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谷記（下）

為什么會這樣??？一個煉金術(shù)士怎么可能擁有這樣的力量？宮羽蘭仔細思索著，尋找一個她認為合理的解釋。腦袋里靈光一閃，她仿佛記起了什么：池諭佳曾經(jīng)向她解釋過黑魔法與亡靈法術(shù)，黑暗煉金術(shù)恰好也在這個法術(shù)范疇內(nèi)，而學習黑暗煉金術(shù)的煉金術(shù)士，沒有了普通煉金術(shù)士的顧慮，于是便能煉出最好的藥劑，或頂級的黑暗物品。

而在眾多亡靈法術(shù)的流派中，有一支與眾不同，他們被稱作教堂派，以仁慈而富有理性，從事的工作也很高尚著稱，也許鶴一澄就是師承這一派，既能夠召喚出強大的使魔，又能展開令人驚嘆的煉金法術(shù)——不過出發(fā)點并不仁慈，更不高尚。

“當心身后！”

牧知清的呼喊把她的思緒拉回到廣場上，猛一回頭，她看到了成群的吸血鬼向著他們所在的位置靠近。幾發(fā)魔彈朝著不死生物最密集的地方飛馳而去，在耀眼的爆炸中，那些企圖靠近的生物被氣浪擊倒在地，然后在劇烈的光照下化為散發(fā)著紫色光澤的塵埃?？磥聿皇敲恳粋€被召喚出的生物都強大得無懈可擊，只要這里的以太濃度保持在高于常態(tài)，宮羽蘭的攻擊法術(shù)就能不斷地擊潰企圖包圍他們的敵人。

“牧知清，你這個呆子快點跑啊，不然會死的！”

宮羽蘭顧不上身旁人的反應，拉著他的手開始朝著離開廣場的方向跑了起來。

“等……等一下，我們不是能夠在這里打退他們么？”

“怎么可能打得過？跑吧，好漢不吃眼前虧?！?/p>

“那我們能跑到哪里去？這片地區(qū)已經(jīng)全都是吸血鬼和尸妖了吧！”

“這個你不說我也知道，但是也只能跑了，不跑一定會死！走一步看一步吧！”

對著牧知清喊出了似乎是給自己安神的話之后，宮羽蘭聚集起以太來，大聲叫喊著將魔彈散射了出去，隨著幾聲清脆的爆裂聲，包圍過來的不死生物被轟開消滅，兩人面前出現(xiàn)了一條沖出廣場的通道，還沒做好準備，牧知清就被她用力拉著，踉踉蹌蹌地跑出了包圍圈。

一路上就如同戰(zhàn)場上的騎士一般，宮羽蘭在眾多人造生物中穿梭攻擊，身邊的吸血鬼不斷地倒下，又被后來者填補，如同被風吹倒的麥稈，“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魔彈已經(jīng)開始濺射出鬼火般青藍色的火光，兩人奔跑在工業(yè)園里凹凸不平且有些破損的石磚地上，身旁不遠處就是窮追不舍并且不斷趕來的不死生物們，還有不管怎么樣都聯(lián)系不上的池諭佳，像極了恐怖電影里的逃生橋段。不管是短時間里形成的默契也好，還是處在危險環(huán)境里所引發(fā)的吊橋效應也罷，兩人一言不發(fā)，卻又不約而同地向著池諭佳所在的高爐塔跑去——那里是少有的沒有被射燈照亮的地方，她大概還沒有暴露位置，鶴一澄依舊認為在工業(yè)園中只有兩個人。這樣一來，自己還有一張沒有打出的牌，而鶴一澄已經(jīng)用出了所有能用的法術(shù)，主動權(quán)可能就轉(zhuǎn)到自己這一邊了。

兩人繼續(xù)在明亮的園區(qū)里奔跑，宮羽蘭如同機槍掃射一般地射出連串的魔彈，擊倒成群的吸血鬼與尸妖，兩人的逃跑似乎十分輕松。

“似乎都是一些沒什么威脅的小雜兵啊，把它們都清理完了我們就安全了。”

她稍微放松了緊繃的神經(jīng)，帶著得意的微笑側(cè)過頭看著牧知清。然而就在他們跑過一個轉(zhuǎn)角的時候，一個巨大的影子遮住了光線，將兩人包裹進陰影之中——一個巨型怪物擋在了道路中央。宮羽蘭抬起頭來，看到了它的全貌，驚訝地捂住了即將尖叫出聲的嘴：一只巨大的獅子的身軀橫臥在路口，背上生著翅膀，卻有著一副如同木乃伊面具一般的人的面孔。

“斯芬克斯！”

牧知清失聲叫了出來，聽到聲音，巨大的獅身人面獸抬起了駭人的爪子朝他們揮去，試圖抓住并扼殺要穿過這里的兩人。

“危險！這邊不能走，回來！”

宮羽蘭大聲喊著，而牧知清為了躲避斯芬克斯的襲擊，身體失衡跌坐在地上。巨爪第二次襲來，眼看就躲不開了，她抬手展開了魔法陣，向巨獸的臉部傾瀉出大量的魔彈。劇烈的爆炸在牧知清的眼前接連發(fā)生，釋放出大量煙霧，攻擊奏效了，斯芬克斯的巨爪開始胡亂地拍擊地面。牧知清手忙腳亂地從地上爬起，轉(zhuǎn)身向著相反的方向逃離這個危險的路口。

工業(yè)園里，正在呈現(xiàn)著一種奇異的場景，幾百個被巫妖召喚而來的不死生物與巨獸，開始圍追堵截逃竄在其中的兩人，而宮羽蘭的臉上再也沒有了輕松的神情。

“你還好么？剛才那家伙沒傷到你吧？”

雖然無心回頭，但宮羽蘭還是一邊向前跑著，一邊大聲地問著身后的牧知清，不斷地發(fā)射著魔彈擊倒擋路的召喚物。

“沒關(guān)系，擦傷而已，不要緊！”

牧知清在她身后同樣大聲地回應著她的關(guān)切。隨著越來越多的吸血鬼聚集過來，他有些絕望地看著眼前那個一直在奮力奔跑的身影。

“為什么它們會這么多??？是不停地被召喚出來么？那豈不是永遠打不完了？”

“大概是這樣吧，不過都很弱就是了，不堪一擊?！?/p>

宮羽蘭一邊全力奔跑著，一邊向著身前運轉(zhuǎn)著魔法陣，如雨點般的魔彈接連飛出，劇烈的爆炸將圍堵上來的不死生物擊退掀翻，再化為粉塵?？粗矍暗牡缆繁幻C清，她停下腳步，轉(zhuǎn)過身去，朝著牧知清的身后傾瀉出彈幕。

高爐塔上的池諭佳遠遠地望著，道路上閃爍著金色的光芒，就如同繁星閃爍一般，向四周散射出魔彈的宮羽蘭，仿佛一朵曼珠沙華在綻放，讓受到束縛的靈魂化作煙塵，渡往彼岸，獲得解脫——雖然說方式粗糙了一些，但這也算是超度的一種吧。

宮羽蘭擦了擦手心滲出的汗跡，查看著四周時候還有吸血鬼圍上來，牧知清則是閉上了眼睛，緊緊地攥著那塊月長石，不久，他睜開眼睛，指向一條小道：

“這邊走，這條路通往高爐塔，而且暫時沒有不死生物圍上來?！?/p>

“好！”

一聲干脆的答復，兩人開始向著高爐塔奔去。

?

幾聲尖銳的嘯叫劃過工業(yè)園的上空，一只黑鷹飛入一幢不起眼的建筑中，停在了站在窗邊的鶴一澄的手臂上，開始向他匯報起園區(qū)里的戰(zhàn)局，而他也是靜靜地聽著，不帶有任何表情。

“和預料中的一樣，羽蘭的攻擊法術(shù)能夠輕易消滅那些不死生物，這樣就夠了，那些召喚物本來就不是為了她而準備的，只要把她身邊那個男人干掉就算完成任務。羽蘭，我會證明給你看我比你更適合去掌控羽山市的靈脈，沒有什么比這更能體現(xiàn)我存在的意義了。請不要恨我，探求本源，這是我作為秘儀師的畢生之追求?！?/p>

鶴一澄閉上了眼睛輕聲祈禱，看不到他的表情。黑鷹眨著眼睛，收起了翅膀，輕聲鳴叫著，似乎是在提出自己的建議。鶴一澄與宮羽蘭相識已久，同為秘儀師，甚至在一段時間里，宮羽蘭曾經(jīng)就是他的助手。兩人曾經(jīng)在宮羽蘭的祖父教導之下共同執(zhí)掌羽山地區(qū)的靈脈，并維護這里的穩(wěn)定裝置，但宮羽蘭永遠表現(xiàn)得不如鶴一澄那么盡善盡美，那時的他就是老秘儀師的最為器重的學生。

直到現(xiàn)在，宮羽蘭對魔法與煉金術(shù)的能力依舊遠不及他，反而走上了鉆研典籍和赫爾墨斯哲學的道路。今晚的對決在魔法技巧方面來看，她完全不是曾經(jīng)的搭檔的對手，但就剛剛在工業(yè)園里的戰(zhàn)斗表現(xiàn)，如同機槍掃射一般的魔彈不停地擊倒周圍吸血鬼的場景，依然還是讓他震撼不已。在攻擊法術(shù)的運用上，鶴一澄并不是很擅長，年少時體弱多病的體質(zhì)讓他無法承擔過重的消耗，理所當然的也就不適合戰(zhàn)斗，而單就這一點上，不管是池諭佳，還是鶴一澄，都保持著相同的看法：搞破壞方面，宮羽蘭遠勝于其他兩人。

在對自身瑪那的使用上，宮羽蘭有著更加合理和準確的處理方式，雖然每個擁有魔法師血脈的人身體上都擁有術(shù)脈，但宮羽蘭無疑對自己的術(shù)脈研究更加透徹，使用起來也更為高效——這也拜她常年研究典籍所賜。雖然在那些更為復雜和高級的魔法與煉金術(shù)上，她的表現(xiàn)乏善可陳，甚至能用平庸來評價，但對于最為原始，最容易為大多數(shù)魔法師所忽視的最為簡單的法術(shù)，她使用起來遠超其他人，這也算是把一件事情做到了極致吧，也難怪鶴一澄會如此欽佩宮羽蘭。

“說起來，和她一起研究煉金術(shù)的那幾年，還真是對我影響頗深。沒有她的幫助我不可能會掌握如此多的魔法技巧，如果沒有那次意外的話，我們應該還能好好相處吧，也許能繼續(xù)我們秘密研究的東西?！?/p>

鶴一澄回想起過去的經(jīng)歷，唏噓不已。由于自身體質(zhì)原因，他無法使用魔彈，于是選擇了運用煉金術(shù)來煉制萬能藥，同時也在秘密地學習著召喚魔法，期待著驅(qū)使召喚物來為自己戰(zhàn)斗。雖然自身的魔法功底在不斷提升，但隱患也在暗中聚集著，終于在那一天，意外發(fā)生了，從此以后，他對羽蘭心懷最多的就是愧疚?；剡^頭，他看著盛放在一個黑色匣子中閃爍著金光的正十二面體，慢慢地走近它，感受著它的光芒。

“明知這樣做缺乏理性，你還是要執(zhí)意去做么？這樣就是你想要的結(jié)果么？”

腦海中的聲音拷問著他。

“如果我能夠在這里將羽蘭擊敗，那我就還有機會從老師那里能夠重新掌管靈脈，我存在的意義不可能被一個小小的意外給剝奪。放逐也好，禁令也罷，屬于我的總有一天終將回到我手里，而我將用它來完成我未完成的事業(yè)?！?/p>

這個發(fā)光的十二面體正是工業(yè)園中以太濃度上升的源頭，也正是巫妖召喚不死生物，和宮羽蘭的攻擊法術(shù)加強的支持所在。隨著巫妖法術(shù)逐漸加強，留給工業(yè)園中的兩人的時間越來越少，它最終會召喚出多強力的生物呢？鶴一澄也無法預測，一旦將巫妖召喚出來之后，它就不受他的控制了，一切都在靜默之中，等待著最終的裁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