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識康萌是在重慶燥熱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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燥熱，是一個可以形容很多事物的詞語。表達情緒，又可以具象形容現(xiàn)實，不管用那個定義區(qū)間去理解它，我想燥熱之中一定是飽含「比熱烈更濃厚追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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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重慶的那個夏天，在國家原子能實驗室的陽臺邊算著導師留下的數(shù)據(jù)。彼時，通過共有的賬戶看到了一個已經(jīng)彌散在記憶中的「公眾號」，寫的一篇文章應(yīng)該就是以熱烈為開題的隨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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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如何去夸贊她對于去過地方所留下記憶描述的準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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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觀察了一陣子，看到康萌寫的字總是寥寥數(shù)筆，大幅留白的圖片貫之黑灰色的背景。純粹的天空，自由穿插在凌亂無序的日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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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么樣，都在融合多種無比蕪雜世界在一張一張明信片的郵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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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吧，剁章時刻總能讓我覺得她旅行的熱烈?？赡芤苍诟辔铱床坏降牡胤剑既绱吮磉_著濃重的想要更好看看這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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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寫好這段故事，必要的需要回首看看她去過的那些地方。也真的得要和她說說去這里的目的意義，讓她說服我為什么要去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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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行是不知道打開話匣兩人最好的接力棒，同樣的我們的接力還是發(fā)生在開頭那個燥熱重慶的兩年后。不過這次開啟話題的是秋天、重慶與書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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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時間康萌讀完了大一大二，似乎在社交媒體上順利的畢業(yè)，哦她脫單了，總之一切都很好。除了她還沒有來重慶，一個她2016年就問詢過我的燥熱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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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調(diào)檔出來2018年的記錄，我起的話題說準備離開重慶去其他實驗室交換，她在描述北京工業(yè)大學施工的新圖書館，說最近借閱了一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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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開微信大圖，邊上那個毫不起眼的「查看原圖」，然后迅速原圖已刪除，只保留下來根本看不清的馬賽克時候。我本能回憶，哦，已經(jīng)想不起來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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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零總總，我和康萌斷掉的2016-2019年，409k的記錄還剩下三四個聊書籍的故事梗概，我記不起是哪本書了，唯獨存在下的一張圖，是下了半個月大雨的重慶出太陽那天的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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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是太了不起的陽光～無非是寫著幾個主人公故事，和揉成一團的草稿紙上寫著文若角注的日子。以及無法在回憶的見到陽光的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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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上的故事大概是一個醫(yī)生來檢查摯友的遺體，他自殺了，不過醫(yī)生并不難過。那年朋友60歲，朋友臨死前說我不會在變老了，回到家的醫(yī)生看了看老樹，鸚鵡也在，然后那天醫(yī)生也去世了。

紙上的演算是天體力學那年最難的課題，彼時中國只有我們課題組在搞的多方位超新星力學介質(zhì)研究。啊，不過呀那張紙的最后我用鋼筆重重的寫下了康萌名字，還加了冒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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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追溯了一下時間是在下午4:30分，日期是北京的初秋，重慶嘛，算還是盛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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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的盛夏需要從石景山往南走，繞中軸線走一圈。再到平谷爬爬山，去海淀學院路找朋友擼個串，如有空趁著暑假到處跑一遭，問一問自己什么叫青春炙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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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慶嘛，我每年只能十分勉強的把9月最后一周到十一假期那段時間作為短暫的接駁盛夏-寒冬的客棧，實效性十天。那段時間里我哪里都不想去，只是那時候是一年最少雨的季節(jié)，能出門曬到不灼燒皮膚的陽光，也便知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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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機會去找康萌探討重慶了，因為提前畢業(yè)離開了這里，似乎也就再也沒有資格去和她客觀的描述重慶了。我并不熱烈，沒有留白和情緒去支撐如她那樣的比熱烈更濃厚的追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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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三年期滿，關(guān)于重慶的談?wù)摻Y(jié)束后。我們就再也沒什么交集了，因為我們很少討論事物，基本上處在你聽我說的談話，談話和曇花都差不多，一現(xiàn)時刻而已。我想以后再找人討論季節(jié)的時候，一定不帶上重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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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人之所以熱烈，不外乎物質(zhì)和本性勘難在一起所產(chǎn)出的綜合體。勘難是我從宇宙物理翻譯的詞語，大概意思說的就是把事物有序結(jié)合的最終目的，是要讓自己自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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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康萌在有關(guān)大學畢業(yè)2020年7月2日的微博中寫到的熱烈，貫穿在她說的那30件學會的事情中，除了她講的兵荒馬亂，光怪陸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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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我印象最深的是寫在最后一頁沒有她如往常一樣留白、熱烈的圖片映襯下寫的「要學會告別，堅信一個人只能陪你一段路」的話。說起來她寫的時候可能沒這么多情感，不過這個我至今沒學會，還不能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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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之后我們甚至連之前有關(guān)季節(jié)、書籍和意義討論都沒有了。有很多比躁動更可惡的現(xiàn)實，把熱烈變得滾燙，濃烈變得漫溢，追逐變成了逃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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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萌開始考研，似乎二戰(zhàn)還生病了，她有天直接開門見山的丟了簡歷過來讓我?guī)兔枂枌嵙?，我找好朋友給她改了改簡歷，后來也就沒有下文。打這算起其實他已經(jīng)有6個月沒有更新微博了。這段時間是2020年開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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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寫這件事的記憶是倒敘的，因為我看到她關(guān)于畢業(yè)的微博時候，已經(jīng)又是2020年的盛夏了，在那之前我成功成為了上海交大的一名老師，還順利直博正在做的還是那個多方位超新星力學介質(zhì)研究的課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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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帶我的老師去世了，全組都在等我的數(shù)據(jù)，這關(guān)系到200個人的收入問題。那時候我開始逐漸煩躁，必須每天給學生講點科學玄學才能算是調(diào)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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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怎么算是疲憊，起碼哪陣子是能力大過了對多數(shù)事情把我產(chǎn)生不安的情緒。這或許也算躁動的過程，講課時必備的安靜良藥。我覺得我講的不錯給康萌發(fā)了幾個，她說還行要保護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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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新冠肺炎在地球肆虐7個月之后，我和這位聊陽光、書籍的朋友第一次約著見面，希望能在新的躁動不安中，給予對方一些事情的回答。比如說讀本書就能順利考研讀博，以及吃海底撈看「西藏生死書」可以解決煩惱的妙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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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送了她一個小葫蘆上刻康健，她給我一堆糖說保護嗓子日本產(chǎn)出，質(zhì)量頂呱呱的好！看起來我們已經(jīng)不聊過去的那些稱之為比熱烈更濃厚的追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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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今日，我似乎和康萌也無多聯(lián)系。吃飯就更少了，不過她是個有才氣的女孩子，學會了釀青梅酒。我們偶爾互換書籍，互贈一盞酒。還會寫封信問候一下彼此，不過總是忘了回「當絕大多時候，相對陌生的云水一年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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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寫一個故事吧。我和康萌每次見面至多一頓飯，大家都擠出時間來看看對方不知道算是朋友的老朋友。在唯獨一次一起逛書店時候，我買了本小書講王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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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里說「王維的一年，是和裴迪一起度過的，古詩、禪意、分歧是這兩位關(guān)系的主調(diào)」這本書叫春山，同年我送了她一本俳句叫做這世界如露水般短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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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熱烈更濃厚追逐」，好像我們都接觸不到了。但書單還在，每年一壺的酒還在，云水一年的時間仍舊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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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不是一個季節(jié)、一段時間、一陣子遇到的朋友，但總有少說某個時刻的陰翳，是能讓我們聊幾句那個2016年討論的比熱烈更濃厚追逐的結(jié)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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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送給你明信片中所寫的那樣：故去的盛夏的短暫的，書籍和星空也都是短暫的，這是必然，也不是遺憾。是各自在比熱烈更濃厚人生當中必要的追逐與躁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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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你明白～如一直以來躁動但不降溫的重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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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倫，2022年5月18日星期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