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強烈建議先閱讀《鮑勃日記：祁風島的回憶》第四十九回

《鮑勃日記》第303回

原作：古城安淼

? ? ? ?NW291年9月15日，明凈神祠。

? ? ? ?天使和惡魔們沉浸在鮑勃和卡賓的講述中。那一代的年輕之代表——諾拉·蘭斯。

? ? ? ?“我一直有個問題，他真的是因為逃離家中才跑的嗎？”桑塔惡魔問。

? ? ? ?“確實是這樣的，不過，我感覺他應該是在夢中經(jīng)歷了什么吧?！滨U勃說。

? ? ? ?鮑勃和卡賓繼續(xù)講述那個人的故事。

? ? ? ?72年1月1日，祁風島。

? ? ? ?蘭斯和卡賓站在能一覽祁風鎮(zhèn)的山坡上，蘭斯說：“鮑勃，沒有辭掉軍事主席的職位?！?/p>

? ? ? ?“你上了這個位置，鮑勃也是很高興的。”卡賓說。

? ? ? ?“可是，我上來完全是各方妥協(xié)的結(jié)果，你知道的，黨內(nèi)，對鮑勃的非議有多少?！?/p>

? ? ? ?“沒辦法嘛，畢竟，鮑勃能認識這么多人，還有你的功勞啊?！?/p>

? ? ? ?“你是想說，人望都在我這里？”

? ? ? ?“是啊，所有人還是喜歡聽你的?！?/p>

? ? ? ?“不過，這對鮑勃不好，對你不好，對我也不好?！?/p>

? ? ? ?一只手搭在蘭斯的肩頭，蘭斯回頭一看，猛地一驚。

? ? ? ?“在說我的什么呢？”鮑勃高興地說。

? ? ? ?“鮑勃……”

? ? ? ?“我知道你對我沒有放棄軍事有顧慮，但是，這是我能做的最大的妥協(xié)了，不能讓武力介入到黨內(nèi)的紛爭中，我沒有搞分裂的欲望，今天不可能有，明天不可能有，這一輩子都不可能有?！?/p>

? ? ? ?蘭斯不語。

? ? ? ?“一旦把軍隊安頓好，我就要把這指揮棒交給你了，不能把一個爛攤子留給你啊?！?/p>

? ? ? ?“那你呢，你去哪里？”蘭斯問。

? ? ? ?“我……會一直在結(jié)義鎮(zhèn)工作?！?/p>

? ? ? ?“自降身份嗎？”

? ? ? ?“其實我還不打算退太大，有些事情，你一個人忙不過來，你我是朋友，我想在我放心之前，幫你做好一切?！?/p>

? ? ? ?“謝謝?！?/p>

? ? ? ?“你這個人，實在是太高尚了，高尚得根本不是個正常人?！笨ㄙe嘆了口氣，說。

? ? ? ?“我無欲無求，只要平凡就可以了?！?/p>

? ? ? ?“鮑勃懂的太多了，年輕已經(jīng)不在他身上了?！碧m斯認真地說，“明明我就比你小一歲，你竟然顯得比我還要更加成熟，真是奇怪啊。”

? ? ? ?還有點沉重氣氛的三人，突然開始有說有笑的了。

? ? ? ?三人一直在努力地工作，互相的配合也做到了極致。

? ? ? ?蘭斯努力將這個島嶼治理得井井有條，鮑勃一直在練兵備戰(zhàn)，卡賓則始終擔任著類似中間人的角色。

? ? ? ?但是，平穩(wěn)永遠是相對的，變動永遠是絕對的。

? ? ? ?73年11月11日深夜，祁風鎮(zhèn)。

? ? ? ?強行出征指揮二十九軍一師的諾拉·蘭斯已經(jīng)離開了將近兩個月，這一天晚上，坐在辦公室里的鮑勃剛剛簽署完最后一個行政令。

? ? ? ?“睡不著啊?！滨U勃看向窗外。

? ? ? ?戰(zhàn)時的祁風鎮(zhèn)此時漆黑一片，仿佛這居住著二十二萬人口的城市已經(jīng)變成了空城，與自然的黑暗融為一體的城市里，一盞小小的燈光悄然點亮；皓月當空，但皎潔的月光照不到任何一處黑暗。

? ? ? ?鮑勃輕輕握住把手，向上彎彎一轉(zhuǎn)，一陣風直接撞開了窗戶。

? ? ? ?“大風起了啊?！?/p>

? ? ? ?這時——

? ? ? ?“叮鈴鈴——”

? ? ? ?拿起電話。

? ? ? ?“喂，我是賈卡莫·鮑勃。”

? ? ? ?“主席，抱歉打擾你休息了，那個……嗯……”

? ? ? ?“有事快說。”

? ? ? ?“蘭斯總書記犧牲了。”

? ? ? ?“呼拉拉拉拉——”

? ? ? ?風牽著紙的手在空中跳起芭蕾舞，剎那間，小小的辦公室里便早已是白紙的天下。

? ? ? ?但是，一個人握著手中的話筒，一動不動。

? ? ? ?慢慢地，那只手開始動了起來，但是，運動的原因只是簡單的生理反應，話筒因為失去支撐也開始慢慢地向下移動。

? ? ? ?“當——”

? ? ? ?“喂，主席？喂，主席，你在聽嗎？”

? ? ? ?那一夜，這盞黑色孤城的燈，罕見地亮了一夜。

? ? ? ?73年11月16日，祁風鎮(zhèn)。

? ? ? ?二十九軍一師回來了。

? ? ? ?“主席，我們帶著他回來了。”

? ? ? ?那是一具棺材，蘭斯的遺體剛剛完成了入殮。

? ? ? ?“舉行追悼大會?！滨U勃忍住了淚水。

? ? ? ?白色的花圈將禮堂圍住，白色、白色、還是白色，在這萬物皆白的禮堂中，唯有那遺體蓋著紅色的旗幟，仿佛那紅色的英靈從未離開。

? ? ? ?“追悼大會，現(xiàn)在開始。”

? ? ? ?日記中沒有記下完整的流程，不過，僅僅只是幾句話，字跡就已經(jīng)歪扭起來了，不只是鮑勃，卡賓也一樣。

? ? ? ?蘭斯犧牲的消息傳遍了整個風林大陸，不過，沒有人覺得他有多可惜，只有整個祁風島的北部山區(qū)。

? ? ? ?11月20日，三元村。

? ? ? ?在三元村，有一座建成兩年的墓地，蘭斯的遺體完成火化，葬在了這里。

? ? ? ?12月5日，祁風鎮(zhèn)。

? ? ? ?“主席，有人求見?！?/p>

? ? ? ?“是誰？”

? ? ? ?“他們自稱是蘭斯的家屬。”

? ? ? ?“快請他們進來！”

? ? ? ?當鮑勃做好待客的準備后，辦公室的門突然被撞開。

? ? ? ?鮑勃愣住了，還未等他反應過來，他便被一個男子揪住了衣領(lǐng)。

? ? ? ?“就是你害死了蘭斯？”

? ? ? ?“吉哈，松手！”

? ? ? ?一個年近六十的老人呵斥了一聲。

? ? ? ?鮑勃迅速整理好自己，看向來人。不，不是來人，是一群人，兩個老人，兩個男子。

? ? ? ?“父親，為什么要制止我，這可是殺人兇手?。　?/p>

? ? ? ?“就算是殺人兇手，也不能這樣！蘭斯家可是很注重禮儀的！”

? ? ? ?老人走到鮑勃面前，說道：“你就是賈卡莫·鮑勃？”

? ? ? ?“是的?！滨U勃老實地回答。

? ? ? ?“你們啊……還真是害人不淺啊。”老人嘲諷地說。

? ? ? ?“如果說害人的話，我覺得我還不如你們?！滨U勃回敬了一句。

? ? ? ?“你這年輕人，不懂得尊重長輩？”

? ? ? ?“我覺得一個能讓一個孩子離家出走的長輩不值得尊重。”

? ? ? ?“你！”

? ? ? ?“而且，你們還沒有自報姓名，如果你們是來這里鬧事的話，我不介意直接送你們回去?！?/p>

? ? ? ?老人頓時臉變得有點青了。

? ? ? ?經(jīng)過介紹，兩位老人分別是查理德·蘭斯、薩莉·德哈瑪，兩個兒子分別是莫夫·蘭斯、帕里·蘭斯。

? ? ? ? “我們是在報紙上知道諾拉死了?！蹦蛘f，“作為家里的大哥，不能坐視不管?！?/p>

? ? ? ? “我們找了他七年多啊，他為什么要跑呢？”帕里苦惱地說。

? ? ? ? 鮑勃猛地一驚，諾拉走的時候才十五歲?。?2年生人的他到現(xiàn)在也不過二十一歲而已啊。

? ? ? ?“我們平常不是怎么管他的，他為什么要跑呢？”查理德老人也十分不理解。

? ? ? ?“那個……能和我說說，諾拉在你們家里的狀況嗎？”鮑勃感到不可思議。

? ? ? ?“告訴你也無妨?！彼_莉毫不在意地說。

? ? ? ?鮑勃大吃一驚。還在蘭斯家里的諾拉·蘭斯，是一個非常紳士和君子范的少爺，對任何人彬彬有禮，待客之類的也完美無瑕，他完全不是一個能夠讓人擔心的存在。

? ? ? ?“我們沒有怎么管他，因為他會按照光明的向標一直走下去。”查理德說。

? ? ? ?“我們無法理解，他為什么要走。”薩莉說。

? ? ? ?“你們，沒有關(guān)注過他？”鮑勃問。

? ? ? ?“他用不著我們關(guān)注，有莫夫和帕里在，他一直玩樂下去也是沒有問題的，只要他別敗壞我們家的名聲?！?/p>

? ? ? ?“也就是說，他關(guān)注著什么，看了什么，做了什么，你們都不知道?！?/p>

? ? ? ?老人頓時沉默了，而這沉默，則是肯定的回答。

? ? ? ?鮑勃不禁想起了當年蘭斯的話——

? ? ? ?“你就當是一個不甘平凡的人的無聊之舉吧?！?/p>

? ? ? ?這句話里，飽含著多少重量呢？

? ? ? ?“你們有去過他的房間嗎？”鮑勃問。

? ? ? ?“他的房間？呵，早就不在了！”莫夫突然大發(fā)雷霆。

? ? ? ?“不在了？”

? ? ? ?“是啊，一把火就燒掉了。”帕里心不在焉地說。

? ? ? ?鮑勃更加摸不著頭腦了，一把火？難道說，蘭斯走之前縱火了？

? ? ? ?“燒得那是什么都不剩啊，他甚至連我們幫他‘改好’的志愿都給燒了?！?/p>

? ? ? ?“現(xiàn)在他的房間里，除了必要的設(shè)施，什么都沒剩下?！?/p>

? ? ? ?鮑勃松了口氣，看來蘭斯只是把書一類的東西全燒了。但是，太遺憾了，那些書。

? ? ? ?“……他走的時候，連信都沒留下嗎？”鮑勃發(fā)現(xiàn)了一個最重要的問題。

? ? ? ?“沒有，我們發(fā)現(xiàn)他不見，還是在他失蹤的五天后?！蹦蛘f。

? ? ? ?騙人的吧？鮑勃的臉上寫滿了這四個字。

? ? ? ?“他究竟為什么要走呢？”查理德仍然感到很苦惱。

? ? ? ?“是啊，這么好的孩子，不用我們操心的孩子，為什么會跑呢？”薩莉也不解。

? ? ? ?這個時候，鮑勃感到了一絲孤獨，不知為何，他總感覺，蘭斯和這個家有一條不可填補的代溝，他努力思索著，想要知道究竟是怎么樣。

? ? ? ?“不過，他葬在哪里了？”莫夫問。

? ? ? ?“是啊，我們好趕緊把他的骨灰接回他的家里。”帕里說。

? ? ? ?鮑勃看著那兩人，這種隔閡的感覺愈發(fā)強烈，兩人的臉上沒有任何傷感的表情，除此之外，鮑勃就看不出來了。

? ? ? ?而面前的老人，也只是迷茫，似乎他們從未感到他們失去的是一個骨肉。

? ? ? ?“你們進不去的?！滨U勃說。

? ? ? ?“什么？”帕里詫異地說。

? ? ? ?“諾拉·蘭斯是我們的好同志，他的犧牲是一種精神，因此，對于你們家族的請求，請恕我拒絕將骨灰返還給你們。”

? ? ? ?“什么？”莫夫也大叫了。

? ? ? ?“你在說什么屁話！諾拉是我們家的人，我們的人，不是你們的！”查理德也忍無可忍了。

? ? ? ?“原來諾拉在你的心中，不是‘兒子’，而是‘我們的人’??！”

? ? ? ?突然，一陣死寂再次彌漫。

? ? ? ?“怪不得蘭斯會跑，你們到這里來，只是想盡家族的義務(wù)而已，從頭到尾，我從未感到你們的悲傷，我以為蘭斯真的只是叛逆而沖動罷了，但是，沒想到，他竟然還有這么深層次的原因！”

? ? ? ?鮑勃咬牙切齒，他感到眼里開始有點模糊，他咬了咬牙，說：“送客！”

? ? ? ?當蘭斯一家人被轟出門外后，鮑勃的身子軟了下來。

? ? ? ?“兄長，太過分了?！?/p>

? ? ? ?卡賓似乎一直站在門外，他走到鮑勃旁邊。

? ? ? ?“抱歉，有點血氣上涌，你去吧，讓我歇會兒。”

? ? ? ?鮑勃搖搖晃晃著坐到椅子上，閉目養(yǎng)神。

? ? ? ?“哎，要整理的爛攤子真多?！笨ㄙe立刻跑了出去。

? ? ? ?在政府大樓門口，蘭斯的家人正在破口大罵。

? ? ? ?“不過就是要個骨灰而已，至于發(fā)那么大火？”

? ? ? ?聽到這句話，卡賓也有點按捺不住了，不過，他還是忍住了。

? ? ? ?“你好?！彼锨按蛘泻?。

? ? ? ?“你是誰？”

? ? ? ?“我叫卡賓·迪帕，也是諾拉的朋友?！?/p>

? ? ? ?在卡賓的交涉下，幾人來到餐廳里吃飯。

? ? ? ?“鮑勃會生氣也是有原因的，因為，我們見到的蘭斯，很厲害?！?/p>

? ? ? ?在卡賓眼里的蘭斯，是那樣令人驚訝。廣闊的人脈，對新思想的研究，一直在鮑勃和自己身邊，不得不說，蘭斯真的是一個很厲害的男人。也是他，提出要離開風林山谷，也是他，指揮眾人隱藏行蹤，也是他，成功阻止了黨內(nèi)紛爭。

? ? ? ?蘭斯做的事情很多，這一切，蘭斯的功不可沒。

? ? ? ?“他是我們的恩人，是我們最敬佩的同志?！?/p>

? ? ? ?卡賓感到失去他，簡直是可惜！

? ? ? ?“天妒英才啊，蘭斯的犧牲實在是不應該?！?/p>

? ? ? ?卡賓不記得自己說了些什么，但是，他記得自己是很痛苦地說著蘭斯的事情。

? ? ? ?“足夠了。”查理德老人說，“沒想到，他還有這樣的一面?！?/p>

? ? ? ?或許對于蘭斯的家人來說，蘭斯只是一個成熟的少爺，而在卡賓他們看來，蘭斯是一個英雄般的存在。

? ? ? ?“我也希望你們能節(jié)哀?！笨ㄙe說，“但是，蘭斯已經(jīng)安葬在這里了，還是希望不要移走的好。”

? ? ? ?“他沒有說過，我們的事情？”查理德老人問。

? ? ? ?“沒有，一點也沒有。”

? ? ? ?“那就算了，諾拉對我們來說，只是個‘兒子’而已，不甘心啊?！?/p>

? ? ? ?“為什么呢？為什么對他這么不關(guān)注？”

? ? ? ?“因為沒有必要，他不是一個有出息的人，就是因為他做的實在是太好了，他才不能被我們關(guān)注?！?/p>

? ? ? ?“是因為，他太完美？”

? ? ? ?“沒錯，我討厭這種完美，他實在是做的太到位了，這不行，絕對不行。”

? ? ? ?就是因為太完美了，所以絕對不能交給他?？ㄙe這樣想著，查理德只是不希望脫離控制而已。

? ? ? ?蘭斯的完美讓查理德感到了危機，因為這肯定會和利德那里發(fā)生問題。這已經(jīng)不是個小問題了。

? ? ? ?“這樣嗎……”卡賓冷笑，“看來，你們還真是自私呢?！?/p>

? ? ? ?“這不是自私，這是常態(tài)?！?/p>

? ? ? ?“你們的真心話，只是不希望蘭斯拿到權(quán)力而已吧。”

? ? ? ?“什……”

? ? ? ?“這種人我見的也不少，不過嘛，必要的掩飾還是要有的，離開這里吧，蘭斯生在你們家里，只是個‘兒子’？都吝嗇到連愛都不肯給了還敢說‘兒子’？果然是個恥辱?！?/p>

? ? ? ?“你知道我們是誰嗎？”莫夫大喊。

? ? ? ?“你知道我們是誰嗎？”卡賓針鋒相對。

? ? ? ?“咕！”

? ? ? ?“好了，就這樣吧，趕緊走吧，也難怪兄長會這樣生氣，這頓飯，當我請你們的。”

? ? ? ?說罷，卡賓結(jié)賬后離開了餐廳。

? ? ? ?“蘭斯啊，你跑出來，果然是對的?！?/p>

? ? ? ?NW291年9月15日，明凈神祠。

? ? ? ?“最后，蘭斯就一直在那里，從未離開。”鮑勃以這句話作為結(jié)尾。

2023年3月26日? ?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