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我是‘公司’董事長，齊乍。”

男人穿著我從未見過的衣服，緊繃的布料將他的全身勾勒得肌理分明，他的頸部掛了一根長長的衣帶，除了拿來裝飾，我想不出什么其他的作用。

娘娘見了她，只是不咸不淡地說了一句：“大熱天穿西裝，搞這么花里胡哨，我可以確定你就是我的‘筆友’了?！?/p>

“并不讓人意外，不是嗎？”

“意料之內地令人討厭?！?/p>

“若不是提前打開系統(tǒng)確認了你的記憶狀態(tài)，有一個瞬間我還真以為你將一切都記起來了?！?/p>

“怪不得我覺得自己的記憶缺了一塊，果然與你有關。”娘娘從袖中掏出一把匕首，“看來我是個從一而終的人，不管記憶變成什么樣，都會討厭你?！?/p>

“從一而終地討厭我？何止啊……”齊乍似乎想到了什么，冷笑道，“我倒是沒想到，你在這個世界，居然也會愛上……”

齊乍還未說完，娘娘隨即出刀攻了過去。

“不要隨便打斷別人說話！”齊乍爆喝一聲，從衣內掏出一把袖珍的機關，小小的口子瞄準娘娘的臉，見她矗在原地的反應，我猜想其中威力必定不容小覷。

“使用現(xiàn)代科技，賴皮了哦?！蹦锬飶堥_雙手，一臉無奈地朝著齊乍微笑。

“不這樣做，總是無法同你好好說話?！饼R乍將槍口對準了娘娘，“究竟該如何做，才能讓你感受到我的誠意呢？傷腦筋?！?/p>

“真誠是打動別人的利器，可惜你沒有?！?/p>

“如果這是你的判斷標準，那么謝忱也不在你的考慮范圍之內?！?/p>

“你懂個屁，他不一樣?！?/p>

“真的嗎？據(jù)我所知，他對你所隱瞞的事情，不比我的少?！饼R乍上前一步，指了指暗處的黑夜，“看來，今天這場戲的主演，全部到齊了。你說是嗎？謝忱！”

娘娘猛然一驚，回頭，正對上陛下那雙晦暗不明的眼睛。

陛下的表情被掩藏在黑暗之中，看不真切，他渾身散發(fā)著一股生人勿近的氣場，似有熊熊怒火將從狀似平靜的外表之下噴涌而出。

陛下上前，將娘娘牢牢護在自己的身后：“齊總，我在宮外找了這么久，倒真沒想到你會將老巢安在這里。你鳩占鵲巢的習慣倒是一直都沒改?！?/p>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p>

“齊總一向對‘富貴險中求’很有心得?！?/p>

“閉嘴！不過是個私生子，有什么資格同我這樣說話？”齊乍精致的臉龐上劃出了一道裂痕，“幾天前你自投羅網(wǎng)入了我的圈套，挨的那三下激光槍，不好受吧？”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齊總現(xiàn)在還能控制多少傀儡人？”

“你倆打的什么啞謎呢，我怎么一個字都聽不懂？”娘娘困惑地望著陛下，一副游離在狀況之外的表情，又聽說陛下受傷了，上前就想為他檢查傷口。

“拿好匕首，保護好自己?！北菹螺p拍娘娘的肩膀以示安撫，同時貼近娘娘的耳側低語道，“拿到進入‘辦公樓’的授權了？”

娘娘點頭，一副難以置信的訝異：“你是……”

“有機會同你解釋?！北菹氯嗔巳嗄锬锏暮箢i，冷然望著虎視眈眈的齊乍，“闖進去，我在你身后?！?/p>

話音剛落，陛下便從袖中取出了一個巴掌大的方盒子，朝小小的屏幕上一通比劃，齊乍腳下的大地霎時碎出了一片窟窿。

娘娘抓住機會，趁著齊乍踉蹌之時沖入了不遠處的暗門，消失在所有人的眼前。

【18】

“迎迎，你一個人回家真的不要緊嗎？”

“沒關系，老師，我家里學校不遠。”

于是，我每天花上兩個小時的時間通勤上學，風雨無阻。

“應迎，我想推你做我的研究生，但會很辛苦，你愿意嗎？”

“愿意的，柏教授，我會好好努力的?！?/p>

于是，除了春節(jié)假期，我失去了一切屬于自己的時間。

我放棄了很多，也得到了很多，靠著還算拼命的工作態(tài)度，我有幸存下了一筆錢，同媽媽攢下的血汗錢一起，在老家的小城付了一套房子的首付，日子一天比一天好，未來充滿了希望與可能。

要是我對一切都沒有那么頂真的話，的確如此。

我雖成了柏教授的助手，但直到最近才大致明白了他到底在做一個什么樣的項目。

“將髓質注入我發(fā)明的系統(tǒng)，可以監(jiān)測到實驗體前世的經(jīng)歷與記憶。”柏教授聊起自己的發(fā)明時，眼底流露出一種執(zhí)拗的狂熱，“我采集了一些樣本，復制了他們前世的記憶，制成了卡帶?！?/p>

小巧的卡帶上貼了一張標簽：逆襲之霸道天妃。

我馬上意識到這是柏教授17歲的女兒在暑假摸魚時在網(wǎng)上發(fā)表的小說書名，心頭狂汗。

“老板，女兒奴是一種病，得改。”

“矯枉過正，矯枉過正。”柏教授只有在談到自己女兒的時候才會露出這樣的神情，“我把它做成了沉浸式體驗游戲?！?/p>

即使是心有準備，我還是被老板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腦洞震驚了：“這玩意兒真弄得出來？”

“光靠我們確實不行?！卑亟淌趯⒁豁澄募频轿业拿媲?，“上個月齊乍的團隊來實驗室調研，聽了我的想法后，當即派了一批人，把樣本迅速趕了出來。”

作為齊氏太子爺、我校的杰出校友、我院實驗室最大的金主爸爸，齊乍的名字可以說是如雷貫耳，或將超越“掛科、重修”，成為我校女學生口中的高頻詞匯top5。

翩翩公子溫潤如玉……如果不是接觸過他，我真的要把她們的話當真了。

“小應，幫我倒杯水。”

“好的，齊總您稍等。”

“那么燙誰喝得下去？重倒！”

“讓你加冷水又不是叫你給我一杯冷水，聽得懂人話么…”

被反復折騰了一個月后，偶然間，我在兼職打工的高級酒店里遇到了齊乍……摟著兩位盤靚條順的小姐姐進了總統(tǒng)套房。

當時，我非常機智地掏出我16厘米的水果手機將這勁爆的一幕記錄了下來。

咔嚓。

糟糕，沒關音效。

一抬頭，正對上齊乍陰寒的雙眼。

喲吼，完蛋。

“站住?！?/p>

齊乍上前就要搶走我的手機，我支起胳膊閃躲，暗道不妙，正當我覺得自己難逃一劫之時，一道有些熟悉的身影傾身上前，將我和齊乍阻隔開來。

甫一抬頭，眼前的人令人震驚，彼時彼刻，我心中的壓抑不比我撞見齊乍的時候少。

謝忱。

五年不見，他的眉眼褪去了高中時的稚氣，顯得凌厲又冷冽。

“親愛的哥哥，許久未見，你怎變得這般助人為樂了？”

“與其關心我，不如反省一下你自己的行為?！敝x忱的眼刀凌厲地在齊乍面前游移，“你的一舉一動，都代表了集團的形象，別讓家里成天為你的私事提心吊膽?！?/p>

齊乍與謝忱的眼神在空氣中暗暗碰擦了幾個回合后，齊乍冷哼一聲，摟著懷中的美女進入客房，“嘭”地一聲砸上了門。

下班后，我被謝忱帶到附近的一家餐廳，他點了幾道我愛吃的菜，但我們畢竟很多年沒見了，我悶頭干飯，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著餐盤，默默等他開口。

“嘗嘗，看能不能比得上你媽的手藝?！敝x忱把離我最遠的涼皮默默推到我的面前。

“那再怎么說都是不行的?！蔽姨痤^，“國外吃不到這道菜，想不想念？”

“當然，無時無刻不在想?！?/p>

謝忱嘴上似乎在評論這道菜，卻目不轉睛地注視著我。

如果說齊乍的名字在我們大學女生中是個人盡皆知的常識，那么謝忱和他的團隊在科研圈子里的名聲可以說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早在高中的時候，我就知道他有這方面的潛力。

【19】

“1班三號，過來領書！”

“謝謝老師！”

當我從班主任手中接過全新的教科書時，她向我投來了一個詫異的表情。

“奇怪了，怎么是個女生……”

“這位同學，這里是理科1班，你或許走錯了?！蔽乙换仡^，迎上了一個眉眼精致、氣質干凈的少年，“老師，謝謝?！?/p>

同他的第一次見面雖然有些烏龍，但謝忱這個名字，從此被我偷偷加入了自己心中的“關注列表”之內。

他的學習似乎很拔尖，但是家里條件似乎不是很好，一次去辦公室交作業(yè)時偶然聽到他們老師談論他，每天一放學，還要趕回家去替他們看店。

一次偶然被媽媽使喚跑腿，我發(fā)現(xiàn)原來樓底下的超市，便是謝忱家里開的。

于是我便自告奮勇，攬下了家里所有的打醬油工作。

“應迎同學，你來了?！?/p>

“是啊，我還帶了點兒我媽烤的涼粉兒，你嘗嘗。”

“謝謝?！泵看蝸淼昀铮?jīng)?？吹街x忱拿著破舊的筆記本電腦對著一排商標敲敲打打，“回家作業(yè)哪道題不會？我教你?！?/p>

我們倆雖然成了心照不宣的好朋友，但是這份關系在學校里卻是保密的，原因嘛，不外乎在于——

他真的太受歡迎啦！

作為一個平凡的女子高中生，我一點都不想惹上不必要的麻煩……所以我從不在學校里和他打招呼。

敬而遠之、明哲保身！

“為什么在學校里總裝作不認識我？”

一來二去以后，謝忱問我。我如實相告，他看上去很是莫名，倒也沒有多說什么。

過了幾天，班主任找到了我：“應迎，以后每周五下午能拜托你去學生會幫忙嗎？你很仔細，一定沒問題的?！?/p>

尋著老師告訴我的教室推門而入，我果然看到了熟悉的身影：“應迎同學，學生會的文書工作，以后就要麻煩了?！?/p>

謝忱笑嘻嘻地望著我，眼底是止不住的歡喜。

“下次還裝不認識我嗎？”

“不裝了，攤牌了?！?/p>

我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陽光灑落，讓我的心里暖烘烘的。

【20】

最近幾日，謝忱家的小超市門口總是停著一些豪車，兩個秘書打扮的男人扶著看起來腿腳不太利索的老人在店里進進出出，似乎都是來找謝忱的。

閑不住的我又纏著媽媽做了一份鍋包肉借著由頭跑進了謝忱家的店。

“謝忱，這是你的小女朋友？”

不等我多說什么，之前在外面看到的老頭略帶探尋的目光便往我這兒招呼了過來。

“您誤會了，我是他同學。”

“我在問他，小姑娘插什么嘴？”老頭坐在謝忱常坐的那張收銀臺的椅子上，直勾勾地望向正對著鍵盤瘋狂敲擊的謝忱。

“您要是希望我快點查出那個盜取公司系統(tǒng)的叛徒，最好安靜一點?！敝x忱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將身側椅子上的泡面箱搬到了地下，示意我坐在他的旁邊，“齊氏掌門人斤斤計較為難一個小姑娘，傳出去不好吧？”

“小子，翅膀硬了？敢為了一個小姑娘同你老子唱對臺戲?！崩项^似乎也沒生氣，哈哈大笑，“還要弄多久？”

“快了，別催?！?/p>

我覺察到謝忱同老人之間的關系非同一般，但出于禮貌，我默默看著他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瘋狂地敲擊著，在冷酷的代碼里建構著屬于自己的王國。

“他是我的生父。我媽生下我沒多久，他找了個小三，弄大了人家的肚子?！蓖先穗x開的背景，謝忱開了口，“我媽氣不過，和他離了婚，沒要他一分錢?！?/p>

“說起來，從我搬到這里以來，似乎從來都沒見過阿姨誒?！蔽业莱隽俗约旱囊苫螅婚_始給謝忱送飯，也是因為總是看到他一個人在收銀臺沖泡面才開始的。

“她病了，家里缺錢做手術?！敝x忱結果我遞過去的筷子，打開餐盒吃了起來，“老頭看中了我編程方面的能力，要我給他打工，賺來的錢拿來給我媽治病?！?/p>

“哦?！?/p>

我不太知道該怎么安慰人，只靜靜地陪在他身邊，直到店里插上“打烊”的牌子，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