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聽說了嗎？今天有日食。

日食？

我父親是觀測天象的，聽他說今天有那個“日食”。說是有個什么東西把太陽給吃了。

什么東西？

是……

他想說，他也知道，可就是有一股力量遏制著，在他的心中，靈魂中，竭力阻止那個名字的出現(xiàn)。

宛如野生動物回避危險的本能。

能有這么好玩的事？我們?nèi)タ纯窗桑?/p>

“別去看?！?/p>

這是他唯一能說的。

后來，城中的人都瘋了。

只有他，他聽到了“那個聲音”。

二、

聽王都的天官說“日食”要來了。

人們都很期待，因為日食很難得看到，根據(jù)記載上一次還是在上古之時，離他們起碼幾千年。

朝歌城是商的都城，向來熱鬧，尤其是今天。有人為看日食提前占位子，也有想借此機會賣東西大賺一筆的，當然也不乏外鄉(xiāng)人進城湊熱鬧趕時髦，角落里還有很多說悄悄話的小情侶……

但與這些截然相反的人也會變得格外扎眼，比如那個在人群里大喊大叫的老瘋子。

他衣衫襤褸，滿身糞臭，沒有幾顆牙的嘴里只會重復一句話：

“不要看！不要看！”

可沒人在乎。大家都喜滋滋地盼著早點看到這么奇妙的天之異象。不知過了多久，也不知是誰突然喊著：“看！出現(xiàn)了出現(xiàn)了！”

“來了！”

“來了？”

“來了……”

日食，來了。

無數(shù)雙眼睛凝視著太陽，太陽也仿佛一只眼睛，審視著大地之上的一切。

那一刻，人們眼中映出的，是他們前所未見的東西。

或許是難以名狀的某個模糊的形象，

或許是一只眼睛，就像從自己眼窩里挖出來的眼睛，

或許是……

那一刻，整個王都，寂靜無聲。

無數(shù)的人呆呆站立在街上，卻好像從沒有人在這土地上生活過。

朝歌城像是一座廢都。

隨后，一切回到了最初的樣子，城中的人們?nèi)耘f站在原地，僵直身體，面無表情，口中都是一樣的話：我看到了。

三、

根據(jù)商朝王室最隱秘的記載，上古曾出現(xiàn)的某次日食，曾經(jīng)令數(shù)以萬計的人平白無故地瘋掉。

即便有幸存的人，也沒誰能說清當時到底發(fā)生了什么，看到了什么，就好像那段記憶被硬生生撕裂了，從身體里剝除似的。

“朝歌城……還是沒能逃過嗎？”

在人的森林中，那個阻攔民眾的瘋子席地而坐，仰望天空。像是在對誰表達憤怒，又像在痛苦地隱忍。

他從身邊拿起一塊骨頭，又掏出鑿子，鏗鏗地刻下了這天發(fā)生的事，又把骨頭丟到火里，燒了。

火燎著牛骨，散發(fā)出迷人的焦黑，與奇妙的味道。

每次日食，世界上總會有一些人無端地瘋掉，也許是你，也許是我。

我們每天都在仰望太陽，但卻沒人懷疑過太陽究竟是什么？

也許是……

我不想再往下想了，因為每一束陽光都像是監(jiān)視我們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