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臺最新消息，位于信業(yè)區(qū)的聚能生命研究所在今日中午十二時發(fā)生爆炸，造成3人受傷，該事件發(fā)生后，信業(yè)區(qū)區(qū)委、區(qū)政府高度重視，迅速安排部署組織救援工作。事件發(fā)生后，蔣春文市長立即趕赴現(xiàn)場，組織公安、住建、應急管理、消防大隊等部門進行現(xiàn)場處置，防止出現(xiàn)次生問題。下午五點鐘，聚能生命科技有限公司云堤城分部代表人徐振海在新聞發(fā)布會上表示，爆炸原因正在進一步調查中，以下是記者從前方發(fā)來的報道……

云堤城新聞頻道 雨凇新聞欄目

4月6日 褚永長 晚間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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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呼吸聲——

閃電、雷光、火焰。

腦海中不斷浮現(xiàn)著求救聲，朝著聲音發(fā)出的方向伸出手，卻只是抓到了一團黑霧。

噩夢，這絕對是噩夢，因為生命中不可能有這么恐怖的景象。

而后，一切都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白色的巨大空間，沒有邊界，只是單純的一曠無垠，不……不是那種地平線……而是他變小了。

對，就是這種奇怪的感覺，像是進入大人國的格列佛，在身邊的那些火焰……是燒瓶、是酒精燈、還有那些高中時候常見的那些實驗設備——高大的桌子似乎朝著天空無限延伸，周圍見不到一個人，被困在這樣的一個空間中，只有永恒的寧靜。

——這個夢到底是什么意思？

沈笠用盡全身的力氣，朝著那寂靜的白光發(fā)問。

——你要告訴我什么？好吧就算我沈笠是個滿腦子只有XYZ的白癡，可是也不至于用這種方式來嘲笑我的人生吧。

生命毫無意義，努力毫無意義，就連活著都是一種錯誤，原本只要投入便會有回報的東西，到最后卻背叛了自己；這種被欺騙的感覺讓沈笠異常憤怒，他向著虛無的空間吶喊，卻沒有任何的回應，遠方的黑暗，仿佛連星星都能夠吞噬。于是她放棄了，面對命運的打擊他根本就毫無還手之力，只能任由這種結局繼續(xù)發(fā)展下去。

——對不起……

他雙膝跪地，抱頭痛哭，他不知道自己究竟發(fā)生了什么，心中升騰起的承重負罪感讓他認為自己必須要道歉?？墒乾F(xiàn)在的他連道歉的對象都分不清楚，是自己這無聊的人生，還是發(fā)明了天氣控制系統(tǒng)導致這一系列的結局，他不清楚，他只想找個洞跳進去，然后把自己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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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6日 云堤城 遠山區(qū) 云堤城第一人民醫(yī)院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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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笠……沈笠……沈笠！”

待意識重新恢復的時候，朦朧視野中逐漸清晰的輪廓，是蔣春文擔憂的面容。

沈笠還記得自己上次失去意識醒來的時候，身邊坐著的是陳學林，一旁的床頭柜上擺著的是梅花茶；可是這次自己卻深陷在一個白色的病房中，陳學林卻躺在自己右側的病床，床頭柜上擺著的也不是梅花茶，而是兩盆鮮花。

“哦……這個是康乃馨，你的導師在一個小時之前，組織了一批靜海師范大學的學生來探望你，那個時候你還沒醒，所以就放在這里了?！?/span>

蔣春文一邊說著，一邊掏出手機發(fā)短信，收件人是云堤城的公安廳廳長，之前有次在科學研討會上，沈笠和幾個科學家們討論了有關于生命科技的話題，被一群舉著標語的外國人抗議，就是這位廳長幫忙維持的秩序。

沈笠記不得那位廳長的名字，只記得是個公正不阿的好人。忍著身體的疼痛，他用力支撐起自己的身體，使得自己能夠背靠在病床上，他扭過頭看著另一邊還在昏睡狀態(tài)，和自己一樣手部裹著紗布的陳學林，不由得覺得命運在和自己開玩笑。

“做噩夢了？”

蔣春文發(fā)完短信后放下手機，天空已經(jīng)被蓋上了黑夜的面紗，溫柔的月光透過朦朧的紗簾照在她的臉龐上，這個在官場上雷厲風行的女性，在沈笠面前像是個溫柔的姐姐。

“嗯……你怎么知道的？”

“我看你剛剛睡覺的時候，眼皮子在跳，而且臉上還出了很多汗，這不是做噩夢這是什么？”

沈笠摸了摸枕頭，果然全是汗。

“那么，你做了什么夢？”

“總之……不是什么很好的東西，我身處于一個巨大的平原中，到處都是火焰……”

“我能理解，畢竟發(fā)生了這樣不幸的事情。”蔣春文嘆了口氣，“聚能生命研究所算是徹底報廢了，爆炸把那個研究所毀得一干二凈。”

“我還在想自己是不是五行缺火啊……”

“你們搞科研的不是都沒有迷信的習慣么？”

“說是這么說，但是……”

“你這家伙簡直太幸運了，居然只是輕度燒傷……陳學林的運氣就沒有這么好了，他下半身癱瘓，醫(yī)生說估計要修養(yǎng)很長的一段時間才能夠恢復。”

沈笠覺得自己的腦袋有些恍惚，他努力回想在爆炸發(fā)生時最后一秒鐘自己看到的東西，楊萱伊想要去開門，那個叫做諾可的女孩想要阻止他開門，而后就發(fā)生了爆炸……在失去意識的前一秒鐘，有一道類似水霧的東西包裹住了自己。

“我說你們是在搞什么東西？研究源不至于把整個實驗室給炸了吧?！?/span>

“我又不是諾貝爾……而且爆炸什么的我根本就不清楚怎么回事?！?/span>

“哈，我和你開玩笑的，只是想讓你好受一些，如果你覺得我冒犯到你了，我和你道歉。”

“這倒沒有……”沈笠覺得自己有些委屈。“我只記得楊萱伊當時要去開那一道關W-02的門，然后爆炸就發(fā)生了，對了楊萱伊在哪里？”

“你說那個電視臺的主持人嗎？她在隔壁的病房。”

“這樣啊?！鄙蝮倚睦锩媸媪艘豢跉狻！澳敲础Z可……不……W-02呢？還有另外兩個學生呢？”

“她完好無損，那兩個學生也是，這場爆炸中受傷的人就只有你，陳學林還要楊萱伊?！?/span>

“W-02沒受傷？”

“對，這也是我要在這里等你醒過來的原因。爆炸發(fā)生之后，各種新聞報告撲面而來，住建部那邊更是一團糟?！?/span>

蔣春文作為云堤城的市長，在爆炸發(fā)生后必須第一時間出面安撫民眾，可是此時的她卻以朋友的身份陪伴在沈笠的身邊，并沒有急著去處理那些必須要做的事情，這就說明她一定有比那些公關文件更重要的事情處理。沈笠心中也很清楚這一點，于是他打起精神，準備認真聽聽對方想要說什么。

“當時救護車第一時間剛到現(xiàn)場，我則是在十五分鐘后到的，看到你們三人躺在擔架上，W-02就站在廢墟旁邊。于是我就和消防隊的聊了幾句，然后看了看爆炸的現(xiàn)場，頓時得出了一個恐怖的結論……”

“什么結論？”蔣春文沉重的表情讓沈笠不禁猜測，究竟是什么事情讓她這么重視。

“有人……或者說是什么組織，想要了W-02的命?！?/span>

“?。吭趺磿@樣？這有什么證據(jù)嗎？”

“你說爆炸發(fā)生前，楊萱伊想要去開門對吧，那道門里面設置的是塑膠炸彈，只要有人去開門就會開啟引爆系統(tǒng)，這是消防員給出的結論。對了，這個炸藥是設置在門里面的，所以你們看不到。”

沈笠突然想明白，為什么女孩每次在自己要朝著門走過去的時候，會做出奇怪的舉動了；她一定是知道炸藥的事情，才會做出想要阻止沈笠的動作，而又因為關押W-02的房間是徹底隔音的，沈笠聽不到她想要說什么。

“那么設置這個炸彈的人會是誰？”沈笠有些氣憤，上次海灘的炸彈畢竟是二戰(zhàn)留下的啞彈，他只能自認倒霉，可是這次卻是認為設計的，這一點讓他感到生氣，“我是月初和陳學林他們進駐實驗室的，在這時間里根本就沒有人進來過；所以這個炸彈一定是在之前就放在實驗室里面了?！?/span>

“我的推理也和你一樣，當時負責運輸W-02的人，聚能生命的人，施工隊的人，委員會的人，還有在你們進駐實驗室之前給女孩送餐的人，每一個人都有嫌疑。”

“我建議先調查那個送餐的，他給諾可送的都是些什么吃的啊——那稀飯不是稀飯，根本就是米湯，米都見不到。我們這些人雖然沒什么錢，但是每次點外賣都讓她能夠吃到一葷一素。”

“有這事？我記得當時我吩咐的是要保證女孩的營養(yǎng)問題?！?/span>

“所以啊，就先從這個方向調查好了?！?/span>

沈笠重新躺進被子，先是爆炸，然后又是有人想要殺掉諾可，無論是誰出于什么原因，沈笠都覺得這些事情還是離自己太過于遙遠，他只是個搞科研的，本不應該碰上這些問題?，F(xiàn)在倒好，科研所爆炸了，是否意味著自己對于“源”的研究至此就可以結束了呢？畢竟沒有了實驗室的科學家，和沒有寶劍的將軍沒什么區(qū)別。

他已經(jīng)想象到了蔣春文讓自己休息，而后徹底和“源”斷絕關系，自己重新回到靜海師范大學教書，跟著一群乳臭未干的毛頭小子們一起，早上在桑樹下討論線性代數(shù)和微積分，下午在圖書館搞發(fā)散性思維，晚上去學校后面的美食街吃燒烤喝啤酒，一邊吃一邊罵那些看不起知識分子的家伙們……

只可惜蔣春文的一番話又將他打回了現(xiàn)實。

“沈笠，我現(xiàn)在需要你幫我完成一件事情，這件事情很有可能關系到云堤城的未來?！?/span>

“未來？”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幻境被打破，沈笠的語氣變得有些曖昧，“之前我接手‘源’的研究和天氣控制系統(tǒng)的研究時，也有人對我說過同樣的話，‘沈笠博士啊，是你發(fā)明了天氣控制系統(tǒng)，所以你身上自然肩負著云堤城的未來’，之后這群人就撒手而去，到現(xiàn)在我卻連一個像樣的團隊都沒有，上次你就是這么說的?！?/span>

“可是這次不一樣?！?/span>

“對，這句話也是上次說的?！?/span>

“沈笠，我的耐心快被你磨沒了！”

“對不起……我只是……”沈笠頓了頓，他想了想自己確實是有些無理取鬧，“你說吧，是什么事情，能幫的我盡量幫。”

“你現(xiàn)在能起床嗎？”

沈笠活動了一下自己的四肢，除了腰部有些酸痛外，基本沒有什么活動不開的部位，于是他掀開被子，換上自己的外衣后緩緩起身。

“看起來應該沒問題，雖然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我距離爆炸位置這么近居然只受了輕傷?！?/span>

“楊萱伊也是，只可惜陳學林就沒有這么幸運了?！?/span>

蔣春文說話的時候看向躺在一旁的陳學林，沈笠也順著對方的目光將注意力投射到這個安靜睡著，面色有些秀氣的青年身上；如果陳學林不張嘴說話，所有人都會以為他是個安靜的男孩，可如果他一開口，之前的那些刻板印象就會不翼而飛。

“我其實有些時候還是挺羨慕你們這種亦師亦友的關系。放心好了沈笠，他會好起來的，我也會盡我自己最大的努力幫你，但是治療費用……”

“嗯？治療費用有什么問題嗎？”

“靜海師范大學的人說，陳學林已經(jīng)四年沒有交過醫(yī)保了。等他出院后，我懷疑他是否能夠但付得起這筆費用?！?/span>

“我看這家伙也不像是個拮據(jù)的人啊?！?/span>

“我看就是純粹的懶?！笔Y春文調侃道，“總之，研究所那邊我已經(jīng)派人調查去了，有什么進展的話我會和你聯(lián)系，現(xiàn)在你先和我走一趟吧?！?/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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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病房，門口站著的一排排警衛(wèi)讓沈笠嚇了一跳；一旁的蔣春文倒是見怪不怪，她走到一個看起來像是隊長的人身邊，咬耳朵說了幾句話后，便帶著沈笠朝著醫(yī)院走到盡頭的病房而去。

“蔣春文……這陣勢到底怎么回事？”

“不過是以防萬一罷了，因為畢竟……我們現(xiàn)在要做的是保護你們的安全?！?/span>

“安全？”沈笠不解，“我這個人的人生很平緩，也沒什么仇人，何來保護安全這一說?！?/span>

“只是你這么認為罷了，咳咳——沈笠，有些時候，事情會比你想象中的要復雜一些。”

“什么意思？”

“W-02得死?！?/span>

沈笠聽到這句話，不知道怎么地，心里面頓時咯噔一下，他用顫抖的語氣詢問蔣春文：“死？這又是什么意思？”

“你先別緊張，我的意思是，W-02必須要在明面上死亡。”

蔣春文一邊說著，一邊推開病房的大門，剛一進門，沈笠就看見諾可躺在病床上睡得很香，剛剛絮亂的心也終于沉寂下去。只是有一點他想不明白，為什么自己要為了W-02，諾可，這個本該就是一個實驗體的人擔心。

“睡得真香啊——有些時候我總是會懷念自己小的時候，那個時候根本就餓接觸不到這些爾虞我詐的東西，孩子內心的世界是純凈的。”不知怎么，蔣春文突然冒出來這么一句，“我不知道是誰埋下的那顆炸彈，但是我絕對會抓住他；無論是誰……我都會保護云堤城?！?/span>

像是在心中下定了什么決心似的，蔣春文的表情變得異常詭異，那表情，沈笠說不出是堅定還是憤怒；更重要的是，這句話與其說是蔣春文在為自己打氣，更像是說給一旁的沈笠聽的。

“除了之前我們談論的那些人，你覺得還有可能是哪些人？”出于好奇，沈笠問道。

“沈笠，我問你一個問題，云堤城的特點是什么？用幾個詞語來概括?！?/span>

“概括……我想想看啊。”他杵著下巴，“雨水、安靜、文藝、優(yōu)美、古……風？現(xiàn)代化？還有……森林之城？抱歉我想不出別的了。”

“你說的這些都對，但是卻漏了最重要的一點?！笔Y春文搖了搖頭，“那就是排外。”

“排外？”

“對……其實不僅僅是普通人，就連我們政府內部都有這種情緒，這種情緒的表現(xiàn)就是根本不會給外地人在這里工作、從商、開發(fā)的機會。一切的一切，都必須由我們云堤城的人來做。”蔣春文的眼珠子在打轉，“不過……這種現(xiàn)狀造成的結果……就目前來說不是挺好的么？我們把這座城市從一個荒島變成了一個現(xiàn)代化的發(fā)達森林城市，街道上那些綠色的植物和古風建筑、還有那條連年呈現(xiàn)上升趨勢的紅線，就是最好的證明?！?/span>

沈笠搞不明白蔣春文到底想要說什么，她一會痛斥云堤城這種排外的現(xiàn)象，一會又對這種現(xiàn)象產(chǎn)生的結果給予肯定。不過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那就是“海洋移民計劃”剛剛開始的時候，云堤城的第一批人就是在艱苦的條件下建立的城市。

“大陸的經(jīng)濟不景氣，人工智能的濫用導致貧富差距越來越大，失業(yè)率奇高、內卷化趨于嚴重……現(xiàn)在的云堤城對于大陸來說簡直是一塊香得不能再香的肥肉?！笔Y春文在房間里踱步，“抱歉，我希望你也能夠理解我的苦衷，云堤城的這種狀態(tài)確實不好……可是，排外似乎成了保護云堤城的一道壁壘?！?/span>

沈笠沉默不語，他不知道自己改如何回應對方。

“有太多的人盯著云堤城了……這座城市的的綠化率接近百分之八十，到處都是可以用來開發(fā)的地皮。對了沈笠，你讀過資本論嗎？里面說如果有百分之五十以上的利潤，那么有人就會干出出格的事情來?！?/span>

“讀本科的時候學過，當時學的好像是……毛概？還是馬克思？”沈笠摸著后腦勺，這門課他沒有怎么認真的學，他的大部分學生生涯大多是陪伴數(shù)字度過的，“這也太夸張了吧，難道說就是因為云堤城的排外，就導致有人想要搞垮云堤城嗎？中國又不是只有云堤城一個城市排外?！?/span>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云堤城的情況不太一樣?！?/span>

“怎么不太一樣？”

“幫我拿把椅子?！?/span>

順著蔣春文的意思，沈笠從窗戶旁邊搬過來兩把椅子，而后坐下。

“當初的海洋移民計劃……根本沒人看好我們，后來你利用源，發(fā)明了天氣控制系統(tǒng)，這座城市因而變得豐沃，優(yōu)越的地理位置也讓這里成為了一個良好的港口……現(xiàn)在云堤城變好了，之前那些對我們冷嘲熱諷的人就打算搬來云堤城住，來發(fā)展自己的事業(yè)。如果你是一個云堤城的人，你能接受得了嗎？”

“這……我……”沈笠不知道該怎么接下去。

“如果我是一個普通人，我肯定接受不了。”蔣春文繼續(xù)說道。

“我突然想起來一件事情，我上大學的時候，住的是四人間，其中兩個人嫌棄宿舍住著不舒服搬出去租房子住了。后來我和剩下的那個舍友自己花錢買了空調，重新打掃了衛(wèi)生，把宿舍弄得干干凈凈，然后搬出去的那兩個人見我們把宿舍弄好了，就以外面房租太貴為理由搬回來住。然后我的那個舍友說回來可以，但是要交打掃衛(wèi)生的錢和空調的錢，兩個人不愿意交錢，為這件事情大吵了一架，還說我們根本就不懂同學情誼?！?/span>

“對啊，現(xiàn)在云堤城的情況和你說的起身也差不到哪里去。諾——這是前幾天網(wǎng)上的一篇新聞，你看看。”

沈笠接過蔣春文的手機，醒目的標題頓時陷入眼簾：云堤城禁止外省企業(yè)入駐，不利于國家的發(fā)展。而文章下方的評論則是很明顯的一邊倒，內容七嘴八舌，不過大體的意思都說云堤城的人沒有良心，當初扶持海洋移民計劃的時候是大陸人，現(xiàn)在自己發(fā)展好了，卻忘了自己的爹是誰。

“說出這話的人，本質上和文盲沒什么區(qū)別……”

沈笠滑動著手機屏幕，越滑他的心就越?jīng)觥?/span>

“我必須想辦法解決這個問題……不然未來會發(fā)生什么我們誰都不清楚。一邊是云堤城今天的美好環(huán)境，一邊是謀求發(fā)展……”

“就不能做出一個兩全其美的方案嗎？”

“唉——要是有你說的這么簡單就好了……”

蔣春文扶額，而后長長打了一個哈欠。沈笠看完了新聞，把手機還給她，不過在關掉屏幕前的一剎那，沈笠瞟到了另一篇有醒目標題的新聞，內容為“沈笠拒絕諾貝爾獎，這其中是否有不為人知的黑色交易，真相居然是？”

“這次的爆炸事件……已經(jīng)足以證明有人不希望你完成這次‘源’的研究，因為持續(xù)不斷的降水，足以搞垮云堤城的主體經(jīng)濟命脈——航運和旅游。之前我和城市管理委員會的人談過了，云堤城基本可以保證在持續(xù)降水的情況下食物自給自足，畢竟我們有遠山區(qū)的立體農業(yè)，可是云堤城的發(fā)展將會倒退五年甚至是十年。”

“我就一個搞科研的，至于天天被別人這么盯著么？”沈笠露出苦笑。

“當初咱們國家第一批研究原子彈的科學家，還不是天天被別國的間諜盯著，我相信你會習慣的?！笔Y春文一邊笑著，一邊拍了拍沈笠的肩膀，似乎是對他的能力給予了最大程度的肯定，“所以我才需要你的幫助，我們必須讓外界認為W-02已經(jīng)死亡，這樣才能夠保證他的安全?！?/span>

“科研所都沒了，我還怎么研究？想要抑制降雨就必須搞一個反制‘源’的系統(tǒng)，我不可能憑借我自己那兩千塊錢的筆記本電腦，弄出這么大的一個東西?！?/span>

“科研所的事情我會想辦法的，這一點還請你放心，我蔣春文向來都是說到做到?！笔Y春文拿出一個牛皮紙文件夾遞給沈笠，“這些是消防隊從研究所中修復的資料……W-02將留在你沈笠的身邊，你要負責保護她的安全?！?/span>

“等一下、等一下……為什么是我？你們政府部門保護她不是更安全嗎？”

面對沈笠的質疑，蔣春文則是露出的無奈的表情。

“這次的爆炸事件發(fā)生后……和你說句實話，我現(xiàn)在除了你我誰也信不過，想要搞垮云堤城的人很有可能就藏在我身邊。所以我希望你也能理解我的苦衷，W-02在你的身邊，比在任何機構中受保護更加安全?！?/span>

“云堤城的排外情緒，好像之前楊萱伊也和我說過類似的話?！?/span>

“她說了什么？”

“大多數(shù)是關于她自己的，她之前在云堤城電視臺工作前，在全國各地輾轉反側……她后面被調來云堤城也是被原本的工作單位排擠走的。”沈笠頓了頓，“還有啊……就是之前那一對收留W-02的李氏夫婦，他們老家的房子被房地產(chǎn)開發(fā)商鉆法律漏洞收走了，沒辦法只得來云堤城定居?！?/span>

“嗯……看來云堤城的排外問題比我想象中的眼中許多啊?！?/span>

蔣春文一邊說著，一邊掏出手機，在備忘錄上記錄著什么。

“你在寫什么呢？”

“我打算過兩天開一個市長熱線，好好調研一下云堤城……是不是真的存在這種嚴重的排外問題，‘從人民中來到人民中去’嘛……不過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么事情就復雜了?！?/span>

“究竟是什么樣的人想要搞垮云堤城？我們云堤人又沒有得罪誰?！?/span>

沈笠不理解，他不明白這究竟是怎么回事。畢竟從一開始的海洋移民計劃起，大多數(shù)人不看好這個計劃，因為這是一座荒島，沒有財政支持，沒有農業(yè)基礎；而那些在云堤城定居的人，更多的則是像楊萱伊、或是李氏夫婦這種被迫無奈的遷徙者，像陳學林這樣考大學定居云堤城的人實在是少之又少。

這些人自力更生，在天氣控制系統(tǒng)的加持下建立起一座漂亮發(fā)達的城市，這里的人們也都在安安穩(wěn)穩(wěn)的過著自己的日子。為什么就有人想要搞垮云堤城？沈笠始終還是無法相信蔣春文的推論，他認為這種推論不過是危言聳聽罷了，可是實驗室的爆炸有讓他不得不開始考慮這種情況發(fā)生的可能性。

“哈哈哈沈笠，你對于人性的深淺還是不太了解啊?！笔Y春文不知為何，發(fā)出了有些詭橘的笑聲，“我小的時候，我家有一個很大的魚塘，那個魚塘每年可以給我家?guī)韮扇f元的收益，當時我上政法大學的學費，很大程度上就依賴于這個魚塘?？墒呛髞?，村里面的其他人眼饞我們家的魚塘，想要來分一杯羹，便提出了合股的要求，我父母沒同意，因為他們出的錢實在是太少……后來，那片魚塘的魚全死了，死因是中毒，池子里面全是硫化氫?！?/span>

“后來呢？”

“后來？”蔣春文嗤笑，“后來那魚塘就徹底廢了，我的學費也沒了著落。不過幸好那個時候國家正在搞基礎設施建設，那片魚塘被規(guī)劃為高速公路，我們家最后拿了一筆錢，我的學費也有了著落。”

沈笠聽著這個故事不知道該怎么去評價，只是一個勁兒的點頭。

“我想和你說這件事情，是希望你永遠不要低估了人性。你的日子過得好了，總有人看不慣想要把你拉下水，現(xiàn)在的云堤城——不就是‘過得好’的地方嗎？就好比上學的時候，看見班里面一個人的學習好，就有人會想辦法把他的成績變差，而不是良性競爭提高自己的成績；畢竟毀滅一個東西比建立一個東西簡單得太多了。”

“我真希望這種事情不會發(fā)生在我們身上。”

“放心好了沈笠，這種事情交給我就行，云堤城的安全由我來負責。”蔣春文指了指身邊睡得正香的諾可，“那么……就拜托你了，W-02將以你女兒的身份在你身邊，你要負責她的起居、生活、教育……總是要把她偽裝得像是你的女兒，這樣就不會有人起疑心了?！?/span>

“等一下……我的女兒舉辦葬禮連半年都沒到，你這是故意揭我的傷疤么？”

“當時參加葬禮的人……我想想看啊，除了你和我以外，就是陳學林，此外還有一個人，就是那個和你走得很近的高中同學楊萱伊。除此之外，還有誰知道你女兒的事情？那場葬禮我已經(jīng)托人調查過了，沒有任何的新聞報道，再加上你把自己關在家里面整整將近一年，根本就不會有人知道這件事情?！?/span>

“所以就想出了這么一個離譜的計劃？”

“確實很離譜，這點我承認。”蔣春文點點頭，“但也是最為保險的計劃，在我查出究竟是誰搞的爆炸之前，W-02都是不安全的，必須要掩人耳目的換一個身份，讓W-02的身份死亡。對了，她有名字嗎？”

“諾可……那對李氏夫婦是這么叫她的?！?/span>

“嗯，太好了，這樣一來，新的身份證還有戶口登記的那些東西，我很快就可以幫忙弄下來?！笔Y春文說完，緩緩起身準備離開病房，就在她準備開門離開的時候，又突然補充了一句，“這兩天……你稍微休息一下吧，回歸正常的生活，多和諾可交流一下說不定還可以發(fā)現(xiàn)什么。還有一件事，過兩天會有人來找你做筆錄，都是我班子的人，你可以放心大膽的說給他們聽。”

“可是這樣真的好嗎？我這個人……不太懂得怎么和別人交流?！?/span>

“我可不這么認為——你看我們之間交流不是挺順暢的嗎？”蔣春文緩緩走回沈笠的身邊，為他整理了一下衣服，而后對著他的臉頰輕輕吻了一下，“還有我覺得啊，兩人之間能否交流，看的不是外表的年齡，而是心理的年齡?！?/span>

“你是在暗示我們的心理年齡很小嗎？”

“這個嘛……你就自行體會好了，我向來都是點到為止的。誰知道那些大眾眼里面，聚光燈下的人究竟是否是他真實的樣子。”

“……”

沈笠沒有說話，蔣春文的話像是一塊石頭積壓在他的喉嚨中，待對方的身影消失后，他方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