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夢》連載:089【指劍問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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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現(xiàn)在看到的是原創(chuàng)系列小說《青玉夢》第一部《破碎山河》的連載。
這部小說講述了一個在架空世界中發(fā)生的傳奇故事。如果您也喜歡天馬行空的腦洞想象和家國天下的俠義情懷,請一定不要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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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期說到,林子誠與上官雁交談,發(fā)現(xiàn)她雖然對師父李擷扇失去信任,但仍愿親赴其面前,聽其自白。林子誠恍然大悟,放下了心中的包袱,立刻回長安去見楊擷湲。


興帝楊俑為打通關中與益州的水陸交通,耗費大量民力修建蜀漢渠,整個工程耗時超過十年,征調(diào)民夫遠超百萬。蜀漢渠北段取褒斜古道,打通渭河支流斜水與漢江支流褒水,平整河道,以此聯(lián)通關中與漢中;中段、南段取金牛古道,聯(lián)通漢中與成都。劍閣縣境內(nèi)的劍門關,即是該渠中、南兩段的分界。
修筑運河,以盡量取道現(xiàn)成水路為佳。自漢中南下,乍看之下似乎可以利用貫通南北的嘉陵江,但其實此江曲折湍急,灘險礁石太多,無法通航。何況嘉陵江只能到達江州,不經(jīng)益州治所成都(注:興國江州,州級地名,燕興之前的近百年多以夔州、渝州為名。興帝楊俑幼時初學認字識圖,對夔、渝二字難以識、寫,因此遭宮廷教師責罰,心有不悅。楊俑即為后,將此地改名為古稱的江州,便于識寫,而對那位宮廷教師施以黥刑,將夔、渝二字刺在其左右臉頰,以示報復。燕國境內(nèi)亦有江州,僅是縣級地名,又名潯陽,位于洪州境內(nèi))。正因為此,蜀漢渠南段工程耗費巨資沿金牛道新修渠道,直達成都,再從沿線天然河流之中引水成渠。如此巨大的工程,搭上了不下二十萬民夫的性命,又害得五十余萬人傷殘。十余年來,但凡民間有人被強征了蜀漢渠的徭役,家人便知此子有過半概率非死即傷,分別時便涕泗橫流,悲戚難絕。但凡有財力者,則極盡可能賄賂征徭官,抑或從貧農(nóng)家中買子,代為服役。后世統(tǒng)計,僅因蜀漢渠而家破人亡的,占據(jù)興國總戶數(shù)的約四分之一。
吳立錐便是其中之一。他生于雍州眉城縣郊的農(nóng)村,家境貧苦。村中長者有個僅僅識幾個字的,竟然算是本村的文化人,被吳父請來給吳立錐起名。那長者見他家太過貧寒,僅期其有立錐之地,便給他取了這個名字,卻未考慮其姓氏……吳立錐同胞手足共有五人,三男兩女。正因人丁還算興旺,鄉(xiāng)里有一姓田的富戶豪強正好在給兒子招書童,吳父便將立錐送去,換了全家一年的口糧。立錐這書童一當就是八年。期間,那個偏偏叫“田連千”的田家公子不好讀書,性格乖戾,常常辱罵吳立錐,甚至拳腳相加,直至自己筋疲力竭才肯收手。吳立錐自幼聽父親教誨,凡事“忍”字為先,只有默默承受。一次田連千趁四下無人,把立錐的腦袋按在水缸里,就是單純好奇他能在里面憋氣多久。要不是田老爺路過,立錐便要死在那了。立錐恨由心生,每每見田連千念書打盹之時,他都想拿著硯臺把對方砸死,但耳邊始終記著父親的話:“立錐,你要忍,忍一忍就過去了?!?/p>
后來,蜀漢渠開修,眉城正好位于褒斜道北端要沖,官府在此大量征調(diào)民夫。田家見無法躲避徭役,便賄賂縣府主簿,改了自家戶籍冊,將吳立錐改名為田立錐,叫他頂替田連千服徭役。吳家另有兩個男丁立命、立身,也都被征去。三兄弟在工地相遇,卻因吳立錐改姓而不能以兄弟相稱,但好在有個照應。
沒過三年,褒水與斜水河谷打通在即,需要以火藥炸石開道。但此舉驚險萬分,引火者多半來不及跑,實在是送命之舉,故而只好抽簽挑人。當時督渠官稱,凡家中兄弟多人在役者,只可有一人參與抽簽。吳家大哥吳立命義不容辭,果然抽中,又果然送命。山石炸開,褒、斜二水最終相融,而吳立命的命也被兩面涌來的水道永遠淹沒。立錐眼見大哥殞命,又瞅著督渠官見差事完成,興高采烈的模樣……他只能忍。
此后又過了十一年,立錐都只能日復一日地鑿山修路。他去過漢中,去過劍閣,后來又調(diào)往長安的一座船廠參與修船。十一年間,他與二哥立身偶然遇見過幾次,但聚少離多,老家更是從來沒回過。他的父親年近六十,家中土地收成不好,吳父只得不情愿地將五畝薄田賤賣給了田家,主動去服了另一種徭役——為凌樟的西征大軍運糧。吳父所在的運糧小隊在立業(yè)二十五年秋遭受西域騎兵偷襲,糧草盡失。由于凌樟軍中軍紀狠辣,吳父領了結(jié)結(jié)實實的二十軍棍,自此脊柱受損,雙腿癱瘓,回家后沒挨過一個冬天便歸了西。立錐是在船廠中遇到了新來的同鄉(xiāng),才得知父親死訊的。他淚流滿面,卻還是只能把這些苦楚忍耐下來。
又過了一年,蜀漢渠基本建成通航,吳立錐也已過而立之年。他本以為可以結(jié)束徭役,回家孝敬老母,討個媳婦續(xù)個香火。可燕興戰(zhàn)爭陡然爆發(fā),官府又將他調(diào)往劍閣縣,讓他去劍門關北麓碼頭搬貨、拉纖。所謂搬貨,就是因為劍門關地勢太險,渠道在此中斷,必須由人力、畜力從南北兩坡的棧道上搬運物資通過此關;所謂拉纖,還是因為劍門關地勢較高,北麓水道在汛期明顯是自南向北流,南下的船只逆水難行,必須以大量人力、畜力在岸邊用纖繩牽引船只向南前進數(shù)里,才能抵達北麓碼頭。當然,南麓也有另一支搬貨、拉纖的隊伍。立錐在此拉纖時,遇到了五年未得一見的二哥吳立身,這是五年來最讓他高興的事。
自蜀漢渠基本通航之后,興國南北之間軍需物資的水路運輸就從未間斷,劍門關一躍成為了興國河運最為繁忙的樞紐。隨著戰(zhàn)事加劇,渠道上往來的船只比先前多了數(shù)倍。而夏季一到,水勢更急,拉纖難度加大,更是給無數(shù)民夫帶來了極大的痛苦。多少次,民夫之中有人想要奮而反抗,在宿營邊、床榻上乃至茅廁里密謀。但凡立錐知道了,總要勸他們,再忍一忍吧,再忍一忍。多少了解立錐的人,其實不理解立錐為何如此能忍——他的家人接連過世,難道是余下的老母和兩個妹妹讓他不敢忍氣吞聲?沒人想得明白。時間長了,怨氣連天的眾民夫只知道,立錐大哥是他們當中最能忍的。曾有人半開玩笑地和立錐說:“啥時候連你也忍不了了,咱們就真的不能再忍了!”
可啥時候才是個頭呢?立錐赤膊赤腳,在河灘邊拉纖,長期泡在水里,讓他的腳甲都脫落了;長期背負纖繩,讓他的左右肩膀上刻下了兩道深紅的凹陷印痕,即使穿上衣服也能明顯看出。拉纖的人總是面朝黃土背朝天,極力前傾,幾乎與地面平行。拉完一趟,抬起頭來看見不遠處的劍門關,那座騎在兩山之間的鞍部的雄關,和自己肩頭的溝壑竟有些相像了。此外,督渠官經(jīng)常鞭笞體力不支的民夫,又使得每個人的背上都多少有些鞭痕,正好又很像兩山之間流下的溪水……像,真像!這些民夫每逢半個月去溪邊洗澡,一群赤身裸體的漢子們聽到了立錐的比喻,互相看看肩背,都這么覺得——他們已經(jīng)把劍門關刻在了骨肉之上。
“立錐大哥,你到底是在有錢人家陪讀過幾年書的。你不說俺們咋看得出來?”眾民夫哈哈笑道。
吳立錐回想起在田家受到的屈辱,難以陪著眾人一起大笑。他低頭不語,眉頭緊鎖,回憶著自己的委屈與忍耐,卻因此在民夫之中樹立了一些神秘感。
雖有偶爾的苦中作樂,但拉纖、搬貨的工量實在太重。別說人吃不消了,連隊伍中的驢都瘦得皮包骨頭。二哥立身搬了不到一個月,便染上了癆病,開始咯血。督渠官害怕此病傳染,將立身和其他十來個同病相憐的民夫關在遠處的一座破廟,任其自生自滅。立錐想要自愿去照顧兄長,卻被喝止,官府可不愿尚有勞力的民夫往病人堆里送。得不到照顧和治療的病人只有自滅,怎能自生?沒過十天,破廟里的人就死絕了。立錐就這樣失去了二哥,他現(xiàn)在是家中唯一的男丁了。
啥時候才是個頭呢?他不想拉纖搬貨,只想早點回家照顧年邁的老母。至于想娶媳婦的心情,也被喪兄的悲痛蓋過了。
【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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