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翻譯自PETER FEHERVARI所著的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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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國海軍基地安提貢，薩爾加薩（Sargaatha）海

我已經(jīng)在這個搖搖晃晃的跨洋基地呆了一個多月了，我在等待洛麥克斯高階政委的時候療傷。她從來就不喜歡我，我懷疑我未經(jīng)允許在荒野里逗留不會改變她對我的看法。她想知道答案，但我該從何說起?我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找到維贊特的逃兵的，我怎么解釋呢?我怎么能讓她在連我自己都不相信我自己時相信我在追蹤冬潮指揮官?也許她會判我槍決，或者更有可能她會自己動手。

但不行，我剛換了一只新眼睛和一條新胳膊所以她不會把死刑提上日程。我說“新”了嗎?事實上，這兩種義體都是古老的，毫無疑問是從一具又一具尸體中搶救出來的。我的手是一個生銹的金屬手套，只要我一彎曲手指，它就會嘎吱作響，除非我給它潤滑，否則它就會鎖住，但視覺效果更差。就像一根鐵釘扎進了我的眼窩——如同一根中空的鐵釘里面夾著一只憤怒的黃蜂。并不是說我不在乎它是否正常工作，但有時東西閃爍或閃光，突然間我就會透過一團雪看到世界，或者分解成粗糙的馬賽克。有時我會看到一些根本不存在的東西。幸好我學會了辨認真正的鬼魂。

以尼曼德為例。我在醫(yī)務室的期間，他一直守在我的床腳，醫(yī)護人員和護理員看不見他，但偶爾會被最嚴重的傷員瞥見。幾天前，他們把一個看起來像一堆生肉的人推了進來，我看見他驚恐地盯著我的亡魂。毫無疑問，這個垂死的人認為陰影是來帶走他的靈魂的。他不可能知道尼曼德只關心我。

在我的三個幽靈中，德特利夫-尼曼德是最小的一個，然而他的仇恨卻是最深的。他一向是個冷酷的混蛋，是那種只會給政委部帶來惡意的人。我曾經(jīng)相信我們這樣的人是帝國的典范，面對死亡毫不畏懼，忠于職守。不然我們怎么能被委以生死的重任呢?

“我們必須成為精英中的精英，艾弗森，”我的導師比爾斯曾經(jīng)說過，他很清楚我們中很少有人能做到這一點。即便如此，尼曼德也是最壞的人之一。我第一次去沼澤地時，他就被派到我身邊。雖然那時他只是個軍校學員，但我能看到他蒼白、無色的眼睛后面隱藏著黑暗。他對自己已經(jīng)執(zhí)行的六次死刑感到病態(tài)的自豪，并抓住每一個機會向我講述細節(jié)。我從一開始就討厭他，也不明白他為什么對我這樣一個二十年的老兵如此崇敬，我只進行了區(qū)區(qū)十個死刑。當他終于贏得了榮譽，接受了自己的委托時，他的離去就像一個陰影從我的靈魂中消失了。

下次我們相遇的時候，我們是平等的:在克魯特叢生的多洛羅薩-瑪詹塔（Dolorosa Magenta）支流，與第十二加蘭泰-廓爾喀兵團（12th Galantai Ghurkas）共同服役的聯(lián)合委員。到那時為止，尼曼德已經(jīng)執(zhí)行了將近兩百次死刑，在他的指控中，即使是最輕微的輕罪也會奪去生命。

“艾弗森，你想得太多了，”每當我質問他時，他都會斥責我，重復著比爾斯過去的告誡?！澳愫臀叶际巧竦垡庵镜囊?，不受那種束縛了低等人的懷疑和激情的束縛。猶豫是我們唯一的罪過!”

那冰冷的偽裝一刻也騙不了我。我看得出他有多享受殺戮。所以我才把他留給了克魯特。這是怎么發(fā)生的?當我們迷失在泥潭深處時，他的內(nèi)臟受了傷——一顆堅硬的子彈把他撕開了。他懇求我把他帶出去，或者干脆利落地了結他。相反，我把他的雙手都打掉了，這樣他就不能自己動手了。當我離開時，我記得他一邊哀求一邊咒罵，最后當異形找到他時，他尖叫起來。你看，克魯特是藍皮那特別討厭的走狗。它們是食肉鳥類動物，以撕碎敵人并吃他們的肉為樂。而且并不總是按照這個順序……

我想尼曼德的回歸是不可避免的，但我低估了他的毒性。不管怎樣，他詛咒了我。他回來后，我對最后的手段越來越漫不經(jīng)心，在兩年的時間里，我執(zhí)行的死刑幾乎增加了兩倍，對此我毫不在意。事實上，我什么都沒想，直到靛藍峽谷（Indigo Gorge）和27號，那個有著圣徒般眼睛的女孩。

艾弗森的日志

“但你不能進來!”年輕的空降艇駕駛員吼道，眼睛熱切地望著闖入者手中的那把古董自動手槍?！按系囊?guī)定是很明確的——”

那個沖進駕駛艙的白發(fā)瘋子說道：“小子，除了那個拿槍指著你的人，沒有什么是明確的。也許帝皇的話也是如此，不過我現(xiàn)在還不太確定?！?/p>

“再說，那個人已經(jīng)來了，吉米，”副駕駛沒精打采地說："而且我敢打賭，他短期內(nèi)是不會走的。"

庫特勒上校把目光從飛行員座位上的年輕人轉向了坐在他旁邊座位上的年長得多的人。副駕駛稀疏的灰發(fā)向后扎成一個下垂的馬尾辮，看上去像個褪色的耙子。他紅木般的皮膚縫得很深，眼袋映照出他那松弛的腸子。庫特勒猜他已經(jīng)六十多歲了，惶惶不可終日。

“你叫什么名字，先生?”上校問道，他看不懂這個無賴皺巴巴的連衣褲上的字母。

“就奧特伽，長官?！?/p>

這位副駕駛說話的節(jié)奏幾乎是戲劇性的，他的聲音是一個為了說話而說話的人。

“蓋多-供扎洛-奧特伽，三等艙飛行員，維贊特天影第三十三中隊，與光榮的第六暴風雨團簽約，為尊貴的水龍阿圭拉-德-卡拉瓦哈爾陛下服務，愿他尊貴的遺骨永遠保佑這個致命的蛇坑。”

“那是異端邪說，奧特伽!”他的同伴厲聲抗議：“圣水巨龍在泥沼里為帝皇盡忠，凈化蠻族和異形?！?/p>

“多年前，圣水巨龍就被自己的血和嘔吐物淹死了，小子。”奧特伽的語氣中有一種意想不到的苦澀。“還有每一個被他拖進泥潭的可憐的傻瓜。不，吉米，我們天影是第六暴風雨團的最后一批人。”

“你要用我的軍銜全稱來稱呼我，副駕駛奧特伽!”

“小子，你為什么不開船，讓我們這些老家伙來談呢?”庫特勒對吉米揮舞著手槍說。

飛行員憤怒地把注意力轉回到舵上，對著閃爍的紅燈咒罵，那紅燈表示引擎濾清器又堵塞了?？战低П谎蜎]在“扼喉地帶（Strangle Zone）”的污物中，這是菲德拉可怕的云層。在濃密的真菌碎屑層中飛行是一項骯臟的工作，但降落在煙霧之下要危險得多。艦隊在敵人的“空中狙擊手”——一種裝備有致命軌道炮的高空無人機面前損失了無數(shù)的飛行器。

飛行員用手指熟練地撥動了一系列開關，沖洗了過濾器。紅燈熄滅了，他松了口氣。監(jiān)督過濾器是奧特伽的工作，但這個傻瓜現(xiàn)在什么都干不成。吉米曾多次上報過他的懈怠，但天空軍團缺少飛行員，奧特伽被降職后就沒事了。更重要的是，這份報告為吉米-赫南德斯-加里多贏得了天空守望者（Skywatch）的銀色徽章，這是一項只授予忠誠無瑕的人的榮譽。加里多自豪地把這帶翅膀的眼睛戴在衣領上，享受著奧特伽不喜歡它的感覺。不幸的是，這只老山羊的回擊是一場猛烈的放屁運動，它把駕駛艙變成了一個有毒的無人區(qū)，堪比外面的煙霧。運氣好的話，奧特伽的運氣很快就會用完，而吉米會被指派一個更年輕、更忠誠的人。這是自然規(guī)律。在一場圣戰(zhàn)中，沒有殘破圣物的容身之處。

金屬舷梯轟然倒塌在岸邊，第四連的船長安伯羅斯-坦普爾頓踉蹌著從船上下來。他暈暈乎乎地站在斜坡上，眼睛眨著，還在擺脫海水那翻騰的擁抱，試圖弄清楚海灘上的混亂。尋找合適的詞語……

盲目，束縛，無情，隨著悲傷的交響樂盲目起舞。

坦普爾頓在葉瑟士門瀑布的殺戮場上寫下了這些話，他用沾滿鮮血的手狂熱地把它們潦草地寫在筆記本上，在恐怖淹沒他的理智之前把它們轉移到紙上。在他華麗的外表下，這個連長是一個白發(fā)蒼蒼的人，臉色蠟黃，禿頂，但在這白發(fā)之下，他卻滔滔不絕地說著沒完沒了的話。在普羅維登斯起義之前，他一直是一位勤奮的戰(zhàn)爭歷史學家，研究過去的戰(zhàn)略以指導未來的戰(zhàn)術。在戰(zhàn)爭期間，這種紀律使他受益匪淺，這位學者也成為了一名優(yōu)秀的軍官。后來，這位優(yōu)秀的軍官變成了一位詩人。在葉瑟士門之后，坦普爾頓開始把戰(zhàn)爭的物質代價看作是他自己的史詩《烏鴉之歌（Canticle of Crows）》的素材……

腐肉鷹，盤旋著，尖聲沉思著人類無盡的損失……

塞恩（Thone）副官搖搖晃晃地從坦普爾頓身后的小船上滑了下來，讓他們倆都摔到了海灘上。連長伸出雙手，想扶住自己，感到雙手刺穿了一件又軟又脆的東西，那東西爆炸成了一團液體氣味。他喘不過氣來，唾沫四濺，發(fā)現(xiàn)自己跨在一個肉質真菌上，看起來就像一個拙劣的游行一樣。接著，他看到它那紫色氣球般的臉上那雙呆滯的眼睛抬頭盯著他……看到它那張著的大嘴被從里面冒出來的多節(jié)毒菌撞開……看到它那腫脹的脖子上刻著閃閃發(fā)光的狗牌。由于一個小小的奇跡，他的眼鏡沒有滑落，他甚至還能讀出那個真菌的名字:法爾默，戰(zhàn)斗人員，下士。坦普爾頓困惑地瞇起眼睛，試圖理解它，想尋找一個比喻……

就像邊界上苦樂參半的花朵，死者將綻放，而那些花朵將吞噬那些徘徊在門檻上的人……

然后他看到法爾默的皮膚在顫動，他感到胸腔里有什么東西在咬他的手。索恩在旁邊尖叫，坦普爾頓感到自己心里也有了回聲。如果他發(fā)出那聲尖叫，他知道它永遠不會結束，所以他試圖用更多的聲音淹沒它……

用言語來網(wǎng)羅、埋葬和否認所有的罪……

“站起來，血餌連長（Kapitan Bloodbait）!”那聲音帶著濃重的喉音，帶有戰(zhàn)列艦船員的口音，是萊希斯人（Lethean）

坦普爾頓越來越恐慌，他回憶起來了。

說話的人抓住他的衣領，把他拉起來，猛地把他的手從尸體上扯下來，黏液濺到了他的眼鏡上。他想把黏液擦掉，但他的手被撞到一邊，有人開始急切地給他刷洗。透過一層液體霧霾，他可以看到幾十個蒼白的、硬幣大小的幼蟲從他的袖子上被掃了出來。這些害蟲都是貝殼、鉗子和帶刺的卷須，介于螃蟹和水母之間。有幾只頑強地粘在他的手上，想要鉆入他的肉里，但他的救星熟練地把它們扯掉了。

“那些死人，里面都是蟹?！蹦莻€萊希斯人嚴酷地笑了?！按蠖鄶?shù)情況下它們只咬人，但在肉袋里流血可不太好!”

在那聲音的背后，坦普爾頓可以聽到他的手下在咒罵，他們正向海灘走去。索恩副官還在像瘋子一樣尖叫，布倫南（Brennan）中士在大聲叫他站住。他的音陣操作員盧賓（Lubin）正在斷斷續(xù)續(xù)地祈禱。在熟悉的聲音后面，他能聽到遠處的喊叫聲和呼喊聲，中間夾雜著蒸血種的撞擊聲和刺耳的哨聲。

“搞定了，”萊希斯人說道：“歡迎來到多洛羅薩裂口，血餌連長?！?/p>

坦普爾頓擦去眼鏡上的黏液，凝視著他的救星，心里呻吟著。又一個該死的政委!這個星球到處都是他們!

滿臉瘡疤的他看起來太年輕了，不適合這個角色，但他的黑色風衣和高頂帽卻毫無疑問是穿錯了，盡管都已經(jīng)破舊不堪。就像戰(zhàn)艦上的政委一樣，他在帽子和肩章的藍帶上編織了鐵絲網(wǎng)，用痛苦的承諾來裝飾他的信仰。他的翻領上別著一個不同尋常的銀色圖標，旁邊是傳統(tǒng)的帝國天鷹徽:一只鑲著棱角翅膀的鉆石形眼睛。坦普爾頓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東西，但是每個團都有自己的傳統(tǒng)，第19團的公羊腦袋可能也同樣對其政委有著影響。

“我是萊希斯水兵團的候補政委澤育-魯?shù)峡耍边@個年輕人大聲說道，一邊使勁做手勢，以便在講話中抑揚頓挫。他帽子上掛著的黃銅哨子隨著伴奏上下擺動。

坦普爾頓還沒來得及回答，塞恩就蹣跚地向他走來，用哀求的雙手抓住他的外套。這個副官還在尖叫，坦普爾頓透過扭動的甲殼類動物地毯瞥見了他閃閃發(fā)光的眼睛。坦普爾頓驚恐地發(fā)現(xiàn)那人渾身都是爬來爬去的蟹。他本能地伸出手去幫忙，但魯?shù)峡税阉频揭贿?，狠狠地踢了塞恩一腳，把這位倒霉的軍官踢倒在地。過了一會兒，政委的自動手槍響了一聲，止住了尖叫聲。

“那個已經(jīng)沒救了，是嗎?”魯?shù)峡顺蛊諣栴D咧嘴一笑，露出被銼得尖尖的黑牙?！岸刍?，他判決。”

坦普爾頓從萊希斯戰(zhàn)艦上認出了這句話。野蠻的懺悔者在殺害可憐的伊萊亞斯-魏特后也說過同樣的話。這件不公平的事仍然在坦普爾頓的心里灼燒著，但他的指責還得等一等。在戰(zhàn)列艦上，投降是他們唯一的選擇。這對他們所有人來說都是一場危機，但只有坦普爾頓明白了懺悔者的瘋狂程度，看到了他的團的危險。就像獄火般的清教徒一樣，萊希斯把帝國福音的鋒利潔凈之刃變成了扭曲的東西。跟這樣的人講道理是不可能的。

坦普爾頓再一次感謝普羅維登斯，在他們橫渡大海的時候，他向上校發(fā)出了警告。庫特勒對這個警告會做什么，誰也不知道，但至少他不會盲目地進來。即便如此，坦普爾頓還是感覺到，沒有什么能讓一個新來者為這個世界做好準備。這里有一種比臭氣和害蟲更嚴重的疾病，一種能腐蝕一個人靈魂的疾病。但這里也有靈感。坦普爾頓凝視著開闊的海灘墓地，覺得自己的靈魂被他的黑暗史詩的意象點燃了。污水之海止步之處，就是腐爛之海開始的地方，把海岸淹沒在一大片死亡之中。尸體到處都是...

...沉積在腐敗的地質沉積物中，第一波浪潮的漂白骨架埋在最后一波浪潮化膿的花朵下面...

“血餌連長!”政委厲聲對他說，把坦普爾頓的敬畏誤解為恐懼?！暗刍剩枰愕挠職?””

坦普爾頓轉向他，厚厚的眼鏡放大了他眼中的驚奇。“要不就是帝皇判決?”

“是嗎?是的?！濒?shù)峡苏f道：“趁你們的新血還沒被蟹吃掉，趕緊離開海灘!”他同志般地拍了拍坦普爾頓的肩膀，把哨子猛地舉到嘴邊。

蓋隆中士聽到另一聲刺耳的哨聲，向他的小隊大喊，讓他們動起來。至少有三個毒舌（snakebite）政委在岸邊徘徊，當新來的人從船上跑出來時，他們撲向他們，對著那些不知所措的人叫喊著，咒罵著。他已經(jīng)看到兩名灰殼和一名軍官被槍殺，要是再有人被嗜血的黑衣佬奪去性命，他就樣衰了。伯恩把湯米挎在他寬闊的肩膀上，笨重地走過。蓋隆瞥了一眼那個受傷的人血淋淋的頭皮，惡狠狠地咒罵著。子彈還沒開始飛，他們就失去了狙擊手，這真是太糟糕了。

“真是越來越好了，是不是，中士?”羅奇一邊疾馳而過，一邊在尸體之間敏捷地跳舞，一邊喊道。

蓋隆搖了搖頭，領會了這一切。海灘是一個一團糟的地獄，但當一切都說了，做了，事情可能會更糟?？雌饋淼?9團是在戰(zhàn)斗已經(jīng)轉移到內(nèi)陸之后，在硬仗接近尾聲后到達的。這條海岸線已經(jīng)被占領了，淹沒在海岸上的尸體則是其代價。不知道花了多長時間，花了多少人。據(jù)他所知，在這場長達數(shù)十年的戰(zhàn)爭中，海灘可能一次又一次地被贏得或失去。這個可怕的想法使他又想起了那個男孩。他為什么讓莫德說服他帶著年輕的奧迪一起去呢?而他又到底在哪里?

現(xiàn)在每個人都下了船，奔向遠處的林木線，但他沒有看到翠頂經(jīng)過。他固執(zhí)地拒絕承認自己的焦慮。不管莫德怎么說，他都不相信這孩子是他的。這孩子似乎太篤信宗教了，不像是真正的蓋隆家的人。即便如此，當喬伊斯從船上出來時，他也無法否認自己如釋重負。那個男孩在坡道上停了下來，用遠眺著海岸。

“你到底在那兒干什么，翠頂?”蓋隆喊道。

喬伊斯把那雙遙遠的眼睛轉向他，蓋隆在他的表情中看到了某種近乎鬼鬼祟祟的東西。然后男孩跳到岸邊，瀟灑地敬了個禮?！爸皇窍霗z查一下，蓋隆中士，長官?！彼f。

蓋隆正要進一步問他，迪克斯開始尖叫起來。

“看來迪克斯兄弟需要拯救了，長官。”喬伊斯指著海灘更遠的地方，蓋隆頓時痛苦面具。

太對了，迪克斯兄弟確實需要救贖!

那個瘦削的惡地人正瘋狂地掙扎著，想把腳從他踩到的黏在身上的尸體中解放出來。蓋隆咒罵著，大步走過去，把那個白癡從腐爛的泥潭里拖了出來。

“振作起來，灰殼!”蓋隆吼道。“我不會把你的格洛克斯臭腳從海灘上的每個肉袋里拔出來!””

“這不對勁，中士!”迪克斯哭著說：“把他們像垃圾一樣扔在這里是不對的。成千上萬的人去喂蘑菇和蠐螬，就像肉糖和……”這些話像狂躁的小溪一樣涌出來，告訴蓋隆這個人快要崩潰了。

“如果你做不到，我現(xiàn)在就把你喂給它們!”蓋隆給了迪克斯一記耳光。十分用力。那個灰殼呆呆地盯著他，蓋隆又扇了他一巴掌，在他跌跌撞撞的時候抓住了他。

“我們搞定了嗎，迪克斯步兵?”

迪克斯不確定地點了點頭，仍然在抽泣。蓋隆哼了一聲，把莫丁的噴火槍朝他遞了過去，但惡地人猛地躲開了，好像有人給了他一條毒蛇。

"他會希望你來用它的，"蓋隆生硬地說：“你要羞辱這個人嗎，步兵?”

“不，中士，你全搞錯了。迪克斯的眼中流露出懇求的神情：“看看克萊特（Klete），他很快就會回來的，就像那些牛仔承諾的那樣。我才不要碰他的馬子（I ain't touching his girl）!”

“我來使用她吧，長官，”喬伊斯說道，嚇了蓋隆一跳。他都沒有看見那個男孩走到了他身邊。“我對于燃燒武器做了一些基本的練習，他們告訴我我對此有天分。我一直很喜歡家鄉(xiāng)神圣的燃燒?；鹬杏幸环N神圣，這是槍彈所不能達到的。”

那平靜的目光又回到了男孩的眼睛里，蓋隆感到一種奇怪的不安?！澳氵€跟我們在一起嗎，孩子?”他粗聲粗氣地問，覺得有些尷尬。

“我很好，中士。”喬伊斯伸手去拿噴火器，蓋隆發(fā)現(xiàn)自己將其遞了過去。翠頂把那只笨重的燃料箱掛在肩上，高興地笑了。“而地獄火夫人也會好起來的?！?/p>

喬-米爾頓-曼什連長在海灘上疾馳而過，他那身巨大的雷霆服的活塞在熱浪中猛烈地咆哮和喘息。這件機械裝甲是一個脾氣暴躁的老怪物，但他知道它永遠不會讓他失望。就像曼什本人一樣，它充滿了憤怒和怨恨，不愿躺下死去。它太渴望戰(zhàn)爭了!

潘提斯（Prentiss）和韋德（Wade）在兩邊跟在他后面，他們穿著較輕的風暴服，從尸體上跳過去，而曼什則只是蹚過尸體，在鐵靴下把尸體踩成肉泥。他與格萊希爾（Gledhill）和阿什（Ashe）失去了聯(lián)系，但其余的祖瓦人都在服內(nèi)音陣中報道了。他們分散在海灘上，像一塊軟肉織錦上的據(jù)點一樣支持著阿爾坎步兵。這就是他的鋼鐵騎士!

他從一艘坦克的黑漆漆的外殼旁沖過去，看見外殼上那張著大口的洞。這只是散落在海灘上的無數(shù)殘骸中的一個。他認出了幾十輛奇美拉運兵車和地獄犬坦克，甚至還有幾輛他不認識的更加重型的機器，都被撕成碎片，無聲地證明了敵人彈藥的威力。坦克殺手的身份沒有任何線索，但他知道，即使是那些神秘炮陣中的一次射擊也會在瞬間摧毀他的裝甲。這個想法使他感到很不舒服，他突然覺得站在開闊的珊瑚上很脆弱。他不怕死，但他不歡迎愚蠢的結局!

最后，他看到了珊瑚沙丘上隱約可見的叢林。那一堵糾結的樹葉墻看起來像是從海底撈出來的，任憑它在陽光下腐爛。無論他往哪里看，他都能看到莖、莖、囊和卷須，它們膨脹著一種肉質的、不潔的活力，使他感到惡心，并促使他不停地燃燒。他深情地撫摸著噴火器的扳機。

一股尖叫的烈火從沙丘后面呼嘯而出，燒毀了一簇癌變般的樹木。不一會兒，第二股焰流在第一股焰流旁奔涌而出，接著是一股又一股，匯成一股熾熱的、凈化的浪潮，洶涌地穿過叢林。就好像是帝皇親自答應了曼什要去焚燒的愿望。

連長迷惑不解地爬上最后一座沙丘，看到了那個基地。萊希斯人只是粗略地介紹了一下這艘戰(zhàn)艦，但他們確實提到了多洛羅薩裂口。這是帝國在南部群島上唯一的基地，一個破爛的營地，由幾個被摧毀的團的殘余人員管理。下面至少有二十輛地獄犬坦克，沿著林木線展開，它們的煉獄炮在冷卻時籠罩在蒸汽中?；鹧嫣箍酥猩⒙渲鴰资芷婷览鸵粚杪斔箲?zhàn)勝者。他們的隊形很亂，曼什對此怒目而視:他們幾乎是隨機排列的，有些人甚至沒有面對叢林。而在機械化的防線后面，情況看起來更糟。

這個前哨站是一個由帳篷和臨時棚屋組成的雜亂的棚戶區(qū)，顯然是在沒有任何中央或防御性規(guī)劃的情況下發(fā)展起來的。軍營里至少有一千人忙忙碌碌，但他們?nèi)狈δ哿图o律。士兵們被聚集在原來的團里，仍然被他們過去的盟友所束縛——毫無疑問是分裂的。他們的制服跨越了無數(shù)的傳統(tǒng)，從簡單的卡其色迷彩服到褪色的天鵝絨服飾，再到生銹的盔甲。曼什甚至發(fā)現(xiàn)了一群暗色皮膚的戰(zhàn)士騎在馬背上沿著邊界疾馳，在火焰之間狂奔，瘋狂地大喊大叫。在連長嚴厲的眼光看來，這絕對是一團糟。

以黃金王座的名義起誓，塵蛇會和這群烏合之眾打成一片的!曼什冷酷地想。

“我們進去嗎，長官?”韋德吼道，他的厭惡反映了曼什的厭惡。

連長在沙丘上停了下來，他的同伴們追了上來，在他的兩邊散開，等待著他的命令。再往前走，他看見年輕的格雷伯恩（Grayburn）副官帶領第二連向前哨前進，而夢想家坦普爾頓和第四連在海灘上落后了一半。上校和他那支自吹自擂的“燃燒之鷹”仍然沒有任何消息。毫無疑問，那個老人還在和他的北地女巫鬼混，而他的兵團被扔進了狼群，留下喬-米爾頓-曼什來收拾殘局。

地獄犬再次咆哮，他們的粗短煉獄炮在叢林中傾瀉出了一波新的火焰。看著那骯臟的糾結燃燒，曼什咧嘴一笑，提高了肩上揚聲器的音量，用一陣狂暴的軍旅和弦襲擊沙丘。這場戰(zhàn)爭是一團糟，但它為一個一心復仇的人提供了無數(shù)的機會。

“我們當然要進去!”曼什吼道：“我們穿過該死的群星，不是為了在這座被王座遺棄的山上生銹的!”

“不，上校，關于菲德拉，你必須明白的是，除了我們這樣的蒼蠅，還有無數(shù)的蜘蛛被困在她的網(wǎng)里。”肥胖的副駕駛蓋多-奧特伽一幅頭頭是道的樣子地說：“幾十年來，他們一直在更大的陷阱中編織自己的小陷阱，在地獄里建立小領地。比如，這位卡爾賈蘭上將——我們叫他海蜘蛛……”

吉米-加里多盯著控制面板，皺起了眉頭。奧特伽還在和那個瘋狂的衛(wèi)兵軍官喋喋不休地交談，就好像他們是在逝去歲月的鴻溝中重逢的老同志，對他的陰謀論娓娓道來，并在他們神圣的遠征中吹毛求疵。加里多的憤怒與日俱增，他摸了摸翻領上的銀色圣像，祈求得到指引。這架穿梭機正在一個相對干凈的空氣中滑行，湍流已經(jīng)消失了。有了帝皇的恩典，這架飛行器的機魂可以放心地在無人看管的情況下航行一分鐘左右。如果加里多行動迅速……

“你說是病了?”上校問道。

“所以謠言四起?！眾W特伽停頓了一下，以示效果?！爱斎?，這位海軍上將把自己鎖在他那艘該死的戰(zhàn)艦的高塔里，像古老神話里的吸血怪物一樣躲起來。多年來，除了他的牧師，沒有人見過他。啊，但他們是一群冷酷的東西!他們稱自己為遺落懺悔者（The Lethean Penitents）。我告訴你，那些混蛋一看到你就會把你釘死在十字架上!”

“我認為你不是個虔誠的人，對嗎，蓋多-奧特伽?”庫特勒問道。

“恰恰相反，長官，我愿意為神皇把我的靈魂投進亞空間海中!”奧特伽抗議道：“但這些懺悔者是對帝國信條（Imperial creed）的曲解。他們把惡意變成了美德，把痛苦變成了神圣……”

“那天空元帥呢?”庫特勒打斷了這個男人越來越華麗的辭藻?！霸谖铱磥?，他好像在太空軌道上偷懶……”

“天空元帥澤巴斯廷-柯切（Sky Marshall Zebasteyn Kircher）是帝國的英雄!”加里多咆哮著，轉身面對他們。他手里拿著一把粗短的手槍。小伙子開槍時，庫特勒躲開了。一顆子彈從他臉上擦過，另一顆穿過了他的夾克肩部，但第三顆完全脫靶了。當子彈在狹窄的空間里瘋狂地彈跳時，上校頭腦中一個遙遠的、冷漠的、專業(yè)的部分觀察到加里多是一個差勁的射手。然后庫特勒跪了下來，舉起了自己的手槍，但蓋多-奧特伽已經(jīng)壓在這位年輕飛行員的身上，像一頭憤怒的老熊一樣爭搶著那把槍。加里多正在狂怒地咆哮，但就像他的目標一樣，他的肌肉也沒什么可說的，他無法甩開奧特伽的大塊頭。副駕駛用年輕人扣動扳機的那只手猛拍著控制面板，用力敲打著尖銳的邊緣，直到槍滑落出來。當加里多痛苦地嚎叫時，奧特伽用頭撞了他的臉。一次。兩次。第三聲爆響后，那個年輕人毫無知覺地癱倒在椅子上。

副駕駛的力量耗盡了，他靠在舵上，呼吸困難。他滿頭大汗的臉上濺滿了戰(zhàn)友鼻子上的鮮血。穿梭機開始慢慢地搖晃，然后越來越劇烈。

“奧特伽!”庫特勒咆哮道。

當穿梭機呻吟著，座艙急劇向下傾斜時，那個維贊特人茫然地看了他一眼。奧特伽咒罵著，一屁股坐在座位上。他的手像掠食鳥一樣掠過控制裝置，努力控制飛船被忽視的機魂。

當混亂終于平息下來，周圍的世界穩(wěn)定下來時，奧特伽輕聲說道:“帝國爺爺呀（Padre de Imperios）……”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前方。

“你還在聽我說話嗎，飛行員?”庫特勒問道。

奧特伽喘著粗氣說：“看來...有的是咱們受的了（That was...a very long time coming）。”

“感覺很好，不是嗎?”

“請問到底是什么讓我感覺這么好?”

庫特勒盯著他看了很長一段時間，突然自己都不確認了。然后他嘆了口氣，從靈魂深處挖掘出一種疲憊，使他看起來比奧爾特加老得多。他沒有回答，而是把失去知覺的飛行員拖到地板上，坐在他的位置上，凝視著窗外旋轉的朦朧的霧，什么也看不見。奧特加一邊等待回答，一邊沉浸在掌舵這一古老而可信的任務中。庫特勒回答的時候，他急促的呼吸已經(jīng)慢了下來。

“告訴我，蓋多-奧特伽，你有膽量把這艘拖船開到危險地帶嗎?”

奧特伽說道：“我可能會說，我閉著眼睛、綁著手也能做到。但這顯然是在吹牛?！?/p>

庫特勒說：“我想我會把這當作是肯定的回答。那也無妨，因為我們不會在蜘蛛將軍的船上停留?！?/p>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長官?！?/p>

“一個叫多洛羅薩裂口的地方對你有什么意義嗎?”庫特勒正用明亮的、憤怒的眼睛看著他。

“我不喜歡那地方，”奧特伽小心翼翼地說。

“唔，我也這么想，長官。”卡特勒點點頭?！暗也皇且阆矚g它。我只是讓你帶我去那里?！?/p>

坦普爾頓連長一直盯著他們的向導，用他的馬刀在另一片爬行植物的低鳴中開辟了一條路，無望地拍打著成群的蒼蠅。他們一進入?yún)擦?，這些害蟲就像一堵狂暴的、咬人的墻一樣襲擊了阿爾坎人，然后像長著翅膀的小惡魔一樣步步緊逼。似乎沒有什么能阻止它們，有些人已經(jīng)放棄了掙扎，但它們狡猾的叮咬使連長起了雞皮疙瘩，他一直固執(zhí)地打他們。菲德拉的老兵可能有某種驅蟲劑，但如即便有，他們也并沒有把它提供給新來的人。他們除了提供一條通往地獄的快速通道外，并沒有提供什么東西。

在這個名叫多洛羅薩裂口的搖搖欲墜的基地，幾乎沒有什么喘息的機會。坦普爾頓的連隊遇到了一隊邋遢的哨兵巡邏隊，他們揮手向林木線走去，那里有一個面容憔悴的軍官一直在監(jiān)督所有新來的人。那個留著平頭的食人魔（ogre）嘲笑他們遲遲不上岸，穿著“花花公子（dandy boy）”的制服，幸災樂禍地說他們在沼澤里撐不了一天，但他很快就厭倦了，仿佛這些新來的人配不上他的智慧。這個蠻人連自己的名字和軍銜都沒說，就開始介紹他的任務簡介了。簡而言之，他們的命令是加強向內(nèi)陸約三公里處的一座古廟群的推進。這個被命名為“貝殼（the Shell）”的墓地被認為是該地區(qū)叛軍的主要基地。攻擊開始于三天前，至少還有兩支帝國軍隊參與其中，但這些部隊的組成、部署和現(xiàn)狀不得而知。在坦普爾頓看來，關于敵人的情報也同樣毫無意義:他們面對的是一小群鈦族，可能還有一些異形雇傭兵和一大群“魚”。

“魚?”坦普爾曼問，努力不去理睬他左手被蟹（skrab）咬過的劇烈瘙癢。

“是的,魚。土著人渣?！避姽僦钢蝗捍┲疑B體衣的瘦長身影，他們懶洋洋地站在外圍。坦普爾頓以為他們只是渾身濕透的衛(wèi)兵，但這個錯誤經(jīng)不起更仔細的檢驗。菲德拉人——庫特勒在簡報中稱他們?yōu)樗_斯拉人——顯然是人類的后裔，但他們的墮落是顯而易見的。他們沒有什么明顯的錯誤，但也沒有什么是完全正確的。他們都至少比一般人矮一頭，但他們細長的弓形腿和駝背的姿勢使他們的身材更加矮小。他們的臉都一樣寬、平、粗野，眼睛間距很大，嘴唇又肥又軟。

“魚。你看到了，對吧?”軍官咧嘴一笑，坦普爾頓勉強承認，是的，他確實看到了。事實上，這種墮落使他深感不安。

人類血統(tǒng)真的對腐敗如此不堪嗎?坦普爾頓一直在想。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整個種族會不會隨著無知的千萬年的流逝而沉淪到原始的泥沼中去呢?

“他們手指上還有蹼?！蹦莻€粗野的軍官繼續(xù)說：“就我個人而言，我會清洗他們中的大多數(shù)，但顯然他們只是符合人類的要求。他們是丑陋的人渣，但也有他們的用處。那些沒有反抗的人忠誠地可憐，可能是因為他們知道，如果我們輸?shù)魬?zhàn)爭，剩下的人會把他們活剝了。而且他們也是很好的向導?！彼种钢鴺鋮才缘哪菐腿??！斑@些男孩稱自己為阿斯卡里（askari）。我猜那在魚語里是‘偵察員’的意思。”

在沼澤中跋涉了三個小時后，坦普爾頓和軍官一樣，對阿斯卡里的叢林技藝充滿了信心。被分配到他的排的那個當?shù)厝艘悦艚荻鴭故斓牟椒ьI他們穿過叢林，帶領他們繞過密密麻麻的植被叢和爬山草叢生的裂縫。他們行進在一片凝塊破碎的土地上，這片土地讓人聯(lián)想到一個巨大的雜草叢生的弒君棋，明暗的方塊對應著活力和衰敗。連長意識到，在這種生死交織的不和諧中，任何一個失誤都可能是致命的，他們越走越深，他發(fā)現(xiàn)自己對向導的感激之情愈發(fā)深刻。盡管這個土著墮落了，但他是他們在這個迷宮中的生命線。

偶爾，阿斯卡里會舉起一只手，讓他們停下來，蹲下身子，像動物一樣懷疑地嗅著地面，然后點點頭，匆匆趕路。他常常停下來凝視一棵閃閃發(fā)光的真菌樹或一群爬行植物，在尋找一些模糊的線索時保持距離。然后他要么匆匆過去，要么用尖銳的手勢催促其它人退后。有一次，他因為前面路上有什么東西而逃跑，瘋狂地趕走了那個排。當他后退的時候，坦普爾曼瞥見前方空地上一朵巨大的紫羅蘭花在向他拋來暗色的目光，他被它那輕柔起伏的卷須斗篷吸引住了，又感到厭惡，不禁打了個寒顫。他希望其他排也有同樣有才能的向導。

他們的部隊分散開來，松散地分成十二個排，每個排大約五十人，在叢林中前進。第二連的排占據(jù)了中央，而第三和第四連的排在兩翼呈扇形散開。他們以緊湊得多的隊形進入?yún)擦郑詫m般的樹木打亂了這個計劃，兩支隊伍很快就看不見彼此了。雖然他們保持著音陣聯(lián)系，但沒有人知道他們在哪里，坦普爾頓只能祈禱他們都朝同一個方向走。

瘦骨嶙峋的阿斯卡里向導舉起手，塵蛇灰殼小隊和鷹嘴小隊擠在他身邊，凝視著黑暗。再往前走幾步，地面陡然下降，叢林變成了一片霧靄繚繞的沼澤。水被一團像紅樹林一樣的樹木噎住了，但這些并不是唯一糾纏著沼澤的東西。尸體到處都是，四肢攤開，像破碎的玩偶一樣無力地漂浮著。有些人被箭打得千瘡百孔，看起來就像人做的針墊，而另一些人則被燒得支離破碎，顯然是橫強能量武器的受害者。雖然尸體上爬滿了蒼蠅和水蛭，但它們顯然還是新鮮的。

“下面至少躺了一百個人?！吧w隆中士不得不提高聲音，蓋過那些瘋狂進食的害蟲的嗡嗡聲?！翱磥砟切┛蓱z蟲根本沒料到這等慘劇?！?/p>

“叢林鯊魚，”桑德福副官（Lieutenant Sandefur）陰沉地說道。這位身材高大、下巴方方正正的老兵被任命為兩個小隊的總指揮，蓋隆覺得這樣挺好的。桑德福也許是個屁股上插著桿子的軍校男孩，但實際上他還是個像樣的士兵。在威利斯-蓋隆看來，這對一名軍官來說是一個相當不錯的成績。

“那些不就是要和我們會合的男孩嗎?”蓋隆問。

“是啊，不過咱們現(xiàn)在別急著跟他們會合，嗯...中士?！鄙５赂е淇岬挠哪f。他疑惑地看了他們的向導一眼，薩斯拉人點了點頭，表示他們的路線要經(jīng)過布滿尸體的沼澤。

“好吧，現(xiàn)在，帝皇難道不愛他的灰殼嗎?”羅奇嘟囔著，讓副官皺起了眉頭。

“這不是愛不愛的問題，塵蛇，”桑德福說。然后他看到了羅奇帽子上掛著的偵察兵的流蘇，笑了。“愿意和我們的沼澤朋友一起帶路嗎?偵察兵？”

“我還以為你不會問呢，副官。”羅奇彈了一下帽子，對著他們的阿斯卡里向導獰笑著?！澳愫臀?，我們會成為一個很好的團隊，魚先生?！?/p>

令他吃驚的是，那個當?shù)厝艘渤肿煲恍Α?/p>

“你聞到了嗎?”瓦蘭斯問。黑胡子的偵察員停了下來，懷疑地嗅著從沼澤地升起的煙霧。

曼什無法通過他密封的頭盔聞出任何氣味，但他相信這位前獵人的直覺。對于偵察員來說，杰奎斯-瓦蘭斯是個不同尋常的人，他胸脯鼓得像熊一樣，但他可以像北地的追蹤者一樣悄無聲息地移動。有傳言說他的手藝是通過野蠻的獸人部落走私獸皮得來的。

“你有什么消息，偵察兵?”連長咆哮著，掃視著枯骨的樹木尋找目標。該死的薄霧把一切都濾成了一團模糊的柔焦。

“不知道，連長，但這是件新鮮事?！蓖咛m斯皺著眉頭，試圖弄明白這氣味是什么意思?！奥勂饋硐褡兯岬呐Ｄ獭€有別的味道，一種刺鼻的味道。也許是黑根（blackroot）或者……”

“我們跟丟了那條魚!”前面有人喊道。

"潘提斯，韋德，跟我來，"曼什在訴訟中喊道。他從粘在泥上的鐵靴里掙脫出來，丁丁當當?shù)叵蚩床灰姷暮霸捳咦呷ィ男值茏嫱咴趦蛇厞A擊。在過去一個小時左右的時間里，他的排一直陷在泥里，泥沒到腳踝，煙霧蓋過了他們的頭。這些東西從地面升起，形成厚厚的飄帶，把植被變成了一個叢林中的幽靈墓地。這里的一切看起來都干枯了。

即使按照這個垃圾星球的標準，這個地區(qū)也很丑!曼什憂郁地想。

“希爾和鮑克漢姆也走了!”帶隊隊員的聲音里帶著一絲恐慌，祖瓦跟在他身邊，瓦蘭斯跟在他們后面。

“他們剛才還在那兒!”灰殼指著前方嚷道：“剛過那些樹……”

曼什向瓦蘭斯打了個手勢，偵察兵小心翼翼地前進。他在那簇可疑的樹木旁停了下來，他敏銳的眼睛發(fā)現(xiàn)了濺在樹干上的黑色黏液殘留物。他小心翼翼地嗅了嗅那東西，被那臭氣嗆了口。他看到了金屬的閃光，跪了下來，用手指摸了摸樹皮時畏縮了一下，仿佛有什么東西放了血。他瞇起眼睛，看到樹干上布滿了細小的、鋒利的金屬絲。

“我找到了……”前方的煙霧中傳來一陣輕柔的嘶嘶聲，瓦蘭斯僵住了。過了一會兒，嘶嘶聲之后是一聲低低的濕噠噠的響聲。偵察兵站起身來，退了回去，眼睛一直盯著前面的霧氣。

“外面有什么東西。”他喘著氣說：“不只是動物?！?/p>

“灰殼們，站到我周圍來。”曼什命令道，如同迎接朋友一樣接納了內(nèi)心的怒火。如果要血流成河，那么喬-米爾頓-曼什已經(jīng)準備好了。

坦普爾頓幾個小時前就迷路了，但他們的向導很清楚他的工作，所以他沉浸在噩夢般的跋涉中，希望能擁抱叢林中活死人的幻象。它提供了如此豐富的典故，暗示著一個優(yōu)雅的靈魂，如此潛在的隱喻和文字游戲……然而，盡管他盡了最大的努力，他還是沒有找到這些詞，迷失在慢慢滲入他腦海的痛苦煙霧中。這當然是因為被咬傷了，他被沙灘上那些該死的尸蟹（corpse crabs）感染了。他的左手已經(jīng)痛了好幾個小時了，引起一陣發(fā)燒，把他的思想攪得一團糟。

連長停下來喘口氣，讓其他人走過去，他解開臨時繃帶，檢查傷口。他的整只手都腫了起來，他可以看到手腕上有紫色的紋路。他又一次詛咒自己，不該在前哨站不去處理這個傷口，但在當時，這些咬傷似乎是那么微不足道。此外，他不想在曼什面前顯得軟弱。他的連長同伴對他已經(jīng)沒什么尊重了。

有什么東西從頭頂呼嘯而過，發(fā)出響亮的嗡嗡聲。坦普爾曼抬頭看了一眼，看見樹梢間有個黑黑的、參差不齊的東西掠過，映襯著翠綠的樹冠。一眨眼的功夫，它就消失了，但給他留下的印象是一個多刺的、畸形的東西，像是一只巨大的昆蟲……

蠅王，病態(tài)天空的幾丁質君主。

“一只非常大的蟲子，是嗎，長官?”布倫南中士說，攪亂了坦普爾曼模糊的靈感。布倫南是一個開朗、務實的彪形大漢，可能與連長截然相反?！皠偛乓粋€鐘頭里，我看見有半打那樣的東西飛過。我不太喜歡他們的樣子?！?/p>

“是的，泥沼里滿是異形的污穢?！濒?shù)峡苏瘜W徒走到他們身邊時插嘴說道。使坦普爾曼大為惱火的是，這個年輕人緊緊趕上了他的隊伍。“這里所有的動物和植物都被污染了。總有一天我們會把它們都燒掉，但不是今天。”

魯?shù)峡舜蟛阶哌^，坦普爾曼看到他的防風衣后面布滿了彈孔。這位年輕的軍校學員并不是第一個穿這種外套的人，可能也不會是最后一個。政委們很可能在菲德拉待不了多久。

另一只巨大的昆蟲掠過頭頂，發(fā)出有節(jié)奏的啾啾聲，打斷了它的飛行。它那奇怪的歌聲引來十幾個看不見的同伴齊聲回答。坦普爾曼越來越神志不清，他感到有什么東西在向他嘮叨。關于那首歌…

“你沒事吧，先生?”布倫南問道，凝視著連長蒼白而閃亮的臉。

“只是有點中暑，中士?！碧蛊諣柭撊醯匦α诵?，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隱瞞真相?！白詈蒙下?。我們可不想在這個迷宮里落后。”

但是當他們深入泥潭的時候，坦普爾曼發(fā)現(xiàn)他的目光又回到了樹冠上，注視著樹梢，尋找?guī)锥≠|的閃光。

（唉，在這種地方打50年，對于鈦族而言，這個時間甚至超過了不少族人的生理壽命。對于人類而言，也是漫長苦悶的拉鋸戰(zh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