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我國地級市零售藥店第一季度銷售數(shù)據(jù)出爐，結果顯示中國人民最愛的是補鈣，在“非處方藥+保健品”藥物銷售榜單前十名中，補鈣藥物占了4種，維生素D補劑、維生素礦物質復合補劑也同樣榜上有名。

圖注：2022年第一季度MAT銷售額排名前10的非處方藥+保健品

圖源： QVIA PharmaTrend? 2022年第一季度全國地級市零售藥店數(shù)據(jù)

無獨有偶，大洋彼岸的美國人民對維生素和礦物質也同樣愛得深沉。美國國立健康研究所數(shù)據(jù)顯示，2020年兩類補劑銷售額總計212億美元，占整個膳食補劑市場份額的40%左右。

然而，當大多數(shù)人對維生素和礦物質等營養(yǎng)素愛得癡狂，希冀能借此抗衰延壽時，官方的態(tài)度早已悄然發(fā)生轉變。

飲食是抗衰中的重要一環(huán)，各國數(shù)年修訂一次的膳食指南更是集相關研究之大成者，堪稱飲食屆的風向標。

在2021年發(fā)布的《美國居民膳食指南(2020-2025)》中，再三強調整體飲食模式比單一營養(yǎng)素更重要。也就是說，比起攝入某種維生素、礦物質、水果、蔬菜，指南建議大家把更多精力放在日常飲食結構上。

今年4月，我國發(fā)布的《中國居民膳食指南（2022）》中，除了常規(guī)的膳食準則和推薦攝入量之外，也將目光放在飲食模式上，首次提出了“東方健康膳食模式”。

從精確到毫克的營養(yǎng)素攝入到大而化之的健康飲食模式，是什么推動了這樣的轉變？

在生活中，一些營養(yǎng)素經常會被貼上標簽，例如糖是“壞”的要少吃，鈣是“好”的要多補。但這樣簡單的好壞之分，其實遠不足以概括營養(yǎng)素和健康之間錯綜復雜的關系。

事實上，某種營養(yǎng)素對健康是否有好處，許多時候就連科學家們也未必能達成共識。只要有科學家發(fā)現(xiàn)了某種營養(yǎng)素的健康益處，就必然存在一個對家，用研究證明前者的觀點站不住腳。

就拿大家最愛補的鈣來說，它在維系骨骼健康中扮演著重要角色，而我國又是缺鈣大國，平均每日攝入量低于400mg，連推薦攝入量的一半都不到[1]，很容易出現(xiàn)骨礦物質密度降低、骨折風險大幅提高等問題[2]，因此補鈣之風日益盛行。

然而，補鈣能不能改善骨密度這一問題，至今依然爭議不斷。

2019年，奧克蘭大學對1994名老年女性（＞65歲）的研究發(fā)現(xiàn)，補鈣不能改善老年女性的骨礦物質密度[3]。一年后，浙江中醫(yī)藥大學研究人員對2904名老年人（＞60歲）進行了研究，發(fā)現(xiàn)補鈣能夠提高老年女性的腰椎骨密度[4]。

不僅僅是鈣，幾乎每一種營養(yǎng)素都難逃類似的爭論旋渦。有研究人員認為，此類矛盾是源于單一營養(yǎng)素研究的局限性：

No.1

營養(yǎng)素的來源、形式可能不同

同一營養(yǎng)素之間的差異，可能比人和狗都大。

其中的典型代表糖，被認為與肥胖、心血管疾病、糖尿病、非酒精性脂肪肝、認知衰退、癌癥等諸多疾病有關[5]，是不折不扣的“甜蜜殺手”。中美的最新版膳食指南和世界衛(wèi)生組織的報告中，都呼吁大家減少糖分攝入，導致許多人談糖色變，連含糖量較高的水果都不敢多吃。

但是，應該少吃的糖其實特指游離糖，包括食品中人工添加的糖以及果汁、糖漿等加工食物中所含的糖。蔬菜、水果、谷物本身自帶的糖，則是清清白白的天然糖，即使是含糖量較高，目前也沒有足夠證據(jù)證明它們與疾病之間存在顯著關聯(lián)。

除了來源不同之外，處理方式不同也會導致營養(yǎng)素的健康益處受到影響。例如當水果、蔬菜被榨成汁后，細胞壁受到破壞，糖分從細胞中釋放出來[6]，就從健康的天然糖搖身一變成為萬惡之源的游離糖，危害性甚至不亞于碳酸飲料[7]。

No.2

搭配的營養(yǎng)素可能不同

每一種營養(yǎng)素都不是單獨存在的，往往與我們攝入的其他營養(yǎng)素或是彼此增益，或是相互拮抗，這些復雜的作用共同構成了對健康的影響。

例如雞蛋中膽固醇含量較高，而高膽固醇水平與心血管疾病相關。有些專家建議應該控制雞蛋的攝入，因為每天每多吃半個雞蛋，心血管疾病發(fā)病率增加6%，全因死亡率提高8%[8]。

但也有研究人員指出，在心血管疾病中雞蛋是無辜的，罪魁禍首是常與雞蛋搭配食用的培根、香腸，或者是油炸等不健康的烹飪方式[9]。

事實上，除了膽固醇之外，雞蛋中還包含蛋白質、葉黃素、玉米黃質、維生素A等多種營養(yǎng)素，它們與膽固醇協(xié)同作用，導致食用雞蛋不會對膽固醇水平造成顯著影響[10]。

最近哈佛大學的一項研究顯示，在排除了紅肉、蛋糕等與雞蛋相關的食物影響后，每天吃1個雞蛋并不會提升心血管疾病風險，甚至亞洲人群的心血管疾病風險還會下降[11]。

鑒于單一營養(yǎng)素研究存在的局限性，越來越多科學家將目光投向整體飲食模式，發(fā)現(xiàn)它與心臟病、糖尿病、中風等非傳染慢性疾病疾病之間的關聯(lián)更強[12]。

此外，對于普羅大眾來說，我們吃的是谷物、果蔬、肉蛋奶等食物，而非礦物質、維生素等營養(yǎng)素。相比每天應攝入多少克或者多少毫克營養(yǎng)素的膳食建議，包含每種食物推薦攝入量的飲食模式，更加適用于日常生活，并且營養(yǎng)更為全面均衡。

無論是從科研角度還是大眾接受度來說，整體飲食模式都比單一營養(yǎng)素更勝一籌。但也有人認為，從營養(yǎng)素到飲食結構的變化，其實是一種退步。

在古代，我們的老祖宗就在《黃帝內經》中總結出了“五谷為養(yǎng)，五果為助，五畜為益，五菜為充，氣味合而服之，以補精益氣”的健康飲食模式。后來得益于科學進步，我們能夠探究營養(yǎng)素對健康的影響，并找出最合適的攝入量。然而到了現(xiàn)在，我們又要回歸到飲食模式，豈不是在開歷史倒車？

雖然都是飲食模式，但如今的健康飲食模式是建立在對營養(yǎng)素的研究之上，更加科學深入，經歷了“看山是山（最初的飲食模式），看山不是山（專注營養(yǎng)素研究），看山還是山（又回歸飲食模式）”的境界變化。

此外，強調飲食模式并不意味著營養(yǎng)素研究不再重要，二者之間如同樹木與森林，沒有前者后者無從談起，但我們要做的是研究森林中的樹木，避免“只見樹木，不見森林”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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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文獻

[1] Balk, E. M., Adam, G. P., Langberg, V. N., Earley, A., Clark, P., Ebeling, P. R., Mithal, A., Rizzoli, R., Zerbini, C. A. F., Pierroz, D. D., & Dawson-Hughes, B. (2017). Global dietary calcium intake among adults: a systematic review. Osteoporosis International, 28(12), 3315–3324. https://doi.org/10.1007/s00198-017-4230-x

[2] Iguacel, I., Miguel-Berges, M. L., Gómez-Bruton, A., Moreno, L. A., & Julián, C. (2018). Veganism, vegetarianism, bone mineral density, and fracture risk: a systematic review and meta-analysis. Nutrition Reviews, 77(1), 1–18. https://doi.org/10.1093/nutrit/nuy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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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Rippe, J., & Angelopoulos, T. (2016). Relationship between Added Sugars Consumption and Chronic Disease Risk Factors: Current Understanding. Nutrients, 8(11), 697. https://doi.org/10.3390/nu8110697

[6] Swan, G. E., Powell, N. A., Knowles, B. L., Bush, M. T., & Levy, L. B. (2018). A definition of free sugars for the UK. Public Health Nutrition, 21(9), 1636–1638. https://doi.org/10.1017/s136898001800085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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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Zhong, V. W., van Horn, L., Cornelis, M. C., Wilkins, J. T., Ning, H., Carnethon, M. R., Greenland, P., Mentz, R. J., Tucker, K. L., Zhao, L., Norwood, A. F., Lloyd-Jones, D. M., & Allen, N. B. (2019). Associations of Dietary Cholesterol or Egg Consumption With Incident Cardiovascular Disease and Mortality. JAMA, 321(11), 1081. https://doi.org/10.1001/jama.2019.157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