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瓦特列國志(第二百二十七節(jié):赤鬼斗天狗,族仇來新情。)

九條裟羅望著一個不受待見的熟人,心里五味雜陳不可名狀。
早在她還是“鬼九條”的時代,由于出身的天狗族與鬼族矛盾以及執(zhí)行《眼狩令》之故,她親手收繳了赤鬼荒瀧一斗的火神之眼。不過那時候的她與現(xiàn)在一樣不想無端殺生,饒了明顯不善的荒瀧一斗一條性命。
然而,有些事怕什么它來什么。九條裟羅原想把這件事做個普通的神之眼收繳案放進天領奉行卷宗塵封,不料荒瀧一斗后面突然鬧著要決斗,還是在稻妻城當眾比賽他最拿手的相撲。
考慮到與他這么糾纏不清不楚有損家族顏面,九條裟羅請示了家主后予以拒絕。
然后,就是從如今的格洛查(稻妻城)直到達里尼(離島)一路公示牌上的對罵。
“你是個笨蛋嗎?追到這里來,你不怕死嗎?愚人眾多可怕你總該聽說過吧?”
九條裟羅原先曾試圖讓他人代筆回復公示牌的挑戰(zhàn)書,沒成想荒瀧一斗這呆子斗上癮了,居然一路從稻妻城堡寫到離島,搞得她后面氣急了親自下場回信對罵。
最后留在離島告示板的公告好像是個笑不起來的黑色笑話:荒瀧一斗用一如既往粗俗的語言希望老“損友”九條裟羅活著回來與他決斗;九條裟羅回敬希望他別隨便死了,等她從戰(zhàn)場回來。
后面的事盡人皆知,如今,荒瀧一斗這個呆子居然找了條小船,硬是渡過汪洋大海來諾沃格羅伊斯克(望風角)找她,搞得九條裟羅內(nèi)心半是莫名的欣慰、半是傷感的徘徊。
自稻妻國降伏,九條家與依附其發(fā)展的天狗族一落千丈,全然不如長袖善舞的神里家巧舌如簧混得出彩。家人掙扎求生存的遭遇令她不由地擔心起這個“損友”的生死,因為愚人眾可不講什么稻妻人的舊交情。
就算是個壞蛋,也得等我親手解決再死!
“愚人眾?本大爺啥也不懂!我就是來找你的!來,決斗吧!”
因著荒瀧一斗超乎常人的執(zhí)著,雖然丟了第一個神之眼,卻因執(zhí)念太深得到了第二個火神之眼。他全然沒有在乎九條裟羅的勸告,硬是擺出了準備相撲的姿勢。
“來吧!你要還是天狗的一員,趕快來和我決斗!”
經(jīng)過了數(shù)百年的演變,稻妻人天狗族與鬼族的仇恨成了一種身份認證。如同異世界阿拉伯人受辱即還擊、否則便懦夫(《阿拉伯-易斯嵐文化史》),兩族的許多人因為這類仇恨失去了生命。
“你快些退下吧。原先讓你能進隨從群是我的過失...”
樹倒猢猻散,破鼓萬人捶。自雷電將軍降伏,稻妻的兩面人立刻調(diào)轉(zhuǎn)180度洗白自己,把過去稻妻社會存在的一切問題歸咎于雷電將軍“暴政妄為”,他們?nèi)恰吧聿挥杉骸薄安坏貌粸椤钡摹肮ぞ呷恕薄?/p>
原先“女士”許諾給雷電將軍的隨從班子,自然是招不滿人的。稻妻人人與“暴政象征”割席斷義,哪里還會與明顯失去權(quán)力的她再同舟共濟?
也許,雷神該換別人了。何不巴結(jié)新的雷神?
反正異世界扶桑國,鐮倉幕府掌權(quán)者北條政子曾在承久之亂“天皇御謀反”之后流放了涉事的三位太上皇(后鳥羽上皇、順德上皇、土御門上皇)并廢掉四歲的仲恭天皇,一將廢四皇,何差稻妻廢掉個中看不中用的舊雷神?
幕府昔日熙熙攘攘的群臣,只剩下九條裟羅一個人自愿追隨退位的巴爾。
忠義之家,門可羅雀。(董)卓(秦)檜之臣,改換門庭。
原先想的是多個人手有事好照應,現(xiàn)在想想,可能只是徒勞無功地增加無辜之害。
“你說什么呢?快點比武?。】禳c!”
九條裟羅震驚了,眼前的青年沒有生氣,而是...在哭?
身為武士,拒絕敵人的決斗是對對方的羞辱。九條裟羅終于放下身段:“姑且試試吧?!?/p>
兩個人在院子簡易的草坪上撞在一起,互相揪住了對方的腰帶,唯想著將對方丟出圈外即勝利。過去的戲謔笑談成了傳說,現(xiàn)在的大汗淋漓正是執(zhí)著。
她要給他一個清楚明快的答復,而,他要等的正是這個回答。
由于九條裟羅武藝究竟比荒瀧一斗高些,經(jīng)過了一番周折,他還是甩出了圈外。
“好了吧...你趕快回去吧。不要再鬧了。稻妻那邊,你們鬼族...該高興了吧?”
以前依仗著九條家天領奉行撐腰,天狗族人各種打壓鬼族人?,F(xiàn)在風水輪流轉(zhuǎn),鬼族人聽說還以“部落民(舊扶桑從事屠宰等“差業(yè)”之家族總稱)平等”混得挺出息。
“不高興,一點都不高興。”
出乎九條裟羅的預料,荒瀧一斗不僅不在乎失敗,反而一個鯉魚打挺起身,握住了她的手?!拔覀儍勺迦藦P殺了這么多年,過去那些事情有什么GP意義???”
她嚇傻了,要知道不說部族矛盾,單是他二人的關(guān)系稱不上多好。
“那些好歹是先人們...”“先人們難道沒做錯嗎?為什么時過境遷了,不能面對現(xiàn)實呢?”
“你不要這樣子好不好!先人們有了仇恨,我們得接著!”“稻妻都亡了,那些算什么?”
“你說話放干凈一點!”“我就這么說話!就這么說話!”
兩個人還是扭打在一起,比起一板一眼的功夫格斗,更像是兩個小孩子耍性子打架,毫無招式,毫無章法,毫無規(guī)矩,肆意撒野。
“你...挺漂亮的。我從第一次見到你就這么想了。”
被九條裟羅按在身下捶打的荒瀧一斗脫口而出,失去神之眼只是失去了個工具,只要心中希望不滅,執(zhí)念不死,神之眼就會出現(xiàn),倒是九條裟羅,明明對他刻意留情,為何非要在戰(zhàn)場上沖鋒陷陣,在官場上冒死做事?
她這樣溫柔的一個人,為什么要綁在戰(zhàn)車上?
“你少管...我過繼到九條家是家里人與九條家家主定下來的...他們對我挺好...我要報恩...雷電將軍大人對我好...我要報恩...你懂了嗎?傻子!”
正是如鐵鏈一樣強固的恩情,拴著九條裟羅一直以來為雷電幕府鞠躬盡瘁,為九條家興旺發(fā)達鞍前馬后。
她不喜歡殺戮,卻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身陷沖突。她不喜歡仇恨,卻不得不屢次為了恩義,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家族需要她去做。將軍需要她去做。她是他們的一把寶刀。
“你什么都不懂!”九條裟羅哭的梨花帶雨,一拳打在荒瀧一斗頭...旁邊的草坪上。
也許意識到了多年積壓的負面情緒在不適當之人前泄露,她匆忙爬起身擦干了眼淚,草木碎屑攪擾了花好容顏:“冰神早晚會決定將軍大人的去留。你要是趁早,早點走吧?”
她從來不想牽連無辜人的性命。不知為何,如果樂天派如他出事,她真的會傷心......
他笑起來的樣子,還挺陽光的,不像家族長輩說鬼族那么兇神惡煞......
“那我換個方式吧!九條裟羅,我要和你再來一次決斗!”
荒瀧一斗懷著平生最大的熱情,沖著一臉黑線的九條裟羅發(fā)出了“挑戰(zhàn)”:
“等到你接受我親手做的一樣物件,我們再來一次決斗!你怕了嗎?哈哈,怕了就認輸!”
“怕什么?我鬼九條還會怕你?笑話!我先說一點,別腳底抹油跑了!我等你做好!”
如果沒有數(shù)百年部族的仇怨,如今的兩人許是不能有機緣相見??梢舱沁@仇怨,近在眼前,卻遠在天邊,名為“部族”的無形障壁隔開了四目相對的兩人。
朋友? ? 敵人? ? 友人? ? 熟人? ?? 仇人? ?
唯有傾奇者赤鬼與忠義天狗的身份,是他們兩人彼此最直率的名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