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川風(fēng)華錄】十三、樂正綾舊傷又復(fù)發(fā),海醫(yī)仙再救長公主(2023大年初六獻禮)
? ? ?最先見到樂正綾倒地的,乃是碰巧路過的樂正府一丫頭??v不知綾何時而歸,他也不敢怠慢,匆匆忙忙尋來那墨清弦,請他拿下個主意。
? ? ?武醫(yī)兩道相去不遠,故而醫(yī)家可有武功。像是那《五禽戲》,本醫(yī)家調(diào)息恢復(fù)之法,稍作修改便可制成象形拳。
? ? ?既醫(yī)可推而成武,武自然可反推為醫(yī)道。言和、墨清弦這等武術(shù)臻至化境者,對人周身穴位當然了如指掌,略施醫(yī)術(shù)治病便全然不成問題。當下清弦便為綾診了脈。片刻道:「小姐體內(nèi)氣息極為紊亂,不知應(yīng)從何處起始調(diào)節(jié),煞是難辦。清弦僅略知醫(yī)術(shù)而已,不敢動手。」
? ? ?「如此,則當如何是好?」問話的乃是樂正耀川。身為當代家主,縱然他心向商貿(mào),也不可能不關(guān)心家族子弟,尤其還是親生女兒。
? ? ?「當下,應(yīng)往式微村尋那海醫(yī)仙去才是。」清弦不曉得還有其他甚么名醫(yī),思來想去唯海伊一人值得信賴于是將他搬了出來,「上次即是他為大小姐醫(yī)治,想必能看在師姐與清弦面子上再屈尊一回。」
? ? ?耀川面露遲疑,倒不是他不信伊醫(yī)術(shù)卓絕,而是海伊妒富嫉貴,在這上層聲名狼藉。偏偏他藝高人膽大,全然不懼大戶人家威脅,憑那一手出神入化點穴功夫橫行無忌。一般人家所養(yǎng)高手根本近不得身,只得按他吩咐行事。加之海伊背后隱隱是孝宗陛下?lián)窝?,各家但可為難而不敢壓制,惟有睜眼望著其人劫富濟貧。
? ? ?「樂正府不做甚暗無天日之勾當,又私惠百姓。加之大小姐素有賢德愛民之名,醫(yī)仙不會不知,便不會不治。」清弦反倒很有信心,「只是醫(yī)仙來去無蹤,時常云游,是不知該往何處去尋也。」
? ? ?「也罷。」沉吟片刻,耀川便道,「若能尋來醫(yī)仙便是上佳。若不得醫(yī)仙相助,有人可醫(yī)好吾女,亦可?!?/p>
? ? ?「多謝家主信任,清弦定不辱使命。」清弦取來平日練功時服的青蓮散,和水喂綾喝下少許。見他有了血色,便向家主一揖告辭,當下直奔式微村去了。時將將酉時,天色尚有余亮,夕日猶然端坐西山之頂。
? ? ?全速趕路,清弦俄而便抵達式微村。村內(nèi)燈火通明,遠遠望之似一小城。循徑于村中,倒先遇見那春秋藝人牧心了。
? ? ?牧心見而拱手問候道:「墨大俠,多日不見,何事突然至此?」
? ? ?清弦見到是他,亦拱手回禮道:「吾家小姐舊傷發(fā)作,特來尋海醫(yī)仙治病?!?/p>
? ? ?「既有要事在身,心便不叨擾。只是醫(yī)仙是否在家,不可知矣?!挂擦T,心朝一邊走去了。
? ? ?清弦神色有異,快步奔向海伊住處。定睛一看,那里竟隱隱籠著一片死氣。
? ? ?海醫(yī)仙有危險!清弦當即便知情況不對。又觀那死氣漸近漸消,于是曉得海醫(yī)仙這一命正當自己救之,即刻放下心來。
? ? ?當?shù)秸T前時,他稍展氣場,發(fā)現(xiàn)海伊已倒地不起,推開門便進去,道:「多有冒犯,醫(yī)仙情況怎樣?」
? ? ?海伊一手捂住胸口,形容憔悴,顯然說不出話來,只是以手顫顫指著桌上一碗凈水。清弦順著瞧去,會意地端過水來令他飲了半碗,這才終于能開口道:「扶我正坐?!褂值溃缸郎嫌醒ㄎ粓D,你按上面標記,沖我這七處大穴……」
? ? ?清弦扶他坐好,取下穴位圖來,按那指示對他七處大穴加了勁力。片刻,伊吐出一灘黑血,眼見的是躲過了一劫。朝那血跡望去,竟有幾塊結(jié)晶!
? ? ?伊不等他發(fā)問,便道:「海某身患漸凍之癥,今日突然發(fā)作,幸得墨大俠相救。海某無以為報。卻是不止今日為何而來?」
? ? ?答曰:「吾家小姐舊傷復(fù)發(fā),特來尋海醫(yī)仙救命。」
? ? ?「時隔如此之久,莫非那箭瘡還可發(fā)作?」
? ? ?「正是那箭瘡。」
? ? ?伊眉頭輕蹙,道:「若真如此,難怪師父托夢于我……」
? ? ?「請醫(yī)仙出手?!?/p>
? ? ?「你今日助海某渡此一劫,海某自不會拒絕?;蛟S,冥冥之中這些皆是天意所指?!挂料卣{(diào)養(yǎng)片刻,起身道,「海某已無大礙,吾等盡快動身便是?!?/p>
? ? ?「還請醫(yī)仙緊隨清弦。輕功何如?」
? ? ?「也許與你相似?!?/p>
? ? ?「如此便好。」清弦于是騰空而起。伊少在其后,借其鎮(zhèn)風(fēng)之勢,相距不遠。
? ? ?待二人共返至樂正家大宅,天已全黑。月稍缺了一角,仍舊牽引這位游子與思婦的心腸。
? ? ?時耀川在院踱步,見其二人來此,大喜過望,道:「醫(yī)仙愿救小女,實乃某三生有幸。不論結(jié)果如何,今后有任何索求,樂正家在所不辭?!?/p>
? ? ?「無事。今日墨大俠救海某一命,海某略作報答而已。再加方才吾師托夢,此皆天意?!购R粱囟Y道。
? ? ?耀川聞言登時一愣,看向屋內(nèi)女兒,暗自驚奇。
? ? ?伊不再多言,快步走進屋里,為綾看診。
? ? ?綾此時氣色稍安,然印堂發(fā)黑,顯然狀況不佳。其脈搏甚快,想來是因為急火攻心,傷了五臟。
? ? ?伊亦不含糊,自包中取出一副銀針,解開綾衣裳為其下針。其法尤其嫻熟,快、穩(wěn)而準,每一針悉數(shù)分毫不差。待他全部扎完,綾似有些痛苦。他喚來清弦,讓他為綾輸送些許內(nèi)力。
? ? ?清弦盤腿在綾身后坐下,運功起來助他恢復(fù)。但見綾周身上下銀針剎那爆出金光,竟在他頭頂凝成一只鳳凰。
? ? ?半刻后,異象消退。綾七竅出血而倒,銀針則立即飛回海伊盒中。眾人見此情景,無不驚駭。
? ? ?伊并不管,上前又點了綾幾處命穴,令他又是噴下一口黑血,當時便面色慘白,癱于伊懷中。伊令其平躺道:「令愛只是一股急火攻心,卻傷了五臟六腑,海某亦未嘗遇得,故出此下策。此后仍須海某親自照顧三日……不知閣下可否同意?」
? ? ?海醫(yī)仙平日男裝示人,此時如此發(fā)問,難免引得耀川生疑。伊便令清弦?guī)Ьc先去沐浴更衣。耀川問:「該是如何照顧?」
? ? ?伊?xí)缘盟麚鷳n為何,答道:「每日按時熬藥喂藥看診便是,無須更多?!?/p>
? ? ?「那,醫(yī)仙在俾府住下就是。藥材甚的您盡管開口,能治好小女即可?!姑腥巳〖埞P。
? ? ?海伊點頭,等來紙筆便將所需藥材一一寫下交給耀川。耀川見那一手好字,亦是暗暗稱奇。
? ? ?「多謝款待,海某自然傾盡全力。只是令愛此般傷勢實在奇怪,即便康痊亦須長期療養(yǎng)。海某曉得華山腳下有處醫(yī)泉,若是可以,過幾日可攜令愛往那兒去尋海某。海某這些時日將居于該地?!?/p>
? ? ?耀川接過藥方叫家里伙計去藥房那兒抓藥。又答曰:「華山腳恰有吾族宅子,到時自會安排。」又叫丫鬟來帶伊尋個房間去。伊亦不推辭,就地住下了。
? ? ?翌日清早,伊正閱讀《黃帝內(nèi)經(jīng)》,思索其中奧妙。忽的那門『篤篤』響起,伊便打開門,赫然是樂正綾前來。
? ? ?綾身著一襲素袍,臉上是難得一見的嫻靜之色,仍不免有些蒼白,想來尚未痊愈。他將長發(fā)隨意披散開來,稍畫了點淡妝以掩蓋自己虛弱。這般打扮格外小家碧玉,分毫不見往日巾幗英雄那般英姿,顯得尤為可人,簡直仿佛天上仙子降臨人間。伊本女子,此時也被那絕世美貌震住,心中暗道世上怎會有如此美人。
? ? ?「不知長公主所為何事?」伊收住心,躬身問道。
? ? ?綾本來道謝。哪知細一聽此聲,立刻認出他女兒身來。綾倒不急拆穿,反而想戲他一戲。便以那神奇演技將小臉兒一紅,道:「醫(yī)仙救小女子兩回,小女子無以為報,不如借此機會,以身相許……」
? ? ?這話聽得海伊冷汗直流。上一回他可是曉得綾為這『情』字可傷到何等境地。今日此般面對自己,難不成……
? ? ?即便如是,伊仍醫(yī)者仁心,道:「此事暫且不提,殿下今日感覺怎樣?」
? ? ?綾見他這樣『不解風(fēng)情』,仿佛有些泄氣,略低下繡眉道:「并不甚好?!股詭C怒之色,又道:「綾這身子已被醫(yī)仙看過……又應(yīng)如何嫁人呢……」
? ? ?伊不理會,嘆道:「既不甚好,可否令海某診斷一二?」
? ? ?「醫(yī)仙隨意吧。」綾道,似有些垂頭喪氣。
? ? ?待他伸出皓腕,伊則認真切了一切,見他體內(nèi)氣息仍舊橫沖直撞,表情稍顯驚悚。綾發(fā)現(xiàn)他這副神色,卻也是有些慌張,忙問:「可有何事?」
? ? ?「待海某去將今日之藥煎了,一切便可浮出水面?!?/p>
? ? ?言畢,他匆匆離去了。綾一臉無趣,也確稍有不適,遂令清弦扶他回房歇息了。
? ? ?約摸兩個時辰,耀川親自端藥進來。綾正與清照吟詩作對,縱然臉無血色,依然十分盡興。
? ? ?清照出上聯(lián)道:「琴瑟玉琢,天籟可得十一二?!?/p>
? ? ?綾對下聯(lián)道:「镲鑼金鑄地音即去九六七?!?/p>
? ? ?二人相視而笑,好不愜意。
? ? ?「阿綾,好好休息?!挂M臉慈祥端步進來,將藥遞給女兒。
? ? ?「父親!」
? ? ?「老爺?!?/p>
? ? ?綾接過藥,先聞了聞,竟是一股清香,似乎帶些甜味,滿眼驚奇。
? ? ?「醫(yī)仙言,這藥湯中加了菘藍根與甘草,才這般氣味。喝的時候與普通中藥無異?!?/p>
? ? ?「嗯……」綾點點頭,突然道,「能將醫(yī)仙請來嗎?」
? ? ?見自家寶貝女兒扭扭捏捏,而請一少年男子入閨房來,亦笑了笑,并未多言。只是心想他畢竟年已十九,再不嫁人似乎的確難以說得過去。又想那海醫(yī)仙一表人才且醫(yī)術(shù)絕世無雙近乎神跡,出神不行有又何妨?他日做丞相的兒子復(fù)歸之時,須得讓他找陛下說道說道,把這婚賜下來,也算有個交代。
? ? ?綾見他笑意盎然,小臉通紅,嗔怪道:「爹爹~」
? ? ?「好,你先喝藥?!?/p>
? ? ?綾點點頭,便乖巧喝藥。耀川心頭盤算一下,決定親自去請伊來此,當下轉(zhuǎn)身離去,出了女兒閨房。
? ? ?海伊客房離這兒自然很遠,耀川走過一會兒,才到那里。伊正閉目打坐,整個人玄而又玄,似在冥想。
? ? ?耀川曉得此刻他是打擾不得,也就立在一旁靜待。碰上女兒終身大事,甚么工作都不甚重要。耀川明白這些事的輕重緩急。
? ? ?片刻,伊睜開眼,下床禮道:「不知閣下為何前來?」
? ? ?「小女欲尋醫(yī)仙,特來邀請。」
? ? ?耀川神色平靜而略有笑意,眼見的城府極深。伊料得將有奇事偶生,卻不知何也?;叵朐玳g綾到訪之時那般模樣,不覺臉紅。這自然給耀川看在眼里,覺得他對自家女兒不無想法。
? ? ?伊正欲婉言相拒,耀川道:「醫(yī)仙既言此皆天數(shù),何不可暫來之?無傷大雅?!?/p>
? ? ?如是說法,伊便曉得,若是當下拒之,怕是今日難以善終。只得忍道:「既長公主盛情邀約,海某自恭敬不如從命?!?/p>
? ? ?耀川笑道:「如此便好,醫(yī)仙請隨我來?!?/p>
? ? ?「請?!?/p>
? ? ?其二人到時,綾剛服了藥,渾身乏力,整躺好歇息。然雙目當時凝視房門,好似心內(nèi)頗為急切,欲見海伊。
? ? ?「爹爹!」見耀川推門進來,綾格外欣喜,又望見他身后海伊來到,更是興高采烈。若不是病重難起,恐怕他真要跳將來了。
? ? ?「為父尚有工作在身,便不陪你了?!?/p>
? ? ?「長公主殿下午安?!?/p>
? ? ?綾連忙道:「爹爹,此事還須您做主……」
? ? ?「何事?」
? ? ?伊驚駭萬分卻不能表現(xiàn)在外,不得不閉上雙眼。
? ? ?「此阿綾人生大事……」綾面色羞紅,嬌艷欲滴,「醫(yī)仙本與綾年歲相若……何不……」
? ? ?他聲音越來越小。
? ? ?「這……不可!」伊恍然情急,忽地一聲嬌喝,竟忘記偽作男音,甚是甜美可愛。
? ? ?綾臉紅頓消,故作異狀,問道:「醫(yī)仙為何而出此聲?莫不為女兒身?」
? ? ?耀川亦問:「醫(yī)仙竟是女扮男裝?」
? ? ?伊當即愣住,半晌才回過神,搖搖頭嘆道:「想來殿下知之已久,何苦戲弄海某?」
? ? ?「知醫(yī)仙多有難處,直言詢問必不得結(jié)果,故而出此下策。多有冒犯,還請諒解。」綾此刻彬彬有禮矣。至于清照,老早離開了。
? ? ?耀川聞言捋捋胡須,道:「醫(yī)仙想必有難言之隱。不過,若是欲尋安身立命之地,以女兒身行醫(yī),不妨留居樂正家?!?/p>
? ? ?那醫(yī)仙閉氣片刻,面容漸由俊朗轉(zhuǎn)而柔美,雙瞳亦從原本稍顯黯淡轉(zhuǎn)而澄澈碧藍。
? ? ?「確然?!挂劣謬@道,「海某本女兒身,單名伊字,『所謂伊人』之伊。今日天意有所指向,即吾二人有緣,大概便是在此?!?/p>
? ? ?綾因梔子之事,頗為厭惡甚『天機』『天意』之類字眼,便道:「談甚天意?有緣即是有緣。醫(yī)仙可愿作綾門下幕僚?綾可保醫(yī)仙長安行走無虞?!?/p>
? ? ?此語反給耀川一驚。他略略望向阿綾,發(fā)覺女兒貌似早已長大,自己卻從未如此認為。
? ? ?伊思摩一會兒,答曰:「多謝長公主盛情,此事海某仍須衡量才可答復(fù)。不妨先等殿下康復(fù),再做定奪。」
? ? ?綾點頭贊許。
? ? ?耀川則已離去。方才有人來報,龍牙自前線傳信,似有要事,他便察閱去了。
? ? ?哦?前線能有甚么大事值得龍牙回信家中?有道是:
? ? ?英雄寂寞人銘記,幾番著墨成畫意。
? ? ?欲知詳情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