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吾繪卷之血犼繪卷:第三十五章 褪色的生命
? ? ? ?森森羅網(wǎng)忉利山,迷迷不覺血鈴林。
? ? ? ?“啊,碰上最不想見的幾個人之一了呢?!?br>
? ? ? ?冷瀟然看著面前的血鈴林,忽然就收住了腳步,堪堪停在了那若有若無的鈴音之外。
少年分外膈應(yīng)地凝視著似亂線般纏繞樹梢的紅絲和懸掛其上的血色鈴鐺,語氣無奈中帶著幾分別扭。
? ? ? ?“血鈴兒......呵這,這小丫頭還活著呢,真是有點(diǎn)遺憾啊。”
冷瀟然撇了撇嘴,似是不怎么待見這血鈴林的主人,但這并不妨礙他的腳步踏入其中。
林中,血鈴微顫,那鈴音之聲愈是前進(jìn)就愈發(fā)清晰,冷瀟然不過片刻便找到了正在交戰(zhàn)的血鈴兒與百花二人。
只是令他沒有想到的是,這個時候的步青和蘇簫竟還有再戰(zhàn)之力,竟能與狂猛襲來的血鈴兒堪堪僵持。
那原本頭戴畫冠、身著水秀青衣的英俊男子現(xiàn)在卻是黑發(fā)披散,周身玄陰之力游走激蕩,狀若瘋魔。
? ? ? “嗯,透支靈樞經(jīng)脈的潛能秘法,這二人果然有異,百花奇門絕對沒有這么邪的功夫?!崩錇t然藏于樹影中,一雙血瞳冷眼旁觀。
“若是如我所想,那他們多半是通過逆轉(zhuǎn)百花奇針,將醫(yī)治之法變成了邪道之術(shù),逆轉(zhuǎn)......嗯?”
? ? ? ?冷瀟然沉吟間,前方戰(zhàn)局變化再起。
? ? ? ?只見血鈴兒飛身而退,催動腰間纏絲血鈴,整片血鈴林亦為之相應(yīng),發(fā)出如鳴似泣的合奏,直襲二人心魂。
那血鈴兒一招既出,也未繼續(xù)追擊,而是若有所感地看向了身后冷瀟然藏身的位置,輕輕挑起好看的唇角。
見此情景,冷瀟然也知道是被剛剛那一招的音律所探知,自然也就不藏了,他緩緩步出,來到血鈴兒身側(cè),卻還是刻意地保持了一段距離。
“瀟然哥哥,好久不見了呢,鈴兒都想你了?!?/p>
? ? ? ?剛剛還煞氣逼人的血鈴兒倏然一變,上前如鄰家少女般挽住冷瀟然的胳膊,毫不見外地向少年撒嬌道。
這場景令對面拼命的二人皆是一愣,結(jié)合之前的交手,對冷瀟然少長老的身份又相信了幾分。
“呵,呵呵呵~(一二三四聲)”冷瀟然非常虛偽地回應(yīng)了血鈴兒的撒嬌。
雖然這比蓮華更為嬌俏的少女靠在他身側(cè),柔情脈脈地看著他,但是少年知道,血獄司八使個個都不是正常人,決不能輕信表面。
? ? ? ?血鈴兒嘛.....
? ? ?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個非常麻煩的小姑娘。
? ? ? ?雖然她只是四品巔峰實(shí)力,但是她非常粘人,嗯,各種意義上的“粘人”。
突然,血鈴兒向著對面的二人一指,嬌聲喝道:“就是他們欺負(fù)我!”
冷瀟然稍顯無語地看著少女,心說“我也想欺負(fù)你啊,而是是直接欺負(fù)到死的那種,這樣世界就清凈了”。
少年也不管血鈴兒的糾纏,伸手握住了她腰間顫動的鈴鐺,頓時林間迷亂狂烈的鈴聲就是一滯。
? ? ? ?血鈴兒卻是呆住了,有些像是被長輩抓包的熊孩子,雙眸水嫩,似嗔似怒地鼓起了嘴,好像極為委屈。
? ? ? ?這血鈴鐺是她秘法的憑依,被冷瀟然這么一抓就像是小白兔被抓住了尾巴,頓時有些不知所措。
“呼——世界安靜了?!?/p>
冷瀟然長出一口氣,拍拍呆在一旁的血鈴兒的腦袋,心情極好地微笑著轉(zhuǎn)向?qū)γ鎯扇恕?/p>
“兩位可是真能跑啊,我已經(jīng)趕著你們繞了小半個山腰了才追上?!鄙倌甑脑捳Z很平常,但語氣中卻夾雜著一抹獵人般高高在上的味道,而且絲毫不加掩飾。
“哼,血犼邪魔,今日我二人命絕于此,你休要——”步青披頭散發(fā),神色疾厲大喝道。
哪知冷瀟然卻是抬手打斷了他,很是平淡地道:“這全都是我一手造成的,行了行了,你們這些衣冠禽獸的臨終臺詞我聽的太多,翻來覆去無非也就是一個‘凸(艸皿艸)’字,你還是先聽我說吧。”
“呃......”步青激昂的話語被他打斷,一時語塞。
冷瀟然收斂神色,眸光一冷,輕聲道,“你們,不是真正的百花谷門徒吧?”
一語驚魂,如晴天霹靂直擊步青、蘇簫二人內(nèi)心。
“你.....你是如何?”步青微微挪步,護(hù)住身后倒地不起的蘇簫,神色凝重。
血鈴兒也表現(xiàn)的很安靜,在一旁默默聆聽這番對話。
“該怎么說呢?應(yīng)該說,我對百花谷太熟悉了吧,畢竟仇敵一世、生死相許,百花谷的一招一式早已刻入我的記憶,比之絕大多數(shù)玩水水的門人,我或許還要更了解百花奇術(shù)一些?!?/p>
“更何況,你們的功法都是劍走偏鋒、逆練成臻的,不是嗎?”
冷瀟然淡然而語,步青和蘇簫內(nèi)心卻是掀起驚濤駭浪,逆練百花功法乃是教中的絕密,這樣輕易地被外人所道,不免驚駭。
? ? ? ?“其實(shí)我早該想到,你們不會罷休,畢竟揚(yáng)州劫案已經(jīng)發(fā)生,一切便如離弦之箭,不可回頭?!崩錇t然神色有異,卻不像是在對二人說話。
? ? ? ?“截皇鏢,滅天寶,那下一步就是破重樓古墓了?想來你們的行動比我預(yù)計(jì)的更快?!?/p>
? ? ? ?“嘿,為了引我繼續(xù)下注丟來兩個四品巔峰的棄子做傀儡,影中人還真是舍得?!?/p>
? ? ? ?冷瀟然現(xiàn)今的功體用因殊魔鏈控制三品血魁非常艱難,但兩個四品么,則是綽綽有余。
“你....你在說什么?!”步青徹底驚了,他完全聽不懂對方在說什么,但此行中的種種怪異卻令他沒來由地心中一緊。
冷瀟然對兩人一臉茫然的反應(yīng)并不意外,神色依舊平淡,“還不明白?你們來血獄司要等的人,便是我啊。”
不,不可能!我們才是真正的百花一脈,怎么可能跟谷內(nèi)那些叛徒一樣和血犼谷的瘋子同流合污?
這是步青腦海中唯一的想法,他難以置信,像是看瘋子一樣地盯著面前的少年,但從此刻的形象上來說無疑還是他更像瘋子一些。
步青長發(fā)披散,踏前一步,喝道:“我教乃百花正宗,怎么可能跟你等賊徒有所勾結(jié)?”
聽聞這話,冷瀟然倒是眼神一亮,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新的華點(diǎn)。
“哦,你會說出這種話,那代表你并不知道參影教的由來。嗯,連邊緣人物都算不上么,看來你們比我想象中的還要‘不重要’呢?!?/p>
少年顯得有些迷惑,兀自低語道:“那派你們來,怎么能確保引我上鉤呢?”
“什么參影教!血犼魔徒,胡言亂語!”步青沒有再聽冷瀟然的言語,直接閃身攻來,不給對方再開口的機(jī)會。
霎時間,風(fēng)停雨住,玄陰真力狂涌激蕩,直欲凍結(jié)人的靈魂。
劍者,是如玉的君子,亦是狂亂的瘋魔,凝玄陰以為劍;拳者,是漠然的少年,亦是無情的魔徒,化血元以為拳。
劍來拳往,冷瀟然刻意收斂功力,防止殺力過強(qiáng)導(dǎo)致對方暴斃。
“我就說嘛,你們的功夫邪的很,催損經(jīng)脈換得一時的功力驟增,這可不是玄陰百花的天機(jī)針穴?!崩錇t然納元吐氣,森然殺機(jī)收斂于拳掌之間,寸步不移,以三品身軀硬抗狂猛劍襲,守如潑墨之圈,圓融自如,招招不漏。
“血犼魔徒,妄稱他人之邪!”步青厲喝。
劍濤如海,比暗月光輝更為冷冽的劍光撕裂密林樹海,無數(shù)的靈樞之力化為點(diǎn)點(diǎn)玉光融匯到那君子一劍之中。
步青的身軀隨著靈樞之力的離體越發(fā)枯瘦干癟,他回頭深深忘了一眼樹下驚叫的師妹,強(qiáng)壓體內(nèi)血毒,決然運(yùn)使催命極招。
深情盡此劍,一眼恨別君。
“哼,拼命了么。”
冷瀟然獰笑一聲,血元驟提,引動四方森羅之象,剎那間血鈴林中如頓墜陰魂鬼蜮,寒風(fēng)攝人,近處的草木都頓失生機(jī),枯萎凋零。
血鈴兒眼看兩人就要極招對壘,飛速閃身離開了冷瀟然身邊,腳踏血鈴紅絲瞬間退去數(shù)丈。
? ? ? ?.......哼,敢捏我鈴鐺,那就讓瀟然哥哥去扛這一招好了。
“天魔殘魂?!?/p>
冷瀟然的天魔殘魂之掌凝聚浩瀚元力,一掌出,便是摧枯拉朽,玉色的劍光和激蕩的玄陰真氣頃刻間破散。
步青如斷線風(fēng)箏般墜落在地,他全身經(jīng)脈俱損,血流如注,如今已是奄奄一息。不用血毒發(fā)作,這等傷勢,亡命直在片刻。
“不,師兄!”
只聞一聲凄厲嘶吼從一旁傳來,重傷瀕死的蘇簫飛撲到步青面前,將他抱在懷中。
步青嘴中溢血,再難言語,可是兩人的眼神早已勝過千言萬語。
那是使命不明不白的凄楚,自身窮途末路的悲涼,更有未能相守眼前人的遺恨......太多太多的情緒無法用語言來形容,只能存于這一眼之中。
可這些,終究挽留不了將逝的生命。
步青的目光帶著無盡的流連最終定格在蘇簫的臉上,他像是月下消逝的螢火,漸漸失去了光澤,就連因殊魔鏈都再捕捉不到絲毫的生氣。
冷瀟然只是在一旁冷眼看著這對末路的師兄妹,他的內(nèi)心沒有一絲波瀾,就好像是眼前這種生離死別的場景看得實(shí)在是太多,已經(jīng)失去了任何一點(diǎn)可以稱得上是異樣的情緒。
前世的歸元血童,曾經(jīng)殺過數(shù)不清的人。
生如夏花絢爛,死如秋葉靜美——終究只是詩人溢美的詞句,而不是此世江湖那血淋淋的真相。
蘇簫似乎已經(jīng)失去了言語的能力,巨大的悲傷摧毀了她的心神,她像是一具精美的人偶,身帶血淚地凝望著自己懷中的人。
冰冷的月光下,一抹腥香的殷紅從美人嘴角溢出,為那褪色的人兒添上了最后一點(diǎn)驚心動魄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