繼續(xù)受罪么?
不,不!
邪神大人不能也不會無時無刻護著他,哥哥們也聯(lián)系不上,他孤身無援,只能靠自己了。
可是靠自己該怎么做呢?
他不想手上沾滿別人的鮮血,他想要和平、理解和愛護,但是只有展現(xiàn)出足夠強大的實力才能征得別人的信服與臣服,而這強大的實力是必然要見血的——
他意識到了,他太心軟了。
這心軟太致命,會置他于死地的!
不,不能要它!
唯有反抗才能保護自己,唯有對所有人保持戒心,才能在這陸地上存活下去!
下定了決心,他默默運轉(zhuǎn)功法,屬于善良的那部分元神被切割分離,最后慢悠悠地落在精神世界的某一角落,沒了動靜。
再睜眼時,湛藍的眸子已經(jīng)被鮮血染紅。
順手拿起一把手術(shù)刀,他毅然決然地向天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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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西下。
他飄逸的長發(fā)已經(jīng)被他用刀削去大半,堪堪過肩。
右手握著的手術(shù)刀刃上,鮮血還未完全凝固。
在橙紅色的晚霞映襯下,他緩緩回頭,眼神凌厲,嘴角下彎,臉頰邊是仍未拭去的殷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