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中秋。但是還熱，上幾年中秋都在下雨，我都在紫薇閣。其中有一年，雨非常大，下起來了，我反是欣慰，我想其他的人，他們都不能出去，也只待家，這樣不是像我，和惟一的家人，守著月餅，他們也是這樣，掃了點興。

那些年我好在陽臺窗戶后邊，5樓，腿擺上一根，直下那根支地，擺的那根半蜷，壓到鐵藝椅子，看人。那時有坡。沒幾個人的，我吃一口小型月餅，錄過像，在像中自己說它好在哪里，最后偏著光線，找天，最好看的時候，大多是云彩，那種陰天里的。

往后有年我記人，抽個小本本，1元錢的，紫皮，我也看人，抓住瞬時特點。比如，一個頭發(fā)不茂盛的男人，自己走，兩邊手有菜，我撮要，寫成，頭頂沒有幾根頭發(fā)的男人拿著非常茂盛的菜。女人穿白衣，收晾衣服，在樓上，樓底有獨個男人默默走，我寫成，穿黑衣的人聽自己腳步聲，白衣女人收衣服，其下必然有更重要，更警醒的我記不住，諸如此類。

那年就不下雨了。

今天中秋我不能出去，就是出去也只是到200里外的大潤發(fā)，看人，但是那樣也不能在今天實現(xiàn)。另外我手頭小說仍未完成，昨天晚上我站著看電影時，想了老多題目，比如一次聚會，比如一次樂園，都比原想2022年8月29號九點好，但是最后我還是決定要改，秋天，以后。

今天一醒或說未全醒時，我想我不寫了，大家都在放假，我為什么還和平常一個樣子。起來就是掃地，擦家俱，一身的汗。到中午沒寫的結(jié)果，就是心不定。

也就看到他，張煜彬，他發(fā)來28條他的小說，覺得今天有了意義。

我寫這些，是想到了幾年里幾個中秋的飯，但是我知道我是寫不好了，不是筆禿，不是情淺了，而是一種東西，你被殘酷地經(jīng)歷，你永遠不能寫出它最該有的樣子。所以以下只是粗的，讓人見笑的東西的了。

有一年我可能20冒頭吧，我媽和我，罕見地應(yīng)了人流，加入到五一假期游中，但也是去了幾街之隔的回民街上，那里有個寺觀，忘了名字。我就最終坐在廟前頭，幾個粗桌，是條凳。最開始，媽和我只吃牛肉燒餅，那邊有湯，一直有湯。但是我們節(jié)省，媽也根本沒記得往那看的。我更不看，因我那幾年嘴叼，那是羊湯，膻氣。但是一直有香氣。最后我在心底也想讓媽嘗一嘗，不能為我在外邊也這樣，遭罪。巧的是媽也猛然間聽到似的，就說了，孩子，?。康认禄亍部赡芫褪俏蚁?，讓媽你要不喝一碗吧，這么熱的天，吃的又干……

媽后來當真端來碗，熱氣騰騰，蔥花漂流的湯。粉紅肉，沉，綠蔥子浮浮。后來很多年我記不住那身后邊，廟墻顏色，是不是灰，還是更灰。后來一想起到這段，就是我很值，那天媽很高興。我當天坐在對面，坐在那，由我的身體我能試出流到她體內(nèi)的，營養(yǎng)都進去了。

再一年也可能是之前，要不就是后邊，也是五六月份，下雨天，我和媽坐在制錦市場偏東地兒，一個包子鋪，她又要來了蒜，這又是我不能踫的。然后我也開始慢慢高興，為媽能在外邊，又吃上她愿意而永不能出現(xiàn)在家的東西。那天吃的包子，有多少個，我吃沒吃，吃沒吃成（里邊有蔥），都記不住。但是那天天是黃綠的，我這些年一看就看到。

這些年以后，我甚至嗜辣，絕頂?shù)睦苯?，我更是我以前連聽都回避的事。

有一年是和姥姥，我臉重度過敏，幾近毀容，可說大病一場！拖累母親，拖累老人！就是在艱難康復(fù)的第一年，我拾起鍛煉來，早上4點起，和媽到中山公園練太極拳，有時在那邊住，就到珍珠泉練太極，剩下時間她得回家看看，我周三一人和姥姥，那時為躲個經(jīng)常壞事的親戚（她一來就刺激我的臉，說些我不能找罪魁報仇的無用話），我拉著老人，就在這樣一天，去傍晚的中山公園了。那天吃的飯很好，菜花炒黃豆芽，米飯，現(xiàn)在記不清是誰做的，應(yīng)該都是老人，我那時得躲一切熱源，菜？可能病中也不是我洗的。但是那天的米飯很香，豆芽非常非常嫩，踫上菜花，我覺得那天我又回到一些日子里去了。很安心。但是緊接就是提心，我知她是要來的，且挑我母親不在的時間，我得躲。

但是老人會勞累。我在中段截停，我說那你坐這吧。她背后是小塊磚墻，舊樓，沒幾人住，但是樓，她下邊是塊大石頭平面。她一坐下，就笑，非常溫柔，非常溫暖啊。但是我現(xiàn)在只有淚祭奠。那天天也很好，黃的，1點到2點間，她坐下了，看我一圈后就看對街上車，在嗓子眼里嘆過，我都聽見了，我一腳支磚。我其實十分自責，但是配著的，是老人對我竟非常特別滿意的面相。

最后在公園，我一圈一圈走，猛走。老人就坐最中間一塊石頭。最開始我有乏味，因為是常事。有一圈時，她正忽然就在塊余暉中。她周圍的樹就普遍做影，我不認，光線把老人所有邊角鉻了層輝，金黃的輝。就在頭發(fā)那，隱微有些向外射的線，也是金黃。她身子后邊，是空曠的秋。她沒動卻讓我感覺到一直有股風，穿過酷夏，鉆過來了。穿過酷夏是我慘痛經(jīng)歷的幻想，和老人己身映到我這眼里的，印上了。她是畫。她周圍凈人，但我都看不見了。我在心里說哎喲！俺奶奶，真美啊。但是她一直不知道。

我其實覺得呼吸順起來，但是這也肯定只能是我自己知道，因為我再看這段，都沒有一點寫出來的意思。

最后一次大飯，我舅心梗來不了，那倒是正而八經(jīng)中秋夜。還是我媽，做了一桌子飯。這是我，李萌，這一生都將記住的一桌飯！并走了這么些年，再不能忘的。什么都有了，我奇怪一些年前，比這隆重，比這熱絡(luò)，比這人齊的時候，都沒有這么讓我記憶鮮明的菜。蒸，煮，煎，燉，涼拌，炸，………凡能想到的，見過的，吃過難忘的，都在桌上。最后那個特別陰郁的表哥，晚上回來，連頭都不抬，邊吃說出那么句，哎這桌好啊。他以前話論金子。

我這些年都在后悔，那時沒有手機?，F(xiàn)在再看別人圈發(fā)飯圖，我沒有權(quán)利鄙夷，但十分鄙夷的很，沒有一桌有媽的情份，那樣的大！但是這幾年我一直后悔。

飯后，就是飯間我姥姥也提不起情緒，別人狂吃，我挨著我媽。飯后我這邊，我姨和我媽，我，說著說著，唱起歌，很可能是西游記，或是其他老歌，反正非常悠揚，最后吸引那邊我姥姥，我表舅，他們都看來了。我姥姥說了一句，我姨還是在唱。我很高興，但也驚訝著。

我知道那個晚上我姥姥不高興的真實原因。我姨唱歌卻是最正常的，她沒裝。我有些裝，有一多半也在很釋放，我媽倒全釋放。

但是這么多年了，其實姥姥為別人想的多。其實那年都應(yīng)該很高興，人生其實短。但每個人活著，就都不知道。

其實那年真不該都那樣。

今天沒有月餅，前幾周一直在吃，到今天倒沒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