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讀

第二張插圖過不了審

第三話
無論對學校態(tài)度是好是壞,都得被迫去上學,那我選態(tài)度站邊又有什么用呢。今天也提不起勁來到學校,然后因為些雞毛蒜皮心情低沉。
劉海好短。
我站在衛(wèi)生間鏡子前嘆氣。
我后邊頭發(fā)雖然過肩了但是沒有剪短的必要,主要是劉海太長,看著氣質沉悶。所以我自己拿剪刀給它剪了,結果比預期還要短。太短了,我怎么拉頭發(fā)都回不到原來的感覺。然而后悔也來不及了,只能選擇放棄。
然而還是每次看到這劉海就心情郁悶,解決方案倒是有一個,那就是離開這里回教室。
「今天來我家吧」
我拿出手機給她發(fā)消息。
我發(fā)的消息每次都一樣。發(fā)送時間有時候是上完兩小時課,有時候午休,有時候剛放學發(fā),但是一直只發(fā)給她一個人。
從去年七月到現(xiàn)在都是這樣。
她總是會秒回,偶爾隔段時間,但從不會拒絕,就是有時候會說有些事晚點來,今天就好像是這樣,她回的是「跟人約好要出去,到時候晚點來行嗎」
「我在家里等你」
我發(fā)完這樣的固定句式,繼續(xù)去聽課。約了人的話,一定是跟茨木去了吧。我坐在窗邊,撇了眼坐在對側的茨木。她打扮很精致,也很來事兒,是班級中心級人物。然而天天聽見她說著些無感的話題,只覺得像是遇上了另一個世界的人。而我曾經因為不知道什么原因跟她吵架了,我們也互相認定為不要靠近對方。
所以仙臺和這種人相處不累嗎。
老師的講課聲從耳邊流過,而我在盯著最前排的一個人看。
她的半束發(fā)型理得好干凈。雖然她在我房間里總是邋遢模樣,學校里卻不一樣,回考慮周圍,性格也善良,學習也好,總是帶著微笑,從來不會露出討人厭的表情,可能就是這樣吧,明明身處班里最顯眼的群體,卻從來聽不到一句壞話。
但也有人說她四面討好,八面玲瓏,不知道此刻在認真聽講的她知不知情。
我試圖把短過頭的劉海往前拉。上課時間不是五十分鐘嗎,怎么那么長。這老師聲音也像念經,好想睡覺。
我拖著昏脹欲睡的腦袋,撐過最后一節(jié)課回到家中。
對著家里喊一聲「我回來了~」,沒有回應。
家里又沒人,肯定啦。
我衣服也不脫直接倒在床上,今天沒有著急回家,但門鈴此刻也沒有響。
迷迷糊糊——。
我的身體正任由睡魔擺布,突然手機響起了通知音,把我拽醒。我揉揉眼睛看了下屏幕,上面是一小段文字——
「我現(xiàn)在出發(fā)」
然后我等她到房間,過了三十分鐘。
「不好意思,來晚了」
收下五千元以后,她就脫下外套,坐到桌前。
「沒關系。也就影響仙臺你回家的時間了」
我把汽水放到她面前,自己靠在床邊,面對著她。
「不要緊」
我采用的放任主義。這樣的場景已經上演無數(shù)遍了,仙臺今天也是不關心幾點回家,可能她是因為家里人信任她所以回家晚也不會說她。
「對了,宮城。猜猜今天是什么日子?」
她突然說這種話題,然后打開背包。
「——魚干節(jié)」
【日語里是214的諧音】
我在玩梗,二,一,四。ni,bou,shi。
二和四還好,為什么一要換成bou表示呢,感覺說不過去。算了,反正就是玩文字游戲罷了,就算不合理,小魚干節(jié)也已經是二月十四的代名詞了,大家都能get到,那就當成是國家魚干協(xié)會制定的紀念日好了。
(bou是日語里“棒”的發(fā)音,可以形容棍子形狀→1。其實我們也有類似的玩梗比如1111光棍節(jié))
但是她好像確實不太理解,皺著眉毛不高興了:
「別說那種鐵直男一樣的發(fā)言。好好回答」
「情人節(jié)咯」
雖然今天全世界都充滿了愉悅(虐狗)的氣氛,但我不感興趣。
和昨天沒什么區(qū)別。
「答對惹~今天我和羽美奈互換友情巧克力了,所以來晚了。對了,我也給你帶了份」
「欸?」
「昨天給她們做巧克力的時候也順便做了你的」
她輕快地說著,小心地拿出一個包裝精致的盒子,放在桌上。
花紋包裝,還有個粉色的領結。里面是手工制作的巧克力。全部都在證明著高女子力,我不禁背后一涼。
「不想要嗎?」
她露出了驚訝,因為我只是一直盯著盒子看,手上沒有動作。
「我…沒有能還的巧克力」
「你不跟朋友互送的嗎?」
「我不那么做」
我的朋友里,有人會想給對象遞禮物所以選擇情人節(jié)做巧克力,平時過生日送禮物的也有。但是像圣誕節(jié)萬圣節(jié)這種,有節(jié)日活動的喧囂的節(jié)日,好像就見不到送人禮物的了。對我來說,交換友情巧克力這種就是非主流文化。
「這樣啊,那…反正我也不打算交換,什么也不給也沒事。你收下吧,不需要的話我就帶回家里去了」
她笑著說,然后追問了一句「怎么說?」
「…我吃掉吧」
「請慢用」
拿起可愛值超標的巧克力盒,我輕輕解開領結,小心翼翼地打開盒子,盡量不破損紙包裝。
白色,茶色,粉紅色,混搭。
六顆松露巧克力坐鎮(zhèn)其中,大小比市售的要小一些。
「是仙臺你做的嗎?」
「說了自己做的嘛。我做得小了一些,是不是很方便吃」
仙臺難得自滿的樣子跟我說話。她說得對,這些巧克力只要稍稍張嘴就能一口吃完,而且成品很像商店售賣的樣子,對我這種做飯都不會的人來說,說這是自己手工做的,根本沒法相信。
上天好不公平哇——
她怎么又漂亮又會學習又會料理,明明都是人類,為什么她有的我就沒有呢。
狡猾。
下意識瞪了巧克力一眼,她就說「味道應該不錯的」,于是我順著她拿起一顆巧克力。
「仙臺喂我」
「是命令?」
「嗯」
最近是不是她被命令習慣了,所以我使壞了做得出格了。但反正之后她就,我怎么命令她舔都會做命令以外的事情。
又啃又親的。
我不想要那樣子。
她是任我擺布的,該感到痛苦難受的應該是她才對。所以,今天我要做同樣的事情。
「過來過來」
我繼續(xù)靠在床邊,叫她過來,她很聽話地坐到我身邊。
「想先吃哪顆呢?」
「白色的吧」
我指了指那顆松露巧克力,上面撒著白色粉末般的糖。
「收到」
她用大拇指和食指捏住白巧克力,我看著它一下子就送到我嘴邊,有砂糖粉的甜味,差點讓我忘了目的,快要咬上巧克力了。于是我停下,握住仙臺那只手。
「不吃嗎」
她只是形式上詢問我,手上無視我的想法,塞進嘴里。我只能放開,品嘗口腔里擴散開來的砂糖粉甜味。沒事,還有五個。我咀嚼著巧克力,決定接下來再惡作劇。
很好吃,但甜味卻不會持久,巧克力在舌尖上滑行著,就融化殆盡,讓人能吃很多個。
「你嘴唇變白了」
她笑著把手伸過來,細長的手指拭過我的嘴唇,被我用手推開。
「太甜了嗎?」
我用力移開她的手指,她卻不問我態(tài)度問味道,忽然有些煩躁。
這正像是學校里的仙臺。
永遠臉上掛著笑容,從來不會生氣??涩F(xiàn)在在家里,她還跟學校一樣劃線把她自己歸到另一個領域里,保持什么距離感。我想把她拉到我這里來。
「這里不是學校欸」
我把加熱器調高一度,喝了口汽水。
「你在指什么?」
「裝好人」
「哪里有在裝,我本來就善良」
她浮現(xiàn)出笑容,面無愧色,果斷地回答。
「在這里你可不是什么好人。我指的是那種給人印象比這巧克力還甜的」
「那不就是好人?人甜心善,都給宮城你帶了友情巧克力呢」
「友情巧克力嗎。我們可——」
沒有友情。這四個字沒能說出來??隙ㄊ且驗槲覂刃挠X得沒刻意說的必要把。我們是不是朋友也沒必要去特意確認,而且友情巧克力也不一定就能證明我們是朋友。
「啥?然后呢」
「可,可以再來一顆嗎?」
我試圖糊弄過去,她也沒有追究,只是又提起一塊粉色巧克力。
「這顆可以嗎」
「好的」
我盯著她的手指。上面涂了層透明指甲油,指甲不短不長,修剪得也很好看,然而比起她的手指,我更關心我的腳趾,命令她舔腳的那天,被她狠狠咬了腳趾。
明明快咬進肉里了,高聲命令她卻還繼續(xù)咬,之后又像在確認,對著咬痕再舔幾下。讓我痛得想顫,但并沒有如我預期的那樣討厭。因為我經歷過類似的痛苦。
她給我?guī)砹瞬豢斓那榫w,所以我想原樣償還,但是像她那樣舔腳的話又覺得有點惡心,所以我選了手,利用巧克力來達成目標。當然我也能直接命令,但那樣子沒什么意思。
意外的情緒,就是要突然的事件來引起。
「請吃~」
溫柔的聲線引導我張開嘴巴,而后我就連著她一部分手指一起咬下。用了比吃巧克力更大的力度,咬進手指時,有一種用小刀切取又嫩又韌的牛排的感覺,讓我有種興奮感。
雖說最近也沒跟父親吃過牛排。
「宮城,好痛啊」
她發(fā)出抗議的叫聲。但我不想放開,我繼續(xù)用力咬,咬到有種觸骨的質感。
「喂喂停下,宮城。好痛啊」
她終于拿出和學校里不同的語調,低聲但有力的聲線刺激著我的聽覺。
升溫后的房間現(xiàn)在相當燥熱,巧克力的甜美香味,硬骨的質感,還有刺激聽覺的聲音,一同匯入我的大腦,于是,我施加了更多咬力??煲破つw的時候,她的手指開始顫抖。
「宮城!」
聲音尖銳得我放開手指,于是我接著享用口腔內殘余的巧克力味。
「…你在報復?」
她看著自己的手,平靜地說道??瓷先ゲ簧鷼猓X得很痛。
「咬得怎么樣了。手拿過來,我看看」
巧克力完全溶解,流入了胃袋。我催促她,她露出不悅的神色,試圖推測接下來我的動作,然而她沒有反抗,默默地讓我把手拿過來。未經她允許,我就把手指挪到嘴唇上,然后舌尖觸碰,慢慢感受牙印的凹痕。她則提起一小撮我的劉海。
「你剪頭發(fā)了?」
我說是說剪太多了,其實只剪了一點點。在學校完全不跟我交流的她,按道理不該發(fā)現(xiàn)我剪了呀。
在教室里我們的距離,就像是隔了一條恒河。
——雖然不太記得起恒河有多寬,但足夠分隔兩人了。明明我們相隔那么遠她還能辨別出我稍稍剪過的劉海,心里忽然喧鬧起來。因為我給她的,卻是狠狠地咬她手指。
我接著快速把手指推入,直到沒入第二關節(jié)附近。她手指在動,像在探索口腔空間,其他四指也已經彎折,觸碰到我的臉頰,還能感受到手背骨附近的顫動。
一股駕馭不住的沖動涌上來。明明不覺得舒服,但又不希望停下來,奇怪的情緒逐漸擴散高漲。
真討厭。
于是我把口中來回動的手指輕咬了一下,又用舌頭抵住來回舔,然后被她強行拉出口腔。
「好吃嗎?」
她看起來啥事也沒有,我望了望她。
現(xiàn)在她也一樣,像被咬腳的我一樣,又痛又顫了吧。
現(xiàn)在仙臺的笑臉更像是一張貼在外的紙,但真實心情依然隱藏其中。
不合我預期。我不客氣地說:
「不如巧克力好吃」
「這樣吶。還吃嗎?」
她還在撐著笑容。我討厭她這樣,發(fā)生什么都一副沒關系的樣子。都咬得她痛得叫出聲了,而且也應該討厭這樣子舔吧?憑什么。我一定要讓她剩下的從容全部消失。
「給我這個吧」
我指了指那個茶色的松露巧克力,上面好像撒的是可可粉。
「張嘴~」
她按照我的要求,拿起了第三顆巧克力。而接下來我的動作——
她都知道的。
她把茶色巧克力塊送過來,像按照說明書一樣一步步地,先送到我的嘴邊,然后伸進我的嘴里,最后由我來遵守自己的決定,連著巧克力和她的手指一起咬下。
「好痛」
她叫了起來,但句式讓我覺得她像在念臺詞。光是叫出聲來說痛,可不一定真的傳達出來了痛的感受。
那也很正常,我還沒咬那么用力呢。
接下來,我用犬牙抵住手指,一點一點地用力,試圖咬出印來。
她的手指逐漸沒入我的牙里,伴著舌尖上溶解的巧克力,給我一種手指很美味的錯覺。我想著把巧克力吃干抹凈,于是犬牙用力咬合,讓她一下子推開我額頭。
「痛死啦!」
這次的話語不像騙人,聲音里包含著感情,而且推我額頭的時候也用力了。
「放開我啊」
仙臺可沒有命令的權力。所以我就當沒聽到一樣,故意再用力一咬。感覺她很痛苦,又用命令般的語氣喊了一次放開我,把手指拔出來。于是我將口腔內剩余的巧克力化開,一并咽下。
我們不是朋友,但她做的友情巧克力確實很好吃,對我來說受益了。就是和她預期的友情巧克力用法不太一樣。不過畢竟是給我做的,我不是很在意。
望了望制作巧克力的本人,她倒是已經沒有了笑容。
「給點紙」
她的聲音比以往更小聲。
我把小鱷魚圖案包裝的衛(wèi)生紙,斜遞給她。不過,交接的位置反而更靠近我這里。看到她手指沾上了可可粉狀的巧克力。透明的指甲油也被弄臟了。我覺得這種污漬可不需要紙巾,就無視了她的請求,直接用舌頭舔她食指,樣子感覺挺傻的,但有一種弄臟了她,再親自清掃干凈,讓她重返美女的感覺。
「喂、你」
我故意當沒聽見,親上她的指尖,輕舔我留下的牙印。然后進入到第二關節(jié),吮吸她的手指根部,發(fā)出了啾的聲音。與此同時她也受驚顫了一下。
「別,有點惡心啦」
語調沒有波動。她現(xiàn)在肯定和我當時是一樣的感受了。覺得有點惡心,但又夾雜了其他感覺。
我能透過平靜的話語里嗅到她的體會。舌頭依然緊貼著手指,但殘余的甜味已經全部吃干抹凈,現(xiàn)在的皮膚味道,找不到與之相似的食物來描述。人類的手指味道既不是很熱也不是很冰,總之不咋樣。
然而我覺得今天最快樂的時候就是現(xiàn)在。
我舌頭貼上她的大拇指,像剛才一樣舔吸,用舌頭來回掃舔,溶掉沾上的巧克力,再朝著那兒輕吐熱氣。
「你玩笑開過了吧」
仙臺說的同時用力推了我的肩,把她的手指放出來。于是我把背后的衛(wèi)生紙拋給她。
「這樣子好玩嗎?」
一邊擦拭手指一邊看著我。
「肯定呀」
我愉悅地回答,而她也把“小鱷魚”快速塞回到我手里。
「有什么意思呢。莫非你喜歡吃人?」
「這個倒沒有」
「那以后別啃我了,真的很痛的,而且,這個違反契約了吧?」
她覺得很不像話,說完喝了口汽水。
「這種不是暴力。而且仙臺也對我做過一樣的事情???忍忍不就好了」
「什么一樣的事情?」
「你不是咬過我腳嘛」
「我又沒那么用力,你這都想咬斷了吧?」
「只是為了吃巧克力哦」
「現(xiàn)在你還想吃?」
「你想喂哪顆」
「…隨便你」
她的話像是隨手丟個垃圾,丟出來的。畢竟,我們還沒成為朋友。只是金錢關系,所以關系也就依靠金錢維系就好。
她具體在想什么,我都不關心。我只要能隨意命令她就行。
話是這么說,可是說出的話卻沒這樣做。
「來吃晚飯嗎?」
「好」
當場答應。代表著更愿意兩個人吃。因為覺得味道一樣,但更有和別人一起吃飯的感覺了。我站起來走向廚房,她也很默契地走在我身后,我開了燈,開吹油煙機,再示意她坐在廚房用餐臺的,靠近客廳那側的座位。
從冷凍室里拿出了冰凍薯條,再連袋放進微波爐,準備好兩個盤,從冷藏室里拿出即食漢堡先放上去,等微波爐好了,再把漢堡和薯條交換位置。過程就像我說得那么輕松,一下子就做好了晚餐。雖說比泡面的三分鐘要稍久一些。
「好了」
我把薯條和漢堡包的盤子端到仙臺面前,她忽然喜笑顏開。
「做了兩個人的呀」
像是在說,你連我的份也買好了嗎。
「是我爸的那份」
今天的話我確實,買上了父親的那份,僅此而已。不是給她準備的。
「那我吃了,你爸爸怎么辦?」
她永遠只能聽到我談論父親。母親是聽不到的。
「反正有別的」
這句話不對。冷藏室已經快空了。但畢竟父親很少在家吃飯,冰箱里有沒有東西也無所謂。所以這句話又無傷大雅。
「嘛,總之你吃吧」
我略帶冷淡地說著,坐在她身旁,我們近乎聲音重合,小聲念出了「我開動了」。然而這不代表我們很合得來,說完,兩個人就默默開動,空氣再次安靜。
現(xiàn)在不說話好像也不是很難受了。確實比起強行拉話題,能咀嚼平常比仙臺手指柔軟得多的漢堡,會更開心。除了兩個人的筷子盤子聲什么也沒有。食物一點一點的減少,直到快全部消滅的時候,她突然提了一嘴。
「下次,我?guī)湍阕鐾盹???/span>
「啊你說啥?」
「不需要嗎?」
我覺得她的料理肯定會和她做出來的松露巧克力一樣好吃。然而,我都沒找到什么讓她給我做的理由呢,不想讓她做我還沒命令的事情。
按道理我們之間,就只有“命令”和“被命令”的關系而已。
「不必了」
「好吧」
她也沒失望,回答完繼續(xù)往嘴里塞了口漢堡。安靜吃的晚飯結束得很快。和那個把人凍傻的十二月的拉面晚飯一樣,稍后洗餐具,現(xiàn)在一起回房間。
「還有什么要命令的嗎」
「沒了」
「那,我回去了」
如同那天一樣,穿上外套和大衣,走向家門。
「我送你」
一起出門坐電梯。
「巧克力很好吃。謝謝你」
我一邊望著電梯上的數(shù)字,6,5,4,一邊禮貌地傳達收下禮物的感想。這點常識我還是有的。
「不客氣」
她說完話電梯就停下了。我們一起走到出口,她照舊揮手,「再見啦」
「白白」
我也一如既往,對著背影說話,但她回頭了。以前明明不會回頭的,這次卻又說了句「白白」,然后再揮揮手。
過了情人節(jié)還剩下三顆巧克力。然后也不是特別想吃,感覺剩下兩三顆也沒關系。
其實我很喜歡甜食,吃多少也不會膩的。沒有必要因為是她做的就多珍惜。說實話,誰做的,好不好吃,好吃的話是不是用很繁瑣的工序做的,我都不關心。她說的要給我做的晚飯也一樣。
……嘛,其實是因為她無意提到的“自己做的“,讓我總是莫名在意又捉摸不透是不是“為了我”做的。我一邊遠遠聽著老師的催眠聲線,一邊按住胃??磯ι蠏斓溺?,現(xiàn)在至少還要三十五分鐘才能午休。
「接下來是,宮城」
他仿佛念著古老的催眠咒語,把我叫起來。我剛剛一直在開小差,現(xiàn)在不得不趕緊翻起課本。
我拿起英語課本站起來。我不打算從事必須用到英語的工作,也沒有出國打算,不會英語也覺得無所謂,然而這英語課還是雷打不動地在上,他又點到我了。
于是我沒什么干勁地朗讀課文。認識的單詞里忽然出現(xiàn)些,記得又好像不記得的單詞,說到一半停下了,老師幫我念上,然后我又繼續(xù)念,對自己說的發(fā)音正不正確也沒什么自信。
「好,坐下。宮城以后還是要再認真點聽課」
他仿佛為難的樣子。然而我覺得自己認真學也不會多懂英語。
「然后,仙臺,你接著讀」
她點頭,站起來伸了伸腰,開始朗讀。
卡頓很少,讀得很流利,聲音也很清澈,發(fā)音也全對。她毫無阻礙就把課本的文字全部變成了語音。如果用字體來講,她的發(fā)音就是流暢的手寫體,我呢,小孩子那種沒連續(xù)的一格一格的印刷體。
她大概是很懂其中要領吧。我望了望課本嘆氣。
我不能理解。
她頭發(fā)都快茶色了,還化妝,裙擺也比規(guī)格短,都違反校規(guī)了,老師們卻都擁護她。雖然她最開始就說自己是清純少女,可化這種妝是清純少女嗎,咬別人腳是清純少女嗎,我滿頭疑惑。
然而再怎么思考也改變不了自己的境遇,我是不會像她一樣擅長這些的。
翻了翻頁。
沒一會兒她的聲音停下了,取而代之的敲擊黑板的粉筆聲,他占用了五分鐘的下課時間。我一下課就從包里取出手機給她發(fā)消息,趁著最后一排的朋友舞香還沒來找我。內容一如既往——「今天來我家吧」。
她回得很快,告訴我放學后約了人。
而我到學生食堂吃完午飯,再上完下午的課,學校就和我無關了。舞香跟我同路回家,分別以后我就往家里走。剛到家仙臺就發(fā)消息說「我馬上就到」,我在床上躺平了一會兒門鈴就響起。隨后仙臺來到我的房間。
「久等了」
她褪去大衣和制服外套,坐在書架前開始搜尋。我朝她頭頂放了張五千元鈔票,然后走出房間,伴著啪嗒啪嗒拖鞋的聲音,走進廚房。
拿出兩個杯子,從冰箱里拿出汽水倒入其中。我端到房間,卻看到她已經一副旁若無人的姿態(tài),亂糟糟地躺在床上,旁邊疊放著三本漫畫書,我則一如既往,把杯子放在桌子上,隨后也取出幾本漫畫,憑坐在床邊,翻閱瀏覽已經看過無數(shù)次的情節(jié)。
雖然可以隨意命令,但我給出的命令并沒有五花八門,她身份像個仆人但還是有一定自由支配的空間的。然后平常我也不怎么想讓她做很出格的事,命令的事情也不會太苛刻。
時間就這樣平靜度過。漫畫也從第一本換到第二本。
我剛拿起第三本的時候,她忽然說話,我望了過去。
「宮城會打游戲嗎?」
「會啊」
「一群帥哥愛上你的那種嗎?」
她雙目不離漫畫接著問。
「那種不玩」
「哦?看你這么多戀愛題材的漫畫,還以為你喜歡玩呢」
我是喜歡戀愛類的,但是游戲對我來說感覺不一樣,我更經常玩角色扮演型的,打游戲的話就,與其體驗戀愛倒不如去追逐別人的各式人生。
「怎么,你以為我凈玩些那種顯得很御宅系的游戲嗎?」
「難道不是嗎?」
她依然埋在漫畫里,抬起頭壞笑起來。
我情不自禁就站了起來。我沒意識到這一點,就是她現(xiàn)在的舉止仿佛地位在我之上,放學校的話確實是,但這里可是我的房間,這樣的態(tài)度對我來說并不好玩。
「給我寫英語作業(yè)」
我從包里取出課本和練習冊,打開放在桌面,然而她卻照舊躺在床上。
「看完這個就寫」
「現(xiàn)在就要」
「宮城真小氣」
說罷她一副吃了虧的樣子,坐到我對側,然后取出了自己的練習冊開始寫題。
「在我的上面直接寫不就行了」
「之前說了,不能被發(fā)現(xiàn)是我的筆跡」
「你可以模仿我的嘛」
「老師發(fā)現(xiàn)了會同時怪兩個人的。而且會暴露我們的話,不是違反了契約嗎?」
暴露出我們會放學后見面,會一起做些什么。
我們早就溝通好不會做這種暴露性的命令了。所以她說得對。
但我只是以為,模仿筆跡對她來說肯定很容易吧。
那,可以做,卻又會不想做的事情,會有什么呢?
于是,我用自動鉛筆的筆頭戳了戳她的臉頰。
「咋了?」
「舔它」
光是看著她一臉認真寫題的樣子太無聊了,想稍稍消遣一下。于是對側的她稍稍仰頭,嘴唇接觸筆頭,然后我把筆輕輕滑進她的嘴里,我沿著開辟的路徑慢慢前進,仙臺也毫不猶豫開始舔咬。
「這樣子我不喜歡」
我把筆抽出。
「哪里?」
「做了我沒說的事情」
讓你舔,沒讓你咬。命令你的只有舔,這一項,懂嗎?
「喜歡被命令嗎?怎么感覺你很享受」
「我看上去享受嗎?」
她倒看上去沒有嬉皮笑臉,只是覺得她沒有表現(xiàn)出——不想去做的樣子。
她從來沒有像現(xiàn)在一樣,這么不遵守我的指令。
我的期待一直應該得到滿足,而如今卻不是這樣。
「你要表現(xiàn)得很不樂意的樣子」
于是我又強迫性地把筆摁進去,筆頭彈簧刺到她的舌頭以后,上顎忽然一震,我再把筆拽出來。她皺起眉頭,看起來很不高興。
「就是要這副表情」
對朋友做這種事情,肯定是想不出來。
可仙臺并不是我的朋友,我不需要考慮她的感受。
「宮城真是個變態(tài)」
是學校聽不到的低聲細語,與此同時她想搶走我手里的筆,我躲閃開來,露出嬉皮笑臉。
「可能還真是」
她平時在學校從來不露出厭惡的表情,現(xiàn)在卻毫無保留,一副厭煩模樣。
永遠都是好人形象的仙臺消失了?,F(xiàn)在的仙臺同學,展露出誰也不知道的一面~
那個瞬間,我控制不住的喜歡。
身處和我沒有交集的團體,一直都光鮮亮麗,一直都快快樂樂,學校生活好上加好的仙臺,就這樣成為我的玩物,所有這些全部在此刻消失。
我又用自動鉛筆的筆尖去戳她指甲。
「喂很危險的」
她有些不滿地勸阻。而我筆尖刺向她的皮膚,筆芯扎斷了。
「好痛!」
我把筆移開她的手,隨后取出一張紙擦拭濕掉的筆頭。
「嘿,還幫我做晚飯嗎?」
我試圖確認她那天隨意說出的一句話。
「你不是不想吃嗎?」
她冷冷地說道,輕吐一口氣,閉上眼睛試圖穩(wěn)定下情緒以后,再睜開眼睛看著我。
「但如果你命令的話,可以做」
她毫無波瀾地說完,繼續(xù)拼寫一個個英語單詞。然而我不會要她做晚飯。命令我要留給別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