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花凋零于落葉之秋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我用這句話安慰著我自己,看著屏幕前本就虛無縹緲的小人徹底消失,心底一沉,過了許久后,我才感到了一絲絲的悲哀。 哪怕第一時間得知了這個消息到現(xiàn)在,我也沒有掉過一滴眼淚,不是因為我心太硬,而是這種離別太過朦朧晦澀,罩住了了我內心本就忽閃忽滅的燭光。她在舞臺面前肆意地表演,身為“半夏”的最后一舞,她終于可以不顧及太多感受,唱自己平時想唱卻不敢唱的歌,完成的非常好,她自己也很滿意。她叫觀眾不要傷心,一定還會再見。我不知道她指的是半夏,還是她自己,那個為了音樂苦苦練歌的曾經(jīng)充滿夢想的少女。 屏幕前的半夏富有魅力,當我放下任何負擔全身心的放松看半夏的直播時,我會為她的故事吸引,被她的歌聲折服,在這個板塊我似乎從來沒聽過唱歌這么扎實的人,優(yōu)雅和狂放是矛盾的,可她的歌聲卻能將二者統(tǒng)一起來,攝魂奪魄。我聽得入迷,我為她打著節(jié)拍,為她放肆大笑,為她手舞足蹈??商热粑覍⒆约旱撵`魂抽離出來,駐足一旁觀看,我的肉體在屏幕前癲狂地亂舞,面部扭曲地令人作嘔,我被半夏吸引住了,但他不了解半夏,此刻的我就像行尸走肉,浮于表象而不自知的小丑。我決定改變這一切,狂舞過后身心疲憊,沉沉地在水泥地上睡去。不知怎么地,感覺到身體份量越來越重,我剝離開身體,回頭看了一眼正在熟睡的我,骯臟蓬亂的頭發(fā),幾個月沒刮的胡須,一個標準的被趕出家門流浪漢的形象,唯一相依為命的就是那部手機。我決定飛到半夏那兒去看看。 我漫無目的地游蕩在夜空中,夏天的蟬鳴實在是惱人,我想要捂住耳朵接著尋找半夏,可那樣就聽不到半夏的歌聲了。漫漫長夜,我尋了不知多久,聽到了熟悉的歌聲,我能聽得出來那一定是半夏唱的!我著急忙慌地飛了過去,飛到了那棟樓,那件屋子里,可沒有見到半夏的身影,只有一個空蕩的房間,里面擺了一臺電視機,上面播放著半夏的畫面。我感到有些失望,正想要離開,可電視機上的畫面突然吸引了我。 我看到了真正的半夏。 我不知道該怎么稱呼她,還是叫半夏嗎?可是半夏應該是傻乎乎成天樂樂呵呵的樣子,為什么屏幕前這個半夏在皺著眉頭喝酒?她對著一旁的鏡子訴說著自己的苦悶,她被之前老板的大餅騙去了不少錢,她很難過。她說這些錢是白天忍受那些污言穢語腆著臉掙下來的,她不敢罵,因為這個如果反抗了她就會成為千夫所指,會被掛在網(wǎng)絡上嘲笑。她一杯酒一杯酒地入喉,屏幕里的氛圍也越來越凝重。她談論起自己的經(jīng)歷,自嘲的稱呼她自己為失敗專家。“明明有那么好的歌力,為什么不像其他人炒作一下,加入一個會造謠炒作的公會,吸引觀眾們來看熱鬧增加人氣,然后再用歌聲把她們留住呢?”我大聲向電視里的半夏問到。驚奇的是,她似乎能看到屏幕外的我:“我已經(jīng)妥協(xié)了太多次,我不想再妥協(xié)了?!薄澳悄憔透市倪@樣失敗嗎”“可能我就是這樣的人吧?!彼嘈Φ馈N覠o言,但我能感受到她內心的那束光仍然沒有熄滅,我透過她失望的眼神,看到她心底也有一個和我一樣的小火苗,不過她的火苗比我的旺一點罷了,也只是一點,似乎風一吹,那團火苗就熄滅了。一個失去追求的人,一具活著的尸體,這不是我想要看到的她。我得想辦法幫助她。但是我只是一個被趕出家的廢物,賴在快餐店充電只為了看直播的瘋子,我沒有錢像一個大老板一樣分給她讓她想干什么干什么,我沒有渠道幫她介紹新的她喜歡的工作,我怎么辦?我怎么辦?我怎么辦? 我猛然驚覺,我想起來了我心中那團火本應該在我成為流浪漢不久后熄滅,可為何還有一團微弱的燭火?是她給的嗎?是半夏給的嗎?是她和半夏給的嗎? 她可以是半夏,她不會永遠是半夏,可以算的上她給的吧。她在我的心熄滅之際劃亮了一根火柴,重新將我心中的燈點上了,為我續(xù)了命??伤F(xiàn)在的樣子,頹廢、迷茫、沮喪,這不像那個時候屏幕前身為半夏的她,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她心里的那團火熄滅,我得幫助她。 我慢慢飛向了我住的那個垃圾場,飛進了那個正在酣睡的我的肉體,當我的靈魂和肉體重新契合的那一刻,我的內心透露出一種前所未有的堅定。為了半夏,不,應該說為了她,為了給我?guī)砥谂魏拖M乃?,我愿意直面未知和恐懼。我在垃圾堆里搜尋了一番,一把帶了點銹跡的菜刀。現(xiàn)在人太浪費了,明明還可以用的嘛。我這么想著,用刀刺向了我的胸口,用盡最后的力氣向下一劃。 來不及感受痛苦,我的靈魂立刻分離。我趕忙捧出我內心微弱的燭光,將它捂在手心里,向那棟有她的樓飛去。蟬鳴聲越來越大了,是在向我告別嗎,還挺好聽的。我重又來到的那個電視機前,鉆進屏幕,趁我的靈魂沒有完全消散之前,將我的燭火遞給了她。我感覺到我正在消逝,在徹底消逝之前,我看到了她心里的光,似乎亮了一點。。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以上就是垃圾場死者在手機上留下來的信息,初步判定死者患有精神上的疾病。寫完報告,我正打算匯報上級,瞥見這個流浪漢手中似乎握著什么,打開一看,原來是一朵茉莉。不過按道理來說,秋天來了,茉莉花應該開始凋謝了,為什么他握著的這朵茉莉還是香氣撲鼻? 唉,花開花落終有時 相逢相聚本無意。至少這茉莉,還在散發(fā)著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