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武士二部曲.1,午夜追蹤(十二&十三&十四章)
第十二章
返回營地的途中,葉爪捉了一只田鼠,叼著它走下河谷。她只希望,萬一哪只貓看到她,會以為她是起早外出狩獵了。她滿腦子想的仍然是妹妹的離開以及星族的預言,這些預言似乎都如同薄霧籠罩金雀花叢的枝葉一般集中在松鼠爪和黑莓掌身上。
當葉爪走進空地時,正好聽見鼠毛大聲說:“那個黑莓掌真是個懶家伙!太陽都出來半天了,他還沒起來。我要他跟我一起進行狩獵巡邏。”
“我去叫醒他?!备竺黄鹱谑n麻地旁邊的亮心說著,起身向武士巢穴走去。
一想到待會兒別的雷族貓發(fā)現(xiàn)黑莓掌和松鼠爪不見了后會發(fā)生什么事,葉爪就感到肚子里打了個冰冷的結(jié)。這時,塵毛從育嬰室出來了,向?qū)W徒巢穴走去。白爪和鼩鼱爪正坐在巢穴外曬太陽。
“嗨!”這位暗棕色武士跟他倆打個招呼,“你們看到松鼠爪了嗎?她不是病了吧?平時到了這個時候,她早就鬧著要出去了——根本就等不及讓我填飽肚子。”
白爪和鼩鼱爪互相看了一眼。“我們沒看到她,”白爪說道,“她昨晚沒回巢穴睡覺?!?/p>
葉爪看見塵毛翻了個白眼說:“她又在搞什么名堂了?”
亮心從武士巢穴里鉆了出來,跳步跑向鼠毛。葉爪叼著田鼠,快步走向獵物堆,想聽清楚她們的談話。
“黑莓掌不在他的巢穴里?!绷列膱蟾嬲f。
“什么?”鼠毛驚訝地抽動了下尾巴,“那他去哪兒了?”
亮心聳聳肩說:“一定是自己出去狩獵了。沒關系啊,鼠毛。我和云尾跟你一起去?!?/p>
“好吧?!笔竺柭柤???吹皆莆菜坌殊斓刈叱龀惭ǎ憬行蚜酥胱?。四只貓一起走出了營地。
這時,塵毛正朝獵物堆走去,焦躁地念叨著請星族指點他,到底要怎么管教一個常常不知所蹤的學徒。
“你要是看到你那妹妹了,”塵毛沖葉爪吼道,“就告訴她我在育嬰室哪。而且她最好能好好解釋一下為什么這次又不打招呼跑了出去?!彼鹌鹨恢婚xB,轉(zhuǎn)身回了香薇云那兒。
葉爪看著他離去后,才朝通往巫醫(yī)巢穴的蕨葉通道走去。她松了一口氣,還好塵毛沒有追問松鼠爪的下落。但她知道,隨著時間推移而兩只貓仍沒回營地,種種疑問都會冒出來。而她根本就不知道到時該如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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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中午,營地里已經(jīng)流言滿天飛了。葉爪正要去獵物堆給炭毛老師拿獵物,路上無意中聽到火星正在發(fā)布命令,要巡邏隊密切關注兩只失蹤的貓的蹤跡。
“如此說來,黑莓掌在追求松鼠爪了,是嗎?”云尾評論道,眼里閃過戲謔的神情,“也是啊,松鼠爪年輕,又有魅力,我敢說黑莓掌肯定在追她。”
“我搞不懂他們到底要干什么?!被鹦钦Z氣里惱怒多過擔心,“等他們兩個回來,都得挨頓訓?!?/p>
葉爪蹲下來,假裝是在挑選獵物。這時,武士們都散了,只剩她的父母待在原地。
“你知道,”沙風對火星說,“灰條把昨晚發(fā)生的事情告訴我了,說你發(fā)現(xiàn)他們倆單獨在一起狩獵。好像自那以后,他倆就沒有回來過。根據(jù)灰條描述的你對他倆說話的態(tài)度來看,他們?nèi)绻腚x開一段時間,我覺得一點也不奇怪?!?/p>
“我沒有讓他們難受到這個地步吧?”火星的聲音中流露出焦慮,“總不至于離開營地?。俊?/p>
沙風直直地看著他,那雙瞪大的綠眼簡直跟松鼠爪一模一樣:“我一再提醒你,批評松鼠爪,把她支使得團團轉(zhuǎn),這樣一點用都沒有,只會讓她不顧一切地跟你對著干。”
“我知道?!被鹦侵刂氐貒@了一口氣,“只是那個預言……火和虎同時出現(xiàn),森林將面臨災難。我還以為解決了血族的問題,族群從此就會太平了?!?/p>
“我們確實已經(jīng)太太平平過了很多個月?!鄙筹L走向火星,口鼻輕抵他的臉頰,她迅速環(huán)顧四周,確保沒有別的武士會聽見后才坐下來繼續(xù)說道:“一切都多虧了你。如果真的有災難降臨,也不會是你的過失。我也一直在想那個預兆?!?/p>
葉爪有點內(nèi)疚,她拿不準是不是該偷偷從獵物堆遠端的陰影下溜走。但也可能母親本就知道她在那兒,只是沒想提防——畢竟,她早就知道星族預言的事。
“那個預兆提到火和老虎,還有災難,”沙風繼續(xù)說道,“但它沒說災難是由火和老虎造成的啊,是不是?”
葉爪看到一個寒戰(zhàn)穿過火星的身體,讓他火紅的皮毛像波浪般起伏。
“你說得對!”火星低聲說,“預言也可能指是他們于危難之中挽救我們。”
“有這種可能?!?/p>
火星直起身子,仿佛突然間年輕了許多?!澳前阉麄冋一貋砭透斜匾?!”他大聲說,“我親自帶巡邏隊去找?!?/p>
“我和你一起去!”沙風說道。她又提高音量繼續(xù)說:“葉爪,你大可以把獵物堆上的每樣新鮮獵物都聞上一遍,反正炭毛會一直等著你。記住,你保證過不會把星族傳遞的信息透露給其他貓?!?/p>
“我知道,沙風?!比~爪急忙叼起一只田鼠朝巫醫(yī)巢穴走去。她不知道該不該把松鼠爪跟她講的遠行的事情說出來——她也向松鼠爪保證過,絕對不會說出來的。兩條需要保密的預言如雨滴般墜著她的皮毛。她不知道怎樣才能做到恪守承諾,保守兩邊的秘密,同時又不違背她效忠族群的巫醫(yī)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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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其余的時間里,葉爪都忙得不可開交,老師炭毛要她清點草藥的儲備量,挑出那些要趕在落葉季到來之前補充庫存的草藥。太陽漸漸落山,空氣變得很冷,彌漫著樹葉的潮濕氣息。這時,傳來貓擠過蕨叢的聲音。
“是火星?!碧棵惭ㄈ肟谕饪戳艘谎壅f,“你繼續(xù)干活,我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葉爪很慶幸能繼續(xù)待在石凹里清點杜松果。她瞥見了站在空地上的父親。夕陽照耀下,火星的皮毛耀眼如火。她往里躲了躲,免得火星看到自己。
“哪兒都沒有他們的蹤跡。”火星的聲音有說不出的疲倦,“我努力想追蹤他們的氣味,但昨夜的雨一定是把氣味沖刷掉了。他們可能在任何地方。炭毛,你覺得我該怎么做?”
“我覺得你也只能做到這地步了,除了還要放下焦慮。”炭毛不客氣地說道,但聲音里透著同情,“我記得某些學徒也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偷偷溜出去過,但最后也都回來了?!?/p>
“我和灰條?但那不一樣,松鼠爪……”
“松鼠爪身邊有一位強健的年輕武士。黑莓掌會照顧好她的。”
他們陷入一陣短暫的沉默。葉爪又從石縫里偷看外面的空地,看到父親低著頭坐在那兒?;鹦乔榫w極為低落,讓葉爪的心都揪起來了。她想出去安慰他,但除非違背誓言透露秘密,否則一切安慰都是徒勞。
“都是我的錯,”火星的聲音低沉而顫抖,“我不該那么說話。他們要是回不來,我永遠都不會原諒自己?!?/p>
“他們當然會回來的。森林里現(xiàn)在還沒什么危險。不管現(xiàn)在在哪兒,他們都餓不著,也不會無處棲身。”
“也許吧?!被鹦堑恼Z氣并不那么肯定。他沒再多說,起身消失在蕨葉通道中。
火星走了以后,炭毛回到巖穴間。“葉爪,”炭毛問道,“你知道你的妹妹去哪兒了嗎?”
一顆杜松果滾過巢穴的地面,葉爪追在后頭,她不敢去看老師的眼睛。一想起松鼠爪,她就能感覺到溫暖和安全,另幾只貓也浮現(xiàn)在眼前。她猜他們應該在烏爪的谷倉里,但并不確定。她如實地答道:“我不知道,炭毛。我不知道她在哪兒。”
“嗯……”葉爪知道炭毛在盯著她。于是,她抬頭迎向老師的目光。老師那雙藍眼睛里并沒有憤怒,有的只是智慧和理解?!叭绻阒赖脑?,就告訴我,好嗎?巫醫(yī)的忠誠方式不同于其他貓,但無論如何,我們最終都還是要忠于星族和森林里的四大族群。”
葉爪點點頭,如釋重負地看到老師轉(zhuǎn)身走開,開始清點金盞花葉子的庫存。
我并沒有對老師撒謊。葉爪不安地對自己說,但無濟于事。不管有沒有星族的預言牽涉其中,她都和任何族群貓一樣熟知武士守則。一位學徒不可以犯下的最嚴重錯誤就是欺騙自己的老師。盡管她剛剛說的話是真的,但葉爪仍然覺得內(nèi)疚極了。
哦,松鼠爪,她在心里埋怨道,你怎么就非要去呢?
第十三章
“這不是到四棵樹最近的路。”黑莓掌在一叢黑莓邊停下來時,松鼠爪提醒道,她尾巴一指,“我們應該走那邊?!?/p>
“好吧?!焙谳茋@了口氣,“如果你想游泳的話,我們就走那條路。這條路上的河道更窄,水里還有石頭可以踩著跳過去。”跟姐姐道別后,松鼠爪一直異乎尋常地安靜,可惜這種安靜沒持續(xù)太久。
“哦——那好吧?!彼墒笞λ坪跤悬c窘迫,但很快她就聳聳肩,跟在黑莓掌身邊跑過樹林。他倆幾下跳躍就跨過了小河,爬上通往四棵樹的最后一個小斜坡。到達山谷邊上的時候,黑莓掌抬頭看見整個日輪都已經(jīng)升上了地平線。
黑莓掌停下來甩甩尾巴示意,免得松鼠爪還沒搞清情況就一頭沖進空地里。他深吸了一口空氣,嗅出了其他族群混雜的氣味。順著斜坡向下看去,他看到褐皮、羽尾和暴毛已端坐在巨巖下方,鴉爪則焦躁地在他們前面走來走去。
“可算來了!”黑莓掌和松鼠爪從斜坡下方的灌木叢中沖出來時,褐皮跳了起來,“我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
“她來這兒干什么?”鴉爪盯著松鼠爪,質(zhì)問道。
松鼠爪不甘示弱,回瞪著他,脖子上的毛都憤怒地豎了起來:“不用問他,我自己可以回答你。我要和你們一起去。”
“什么?”褐皮走到哥哥身邊,“黑莓掌,你瘋了嗎?你不能帶上個學徒,這一路會有危險的。”
沒等黑莓掌回答,松鼠爪嘶嘶著說:“他也是學徒!”她尾巴一彈指向鴉爪。
“我是星族選中的。”鴉爪立刻挑明,“而你不是?!彼坪跤X得這一句話就解決問題了,于是坐下開始舔洗耳朵。
“他也不是星族選中的呀!”松鼠爪目光一轉(zhuǎn),盯向暴毛反駁道,“別跟我說,他只是來給妹妹送行的!”
兩只河族貓沒說話,只是擔憂地互看了一眼。
“她都已經(jīng)來了,那就這樣吧。”黑莓掌很快失去了耐心。現(xiàn)在就開始吵架耍脾氣,照這樣下去,這項任務還沒開始就注定會失敗?!拔覀冓s緊出發(fā)?!焙谳普f道。
“別對我發(fā)號施令!”鴉爪不客氣地說。
“不,他說得對,”褐皮嘆了一口氣,“既然我們不能阻止松鼠爪跟著去……”
“你們阻止不了?!彼墒笞Σ遄煺f道。
“……那就趕快動身,盡量往好處想吧?!兵f爪無奈道。
看到鴉爪似乎也認命了,黑莓掌如釋重負。鴉爪站起身,背對著松鼠爪,就好像她不存在似的?!澳阏婵蓱z,離開族群還得毛上拖著個刺果。”他嘲諷黑莓掌。
兩只河族貓也站起身,走到他們跟前?!皠e擔心,”羽尾用自己的鼻子輕輕碰了碰松鼠爪的肩膀,小聲說道,“我們?nèi)加悬c緊張。等上路了就會好一些?!?/p>
松鼠爪眼睛一亮,剛想要尖刻地反駁回去,但看到羽尾溫柔的眼神時,她改變了主意,于是低下頭,脖子上的毛也放平了。
像是遵守著什么命令一樣,六只貓一齊穿過灌木叢爬上斜坡頂,來到了風族領地的邊界。黑莓掌放眼望去,荒野上長滿了堅韌而富有彈性的野草,像巨獸身上的皮毛一般隨風擺動著。黑莓掌的心怦怦直跳,仿佛要從身體里躍出似的。自從藍星在他夢中出現(xiàn)之后,他就一直在等待著這個時刻,新預言的時代已經(jīng)來臨,旅程就要開始了!
但就在他踏出穿越荒野的第一步時,一陣強烈的悔恨扎到他的心上,提醒著他被拋在身后的一切——熟悉的森林、他在族群中的地位,還有他的朋友們……從此刻起,一切都會不同了。在森林之外,我們真的能遵照著武士守則活下來嗎?黑莓掌心里很懷疑。他回頭看了一眼身后森林的黑色輪廓,又默默地加了一句,我們之中會有誰能再見到自己的族群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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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莓掌在一處樹籬的隱蔽處,俯視著兩腳獸農(nóng)場的一排排屋舍。在他身后,幾個同伴都不安地動來動去。
“我們還在等什么?”鴉爪問道。
“那就是烏爪和巴利住的谷倉?!焙谳拼鸬?,用尾巴指了指。
“是啊,這我知道?!憋L族學徒說,“我作為學徒去高石山的時候泥掌帶我去過。我們不會是要在那兒歇腳吧?”
“我覺得我們也許該去那兒一趟?!焙谳普f話非常小心,免得自己在這位敏感的學徒耳朵里像是下命令,“烏爪知道那個太陽沉沒的地方,也許他能告訴我們一些有用的信息?!?/p>
“而且他的谷倉里有的是老鼠?!焙制ど斐錾囝^舔了舔胡須。
“在那兒過夜也不錯,”黑莓掌贊同道,“我們可以好好飽餐一頓,恢復體力?!?/p>
“但如果我們不停下來休息,天黑之前就能輕松到達高石山。”鴉爪指出來。
黑莓掌懷疑這位風族學徒完全是故意抬杠。“我還是覺得今晚在這里過夜最好?!彼f道,“這樣的話,我們明天一大早就能趕到高石山,差不多有一天的時間來探索陌生的世界?!?/p>
“你愿意餓著肚子,睡在硬邦邦的石頭上,”暴毛低聲說,“還是吃飽肚子,睡在溫暖舒適的地方?我投巴利的谷倉一票。”
“我也是!”松鼠爪說。
“你沒資格投票?!兵f爪反駁道。
松鼠爪懶得和他理論。她充滿期待的綠色眼睛閃閃發(fā)亮。她跳起來說道:“我們走!”
“先別急,稍等一下?!庇鹞糙s在黑莓掌前,攔住滿腔熱情的學徒,“周圍有家鼠,我們要小心點?!?/p>
“還有狗?!焙制ぱa充了一句。
“噢——好的。”
黑莓掌這才想起,松鼠爪還沒去過高石山。按照慣例,所有的學徒在成為武士之前,都要去一次高石山。事實上,這肯定是松鼠爪第一次離開雷族領地,到了四棵樹以外的地方。他承認松鼠爪到目前為止,表現(xiàn)得很出色:穿過風族領地時,她不吵不鬧,機智地避開了風族巡邏隊,避免泄露鴉爪已經(jīng)離開的秘密。也許他先前的擔心有點多余,松鼠爪說不定完全能應付得了這趟前路漫漫的旅程。
黑莓掌從樹籬下鉆出來,帶頭經(jīng)過農(nóng)場的屋舍朝谷倉走去。他聽到一只狗的叫聲時,身子不禁一僵,但狗的叫聲聽起來很遠,傳來的氣味也很微弱。
“要走就趕緊走?。 兵f爪在黑莓掌肩頭催促道。
谷倉離兩腳獸住的巢穴還有點距離。谷倉上部有洞,門板懸垂在上方的支架上。黑莓掌小心翼翼地靠近谷倉,沖門下空隙嗅了嗅。老鼠的氣味撲面而來,黑莓掌忍不住開始流口水。他不得不全神貫注,這才分辨出湮沒其中的貓的氣味。
里面?zhèn)鱽砹耸煜さ穆曇簦骸拔衣劦搅死鬃遑埖臍馕丁_M來吧,歡迎光臨?!?/p>
是烏爪。黑莓掌從空隙里溜了進去,看到那位皮毛光滑的黑色獨行貓正站在他面前。在烏爪身后一兩步遠的地方,一只黑白花色的貓蜷縮著,正是和烏爪一起住在谷倉的巴利。巴利不安地睜大了眼睛,看著黑莓掌的同伴一個接一個地溜進來。黑莓掌想起來,四個季節(jié)以前巴利到森林里幫助幾大族群抗擊血族,自那以后,他可能還沒一下子見過這么多貓。
黑莓掌說:“烏爪,我覺得你說得對。我覺得星族之所以托夢給我,是想要我找到太陽沉沒之地。這些貓都是星族選中的,他們跟我一起去。”
“應該說,我們中有幾個是星族選中的?!兵f爪嘟囔著糾正道。
黑莓掌沒理他,向烏爪和巴利一一介紹幾個同伴。那個年長的獨行貓向他們微微點頭打了個招呼,然后就閃到谷倉深處的陰影里去了。
“別管巴利了?!睘踝φf,“我們這兒很少一下子來這么多訪客。這位一定是松鼠爪吧?”烏爪跟這個年輕學徒碰碰鼻子表示問候,接著說:“火星的女兒!我以前見過你,那時你還是只小幼崽,跟沙風待在育嬰室,你肯定不記得那些事了。我那時就說你以后肯定長得像你父親,現(xiàn)在看來我沒說錯吧?!?/p>
松鼠爪窘迫地刨著地面。黑莓掌心想,面對這只在她族群的歷史上起過重大作用的貓,松鼠爪竟然也會不知道說些什么。
“火星對你們這趟遠行怎么看?”烏爪問黑莓掌,“他允許還不是武士的松鼠爪參加這么重要的任務,我還挺驚訝的?!?/p>
黑莓掌和松鼠爪不自在地對視了一眼。“不是那樣的?!焙谳铺龟惖溃拔覀儧]有告訴他,是偷偷離開的?!?/p>
烏爪震驚地瞪大了眼睛。有那么一瞬間,黑莓掌甚至懷疑烏爪會不會把他們掃地出門。
但烏爪只是搖搖頭。“你們不能告訴他內(nèi)情實在是很遺憾?!睘踝φf道,“也許等你們吃飽肚子了,可以再多告訴我一些。你們餓了嗎?”
“都快餓死了!”松鼠爪大喊道。
烏爪咕嚕著大笑起來?!氨M情狩獵吧,”他邀請道,“這里老鼠多的是?!?/p>
沒過多久,黑莓掌就舒舒服服地在干草里蜷成一團躺下了,他肚子吃得飽飽的,撐得胃里的老鼠幾乎都要跳回嘴里來了。烏爪和巴利天天這樣吃,難怪他們看起來那么健壯。
他的同伴都四仰八叉地躺在他身邊,一個個都吃得飽飽的,睡意漸濃。夕陽西下,從谷倉上方的洞口中照進道道紅光。他們四周圍繞著的干草堆里,傳來的窸窣聲和吱吱叫的聲音,好像他們捕食的那點獵物根本沒影響到谷倉內(nèi)老鼠的數(shù)量一般。
“如果你們不介意,我們今晚就在這兒過夜,明天一大早就走?!焙谳普f。
烏爪點點頭說:“我送你們走到高石山?!焙谳普x絕,烏爪又補了一句:“現(xiàn)在雷鬼路附近,兩腳獸比以前更多了。我觀察它們很久了,知道最安全的道路?!?/p>
黑莓掌趕緊表示感謝,卻發(fā)覺鴉爪靠了過來,在他耳邊小聲說:“我們能信任他嗎?”
烏爪耳朵一抽——他顯然聽到了這話。黑莓掌尷尬得恨不能地上有個洞鉆進去,松鼠爪則抬起頭,對著鴉爪憤怒地嘶鳴著。
“不要生他的氣。”烏爪說道,“這么想很好,鴉爪。其實這就是武士的思考方式。無論走到哪兒,沒有十足的把握,都不要輕信任何事,輕信任何貓?!?/p>
鴉爪低著頭,看上去對獨行貓的表揚很受用。
“但你們完全可以信任我?!睘踝又f,“我或許沒法對你們接下來的行程提供什么幫助,但至少我能把你們安全送到高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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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迎面吹在黑莓掌的臉上,吹得他的皮毛緊貼在身體兩側(cè),他幾乎站都站不穩(wěn)了。他伸出爪子,想努力站穩(wěn)身子時,爪子在光禿禿的巖石上留下一道道抓痕。他和同伴們站在高石山的頂部,眺望著無邊無際的未知領域。
黎明第一縷曙光出現(xiàn)時,他們就出發(fā)了。日高之前,他們已在烏爪的帶領下快速抵達了石頭山坡。這會兒,烏爪站在黑莓掌身旁,豎起耳朵對著遠方。
“你們要避開那片雷鬼路。”烏爪用尾巴指著前方一團深灰色的地方,“不過,那個地方也曾經(jīng)是風族被斷星驅(qū)逐后的棲身之處。那里到處是老鼠和垃圾?!?/p>
“我知道那件事!”松鼠爪插嘴道,“灰條跟我說過,他和火星是怎么把風族接回來的?!?/p>
“你們得穿過很多小的雷鬼路,”烏爪繼續(xù)說道,“要避開兩腳獸的巢穴。那條路我偶爾也會走一趟——我走得也不算遠,但也知道那地方不適合武士們。”
松鼠爪緊張地看了烏爪一眼,問道:“后面就再沒有森林了嗎?”
“我是沒看到。”烏爪答道。
“別擔心,”黑莓掌安慰道,“我會照顧你的。”
沒想到松鼠爪忽地扭過身來,綠眼睛里閃著怒火?!拔乙湍阏f多少次,我才不用照顧!”她啐道,“如果你要一路上都像火星一樣婆婆媽媽,我還不如待在營地里呢。”
“呵,這樣大家都樂意?!兵f爪翻了個白眼嘀咕道。
褐皮好奇地看了一眼松鼠爪?!澳憔陀芍粋€學徒這么和你說話?”她問哥哥。
黑莓掌聳聳肩:“那你試試讓她別這樣啊?!?/p>
褐皮耳朵一抽:“雷族貓??!”
羽尾跟暴毛對視了一眼,然后走到松鼠爪身邊。“我也很緊張?!彼龟惖?,“一想到周圍全是兩腳獸,而我離它們那么近,我的脊梁就一直打冷戰(zhàn),但是星族會保佑我們通過的?!?/p>
松鼠爪點點頭,盡管她眼神里仍然憤憤的。
“要是你們都說完了,”鴉爪大聲說,“那我們是不是該走了?”
“好吧?!焙谳妻D(zhuǎn)頭面向烏爪?!案兄x你為我們所做的一切?!彼f,“也感謝你能理解我們?!?/p>
這位獨行貓低頭致意:“不用謝。祝你們好運,也愿星族照亮你們前行的道路?!?/p>
他站到一旁,于是六只貓小心翼翼地看著路,一只接一只下到山坡的那一頭。就在他們邁出生命中最漫長旅途的第一步時,高升的太陽在他們的前方投射下長長的陰影。
第十四章
終于從高石山走了下來,重新感受到腳掌踩在草上的感覺,黑莓掌欣慰地長出了一口氣?,F(xiàn)在他們只剩自己了,在廣袤的未知天地間,幾只貓顯得十分渺小。烏爪已經(jīng)給他們指出了一條穿越田野的道路,兩腳獸拉起的尖利閃亮的圍欄隔在中間??諝庵锌梢孕岬胶芏鄡赡_獸和狗的氣味,但都已不新鮮了。他們快步通過時,田間有臉上長滿茸毛的綿羊,一直盯著這些遠行的貓。他們低著頭,兩耳平貼,顯然很不適應將自己暴露在曠野里。
“它們像是從來沒見過貓一樣?!北┟止局?。
“可能是沒見過,”褐皮應聲說,“貓沒事不會到這兒來。離開谷倉以后,我就沒聞到什么獵物的味道?!?/p>
“嗯,我以前也沒見過羊,”松鼠爪說著,朝身邊最近的一只羊靠近了些,黑莓掌不動聲色地跟在她身后。據(jù)黑莓掌所知,羊并不會對貓構(gòu)成威脅,但他可不想冒險。松鼠爪在離羊一尾長的地方停了下來,深吸一口氣嗅了嗅,然后皺起鼻子:“呸!它們看著毛茸茸的,跟長著腿的云朵似的,聞起來怎么會這么臭!”
褐皮打了個哈欠,說:“看在星族的分上,我們可以繼續(xù)走了嗎?”
“不知道星族為什么要派我們?nèi)ヌ柍翛]的地方?!庇鹞舱f著閃身避開一只吃著草的羊,避免跟它們離得太近,“它們?yōu)槭裁床话盐覀兎祷厣謺r會知道的信息直接告訴我們?為什么我們非得去聆聽午夜的消息呢?”
鴉爪哼了一聲?!罢l知道呢!”他瞇縫著眼睛瞅向黑莓掌,“也許這位雷族武士能告訴我們。畢竟,我們幾個只有他見過那個地方——反正他是這么說的?!?/p>
黑莓掌咬著牙說:“我知道的你都知道。我們必須信賴星族,最終一切疑問都會解開的?!?/p>
“你說得倒是輕巧?!兵f爪反駁道。
“別煩他了!”黑莓掌沒想到,松鼠爪居然沖上前來,攔在那個風族學徒前面,“又不是黑莓掌想做第二個夢的。星族選中他又不是他的錯?!?/p>
“你懂什么?”鴉爪吼道,“在風族,學徒們都知道什么時候該把嘴巴閉好?!?/p>
“哦,所以你從現(xiàn)在就能消停了?”松鼠爪尖刻地說,“很好。”
鴉爪蜷起上唇咆哮一聲從松鼠爪身旁繞過揚長而去。
黑莓掌快走兩步,趕上他的族貓?!爸x謝你支持我。”黑莓掌小聲說。
松鼠爪怒氣沖沖地瞪了他一眼?!拔也皇菫榱四?!”她厲聲說道,“我只是不想讓那個愚蠢的毛球以為風族比雷族了不起而已。”她嘶鳴一聲,越過停下來看著他們的羽尾和暴毛,沖到前面去了。
“別走太遠了!”黑莓掌喊道,但松鼠爪沒搭理他。
黑莓掌上前追松鼠爪的時候,難受地意識到剛才其他貓誰也沒有幫他說話,甚至褐皮也無動于衷。對于他夢到的太陽沉沒之地的幻象,以及他們必須去向那里的原因,他們一定都跟羽尾一樣充滿了疑問。
每走一步,黑莓掌都覺得落在身上的擔子更重一分。他知道,如果途中有任何同伴傷亡,都是他的錯。也許星族這次看走了眼。也許到最后,連武士精神的信念與勇氣都不能夠把他們安全地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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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高過后不久,他們就來到了第一條雷鬼路。這條比他們見慣的那條雷鬼路要窄,而且還拐了個大彎,因此不到最后時刻,根本看不到是否有怪物逼近。路對面是一排高大的樹籬,一直延伸到遠處,前后都看不到頭。
鴉爪小心翼翼地靠近雷鬼路邊,對著那堅硬的黑色路面嗅了嗅?!鞍?!”他皺著鼻子怪叫道,“污穢的玩意兒!為什么兩腳獸到處鋪這種鬼東西?”
“它們的怪物要從上面走。”暴毛告訴他。
“我當然知道!”鴉爪不屑地說道,“它們的怪物一樣臭氣熏天。”
暴毛聳聳肩說道:“兩腳獸就這個樣子啊。”
“我們要在這兒坐到日落,一直討論兩腳獸的習性,”褐皮打斷了他們的對話,“還是準備現(xiàn)在就穿過這條雷鬼路?”
黑莓掌蹲伏在草地邊緣,豎起耳朵捕捉怪物接近的聲音?!拔医信艿臅r候,你就趕快跑?!彼麑Χ自谏磉叺乃墒笞φf,“你不會有事的?!?/p>
松鼠爪看都不看他。她之前跟鴉爪吵了一架后,情緒就一直很壞?!拔乙稽c都不怕,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嘶鳴道。
“那你就該害怕?!痹谒墒笞α硪贿叺暮制す緡伒?,“我們在高石山附近橫穿雷鬼路的時候,跟你說了什么你難道沒有聽嗎?直接說吧,即使對于經(jīng)驗老到的武士來說,那些怪物也很危險,很多貓被它們撞死了?!?/p>
松鼠爪抬眼看向她點點頭,一雙綠色的眼睛睜得老大。
“很好?!边@位影族武士繼續(xù)說道,“所以要聽黑莓掌的,當他說快跑的時候,你一定要用最快的速度沖過去?!?/p>
“過去之前——”黑莓掌提高嗓門,好讓大家都聽得見他說話,“我覺得要先想好過去以后怎么做。我們根本看不到樹籬后面的情形,而且由于雷鬼路上刺鼻的怪味,我也嗅不到樹籬后面的氣味?!?/p>
暴毛仰起頭,張大嘴吸了一口空氣?!拔乙猜劜怀鰜?。”他表示贊同,“我建議,大家一起穿過雷鬼路,直鉆過樹籬,在樹籬的另一邊會合。如果那邊真的有什么危險,我們六個一起應該也能對付得了?!?/p>
黑莓掌頗為佩服暴毛明智的推論?!昂玫摹!焙谳普f。其他貓,包括一向愛唱反調(diào)的鴉爪也都表示同意。
“黑莓掌,你來發(fā)令。”暴毛說。
黑莓掌再次緊張地側(cè)耳傾聽。遠處傳來低沉的轟鳴聲,很快聲音越來越大,最后變成了咆哮,一只怪物從彎道處沖了過來,從他們身邊掠過時,它那一身看起來不太自然、帶著光澤的毛皮閃閃發(fā)亮。怪物卷起一陣帶著沙塵的熱風,留下的刺鼻臭氣,差點讓這些貓窒息。
幾乎就在同時,又一只怪物從反方向呼嘯而過。接著,四下里恢復了平靜,沉寂如同雪后的森林。黑莓掌支棱著耳朵,但除了遠處狗的叫聲,他什么也聽不見。
“快跑!”黑莓掌大喊一聲。
他一躍而起,感覺到松鼠爪在他身旁發(fā)足狂奔,而羽尾在他的另一邊。他腳掌拍打在雷鬼路堅硬的路面上,接著他就抵達了雷鬼路另一邊狹窄的草地上,然后鉆進樹籬,帶刺的枝條扯拽著他的皮毛。
他奮力向前,總算沖出樹籬來到開闊地。眼前的景象讓他一時反應不過來,幾乎被嚇呆了。他看見躍動的火焰,刺鼻的濃煙充滿了他的喉嚨。這時,傳來一陣尖銳的叫喊,一只兩腳獸的幼崽向他跑過來,身高還沒一只狐貍那么長,兩條短腿搖搖晃晃的。狗叫聲忽然大了起來。
“松鼠爪,到我這兒來!”他喘著氣扭頭一看,卻發(fā)現(xiàn)那位暗姜黃色的學徒不見了。
他聽到暴毛在喊:“大家集中!到這兒來!”
黑莓掌掃視了一圈,一個同伴也沒看到。他的爪子不由自主地將他帶進一片冬青灌木叢的深處,這是他能看到的最近的藏身處。他肚皮貼地,匍匐前進,向那個避難所爬去,感覺自己的毛都要蹭掉了。他聽到一聲驚恐的嗚咽,微光下,他分辨出淺灰色毛皮,認出了羽尾。
“是我?!焙谳频吐曊f道。
“黑莓掌!”羽尾的聲音都在發(fā)抖,“剛才我還以為是那條狗攆來了。”
“你看到別的貓了嗎?”黑莓掌問道,“你看到松鼠爪去哪兒了嗎?”
羽尾搖搖頭,藍色的大眼睛里充滿恐懼。
“別擔心,我敢保證他們都好好的,”說著,黑莓掌舔了一下羽尾的耳朵安慰道,“我出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p>
他向前爬行了幾尾的距離,能偷看得到外面時才停下。謝天謝地,那火只不過是一堆樹枝在燃燒罷了,著火范圍很有限,剛好離他沖出去的地方不遠。一個成年兩腳獸正在往火堆里添加樹枝,那個兩腳獸的幼崽已經(jīng)回到它身邊了。黑莓掌還能聽見那狗在叫,但看不到它,濃煙的氣味很重,黑莓掌什么都聞不到。更重要的是,他沒看見一個走散的同伴。
他蠕動身體,慢慢退回羽尾身邊,低聲說道:“走了,跟我來!兩腳獸沒注意到我們。”
“那條狗呢?”
“我不知道它在哪兒,但肯定不在附近。聽著,下面我們要這么做?!焙谳浦浪仨氌s緊想出個辦法把羽尾帶離這個地方,不然她快要嚇呆了。他們剛才藏身的那叢冬青樹離一道木柵欄很近,稍遠處有一棵小樹,樹枝伸到了隔壁的花園里?!翱茨莾?。”他耳朵一動,指向那處,“爬上那棵樹,然后從樹上跳到那個柵欄頂上,到了那兒我們要去哪里都可以了?!?/p>
有一剎那,他擔心萬一羽尾驚嚇過度,不敢再有動作,那他可怎么辦。還好,這只淺灰色母貓堅定地點了點頭。
“現(xiàn)在嗎?”她問道。
“對——我就在你身后?!?/p>
羽尾立刻沖出他們的藏身地,沿著柵欄底部往前沖,然后飛身躍到樹上。黑莓掌緊緊跟著,聽見兩腳獸幼崽又開始喊叫。黑莓掌緊緊抓住樹皮,爬上樹干,夠著一根結(jié)實的樹枝,鉆進濃密的樹葉隱蔽起來。他循著羽尾的氣味,看到她的藍眼睛正焦急地看著他。
“黑莓掌,”她說,“我想我們找到那條狗了。”
她抽動胡須,指指下面隔壁花園。黑莓掌透過樹葉的縫隙,看到了那條狗。那是一只龐大的棕色畜生,它不停地往上跳,用并不鋒利的爪子使勁抓著柵欄,拼命想爬上去襲擊他們。當黑莓掌低頭向下看時,它發(fā)出一陣歇斯底里的狂叫。
“狐貍屎!”黑莓掌沖它呸了一口。
他不知道沿著柵欄的上邊逃出去的機會有多大。這個柵欄似乎比雷族領地邊上的柵欄更不牢靠,更何況那條狗還在拼命晃動它,想在上面保持平衡很困難,一不小心就可能掉到花園里。黑莓掌不敢想象被那畜生的牙齒咬進腿或脖子的畫面,決定還是待在原地不動更好。
“這樣下去,我們永遠也找不到他們了?!庇鹞驳吐晢柩实馈?/p>
這時,黑莓掌聽到兩腳獸巢穴的門開了。一只成年兩腳獸站在那兒,沖著那條狗大吼。那個畜生還在瘋狂地叫著,仍然不停地抓著柵欄。兩腳獸又吼叫起來,接著走進了花園,揪住狗的項圈,把不停掙扎的狗拖入巢穴。門砰地關上了。狗的叫聲又持續(xù)了一會兒,終于消停了下來。
“看到?jīng)]?”黑莓掌對羽尾說,“哪怕兩腳獸也能派上點用場。”
羽尾點點頭,眼里充滿了寬慰。黑莓掌溜下樹,跳到柵欄頂部,小心保持著平衡,沿著欄桿往前走去,一直走到雷鬼路邊的樹籬下。從這里他能清楚地看到兩邊的花園。周遭似乎都很平靜。
“我看不到其他貓,也聽不到他們的聲音?!庇鹞哺纤f道。
“的確。不過這是個好跡象?!焙谳普f道,“如果兩腳獸抓住了他們,他們一定會發(fā)出很大的響聲,我們肯定聽得到。”
其實黑莓掌也不確定,但這么說似乎能使羽尾安心一些。
“你覺得我們接下來該怎么辦?”羽尾問道。
“在花園里面會有危險,”黑莓掌打定主意,“我們待在雷鬼路和樹籬之間會更安全些。如果我們沿著雷鬼路的邊緣走,那些怪物就撞不上我們。只要我們走出兩腳獸巢穴的范圍,我們就安全了?!?/p>
“但是他們怎么辦?”
黑莓掌無法回答這個問題。在被狗和兩腳獸包圍的情況下,是不可能四處去找同伴的。一想到松鼠爪被孤獨迷茫地困在這個陌生又可怕的地方,黑莓掌焦慮得肚子深處都感到刺痛。
“他們可能也會這么做的。”黑莓掌說道,他希望自己的話聽起來有說服力,“他們可能在哪兒等著我們。如果不是這樣,等天黑以后我再回來看看,那時兩腳獸應該回到巢穴里了?!?/p>
羽尾緊張地點點頭。于是,兩只貓都從柵欄上跳下來,輕巧地落在翠綠的淺草上。他們悄悄從樹籬下面鉆了過去,沿著雷鬼路往前走。一路上,他們小心翼翼,跟那平坦的黑色路面保持距離。時不時有怪物從他們身邊呼嘯而過,但黑莓掌一心掛念著另外幾只走散的貓,幾乎沒注意怪物從身旁經(jīng)過時發(fā)出的轟鳴聲,以及那幾乎撼動他們腳爪的強風。
他們終于走到了樹籬的盡頭。雷鬼路在前方轉(zhuǎn)了個彎,接上了另一條小路。兩條路中間是一條楔形的開闊地,地面被恣意叢生的山楂樹覆蓋。開闊的田野在雷鬼路的另一側(cè)延伸到遠方。一陣冷風吹來,吹亂了黑莓掌身側(cè)的皮毛。他凝視著田野的盡頭,太陽已經(jīng)開始落山了。
“感謝星族!”羽尾悄聲說道。
黑莓掌領著羽尾鉆進灌木叢。那里面會更安全,說不定還有幾個同伴已經(jīng)在里面等著了。他讓羽尾留下放哨,自己往灌木叢深處鉆去。他一邊搜索一邊壓低嗓門呼喊著其他貓的名字,但他沒有聽到應答,也沒嗅到熟悉的氣味。
當他返回到羽尾身邊時,她正把尾巴盤在腳掌邊坐著,身邊有一只死老鼠。
“你要不要一起吃?”羽尾說,“我剛剛逮的,但我現(xiàn)在不太想吃東西?!?/p>
黑莓掌一看到獵物,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肚子早就餓癟了。早晨在烏爪的谷倉里,他吃得很飽,但他們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走了很長的路了。
“真的嗎?我可以給自己捉一只的。”
“沒關系的,你拿去吃吧。”羽尾伸出一只爪子把老鼠推給黑莓掌。
“謝謝?!焙谳贫自谒赃叄Я艘豢?。溫暖的滋味頓時溢滿他的嘴巴?!皠e太擔心了,”當羽尾低下頭,心不在焉地咬了一口時,黑莓掌說道,“我敢說我們很快就能跟他們會合的?!?/p>
羽尾停住嘴,焦慮地看了他一眼:“希望如此。沒有暴毛在,我總感覺一切都怪怪的。我們從小就比別的同窩手足更親密。我想這可能是因為我們從小沒跟父親在同一個族群的緣故吧。”
黑莓掌點點頭,想起自己和褐皮小時候有多么親近,但因為父親是虎星的緣故,他們總得加倍努力證明自己。
“當然,你能理解那種感覺的。”羽尾抽動下耳朵,示意他多吃兩口。
“是的,”黑莓掌答道。他聳聳肩膀,“但我對父親的想念,沒有你們對灰條的想念那么強烈。我多希望我能以他為榮,但我做不到?!?/p>
“那種感覺一定很艱難?!庇鹞灿每诒强可虾谳频募绨?,“至少我們還能在森林大會上見到父親。他被任命為副族長的時候,我們都特別驕傲?!?/p>
“他也為你們兄妹感到自豪?!焙谳普f道,他很高興終于擺脫了關于自己父親的話題。
黑莓掌很快吃完了面前的老鼠肉,在羽尾勉強吞咽她的那一半時,黑莓掌開始計劃接下來的行動。他把頭探出灌木叢,看到太陽在烈焰般的光芒中下落,照出了他們前行的那條路。但找不到其他同伴,他們不可能繼續(xù)前行的。
“他們不在這兒。”羽尾緊走兩步來到黑莓掌身邊,輕聲說道,她的呼吸輕柔地拂過他的耳朵。
“不在。我得回去找他們,你待在這兒,萬一……”
狂怒的吼叫聲打斷了他。那是貓的聲音,充滿憤怒和驚恐。聲音來自最后一排的花園。他立刻跳了起來,與一臉驚恐的羽尾目光相接。
“他們在那兒!”他緊張地說道,“而且遇上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