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特蕾希雅不遠處站著的威爾和皮福小聲的說著特蕾希雅聽不清楚也無法理解的話語。

“真的不能在這里放過我們嗎？”皮福臉上的表情是認真的，“既然變溫柔了，就不要維持這樣半吊子的樣子好不好，干脆放我們離開吧?！?/p>

“我不能這么做。”

“為什么？”

結果問題還是回到了原點。

“你們會對這個國家造成隱患，會傷害到別人?！?/p>

“的確是呢，我也不希望看到這一點。但我會好好看著他們的。”

“我認為以你現(xiàn)在身體做不到你的許諾。”

雖然威爾并不知道安潔到底對皮福做過什么實驗，但是他能夠感覺出他的身體現(xiàn)在很不妙。

“呵，這都被你看出來了呢?！逼じＯ肟恐鴵项^掩飾他的表情，但手舉到一般的時候他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的自己并做不到這一點。“我的確已經(jīng)快要控制不住這條手臂了。”

“……”

“但是你可以的?！?/p>

皮福的眼睛里突然充滿了期待。

“什么？”

但是威爾并不明白他所指的究竟是什么。

“你可以替我照顧他們，直到那個魔法師復活他們。”

“我做不到。”

沒有考慮的必要，威爾很直接的拒絕了皮福的請求，連道歉都沒有。

“你真的做的出來嗎？這種事情！”

皮福預料到的威爾的拒絕，但是他并沒有其他的辦法。

“如果你不退讓的話，我會這樣做的?！?/p>

從喪尸們動作停止和崔格爾適時的出現(xiàn)這兩點，威爾已經(jīng)確認了這些喪尸的掌控權就在皮福手上了。老實說，親手將這些人的尸體撕碎這種事，威爾還是有一點抗拒的，所以能夠和平解決是最好的。

“是崔格爾救了你?！?/p>

“我也救過他?！?/p>

威爾并不認為自己虧欠崔格爾，他曾經(jīng)在戰(zhàn)場上給崔格爾逆轉(zhuǎn)過必死的局面。

“大家和你一起生活過?！?/p>

“他們并不喜歡這份時光?！?/p>

“求求你！”

“你替那些孩子考慮過嗎？”

雖然很卑鄙，但是威爾不想再這樣被動下去了。

“如果有一天它們襲擊了里昂他們，你還能夠堅持現(xiàn)在的決定嗎？”

皮福張了張嘴，但是卻什么聲音都沒有發(fā)出來。的確，如果威爾站在和他同樣的立場上，他會毫不猶豫拋下其他人選擇西爾維亞，但是他和皮福之間有著決定性的不同。威爾從未踏進這邊的世界，他沒有那么多需要考慮的事情，也沒有無法放棄的生活。但是皮福不一樣，雖然日子是艱苦了一點，但是和他在這邊的世界已經(jīng)擁有了無法忘記的記憶和割舍不了的羈絆。

“所以，請放棄吧。”

威爾像審判官一樣對著皮福丟下了冰冷的話語，然后轉(zhuǎn)身走向喪尸，他曾經(jīng)的戰(zhàn)友們。

“然后請盡情的怨恨我吧。”

罪惡由我來背負。

這是威爾最后能夠為皮福做的，他唯一的溫柔。

“住手，住手，住手！”

無法再次阻止威爾的皮福只能用盡力量對著他大喊，像是在呼喚要離家出走的孩子一樣。

在皮福嘶吼的同時，威爾和喪尸們不約而同的開始了行動。死神與亡者命中注定的交匯。

威爾已經(jīng)記起了過去，也下定了決心。所以頭不會再痛了，也不需要以喪失理智為代價才能進入戰(zhàn)斗模式。

他只需要像平常那樣揮劍斬殺就行了。

戰(zhàn)斗并沒有進行多久，而且這也許根本就都算不上是戰(zhàn)斗。只是死神在單方面的將亡者帶回地獄而已。

崔格爾獸人般巨大的身體倒地后，安潔的禮物基本上也算是落下了幕布。

皮福呆呆的站在原地，宛如沒有靈魂臟兮兮的被拋棄在雨天的人偶一般。威爾如同機械一般握著鈍劍在雨幕中慢慢挪著步子。

“請選擇吧，皮福先生。”在確認皮福已經(jīng)在自己的攻擊范圍中之后，威爾停下了腳步，“成為怪物被我殺掉，或者作為人類死去?！?/p>

“呵呵?！逼じ０l(fā)出了壞掉般的笑聲，“既然你都已經(jīng)做好了被怨恨到死的準備，為何又要做出這樣的發(fā)問呢？”

“作為怪物被我殺掉，你會跟崔格爾他們的尸體一起被處理掉；以人類的身份死去，我想你應該會收獲一份體面的葬禮?！?/p>

“事到如今你還準備贖罪嗎，你以為這樣做就會讓我原諒你，讓你好受嗎？”

皮福咆哮著揮起巨爪對著威爾發(fā)起了攻擊，但卻被威爾輕松的用劍身抵擋了下來。

“我從來沒有打算做那樣的事?！蓖柼痤^，血紅冰冷的眼神印證了他話語中的真實。“無論你做出什么樣的選擇，我都不會去逃避什么，只是你希望自己以怪物的身份留在那些孩子們的記憶里嗎？”

雨繼續(xù)盡情的下著，“啪嗒，啪嗒”的拍打在皮福微微顫抖的黑色巨爪上，像是發(fā)現(xiàn)了新玩具的小孩子。

威爾透過劍身察覺到了皮福內(nèi)心的動搖，他知道皮福正和他計劃中所想的那樣猶豫著。正如皮福所說，威爾和那個時候已經(jīng)不一樣了，他學會了說謊。剛剛話里雖然都是實話，但是威爾刻意的隱瞞了一部分。

——他希望著皮福能夠選擇以人類的身份死去。那樣皮福就不會以怪物的身份停留在自己的僅有的過去記憶里了。雖然被拋棄了，但是威爾仍然希望那一段記憶中有他能夠安心的時光，比如現(xiàn)在能夠讓把他當成是人類的皮福以人類的身份被自己殺死。

“真是狡猾呢。不過我也是這樣就是了?！?/p>

皮福的放棄了似的微微嘆息，垂下了手臂。

在皮福的黑色手臂離開自己手中的劍之后，威爾也放下了劍。他沒有必要對這樣的皮福刀劍相向，而且他也很不想這樣做。

“威爾，我現(xiàn)在依舊在后悔啊。”皮福仰起頭看向雨云密布的天空：“如果那時候我阻止崔格爾接受你，如果那個時候我沒有請求埃莉諾帶走你，如果再見的時候我繼續(xù)把你當成是死神來對待，我們現(xiàn)在彼此之間都會輕松一點吧?！?/p>

“但是我并不后悔遇到你們。”

語言沒有經(jīng)過大腦考慮就自己組織起來了。

“因為我們讓你遇到了埃莉諾。”

“不，不止這一點，對于遇到你們這件事本身我也感到幸運。”

意料之外的話語讓皮福不禁低下了頭，與威爾重新對視了起來：“沒有遇到我們的你也許不會變成死神?！?/p>

“也許吧，但是我并不后悔?！?/p>

理由什么的威爾想不出來，但那份情感是真實的。畢竟他是那么的想要留住那份過去的美好。

“沒想到死之前還能夠聽到這樣的話語呢。但是……”皮福渾濁的眼睛突然閃爍起了精光，“我還是不能原諒你。”

威爾身邊的低階精靈們比威爾的戰(zhàn)斗本能更快的感受到了危險，在黑色巨爪還處于肌肉移動狀態(tài)的時候，威爾的身體已經(jīng)做出了反應。

像小刀刺破紙張一樣，威爾的劍輕松的從肩部砍下了黑色的巨爪，皮福因為一直以來的平衡被打破跪倒在了地上。

威爾的劍如影子般迅速追上了皮福的身體，架在了他的脖子上。皮福身上的異形已經(jīng)彌漫到了臉上，也就說很可能已經(jīng)完全感染了心臟，斬下頭顱才是最好的選擇。威爾已經(jīng)做好了被怨恨的決定，所以對于皮福的攻擊行為，他也沒有發(fā)問。

“對不起。”性命被劍刃所威脅著的皮福沒有露出恐懼，“你第一次在我們面前變成“死神”的時候是為了保護我們，所以在小隊全滅的時候，我覺得要是你在的話，一定能夠再次拯救我們。但是，真是諷刺啊。再度為我們變成“死神”的你居然是為了消滅我們?！?/p>

“回答呢？”

“我希望作為人類死去。”

皮福抬起頭看向威爾，緩緩地動了幾下嘴唇，然后再次微笑了起來。

威爾稍稍施加了力量，結束了皮福這個人類的生命。

“謝謝。”

威爾將手中的鈍劍插入身邊的泥土之中，向著特蕾希雅走了過去。

“特蕾希雅小姐，麻煩你用宮廷魔法師的特權幫我處理一下這里。算我欠你的人情。”

沒有等特蕾希雅回答，威爾就轉(zhuǎn)身離開了這片戰(zhàn)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