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被丁達爾效應(yīng)看見，而你，被我看見。

1.

六月初的教室熱得跟個大蒸籠似的，懸在頭頂?shù)娘L扇“呼啦呼啦”轉(zhuǎn)，掀起熱空氣甩了又甩，羅浮生總疑心那兩個看起來就不是很牢固的風扇會把自己給甩下來，然后隨機削掉一個幸運兒的腦袋——不過好在的是學(xué)校里還沒有出現(xiàn)過這樣的事故。

十六七歲的少年人即使活力再旺盛也抵不住下午第一節(jié)課的催眠能力，電鈴一響就仿佛被塞了安眠藥一樣不受控制的困倦，氤著滿額頭的汗聽著化學(xué)老師上課，腦子雖然是一團漿糊他也知道翻到位置，不過老師的聲音只入耳不入腦。

眼皮被牛頓先生勾引得不住往下闔，筆尖在書本上一點一點，一塊墨跡就蹭上了右手小指，跟著手在書上留下深深淺淺的痕跡。

腦袋昏昏沉沉往下點，快接觸桌面的一瞬間羅浮生驚醒，后背出了一陣冷汗，有些心虛地垂頭打了個哈欠，瞄了一眼掛在墻頭的時鐘，才睡過去了五分鐘，再裝作從思考中回過神來的樣子看向PPT。

丁達爾效應(yīng)——當一束光線透過膠體，從垂直入射光方向可以觀察到膠體里出現(xiàn)的一條光亮的“通路”，丁達爾效應(yīng)的出現(xiàn)從而也寓意著光可被看見。

空氣中的微粒，膠體，丁達爾效應(yīng)。

清晨，日落，霧氣蒙蒙的時候很容易觀察到，光出現(xiàn)的時候丁達爾效應(yīng)就有了形狀。

膠體，什么是膠體，哪些是膠體。

背書從來都是無窮無盡的。

抽了一張紙一邊擦手上的墨跡，一邊念念有詞往腦子里塞知識。

“哥，據(jù)說咱班近兩天會有轉(zhuǎn)學(xué)生過來啊?！币幌抡n孫如柏就從前桌轉(zhuǎn)過來趴羅浮生桌子上說。

“什么轉(zhuǎn)學(xué)生？這都幾月了還轉(zhuǎn)學(xué)生？”羅浮生疑惑道。

“聽說好像是因為家里情況吧，”小少年對這方面不是很在意，說得又輕又快，再起了話題，“這位轉(zhuǎn)學(xué)生據(jù)說顏值非常高，還有個綽號叫井美人，說是比咱們班班花還好看。”

羅浮生笑著送了他一個暴栗：“就你八卦?！?/p>

孫如柏“嘿嘿”兩聲，然后縮了回去。

“班花”什么的，羅浮生被起哄了一年，暫時不是很想聽到這個詞兒了。

漂亮的少年人在這個年齡段多多少少會有些雌雄莫辨的感覺，直到某次因為個傻逼，羅浮生在班里發(fā)了一通大火之后這個詞才被手動摘了下來易主，或許還有人暗戳戳叫，但羅浮生已經(jīng)很滿意現(xiàn)在這個情況了。

這位“美人”，看來說不準也是個男生啊。

還沒見到轉(zhuǎn)學(xué)生羅浮生就先手有了同病相憐的感覺。

指針慢悠悠走過一圈又一圈，上課的時間又充足又煎熬。

井然到九高的時間很寸，就如同家里的變故一樣讓人措手不及，他還不曾回過神。

光影明明暗暗，少年一張薄削的臉冷淡又漠然。

“這就是你的宿舍了，”教導(dǎo)主任領(lǐng)著井然到407宿舍，“你先收拾收拾吧，晚自習(xí)再去班上。”

“好。”井然回應(yīng)道。

“班主任會帶你去的，”教導(dǎo)主任放軟了語氣，“安心學(xué)習(xí)吧?！?/p>

井然垂眸點頭。

“??？為什么是我——”羅浮生趴在桌子上將語氣拉得老長，“我不要?。　?/p>

葉子揚笑得十分溫柔十分和煦，也十分不容拒絕的把報名表放在羅浮生桌上：“老師看好你?！?/p>

“對了，晚自習(xí)前去我辦公室?guī)托峦瑢W(xué)搬一下書?！?/p>

羅浮生蔫兒了吧唧點點頭，嘀嘀咕咕：“就薅我一個人的羊毛唄？”

葉老師前腳不帶一片云彩地走了，羅浮生后腳就開始威逼：“來來來，都來報名了啊?！?/p>

“有兩個節(jié)目名額啊，平時吹牛自己唱跳俱佳樂器全能的天才大明星們，都別躲著藏著了啊，來來來，說的就是你吳邪！”羅浮生一只手拿報名表指向準備偷偷摸摸從后門溜走的少年，另一只手拉住前桌裝死的孫如柏的衣領(lǐng)子，“吉他少年？孫如柏？”

“架子鼓林風選手？”羅浮生下巴一抬，挨個點名，“搖滾明星胡楊？”

“轉(zhuǎn)學(xué)生？”孫如柏一放學(xué)就逃過了羅浮生的追擊回了宿舍，迎面碰到了剛收拾好床鋪準備洗漱的井然，被美貌迎頭痛擊，殘存著理智好歹沒將“井美人”喊出口。

美人神色冷漠，不過還是很有禮節(jié)地朝他點點頭拐進了獨衛(wèi)里。

2.

羅浮生把一書包晚飯丟過學(xué)校圍墻，神色如常地拐出了巷子，大搖大擺過了正門門衛(wèi)的檢查，然后溜溜噠噠去撿那群人的晚飯。

九高的綠化做得非常不錯，現(xiàn)在又正值夏季，樹木郁郁蔥蔥，夕陽的余暉透過樹隙，一條一條的——丁達爾效應(yīng)——羅浮生好心情的學(xué)以致用。

青石小路旁錯落著安放有幾張石桌和石凳——學(xué)校充分考慮了學(xué)生喜歡靠著樹學(xué)習(xí)的需求，下午飯的休息時間總有人喜歡來這里背書或者寫作業(yè)，少年人嘛，講究的就是一個氛圍感。

井然就是這么個情形出現(xiàn)在羅浮生眼簾里的。

根據(jù)后來羅浮生的描述：

“那么大一個人就突然出現(xiàn)了，身上帶著濕潤的水汽，陽光斜斜打在他臉上，一半陰影一半明媚地就這么跟我擦肩而過，不開玩笑，當時老天絕對給井然打了十級氛圍濾鏡?！?/p>

井然好笑地說：

“羅浮生就是見色起意?！?/p>

某句覺得其實不然，瞧瞧這一班什么陳一鳴林風吳邪胡楊孫如柏……是頂天了的好看，羅浮生自己就更不必說了。

咳，說遠了。

就在那么一個平平常常的傍晚，羅浮生的心跳霎時快了幾分還好似漏了幾拍，不過身體沒搞清楚主人的意愿，所以從外表上看只是一次擦肩。

等緩過來再找，人已經(jīng)不見了。

羅浮生捏了捏自己麻了的手指，大嘆——不爭氣??！

錯失對象的羅浮生抱著書包回了班上，充滿怨氣地去投喂那群嗷嗷待哺的崽子。

——沒人能從羅浮生這兒得到一個好臉。

“哥，你是不是青春期到了?！睂O如柏一邊往嘴里扒拉飯一邊還問他。

“滾蛋，吃你的?！?/p>

“羅浮生每個月都有那么幾天吧?！眳切拔镏追?，顛兒顛兒地來上一句。

陳一鳴在后座拽他，羅浮生發(fā)射眼神攻擊——KO。

“怎么了？節(jié)目不是選好人了嗎？”林風疑惑。

“不是這事兒?！?/p>

羅浮生趴桌子嘆氣：“沒什么。”

“有什么不習(xí)慣的可以來找我，”葉子揚坐在走廊的長椅上對著面前的少年輕聲說道，“我看過你之前的成績，應(yīng)該是能跟得上的，突然換新環(huán)境可能會有些不順利，你也別著急。”

“知道的，”井然點點頭，“謝謝老師。”

“班上的同學(xué)性格都挺不錯，你……”

“老——揚！”羅浮生噔噔噔加了進來。

井然順著聲音看過去，但是正好逆著光看不清來人的神情。

“新同學(xué)你好，”羅浮生擺出這輩子最燦爛的笑，飛速伸手，“我是羅浮生，偷得浮生半日閑的浮生。”

井然和他握手：“你好，井然?！?/p>

沒等井然松手，羅浮生悄悄湊到他耳邊小小聲：“你也可以叫我阿福，福氣的福，福祿的福?！?/p>

避開光，井然看見了羅浮生咧開的笑，燦爛得像開了屏的孔雀。

為自己心里不太禮貌的比喻表示歉意，井然沒來得及思索羅浮生這莫名其妙的自介方式，只是頷首。

羅浮生達到目的也就松了手，乖乖小孩一樣站在一邊。

葉子揚略微有些詫異羅浮生這突如其來的熱情，不過想到可能這個年齡的少年遇到合口味的朋友都這樣，也就沒拆羅浮生的臺。

“羅浮生是我們六班的班長……”

葉子揚還沒來得及說下一句，羅浮生小雞啄米般連連點頭：“我是咱班最靠譜的！”

被噎了一下，葉子揚緩緩點頭，內(nèi)心os：羅浮生難得那么積極不要打擊他。

“我來幫你搬書，井然?！本坏拿譅C嘴似的，羅浮生說得又快又小聲，離得近的葉子揚都沒聽清楚。

更近的井然就聽得很清楚了，被羅浮生那么一套連招搞下來，他有些警惕，不過還是禮貌：“謝謝你?！?/p>

羅浮生大眼睛眨啊眨，井然遲疑片刻，補上稱呼：“羅浮生?！?/p>

笑得更燦爛了。

3.

平白生出一些緊張感來。

井然側(cè)眸瞧著莫名熱切的羅浮生，可惜他們的座位并不挨著，沒有那么多的巧合。

“好了，有事叫我?！绷_浮生拍胸脯。

“好了～有事叫我～～～”吳邪在后面陰陽怪氣學(xué)舌。

羅浮生前一秒對著井然開花，后一秒朝著吳邪甩刀子：

給老子閉嘴。

陳一鳴“啪”一下拍在吳邪后腦勺。

吳小狗委屈，息鼓偃旗趴桌子上，想了想又不甘心，轉(zhuǎn)頭用狗狗眼朝陳一鳴發(fā)起攻勢。

陳一鳴眼尾跳了跳，抄起剛打完的草稿蓋住他的視線。

羅浮生甩完刀子繼續(xù)扭頭對井然開花。

見牙不見眼。

“謝謝你，羅浮生?！本惠p語。

“哥，你是不是偷偷喝酒了?！睂O如柏仿佛看見了羅浮生的頭頂在冒熱氣，湊到他身邊嗅了嗅。

“滾蛋?！绷_浮生一巴掌拍在孫如柏腦門上，孫如柏摸著額頭哀怨坐回位置，感覺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脅。

——確實是喝多了，被人輕聲細語灌了迷魂湯。

瞄一眼隔了好遠左前方坐第一排的人。

嗚，他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