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尼離開工廠時心情很差。盡管馮·奧斯林的言談舉止令人反胃，但他無疑十分擅長自己的本職工作。他還深知如何激怒她。每一次還價都飽含著她的罪惡感，每一次讓步都充滿了對未來結(jié)盟的承諾，每一句挖苦都像頂級獵手一般精準。一想到自己正為公會的野心而努力，托尼便心生懊惱。事實是她將公會最想要的東西，拉莫斯，拱手相讓......好吧，談這些只是在傷口撒鹽罷了。

她的車隊正等在工廠大門之外。五輛馬車，滿載著忠誠的男女，全是托尼可以托付信任的人。他們不僅忠于工盟。他們更忠于她。

事情是怎么落到這般田地的？她怎么會放任事態(tài)失控至此？她深知把拉莫斯交給公會的后果，她自認為擅長解決可能會到來的麻煩，至少曾經(jīng)這么認為。但現(xiàn)在把一個反叛的蒸汽工拖進小巷然后毆打其至重新忠誠已經(jīng)遠遠不夠了。M&SU正在分裂，就像一根試圖撐起整座大山的礦洞托梁。人們在爭斗中死去。這些人本應(yīng)與托尼并肩作戰(zhàn)，而非對抗。

托尼的司機穩(wěn)穩(wěn)地從座位上蕩了下來，打開了馬車的裝甲門。

“比預(yù)定的要晚一些了，艾恩賽德女士。”她說?！叭绻覀兿朐谔旌谇摆s到碼頭，就得抄近路了。”

“取消碼頭計劃。見鬼，取消一切計劃?！蓖心崞v地說?！澳銈儸F(xiàn)在就回總部去。我隨后就到?！?/p>

“女士？”

“我步行回去?！蓖心嵴f。她猛地轉(zhuǎn)身，從那扇打開的車門旁走過?！拔乙粑c新鮮空氣。”

“這里可并不是什么散步的地方，女士?！彼緳C說?！拔覀兿劝涯突剞k公室，然后再——”

“同樣的命令我不會說兩次?，F(xiàn)在趁公會的人還沒好奇，趕緊離開這里。我會沒事的?！?/p>

短暫的猶豫過后，車隊隆隆地開走了。托尼朝著相反的方向走去，朝著貧民窟走去。她知道自己這是在冒險，在無人陪同的情況下穿過噩夢鎮(zhèn)的街道，但艾恩賽德曾在比此處更兇險萬分的地方戰(zhàn)斗過，尤其是這里還離工廠這么近。她仍是那個能擺脫任何麻煩的姑娘。也許現(xiàn)在的她正需要一點小麻煩。

一個身影從附近的一棟建筑上落下，跟在托尼身后走了幾個街區(qū)才消失。另一個身影取代了他，緊接著更多的身影跟了上來。他們慢慢靠近了。托尼放慢了腳步。也許她并不想逃離狼群？另外，如果她跑起來，恐怕會累壞他們的，那樣就破壞了大家的樂趣。

她冒險回頭看了一眼。六個看起來已經(jīng)準備好了的暴徒，手里拿著煤鏟和蒸汽管，正假裝愉快地散步。托尼必須忍住笑。也許如果她加快腳步，他們就會焦慮起來，放棄偽裝。她開始環(huán)顧四周，尋找一條死胡同，以便自己不小心沖進去，一條又好又窄的死胡同，免得有人偷聽，叫來巡邏隊，影響到她的鍛煉。

就是那兒，她暗想。兩個廢棄的倉庫之間有一條小巷，入口處塞滿了破損的機器和腐爛的垃圾。那里看起來就像我這樣的好人可能會遭遇不幸的地方。完美。

托尼緊張地把手塞進口袋，低著頭一路小跑進了巷子。一離開那幫人的視線，她就開始放松身體，將銅指虎套在手指上，踩著焦急的腳步跳來跳去。她的呼吸又快又輕，她的心臟正隨著她的拳頭歌唱。太棒了。已經(jīng)很久沒這樣了。

很長時間過去了，托尼仍保持著輕盈的姿態(tài)。時間過得很慢。她的心跳平靜了下來。血液中的腎上腺素已經(jīng)耗盡了。她皺起眉頭。最后，托尼走出了小巷的盡頭，環(huán)顧四周。街上空無一人。

“來吧，伙計們?！彼p聲道?！拔覍δ銈兗挠枇撕芨叩钠谕?。”

“你好，托尼。”聲音從頭頂傳來，像天使一樣平靜而細膩。托尼轉(zhuǎn)過身，抬起頭來。

“啊。原來如此。”她說道。

凱莉絲自空中俯沖，金色的翅膀發(fā)出呼嘯，她的身后拖著火焰。托尼還沒來得及護住頭，凱莉絲就撞到了她的身上。她摔倒在地。一陣灼熱的空氣告訴她，凱莉絲又回到了空中。托尼跳了起來，環(huán)顧四周。十字路口空無一人。她瞥見凱莉絲消失在街角時，廢棄倉庫反射出的閃爍光芒。

“安娜？”托尼喊道。她輕輕地交替雙腳跳躍，維持重心不動，慢慢地轉(zhuǎn)動身體?！斑@不符合你的行事風格，不是么？把躲在陰影里的勾當留給小人們吧。你比他們明亮太多了?！?/p>

“這算是在開玩笑嘛？”凱莉絲的聲音在空蕩蕩的街道上回響。

“我只是想緩和一下氣氛，姑娘。來吧。我相信我們可以解決這個問題?！蓖心岬馈?/p>

凱莉絲從一條小巷中咆哮著沖向托尼。她的拳頭緊握著熔化的火球。托尼轉(zhuǎn)身面向凱莉絲，用前臂承受著攻擊的沖擊，但灼熱噬人的火焰將她逼退。凱莉絲呼嘯而過，在空中劃出一道火線。

“就這樣打游擊是么？”托尼喊道。她揉了揉鼻子，拇指粘上了血液?！昂芎?。很酷。我敢肯定，把我的尸骨堆在大街上一定會發(fā)出明確的信號?！?/p>

“我對什么信號不感興趣，艾恩賽德！”凱莉絲在一座建筑的拐角處盤旋，乘著看不見的風，她的金色雙翼在上升氣流的影響下在空中優(yōu)雅地盤旋?！澳愎钾摿朔鲋材愕乃男湃巍Ｈ绻麤]有拉莫斯，你現(xiàn)在可能還躲在某處房間的后面步履蹣跚地當著打手，把牙齒從墻上摳出來，換取我們的工資?！?/p>

“我知道自己都做了什么，安娜。我也知道做這些到底是為了什么?！蓖心嵝⌒囊硪淼乩@著圈子，拉近自己和凱莉絲之間的距離?！皳Q做你是我也會這么做的?！?/p>

“那如果你是我，也會在此時身在此處，繼續(xù)這談話。我們?yōu)槭裁催€要繼續(xù)這話題呢？”

“也有時候交談確實能解決一些爛事。”托尼說。她撞著雙拳?！坝行r候它們就不行?！?/p>

凱莉絲的臉厭惡地扭曲，猛撲過去，以驚人的速度擊向艾恩賽德的下頜。托尼打起精神，躲開了這一擊，然后搖搖晃晃地跳到一旁，直起了身子。凱莉絲如風車般揮拳向她撲來，拳頭打在托尼抬起的前臂和頭部兩側(cè)，偶爾幾拳命中她的腹部和雙肋。托尼發(fā)起了反擊，但只是打出了一記刺拳，卻煽動起這燃燒天使更大的怒火。凱莉絲的翅膀拍打著空氣，維持直立姿態(tài)并擺動著。

你的能力盡頭在何處，孩子？托尼不知道。她擋下了一腳，將身體重心轉(zhuǎn)移到腹部，然后張開手掌戳中了凱莉絲的面部。因為我可以這么做一整天。

凱麗斯悶哼一聲，飛了回來，扇動翅膀在地面上揚起了一團團灰塵。托尼試圖拉近距離，但凱莉絲用一連串在空氣中嘶嘶作響的弧形火焰逼退了她。托尼嘴里充滿了硫磺和灰燼的臭味。她滑步到一旁，凱莉絲在她面前狠狠地抽下了一束火焰。托尼靴子下的鵝卵石瞬間被擊裂了。她跳到一棟建筑的墻角之后，跪了下來。她喘著粗氣，前臂的皮膚因炙烤而起泡。她仰起頭望向空中。凱莉絲在原地盤旋著，伺機出擊。

“我得想辦法對付她的那雙翅膀?！蓖心徉哉Z。她環(huán)顧四周。“倉庫不行，其他建筑也都充滿了引火物。我需要一個地方......能承受高溫的地方......”她的腦海中一些碎片在叮當作響。托尼笑了?！翱磥砟愕酶履愕陌踩?guī)程了，混蛋?！?/p>

艾恩賽德跳出了掩體，開始在街上躲閃奔跑。一道火線攔住了她的去路，把她逼到了路邊，圍在了廢棄的倉庫旁邊。她尖叫著，捂住臉，跳過了烈火?；鹕嗵蝮轮难プ樱紵拿涸c著了她的褲子。她落地后，團身向前翻滾。這是唯一能救她的方法。一團烈焰在她面前爆炸，把一輛無人看管的馬車燒成了灰燼。滾滾黑煙升入空中，嗆透了托尼的肺，遮住了天空。

幸運的是，黑煙也為她提供了一點掩護。她能聽到凱莉絲在頭頂?shù)涂毡P旋，搜尋著。她翅膀的鏗鏘聲在街道上回響。托尼躡手躡腳地向前，瞥見凱莉絲在馬車的廢墟上盤旋。

“你不可能永遠躲起來，艾恩賽德。你也不是那種會逃跑的人。”她在原地慢慢旋轉(zhuǎn)，翅膀在空中旋動?！懊鎸δ愕膶徟邪桑∶鎸ξ?！”

“不。”托尼喃喃自語，凱莉絲正要轉(zhuǎn)身。

她盡可能悄悄地向旋轉(zhuǎn)的天使跑去。不過，一定是有什么東西提醒了凱莉絲，托尼剛摸到她跟前，她就轉(zhuǎn)過了身來。一股火焰在托尼頭頂上方的空氣中呼嘯而過。她蹲下身子，充上前去，抓住了凱莉絲的腳后跟。凱莉絲試圖騰空，但托尼抓住了她的靴子，將她拖回了地面。金色的翅膀拍打著托尼的頭，金屬羽毛劃破了她披甲的肩膀，在她的臉頰和裸露的前臂上劃出細細的血跡。托尼一拳重擊在凱莉絲的膝蓋上方。她聽到咔嚓一聲，凱莉絲痛苦而憤怒地尖叫了起來。托尼騰身而起撲向這墜落的女人，猛地撞到她的腹部，將她撞到在地。翅膀折疊收縮在凱莉絲的頭上，保護她免受托尼最沉重的攻擊。

“不！”凱莉絲尖叫道。“事情不能就這樣結(jié)束！”她張開翅膀，把托尼甩了出去。凱莉絲的頭頂形成了一個如漣漪搬的火焰光環(huán)，火光比太陽還明亮。它跳動著，細微的火焰在托尼的外套上、腿上、甚至皮膚上跳動了起來?！澳銗菏伦霰M，艾恩賽德！是時候葬身火海了！”

“還不是時候?！蓖心岽謿?。她轉(zhuǎn)身就跑。是時候采取B計劃了。

凱莉絲緊隨其后。她在空中劃出了一條火道，穿過低空的云層，驅(qū)散了彌漫空中的黑煙。托尼來回擺動著身體，從一個掩體跑到另一個掩體之后，凱莉絲憤怒的烈焰舔舐著托尼的靴子。托尼拐了個彎，聽到前面有人在驚叫。她低下頭向前沖去。凱莉絲看出了她的意圖，惱怒地大叫起來。

艾恩賽德像攻城錘一般沖進了塔普頓街魔像工廠的前門。馮·奧斯林正站在他那迷宮般的樓梯井的腳下，和一位樓層主管深入地討論著什么。

“艾恩賽德女士?！眾W斯林說?！拔覜]想到您這么快就回來了。我們在談判中遺漏了什么嗎？還是——”

一團火焰穿過破碎的前門，籠罩了離工廠入口最近的機器。眨眼間就超過了臨界溫度，金屬發(fā)出了噼里啪啦的響聲，一小群工人四散著逃離了火焰。奧斯林把手中的本子甩到了空中，匆匆跑上了樓梯井，其速度遠超艾恩賽德的想象。房梁上響起了警報。

凱莉絲像死亡與火焰的天使一般在工廠前門的廢墟中降落。一片片火焰順著她的雙翼沖刷而下，她頭上的光環(huán)是如此明亮，仿佛用現(xiàn)實物質(zhì)雕刻而出的戒指。她的眼睛燃燒著白熱的怒火，融化的火球環(huán)繞著她的拳頭，發(fā)出耀眼的光芒。她的目光掃視了一下工廠，鎖定在了艾恩賽德的身上。

“逃到你公會的朋友這里來了？”她的聲音中回蕩著來自地獄熔爐的轟鳴聲?！八麄兙炔涣四?，艾恩賽德。沒人能！”

托尼沒有回答。工廠的地板上堆滿了機器，為了應(yīng)對工作線上的鋼水，所有機器都經(jīng)過了熱處理。天花板低垂著，布滿了狹窄通道、電源導線和其它工業(yè)設(shè)備。整個工廠都找不出5英尺可供飛行的空間。

完美的選擇。

“你確定不想坐下來談?wù)劽矗材?？”托尼在一個坩堝熔爐的掩護下喊道。凱莉絲用一團火焰將坩堝炸開作為回應(yīng)。一名公會工人尖叫著從機器底部的藏身之處逃了出來，消失在了另一個方向。“你不會想殺死我們自己人吧？”

“是你選擇逃跑的，不是我。是你選擇逃到這里的，不是我。如果有人死在了我的烈焰之下，要為他們的死亡負責的是你。”

“至少給他們時間逃跑。”托尼回答道。“他們與此毫不相干。”

凱莉絲在門口猶豫良久。過了好長一段時間，她舉起了手。籠罩在她身上的火焰升騰而起，掃清了通向門口的道路。工人們從生產(chǎn)線中涌出，低著頭涌向墻上裂開的洞。托尼站來伸了伸腰。幾個工人向她點了點頭，然后逃跑了。

“需要幫忙么，老大？”一個人問道。

“管理層糾紛?！彼卮??！俺瞿愕男匠攴秶恕！?/p>

那人拽下了帽子，跟著其他人走出了工廠。托尼注意到，公會主管并不在逃跑的人之中。她抬頭看了一眼奧斯林的辦公室。她看見那人瘦削的臉正從厚厚的窗戶中向外張望。他向她揮了揮手，然后放下了將辦公室與工廠隔離開來的鐵質(zhì)百葉窗。

在最后一名工人溜出破碎的前門后幾秒鐘，第二聲警報響起。鐵門在缺口處砰的一聲關(guān)上，將她們關(guān)在了里面。凱莉絲回頭撇了一眼，笑了。

“看來只要能置你于死地，公會甚至愿意犧牲他們的工廠?！眲P莉絲說道。

“或者是你?！蓖心峄卮鸬?。“無論誰死，都是他們贏?！?/p>

“現(xiàn)在就不要假裝忠誠了，艾恩賽德。你已經(jīng)暴露了本性?！?/p>

“我不愿與你爭論，安娜。我說什么都不能說服你結(jié)束這一切。”托尼說?！澳悄氵€在等什么？”

“你似乎很喜歡開這些玩笑。我想我愿意給你留一點時間，讓你想幾句機靈話?！?/p>

托尼歪著頭想了想。最后她搖了搖頭。

“不，什么也想不到了?！?/p>

“很好。”凱莉絲說。她頭上的光環(huán)重新點燃了。光環(huán)將管線在地板上投下了刺眼的陰影，世界被渲染為紅黑二色。

“我想起來了！”托尼說。她把一個廢棄的扳手踢到了靴子上，然后猛地向前邁了一步。扳手旋轉(zhuǎn)著飛向凱莉絲的臉，打在了她的下巴上。托尼盡可能快地縮小了兩人的差距。她的拳頭打在了凱莉絲的肚子上，肋骨上，凱莉絲的后背撞上了集束管線。她的大腿撞上了一臺機器，她摔倒在地。

凱莉絲發(fā)起了反擊。一陣熱浪從她的身上沖下，趕跑了托尼。她接二連三地快速出擊，想讓托尼失去平衡。不幸的是，托尼可不是那種會在打斗中失去平衡的女孩。

“我還得更進一步?！蓖心嵝÷暷钸吨瑥膭P莉絲觸及不到的地方溜了出來。“老頭子沒教你什么好伎倆么？”

“就一招，但我相信你會看到的，”凱莉絲回答。她現(xiàn)在落到了地面，她的翅膀折疊在身前，保護者她的內(nèi)臟。她看上去有點喘不過氣。她的雙手緊握在前，從空中抽出一個旋轉(zhuǎn)的火球。“它很難熄滅?！?/p>

火焰在空中劃過。托尼跳到一旁，勉強避開翻滾的火焰閃電。當它經(jīng)過時，閃電的熱量燒焦了她的頭發(fā)，余燼落在了托尼的外套上。隨后閃電在她身后爆炸了。

在凱莉絲使出其他烈焰把戲前，托尼跳了上去。她抓住凱莉絲的肩膀，把她推到了一臺巨大的機器上——那是逃跑的工人留下的?；钊l(fā)出呻吟聲，撞擊著她的金屬翅膀，凱莉絲痛苦地將這挽具扭曲至胸前。這女人懊惱地尖叫著，她的眼睛從悶燒的紅色變成了明亮的白色。托尼夾克上跳動的余燼燃燒了起來，凱莉絲的憤怒將余燼轉(zhuǎn)變成了燃燒的地獄。托尼退了回去，用滿是水泡的雙手拍打著火焰。

剛剛沒擊中托尼的火焰閃電似乎又擊中了別的可燃物。一聲爆炸從地板中響起，燃燒的彈片和瀝青在空中形成一道弧形，自封閉的天花板上飛濺開來，像雨點一樣落在了兩位戰(zhàn)士身上。一團黑煙籠罩著他們。托尼癱倒在地板上，咳嗽著，她的眼睛在灰塵中感到刺痛。當她再次抬起頭時，凱莉絲已經(jīng)不見了。她拉起外套，遮住了半邊臉，跌跌撞撞地走進黑暗中。

“安娜！他們把通風口關(guān)了！如果你不——”一陣劇烈的咳嗽打斷了她的話?！叭绻悴煌Ｏ氯紵哪峭嬉鈨?.....”

“如果這就是代價的話?！眲P莉絲說。她在滾滾濃煙中若隱若現(xiàn)，明亮的翅膀展開。她的一只眼睛已經(jīng)腫得睜不開了，但另一只眼睛卻燃燒著熊熊怒火?！爸辽倌銜玫綉?yīng)有的下場?！?/p>

“凱莉絲，你必須——嗷！”托尼突然停了下來。凱莉絲的拳頭正中她的腹部，緊接著是一只靴子和兩只手肘。托尼蜷成一團，合上前臂以防被攻擊。凱莉絲又把注意力轉(zhuǎn)移到了托尼的兩肋、膝蓋和背部。托尼搖搖晃晃地退了回去。她被一臺已經(jīng)燒得白熱的金屬發(fā)動機絆了一跤。她的肉一碰到那機器就嘶嘶作響。

“你無處可逃了，艾恩賽德?！惫S的一部分在她身后倒塌了，空氣中充滿了火花。“你背叛了你最后的盟友。工盟將不再承受——”

一顆子彈從凱莉絲的頭上呼嘯而過。她抬起頭，看見公會的狙擊手站在椽子上。他們穿著厚重的防火裝備和呼吸器。

“或者我們可以雙雙喪命?！蓖心岬穆曇羲粏??！澳侵蠊っ藭鯓?？”

“突然間你又關(guān)心起來了?！眲P莉絲說。“就在你命懸一線時。”

又一根椽子倒塌了。它掉進了一個裝滿沸騰的熔化金屬的熔爐里，掀翻了容器，鋼水淹沒了混凝土地板。凱莉絲凝視著緩緩向她們涌來的陽光般的液體。

“很好。”她說?！跋忍幚砉珪?，然后我們再算賬?！?/p>

她猛撲過去，抓住托尼的衣領(lǐng)。艾恩賽德退縮了一下，但凱莉絲以超乎尋常的速度縱身一躍，將她拖向空中，扔向房梁。托尼落在了一堆亂七八糟的雜物中，就在公會衛(wèi)兵的旁邊。

“今天算你倒霉?！彼f。她跳起來，掐住第一個公會狙擊手的喉嚨，然后撕開他的呼吸器，一腳踢到了他的背上。他的同伴慢慢地轉(zhuǎn)過身來，這才意識到已然喪失了地理優(yōu)勢。托尼推了他一下。他掉進了下面熔化的金屬湖泊，尖叫著，肺里充滿了燃燒的鋼鐵。

“至于你們其他人......”托尼說，但當她環(huán)顧四周時，其余的狙擊手都跑開了。她的眼睛仍然刺痛，她揉了揉鼻子，聳了聳肩?！拔也滤麄儾皇莵斫砣獠?。”

幾秒鐘后，她突然意識到了這個錯誤。他們只是在趕最后一班逃命的機會。她站立著的椽子搖晃著，危險地向一側(cè)傾斜。她一把抓住欄桿，但欄桿燙得要命。托尼大叫一聲，把手抽了回來，皮膚粘在了欄桿上。她低頭一看，正看見凱莉絲從一堵倒塌的墻中沖了出來。

椽子開始倒塌了。遠端掉進了一個完好無損的坩堝中，金屬格柵瞬間熔化。托尼滑下了突然變得陡直的走道，在嘶嘶作響的金屬和破碎的框架上滾動。她離熔爐冒著泡的表面越來越近。

最后一秒，一只手抓住了她的喉嚨，把她拖走了。托尼抬起頭，看見凱莉絲滿臉灰痕。那女人把她扔向了外墻的殘垣斷壁。托尼沖了過去，連滾帶爬地出了工廠，最后靠著巷子的一堵墻停了下來。她搖搖晃晃地站著。工廠已經(jīng)完全被燒毀了，煙柱直沖云霄，明亮的火焰在廢墟上飛舞。托尼吹了一聲又長又慢的口哨。

“我敢肯定，這樣是違反安全規(guī)程的?！彼f道。

凱莉絲降落在了她身邊。那個女人的風衣上滿是煤渣，她的皮膚上覆蓋著灰燼。托尼拍了拍她的后背。

“好了，既然這個問題已經(jīng)解決了，我們能不能談?wù)劇?/p>

凱莉絲的拳頭正中托尼的下巴。她跌跌撞撞地走了回來，頭暈?zāi)垦?。凱莉絲舉起雙手，一道漣漪般的火焰光環(huán)像暴風云一樣在她的頭頂升起。她慢慢升到空中，向前飛掠。

“我猜你很嚴肅?！蓖心峁緡佒?。

“絕對嚴肅。”凱莉絲回答。“你背叛了工盟，背叛了奧術(shù)師，也背叛了你自己。拉莫斯一手扶持了你。他理應(yīng)有更好的下場?！彼S持著懸停，伸出雙手祈禱著?！拔乙_保你再也無法做出如此勾當?！?/p>

“我背叛？你真的注意過么，安娜？拉莫斯為你做了什么？又為奧術(shù)師做了什么？”托尼身后的墻壁噴出一股火焰蒸汽，托尼跳到了一旁。凱莉絲頭上的光環(huán)跳動著，托尼的肩上也有一團火焰在躍動。她甩掉了那團火焰?！鞍材?！聽我說一句話吧！”

“我的一切都是他給的。我們現(xiàn)在的一切，艾恩賽德，工盟、奧術(shù)師......所有都是我們欠他的?！?/p>

“這是胡扯，你知道的?！蓖心崽锨叭?，假裝襲擊凱莉絲的臀部，然后在耀眼的光芒掠過她的頭頂時扭開了身子，最終與她的對手再次交手。她們的拳頭如雨點般落在對方的身上，凱莉絲喘不過氣來，托尼反而閃閃發(fā)光。她們面對面站著，喘著粗氣，互相角力。“是的，拉莫斯幫助了我們。但并不是為了我們。只是為了他自己。我們是他的工具，安娜。我們一直都是?！?/p>

“這并不能給你背叛他的權(quán)利。奧術(shù)師、工盟，全是為了自由——為了沒有公會敲骨吸髓的自由?！?/p>

“這就是為什么拉莫斯必須出局。他不顧一切地利用著工盟的資源。他在追求自己的目標，冒著惹怒公會和令奧術(shù)師任務(wù)失敗的風險。他把我們都置于危險之中?！?/p>

“他沒有！”凱莉絲向前沖去，拳頭瘋狂地朝托尼的下頜揮來揮去。她格擋著，溜進了凱莉絲的攻擊范圍，抓住那女人身上捆綁著挽具的粗皮袋子?！斑@是你的抉擇！”凱莉絲用胳膊肘猛擊托尼的太陽穴，一擊又一擊，直到艾恩賽德跪倒在地。“你做的決定！”

“夠了?！蓖心徇艘豢?。她突然站起身來，用全身的力氣握緊拳頭，朝凱莉絲的下頜揮出一拳。那女人的牙齒在尖叫中嘎吱作響。凱莉絲向后翻滾，她的翅膀在空中拖拽著，試圖維持直立飛行。托尼迅速接近，一拳接一拳地落在凱莉絲的腹部，直到她的雙翼最后一揮將自己拉出了射程。凱莉絲倒飛出去，最后重重地落在了一個街區(qū)外的地上。

托尼直起身子，扭了扭脖子。她慢慢地向凱莉絲走去。這女人掙扎著站了起來，她的眼睛已經(jīng)失焦，她的腳步搖搖晃晃。金色的翅膀像一只受傷的鳥兒拍打著鵝卵石。一團火焰自凱莉絲的肩膀上濺落，像狂風中的蠟燭一樣劈啪作響。

“我們再試一次吧，安娜?！蓖心嵴f?！拔覀冊谶@里做什么？我們在追求什么？我們在完成誰的工作？”

“現(xiàn)在你要考慮后果了吧，托尼？”凱莉絲說。她掙扎著站起來，下巴疼得直哆嗦。她伸出一只手，一頂火焰王冠從她的頭上冒了出來。托尼舉起雙手。

“喔，喔，等下。等一下。這打斗已經(jīng)持續(xù)夠久了?！眲P莉絲盯著她看了很久，眼睛難以聚焦?；鹧媾镜囊宦曄缌恕Ｍ心狳c了點頭。“我想我們都已經(jīng)表達了自己的觀點?！?/p>

“我的頭很痛?！眲P莉絲喃喃自語。

“是的。我也疼。確切地說，全身都疼?！蓖心峄卮?。她擦了擦肩膀，燒焦的布料從大衣上剝落下來。“你真得管住自己了，姑娘?！?/p>

“我想殺了你?！眲P莉絲回答。

“是的，好吧?；蛟S是我活該。”托尼靠近了些。凱莉絲退縮了?！肮っ藫尾幌氯チ?，安娜。它不能讓自己的領(lǐng)導人互相拆臺。尤其是現(xiàn)在。”

“你把拉莫斯送給公會之前就該想到這一點?！眲P莉絲直起了身子，張開翅膀維持平衡。她擦去鼻子上的血?！安还芩隽耸裁?，他應(yīng)該得到更好的待遇?！?/p>

“拉莫斯只效忠于一個人。維克多·拉莫斯他自己。盡管他為我做了那么多，也為M&SU的其他人做了很多，但并不能贏取我的忠誠。我的忠誠屬于工盟。屬于奧術(shù)師。你也如此。”

凱莉絲的臉扭曲著，但托尼并不能確定這是因為疼痛還是因為自己論點中的殘酷現(xiàn)實。她們面對面站著，肩膀起伏著。

“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安娜?！蓖心嵴f?！拔也荒茉侔丫Ψ旁诜纻淠慊蚱渌魏巫约喝松砩狭恕Ｎ倚枰褙炞⑦\營工盟，我的守衛(wèi)要留著對抗公會，以及其他把這個糞坑稱為家的怪物。我的敵人已經(jīng)夠多了。我承受不了身邊再多一個敵人了。”

凱莉絲一動不動。她眼中燃燒的火焰憤怒地閃爍著，但她的拳頭卻慢慢舒展開來。最后，她輕輕升至空中。托尼做好了再來一輪戰(zhàn)斗的準備。

“拉莫斯為他自己工作?！眲P莉絲說?！霸诤荛L一段時間里，這對工盟是有利的。對我也有好處?！彼葎映岚颍瑢⒒鹧婢奂谒念^頂周圍?！耙苍S拉莫斯不再益于工盟了。但這并不能成為你把他交給公會的理由?！?/p>

“不，或許這不是理由?！蓖心岢姓J?！拔覒?yīng)該先和你談?wù)劦?。但公會沒有去找你，因為你永遠不會聽他們的話。有太多的歷史了。我不得不做出這個決定。如果再來一次，我的決定不會改變?！?/p>

“是的，你不會改變?！眲P莉絲說?！耙苍S公會接觸到你的時候就知道事情會演變成這樣。也許這就是他們一直以來的計劃?！?/p>

“我不否認這是他們的計劃。所以?！蓖心岱畔陆鋫?，抬起下巴對著凱莉絲?！拔覀円粗麄兊挠媱澴呙?？還是我們制定自己的計劃？”

凱莉絲猶豫了。托尼可以感到她的仇恨，幾乎可以感覺到凱莉絲的憤怒在體內(nèi)肆虐，感覺到火焰在撕裂她的骨頭。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靜立不動，等待那致命的一擊。但這一擊沒有來。

“不要再這樣了，托尼?！眲P莉絲輕語道。“工盟需要我們團結(jié)一致。但如果你再這樣做，我向神起誓，我會把你從內(nèi)到外燒為灰燼?！?/p>

“更強大的聯(lián)盟一般會建立在不那么危險的承諾之上?！蓖心嵴f。她伸出手。“盟友，直至為敵?！?/p>

凱莉絲盯著艾恩賽德伸出的手。良久，她抖動著翅膀飛走了，留下托尼一個人在街上。托尼目送她離去，直到那對金色的翅膀成了噩夢鎮(zhèn)夜空中令人窒息的云朵中的一閃。

“我想，總比什么都沒有要好?！蓖心徉哉Z?！爸辽佻F(xiàn)在是這樣?！?/p>

艾恩賽德打起精神，一瘸一拐地沿街離去。她早上還要開會，頭真是疼得要命。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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