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公主 第十四章 迷途
親愛的日記,
很難相信我所熟知的霧隱鎮(zhèn)不過是它的冰山一角。就在霧隱湖的對岸,一個未知的世界正呼喚著我。當(dāng)我跨過湖岸去探尋,卻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在毫無路標(biāo)的森林中迷路。陰差陽錯地,我來到了另一個鎮(zhèn)子,這里和我所在的霧隱鎮(zhèn)就有不小的差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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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星,今天來一起織布嗎?”一大早,月華就到她門口來問候。
“不了,姐姐,今天我想休息?!便y星滿臉歉意地婉拒道。在她的注視下,月華轉(zhuǎn)身去找她的兩個妹妹,三匹小馬一同朝后院跑去。銀星嘆了口氣,她并不是想要休息,至少覺得這樣的生活在慢慢讓她失去樂趣。雖然有月華三姐妹陪伴,但銀星的心里始終覺得自己是孑然一身的。她們或許是很好的姐妹,但并沒有好到交心的程度。至于明月,銀星盡管很欣賞他,很愛他,可是他們之間卻很少有額外的交談。在汀蘭家中,雄駒和雌駒經(jīng)常廝混在一起不做實事是不被允許的。尤其是明月,未來掌控這個家族的小馬,汀蘭自然會格外留意。而且最近,汀蘭經(jīng)常督促他學(xué)習(xí),這樣一來她能見到明月的機(jī)會就少了許多。幾周過去她慢慢覺得,府邸內(nèi)的生活似乎也沒那么有趣——有時候反而很無趣。為了尋找樂趣,她常常偷偷跑出去看路上來來往往的小馬,傻傻地坐上一天她也愿意。
許多年邁而家庭美滿、無所事事或是孤身終老的小馬會在上午坐在各自的家門口乘涼或是消磨時光。汀蘭家的府邸周圍住的小馬很多,所以她也經(jīng)常和那些年邁的小馬們一起這樣閑坐。沒用幾天時間,幾乎所有的小馬都認(rèn)識了她。
“姑娘,為何你也無所事事地在這里閑坐?”漸漸熟悉之后,坐在離汀蘭府邸出不遠(yuǎn)的一幢小屋的臺階上的一匹年邁雌駒慢慢走過來問她,“你是有什么心事嗎?”
“是的,婆婆,”銀星露出滿面愁容看著她,“您知道我是住在這里的??晌铱偸怯X得,我和府邸內(nèi)的小馬似乎還有些距離,我似乎無法真正融入他們……”說著說著,她的耳朵不由自主地垂下。婆婆見她可憐,輕輕用蹄子摩挲她的鬃毛安慰她。
“也許你不必這樣,孩子,”婆婆語重心長地說,“他們把你當(dāng)作至親,你也放下這些年頭擁抱他們便是。一家子小馬啊,生活并不總是一帆風(fēng)順、幸福美滿?!?/p>
看銀星似乎還有點猶豫,她又講起自己的故事?!敖o你講講我的故事吧,”婆婆一邊說,一邊咧開嘴笑,她的牙齒已經(jīng)脫落不少,“曾經(jīng)我像你這么大的時候,我也有過一個深愛著我的伴侶。那時候我們幾乎做什么事都要一起做,入夜更是同床共枕。那樣的生活持續(xù)了幾年,我們有了孩子,有了我們想要的一切,那是我們最幸福的時光。”
“可是后來的一個秋天,他說要去霧隱湖邊看看,便再也沒有回來過,”說到這里,婆婆嘆了口氣,時間將她的傷痛洗去,可是每每提起卻仍然忍不住嘆息,“從那之后,我獨自拉扯著孩子們,直到他們成家投身各自的家中。”銀星沒有關(guān)注結(jié)局,而是好奇那位伯伯是怎樣走失的。據(jù)她所知,秋天湖面上的大霧散去,湖面和對岸的風(fēng)景盡收眼底,怎么會走失呢?
“那,您知道伯伯是怎樣走失的嗎?”銀星不假思索地問。直到看到婆婆臉上憂傷的神情,她才覺得好像說錯了話,連忙下意識地捂住嘴。
“沒關(guān)系的,”婆婆注意到她的動作,“你有沒有聽過那個關(guān)于霧隱湖的傳說?”
“什么傳說?”銀星好奇地問。
“傳說在霧隱湖的對岸有一座神秘的村莊,那里住著許多身穿長袍的小馬,據(jù)說他們都是精通古魔法的法師,也是一群救死扶傷的醫(yī)生,”婆婆的神情變得嚴(yán)肅起來,“可是通向那個村莊的路,只有霧隱湖的霧氣散去才能看到。而且,并不是每一匹小馬都能找到那里。里面的小路錯綜復(fù)雜,許多小馬一旦走入便再也沒有出來……”似乎婆婆覺得,自己的丈夫應(yīng)該是成為了回不來的小馬中的一員,她努力地抑制著心底的悲傷。
“聽我一言,孩子,”她摸了摸銀星的鬃毛,“你現(xiàn)在的生活是無數(shù)小馬都渴望擁有的。但愿你能珍惜它,不要讓自己后悔。”銀星點點頭,和婆婆說再見回到自己的房間。她看著鏡子中的自己,一個大膽的想法正在蠢蠢欲動。
“我要去那個村莊看一看,”白色獨角獸心想,“說不定能知道我到底是誰?!敝皇?,就這樣悄無聲息地離開家,真的會沒事嗎?這樣拋下明月去尋找自我,真的不會讓他難過嗎?思來想去,她從抽屜里拿出紙筆,給明月和大家留下一封信:
親愛的明月,
很抱歉我的決定可能會讓你覺得難過??墒俏矣X得,那天在霧隱湖發(fā)生的事情絕非偶然。
我無法回憶起自己過去的記憶,這件事似乎是我的一個心結(jié)。為了解開它,我決定去霧隱湖的對岸尋找一番。但愿那個關(guān)于對岸的傳說是真的。
請不要為我的離開而感到難過。如果我沒有回來,你只管祭奠我便是。我這樣寄人籬下地活著,卻得到你們一家如此的禮遇,感恩之情,無以報答。
我相信,我們還會再見面的。
愛你的,
銀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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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回來了?!敝匦聛淼胶系你y星輕聲感慨。距離上次分別也不過一周左右,湖上仍然是一片澄澈的景象。聽明月說,秋季大霧散去后,天氣又會漸漸轉(zhuǎn)暖,到了冬天又會重新起霧。不過她想,或許她探索身世的時間并不會那么長。至少,她在找回記憶之前還是要一直停留在汀蘭的府邸中。銀星看到她和明月乘坐過的那只小舟,她用魔法飄起船槳,獨自踏上小船,笨拙地劃著水,努力讓船駛離湖岸。
她慢慢劃到湖心的位置,那是她上一次許愿的地方。根據(jù)老婆婆的說法,湖對岸的森林中隱藏著一條小路,通向里面粗錯綜復(fù)雜的小路網(wǎng)絡(luò)。為了找準(zhǔn)方向,銀星又對著湖面許愿:
“請告訴我湖對岸甬道的位置?!边@一次,湖水沒有像之前那樣折磨她,而是通過一連串不斷涌起的水泡將她指引到位。銀星將船停泊在距離小路最近的位置,一下船就看到那個隱蔽的入口。該不會……對面的村莊里有什么秘密要隱藏?還是他們只想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而刻意為之呢?好奇的問號一遍遍敲打著銀星的神經(jīng),她徑直鉆了進(jìn)去。
走入大概十幾米,銀星就發(fā)現(xiàn)婆婆所言不虛。甚至她懷疑,婆婆就是走到她這一步才決定放棄的。在她的面前竟然有五個狹窄的分叉口,而且每一個都引向一條沒有盡頭的路。也就是說,如果想要準(zhǔn)確到達(dá)那個村莊,就只有一條路是正確的。銀星不知該選哪條路,便徑直沿著中間的路走下去。走了一會兒,她發(fā)現(xiàn)這路里面居然還有岔道口。白色獨角獸沒有多想,隨意地選一個向前走,也不管它究竟通向何處。這樣走過幾次,她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找不到回去的路。雖然是秋天,可是林間的氣候很濕潤,并不如她想象的那般陰冷。可是因為沒有陽光,獨自走在其間還是讓她心驚肉跳的,從草叢中竄出一只野兔都會讓她直接嚇到昏厥。
“勇敢些啊,銀星,”她為自己打氣,“如果你有勇氣走進(jìn)來,為什么又會沒勇氣走出去呢?忘掉過去只會讓自己悔恨,即使那段經(jīng)歷不完美,也一樣值得你珍藏?!睅е@樣的信條,她繼續(xù)向前走。不過這一次,她真的無路可走。面對又一個岔路口,她終于還是讓自己的心理防線崩塌了。她絲毫不顧自己的身份,直接坐在地上抹眼淚抽泣。一邊抱怨著自己命運多舛,一邊抱怨著沒有不來安慰她,又一邊埋怨自己做了個愚蠢的決定……也不知怎樣她就昏迷過去,迷迷糊糊間她聽到了腳步聲。
“難道,我是要和這里說再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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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寒露,今天有什么收獲嗎?”一匹身穿靛藍(lán)色長袍的雄駒熱情地問候他剛剛回來的雌性伙伴。雌駒沒有言語,拖著自己身后的輜重徑直走到房門口,那上面滿載著她的收獲。
“沒什么,”她輕描淡寫,“幾樣需要的草藥,霧隱湖的湖水,還有幾種林子里常有的果子,”她一邊說一邊用魔法飄起那些沉甸甸的編織袋,里面裝著的就是她說的這些東西。不過隨著東西越搬越多,車子里有些奇怪的東西就出現(xiàn)在雄駒眼前。比如說,一匹年輕的雌駒。
“等等,你還見到一個小姑娘?”雄駒不解地看著他的搭檔,“薄霧青鬃在上啊,她怎么會跑到你的車子里?她是誰?她又來自哪里?”連珠炮一樣的問題通通砸向寒露,不過雌駒臉上的表情仍然十分淡定。
“我采藥回來就看見她躺在離村莊最近的那個岔道口處,”寒露說,“但,這并不是我關(guān)注的重點。重要的是,她肯定不屬于這里。而且,我在她身上發(fā)現(xiàn)了一對翅膀?!?/p>
“哦,你說翅膀啊,這的確很奇怪,因為我們這里從來就沒有飛馬——”雄駒最后的“光顧”還沒出口,他便反應(yīng)過來要說的不是這個意思,“什么?!你的意思是說,她,她是古籍中所說的,所說的那個……”他的聲音變得顫抖起來,不知是因為害怕還是驚喜。
“你是指,那個普通小馬從未達(dá)到過的形態(tài)?”寒露看著他問,在這個重大發(fā)現(xiàn)面前她似乎也不能用沉穩(wěn)來壓制自己內(nèi)心翻涌著的激動情緒。
“對,好像是被稱作‘天角獸’,”雄駒說,“接下來你打算怎么辦?”
“救醒她,然后讓她解釋清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