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巍 舊時棱鏡
第一人稱,he,一發(fā)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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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然視角,年下,慢熱。(不會打文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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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機場的時候,想起了你。
機場的陽臺真的格外的大,像是如此,才能夠盛下離別的姿態(tài)。
你說,人的一生終是需要被別人干預,才不枉來過這個世界,因此,你很高興我能夠出現(xiàn)在你的生命里,干預了你的人生。其實,小巍,應該感謝的是我,你能夠出現(xiàn)在我的生命里,是我今生莫大的幸運。如果不曾遇見你,恐怕我未來的人生軌跡會一直停留在意大利的那個工作室,每天像上了發(fā)條一樣的工作,錯失了生命中重要的邂逅和緣分。
第一次相遇,我因為工作上的問題回國,正巧遇見了同一架飛機的你。我至今記得第一眼見到你,豐神俊朗,風度翩翩,我承認,自詡眼界甚高的自己,在見到你的第一面就不自覺地被吸引了。每個人都有發(fā)現(xiàn)美和欣賞美的權(quán)利,因此我放縱我的目光追隨你。直到你走到了我的身旁,俯下身輕聲問我,聲音溫潤清冽如冬日泉水:“先生,您旁邊好像是我的座位,您方便讓我借過一下嗎?”
我平淡地起身,讓你坐進位置,我想那時候的自己面色一定不太好看——我緊張的時候習慣性地板著臉掩飾。其實我心里十分驚喜,或許是九分,還有一分期待。只是我向來面上涼薄,又沉默寡言,也正是因為這樣才更加感覺后來虧欠了你許多愛的表達。
那時候的你啊,就看著窗外的云海,我頭一次沒有在飛機上拿出設計稿,也開始看云,看被光線勾勒的你的側(cè)臉。你似乎看到我側(cè)著臉,笑著問了一句:“你也喜歡云嗎?”
你笑起來溫柔和煦,像是窗外的云一樣瞧著溫暖柔軟,像是我在教堂壁畫上看過的圣潔的天使,我應了聲是,你又開始笑了,轉(zhuǎn)過頭來看著我,眼睛亮亮的,我記得你說:“你知道嗎?人和云很像,云從地面而生,最后會歸于地面,人也是這樣的?!?/p>
我說你像個浪漫的詩人,你笑著搖頭,告訴我你只是位普通的語文老師。我把腦海中從小到大關(guān)于語文老師的記憶都回憶了一遍,想把那些美好的品質(zhì)安于你身上,但你又好像是完美的,我多余的想象不過是畫蛇添足了,于是默默把那些想象抹去,又問了你要著落的城市和工作單位。
可能是你與生俱來的親和力,讓我這樣的人也有了傾訴的欲望,我以為積壓在心底的工作和生活壓力已經(jīng)將我變得麻木,原來是一直以來未曾遇見能讓我敞開心扉的人。我們就這樣閑散地聊天,一起消磨了這段旅程,離別前我要了你的聯(lián)系方式,你笑著說你不用手機,我訝異了一下,將自己的名片給了你。
也許人是不應該太過敏銳的,對于情感更不應該太過圓滿,越是趨于完美,越是恐懼破碎。
那個晚上,我一直執(zhí)著地在想:或許,你真的不用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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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湍流過去,空間端居下來。我鬼使神差地再一次回了國,這次不是回來處理工作,我是真的打算回國發(fā)展了。好像這樣能夠與你更近一些,因為知道和你離得近了,心也會安逸下來。龍城大學的招牌教授,找你的時候輕而易舉地就知道了,去見你,明明是特意去見你,還找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聰明如你,很快知道了我的來意,你的禮貌疏離幾乎摧殘了我的信心,但沒有澆滅我的熱情。我一個三十歲的男人了,像是剛成年的毛頭小子一樣,每天追著你后面跑,追你的時候像是用盡我畢生所有的藝術(shù)細胞,還有語言天賦。盡管在辭藻和句式上說不過你,但我總能在邏輯上找出你的漏洞。奇怪的是我們即使激烈地對話時也并沒有咄咄逼人的氣勢,我把這歸結(jié)于你的原因,沒有人會愿意和你這樣謙和端方的人爭吵。
那時候,你除了工作上的聯(lián)系,就只有我找你幫忙的時候才會勉為其難地被我?guī)ё???墒悄愕男袆訁s不像你的言語反應出來的那么冷漠,總是冷靜而快速地尋找最合適的途徑和方法,站在至真至性的立場發(fā)表自己的意見——我隱約地感覺到,在那些疏離的外表背后,你是個愛的天才。
我就這樣追了你一年,其實可以更久,是因為你提前結(jié)束了這場追逐拉鋸。你在一個雨夜來找我,風很大,刮走了你的傘,暴雨打濕了你的馬甲和襯衫,平日里梳得熨帖的頭發(fā)被打濕打亂,我開車回家的路上遇見了失落狼狽的你,招呼你上車。
“小巍,你要去哪?”
“我,我是來找你的?!?/p>
水分蒸發(fā)會帶走身體的熱量,我將身上發(fā)外套脫下讓你換上,你猶豫了一下然后開始解領(lǐng)扣,我默默移開看著后視鏡的雙眼,期盼著下個路口是通暢的綠燈。
稀里糊涂地就把你帶回了家,你的身上只披著我的外套還有濕透了的褲子,微微發(fā)著抖,頭發(fā)在車上的暖風中已經(jīng)停止了滴水。我打開浴室的暖氣,趕緊安排你去洗澡。收拾好出來的時候,我遞給你一杯紅糖姜湯,你小心翼翼地接過,小口小口地喝下去,甜甜的紅糖緩解了姜湯的辛辣,你喝完輕輕抿了抿唇,說了聲叨擾了。
我看著你平常打理干練的頭發(fā)此刻都熨帖地伏在腦袋上,眼鏡摘了放在一旁,沐浴后整個人仿佛都籠罩著一層夢幻的光霧,讓人不忍心打擾,只想靜靜地看著你。你抬起眼,沒了鏡片的遮擋,眼睛里的光彩更加奪目了,好像要直直望進人的心里面去,我應該是臉紅了,整個胸膛都起了共鳴,清晰地聽見自己的胸腔和腦海一起向你告白,擲地有聲。
在耳邊的嗡鳴聲中,我模糊地聽到你先開了口,“我來找你,是想說學校的實驗樓下周就要竣工的事情。”是的,我的借口是有時限的,應該抓住這點時機或者再找一個能夠接觸到你的項目。我把波瀾起伏的思緒都奮力拉了回來,一動不動地坐在沙發(fā)上,眼睛應該也是一眨不眨地看著你的眼,你一張一合的唇,像是接下來要宣判的就是我的生死。
但你沒有接著往下說,就只是看著我的眼睛,一雙眼睛真的漂亮極了,瞳仁圓圓的,像貓咪的眼睛,會說話,一眨一眨地撓著人往里面去,我想應該要沖動一次了,在已經(jīng)而立的年紀上抓住點什么,又怕唐突著驚動了貓咪。原本以為無家無室就能無所顧忌,原來只是患得患失才落得一身孑然。
“我想,或許憑著這幾個月的交情,你可以幫我設計一下我家的室內(nèi)裝修。”你還是先開了口,抬手想扶一下眼鏡,結(jié)果發(fā)現(xiàn)那里空空如也,于是半路收回了手,“不是要你白幫,我會按你的收費標準來的,最近校職工宿舍翻修,我想著干脆搬出來,雖然是一個人,也好歹算是有了自己的家?!?/p>
“不不——”我想說的是不用破費,又回轉(zhuǎn)地想怕你多心,忙不迭地又說好,說什么時候需要幫忙提前說聲就好,搬家的時候也可以找我。
這段話我說得飛快,你眼里盛滿了笑意和感激,我們在彼此眼里都讀懂了對方的意思。
新房的戶型很不錯,你有些興奮地告訴我各個房間的布局規(guī)劃,我難得見到你有些,嗯,孩子氣的一面,很是可愛,心里默默地記下你的喜好。茶幾下的收納,書架上的壁燈,還有飄窗上的花籃,都有可愛的心思。
我們在裝修好之前表了白,我記得明明是我先開口的,你卻說你上次來找我的時候就表白了,說我愚鈍,我說我當時應當是用了很大的自制力才控制住自己不去吻你。
再往后是一段溜走的時光,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時間總是過得很快,梅雨季的時候一切感覺都是潮濕的。呼吸是潮濕的,衣服是潮濕的,你也是潮濕的。
收到學校通知的時候,你還沒睡醒,我看到手機的光亮起又熄滅。
我借著幽暗的光打量你,你的眉骨,你的鼻峰,你的薄唇,都是我見過造物者最完美的設計。
現(xiàn)在我在航班上了,應該兩個小時后就能見到你,小巍。那個可惡的交流項目非說要在秋季前到崗,讓你比我早到了一個月。這個月好想你,因為時差問題和工作安排沒能好好聯(lián)系上的,等我趕到之后通通都要補回來,真是非常期待,愛你的井然??
番外:是夏日異地的巍巍,給井然寫信中的一小段——
我真笑自己的癡,平時挺隨心所欲一人,也開始把細碎的生活和零散的事情從平凡日子里拾起,甚至于嘗試做起一些精致的有新意的小玩意兒來。等下次見面,我把成果帶給你看,如果還看得過去的話。
你告訴我,挫折只是歲月中的一小段插曲,人的一生,總要有為自己熱愛的事業(yè)獻身一次。我真的很感謝你能在那個時候?qū)ξ业墓膭詈徒虒?,才讓我不至于長時間低迷。你在談到熱愛的工作的時候,能夠侃侃而談;在說起平常的愛好時,眼里仿佛盛著星光。這一切都令我萬分喜愛——原來真的有一種長期的不變的熱愛,可以支撐起一個獨自拼搏的靈魂。也是這份赤誠,讓你多了些煙火氣的可愛。
因著你的緣故,我才得了片刻心安,得了趣,感受到了夏日的清甜和舒怡。
歲月不居,時節(jié)如流,處世經(jīng)年,亦盼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