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臺上憶吹簫(六)

ooc預警
私設預警
圈地自萌請勿上升蒸煮
——————————
按照慣例,皇上在某位宮妃處擺了晚膳,便是暗示晚上會宿在這個宮妃的院子里。這樣的規(guī)矩,教習嬤嬤自然也是教導過楊九郎的,更何況他被封為良人以后已經(jīng)幾個月了,此時侍寢也是正常。
御膳司聽聞了皇上的晚膳擺在鳳凰臺,送過去的膳食比往常精致了不少,更是按照美人的份例,并非楊九郎平日良人的份例。
四涼八熱,三碟面點,外加三碟點心,兩種煲湯,更沒有缺了楊九郎現(xiàn)點的肘花。提前把肥瘦相間的豬肘醬好,切成晶瑩剔透的薄片,雖然薄到透光,但是不碎不糟,晶凍的地方如同琥珀,瘦肉緊而不柴,帶上肉皮下的一點點肥油,不柴不膩,吃到嘴里既有肥肉的香,又有晶凍的滑,更有瘦肉的醇厚。
一共擺了兩盤,一盤配醬汁,吃的是醬汁的辛辣酸甜;一盤沒有配醬汁,吃的是肘花本身的肉香。
楊九郎呆愣愣的看著桌子都快擺不下的晚膳,感覺自己前些日子吃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兒,不及這十分之一。別說能有三種面點可選、兩種煲湯嘗鮮,就算是自己拿銀子去御膳司說加個咸菜都要看好大的臉色。
皇上雖說在一旁悠哉悠哉的喝著茶,但也瞟了一眼看著女使擺膳的楊九郎,看著他那略有些無措的樣子,張云雷知道御膳司恐怕平常并沒有按照正經(jīng)份例待他,這才讓楊九郎如今如此驚訝。
女使房中的玉裁原本懶得出來伺候楊九郎,一應活計都甩給了青梅和青竹,此時聽見皇上來用晚膳,一邊啐楊九郎一個男子也如此狐媚勾搭皇上,一邊換了鮮亮的衣服,簪了小米珠的首飾跑過去說是侍膳。
一等女使來了,自然沒有青梅她們二等女使的地方,兩個人下去站在里屋門檻外面,恨恨的挖了一眼玉裁。倒不是因為她搶著出風頭,而是明明是皇上和良人用膳,她偏過去湊趣,萬一捅了婁子還不是得良人收拾爛攤子。
看見玉裁難得從屋里出來透透氣,楊九郎偷偷嘆了一口氣,這頓飯難得菜式好,可是來了這么一個礙事兒的,怕是又要聽半晌她那捏著嗓子的細流音調(diào)。
不過好在有兩盤肘花能安慰安慰楊九郎。其他的菜雖說楊九郎也同樣沒吃過吧,但是都不及一整盤的肉來得實在,起筷以后,楊九郎執(zhí)著筷子就奔肘花去了,這動作看得門外的青梅心中咯噔一下。
教習嬤嬤教過的,若是旁邊有侍膳的女使,是要侍膳女使布菜,宮妃才可執(zhí)筷夾起,不可隨意起身夾菜,更不能當著皇上如此,既失禮又不敬。
玉裁先是一愣,隨即眼底瞟出來一抹嫌棄,規(guī)矩教了那么多遍還記不住,若是私下里也就罷了,這回可是在皇上面前,于是玉裁拂袖夾了一塊肘花放在皇上面前,打算看看皇上會如何斥責楊九郎。
正在夾肘花的人倒是沒感覺出來身邊的玉裁正虎視眈眈的盯著自己,用筷子抿起一片肘子,沾了點旁邊小碟子里調(diào)制的蒜末醬油,不等坐下就往嘴里送,深褐色的醬汁順著嘴角流出來兩滴,落在楊九郎胸前的衣服上,他抬手胡亂拍了拍,心想得虧穿的是舊衣服,不然可得心疼死了。
“這個好吃!”
十五歲的男孩子正是飯量漸長得時候,又許久沒有吃過什么見油星的東西,自然是一口止不住??粗菨M足的樣子,皇上也失笑懶得讓他守什么死板的規(guī)矩,握著他的手腕讓他坐到自己旁邊,又將那兩篇肘花移到楊九郎跟前兒,省得他費力還要站起來。
“慢些,不夠朕再讓他們?nèi)プ??!?/p>
說著,張云雷將玉裁剛剛夾到自己碟子里的肘花遞到了楊九郎面前,后者倒也不客氣,夾起就吃了。看著楊九郎歡歡喜喜的挨個嘗新鮮,張云雷抬眼看了一眼站在膳桌前的玉裁,眼神中的警告意味不言而喻。被敲打了自然是要老實的,玉裁低著頭不再打心中的小九九。
一頓飯也這么平平安安的過去了,最后楊九郎挑了盅排骨山藥湯,給皇上那盅參須雞湯。此時他倒是想起來吃飯要雅觀了,仔細搜刮這腦袋里教習嬤嬤教過的東西,十分不熟練的捏著小瓷勺子,一口一口輕抿,嘴里不能出聲、手上不能出聲。
用過晚膳,張云雷又看著不情不愿的楊九郎寫了小半個時辰的字才讓他放下筆,青梅估摸著該就寢了,和青竹一塊到里屋去鋪床,順便在正中央放了一塊內(nèi)官司送過來的白綢帕子。
楊九郎回身端茶的時候不小心瞥到了那塊手帕,心說難道不是只有女子宮妃頭一回侍寢的時候才會有這帕子嗎?教習嬤嬤沒有教自己這些的??!
越想越覺得心慌,楊九郎端茶的手都不穩(wěn)了,就更別提讓他接著練字。哆哆嗦嗦的放下筆,抬手就去拿茶幾上的點心,若有所思的啃著。
不過先不說楊九郎怎么想,皇上竟然沒有想要歇在鳳凰臺的意思,問了一聲什么時辰了,就準備回議政殿。
這讓鳳凰臺的女使連帶著周延福都詫異了。皇上過來就只吃一頓飯這好像并不符合慣例,可到底慣例只是慣例,有沒有明文規(guī)定皇上在誰家吃飯就要誰侍寢,皇上就算不想在這兒待,誰還能拗得過皇上去?
眼睜睜瞧著皇上抬腿就走了,青梅有些埋怨的看著楊九郎,放下手里還沒鋪完的被子,湊到他跟前兒。
“良人,您怎么也不留一留皇上啊,就這么讓皇上走了……這一下午不白折騰了?!?/p>
說的也是,封良人以后這么長時間沒侍寢的真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大概只有楊九郎一個人了。不過這也不能怪他,畢竟教習嬤嬤給的畫本子他一本也沒看,就算皇上真的留下了,他也什么都不會。
皇上抬腳走了,玉裁心里美滋滋的。心中覺得皇上雖然面上對楊九郎不錯,但到底嫌棄他出身家世,素養(yǎng)學識,若是正經(jīng)選宮妃,定是會從大臣及王府中挑選,自然不會輕易便宜了一個北苑的“樂師”。
“強留就能留住了?”
沒等楊九郎開口說話,玉裁撂下收拾了一半的碗筷,嫌棄的瞥了一眼青梅,重新拿起自己是茶廳女使、三品官大小姐的氣派,當著楊九郎就甩出兩句片湯話。
“真以為封了良人就是飛上枝頭了嗎?沒那命趁早一脖子吊死的好!”
新裁的衣服上濺了兩個油星,玉裁一甩袖子帶倒了膳桌上沒收拾完的油碟子,瞬間灑到桌上、地毯上全是,始作俑者絲毫沒有愧疚之心,用鼻子哼了一聲轉(zhuǎn)身就回女使房了,氣的青梅臉都紅鼓鼓的,像極了夏日里荷塘中的青蛙。
楊九郎坐在床沿兒上捧著一盞茶,就這么紋絲不動的看著玉裁耍威風,心中對此是半點波瀾也沒有。他早就見識過玉裁是如何看不上自己,又是如何想要攀高枝的,更是明白她若沒有旁人幫襯,全憑她自己一個人是既沒城府心機又沒手腕謀略,這樣的一個人,楊九郎甚至都懶得和她計較。
不過,懶得計較和膽小怕事是兩碼事兒,楊九郎今日對她特意跑過來侍膳不置可否便是一個試探,既然她還沒明白,那就不能怪自己給她下絆子。
想到這里,楊九郎端著茶傻樂,把旁邊的青梅嚇得不輕,還以為自家良人沒侍寢就瘋了。
“如何?”
已經(jīng)坐在前朝處理公務的張云雷,突然想起來點什么有意思的事情,轉(zhuǎn)頭看了周延福一眼,后者立馬明白了皇上所言何意。
“稟皇上,鳳凰臺那邊…良人被數(shù)落了一頓?!?/p>
“還是那個叫玉裁的?”
“是。仗著從前在茶廳當差,又是三品官小姐,平日里頗為得意自滿?!?/p>
“嗯……”張云雷點點頭,心想楊九郎頗機靈,怎么到了自己身邊人的事兒上就蔫了呢?“過兩日再去瞧瞧,他若還不開竅,朕再幫他吧。”
專欄頭圖來源微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