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神-八重神子長篇】浮世百姿錄 其卷一 人偶之姿 第三章 斬月之白櫻
秋風(fēng)流過那眼前的庭院,今日并不如上一日那么寒冷,太陽升得很高,宛是夏日重現(xiàn)一般。
她坐在那庭前緊閉雙眼,風(fēng)夾帶著櫻,在她的四周潺流,一切都無非是一張流動(dòng)著的靜畫兒。
神櫻的養(yǎng)分乃是人的夢(mèng)與執(zhí)念,因而,愈是執(zhí)念深刻,懷著無邊深遠(yuǎn)的夢(mèng)的人兒,她種下的那櫻,便會(huì)長的更茁壯,更高大,如同那心中縹緲的夢(mèng)。
故而,神櫻之木之所以可被叫為夢(mèng)見木,想來大抵也有此原因吧。
直到那人偶從夢(mèng)中醒來,風(fēng)帶來的櫻瓣,也如靜悄悄地落在了她的身旁,宛若她也是由這夢(mèng)見木所做的一般,宛若這身旁的櫻,也是她開出的花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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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神子并未和我有什么約....秋日的大祭,也只是一個(gè)還未到來的死板時(shí)間而已。
庭前一如既往的寂靜,自從眼狩令和鎖國令解除之后...似乎一旁的櫻花,好像也因?yàn)檫@寂靜,綻放的更慢了些,往常眼狩令尚且盛行時(shí),櫻花在記憶里...似乎不時(shí)就會(huì)開放了...
將軍靜坐著,觀望著她那身邊早已熟識(shí),卻又從未真正觸摸過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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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賣串串的推車來了...孩子們馬上也要跟來了....”
“照這樣下去不久...想來隨著孩子的喧鬧聲大起來的話,那位鬼族的青年,就該領(lǐng)著一群游手好閑之徒,一齊走到那攤販前..同孩子們一起逗樂取笑吧。”
那自顧自說著自己話兒的將軍,嘴角卻不自主的微微咧起,連語調(diào)都帶上了些許的輕快。
“真是奇妙..自影大人您和真大人分別之后,政事真是變了許多...”
“變的更讓我,或者其他居于稻妻的百姓們...臉上多了幾分微笑...我也開始喜歡這樣的稻妻一些了...真是令人心喜?!?/p>
“啊...!”
像是突然注意到了自己的那感嘆似乎并無意義,那人偶輕抿起嘴來,在連番確認(rèn)了自己的臉色的確靜若清潭后,才又張開了口,繼續(xù)著照他人看來不知所謂的自言自語。
“按照這樣,繼續(xù)這樣下去的話..即使街坊還未對(duì)那鬼族的青年發(fā)表什么抱怨...裟羅也會(huì)不久后便會(huì)帶著些人馬來到這里,喧鬧一陣之后...那些人便會(huì)又作鳥獸散...”
她刻意清了清嗓子,面帶著微笑,向著空無一物的眼前說著。
“這樣的一天過后...想來便又是新的一天,即便和這一天的平凡大抵相似...”
“但每日的不同,似乎也像是這櫻逐漸漲大的花苞一般...”
“此等無邊蔓延的永恒..”
“托影大人您的福...就連愚笨如此的我,似乎終于也終于明白了一點(diǎn)點(diǎn)?!?/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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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旁所佩的那夢(mèng)想一心,原來是一直正閃爍著微光,那人偶所說的每字每句,她都聽得清楚,可那屬于影的聲音,便就只有那佩刀之人才可在心中聽聞。
那人偶將軍,手捧著的是同上次神子到訪時(shí)所帶的,宛若是要將整個(gè)攤點(diǎn)搬來的和果子。
其中不乏緋櫻餅一類的甜點(diǎn),又多了幾包尚還溫?zé)岬纳郊覠?,鳥蛋燒一類...那數(shù)量與其說是甜點(diǎn),不如說是生怕那人會(huì)餓著。
那本來印象中應(yīng)是木訥的人偶,如今卻是兩手托起了將近有自己一半大的食品,臉上的笑容確是真誠,卻又總帶了幾分不知從何而來的拘謹(jǐn),即使面前的人便是自己的創(chuàng)造者。
“近些日子,您總是讓我自由使用著這副身體,讓我也可以一覽如今的稻妻...”
可她那磕磕絆絆的話兒,卻和這滿懷的點(diǎn)心顯得突兀,像是這所說的話兒,分明是才從心中杜撰出來一樣,那臉兒也不搭,腔調(diào)也不應(yīng),心中裝著的事兒,分明還未說出。
“怎么是你來...”
她的話兒帶著疑問,卻又一手將那大堆的食品拿過,臉兒是如往常一般的冷淡,手卻宛若是如同那盜寶團(tuán)一般的急切。
“近些日子,我總和神子大人一起游歷如今的稻妻四處...這還是要感謝您,這樣的機(jī)會(huì),于我而言還是第一次,真是一場(chǎng)奇妙的體驗(yàn)...”
她同她一起席地而坐,說出的話兒難得的帶上了幾分輕快,似乎只有在面對(duì)自我的創(chuàng)造者時(shí),方可將自己的心中所思所想,不加遮攔的道出。
身邊傳來的聲音,只剩下了那輕柔的咀嚼聲,那一心凈土之中,很快便就又空寂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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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像是要再說些什么,可那人偶卻又一時(shí)道不出口,似乎就連開起口來,打擾了這一心凈土的空寂,都像是破壞那雅觀的煞風(fēng)景之舉。
她的心事分明早已寫在了臉上,卻又不知從何處上了幾點(diǎn)淡妝,裝著話兒的匣子,是怎的也打不開盒來,所思所想,如今卻全在心中堆積,變成了急躁的火。
“您....”
“嗯?怎么?”
可她倒是一聽得呼喚,便就轉(zhuǎn)過了頭來,靜聽著她那些將說的話。
“您....”
“說就是了,將軍?!?/p>
“您是否曾...”
她不由自主的站起了身來,雙手攥拳,近乎是連那后背都使著勁。
“實(shí)在失態(tài)...影大人。”
“事出唐突...但在下,想要在那不久后的暮櫻祭上...以此身軀,姑且為稻妻的民眾做上些什么?!?/p>
那人偶并不敢同她直視,只得將目光略微下移,想來之前影也曾批評(píng)過神子的大張旗鼓...如今自己這宛若是擅作非為的舉動(dòng),不免得使她在心中,也帶上了幾分對(duì)影的憂慮。
“秋日的那大祭啊...”
她也不免抬起頭來,在片刻的思慮后,便又風(fēng)輕云淡的拿起一塊緋櫻餅,直到咽下一口后,才又平白的開起口來。
“前日書的那封信,批評(píng)她的事,恐怕是神子她也在你那,又說我的不好了吧。”
“不...也談不上...”
她輕嘆一口氣來,手上的緋櫻餅卻還沒有停下。
“有樂齋也好,慰靈的儀式也罷...妖神生了事端,就算是用所謂暢銷書的幌子做掩護(hù),也免不得讓些許的稻妻百姓們懼怕...”
“無非是她運(yùn)氣好罷了...倘若是那書未能如此暢銷,你且想想,一旦出了什么事...又是一場(chǎng)難解的騷亂...”
她一口便咬了那緋櫻餅的一半,語氣也不免嚴(yán)格了許多,可卻并不使人感到畏怖,說出的話兒,分明就是她心中最真實(shí)的話兒。
那人偶一時(shí)不免拘謹(jǐn)起來,正座的姿勢(shì),不免又更擺正了許多,手置于膝蓋之上,身微欠起,宛若時(shí)刻都要點(diǎn)下頭來,表示著對(duì)她的贊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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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那正憤慨發(fā)言著的人,像是終于注意到自己嘴中沒在嚼著什么東西,直到再將手伸到那裝滿了點(diǎn)心的盒子時(shí),才終于有空注意到了那眼前人的細(xì)微模樣。
“你怎的還放不開了...我又不是在說你的不好....”
她剛又拿起一塊鳥蛋燒,可又在遲疑片刻后,竟還一把拉過了那人偶的手來,直接將那糕點(diǎn)放入了她的手中。
“我老是講這些...你聽完也不免會(huì)板著個(gè)臉?!?/p>
“本來便是人偶的身體...還是少學(xué)我比較好,多去笑一下吧?!?/p>
影的話兒總是如此,但凡走下天守閣,同那往日的舊友們相會(huì)時(shí),言語便全無了所謂的優(yōu)雅,只剩下了毫無修飾的,心底里最真實(shí)的話兒。
“我的話兒大抵是說完了,也早該輪到你了?!?/p>
“也不是這樣說,本就是你來找我問些什么...反倒是我在這里念叨了不少神子....”
影也微微笑起,也頗標(biāo)致的正座了起來,靜待著那人偶的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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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可否告訴我,那時(shí)候您所為稻妻萬民斬的那月...應(yīng)當(dāng)以何種模樣,重現(xiàn)于這世間呢?”
那人偶說出這話來,眼神里的是十二分的期待,直挺挺的看著眼前的影,期待著那屬于她口中的稻妻舊櫻。
“你怎的..”
但卻與她心中所想的不符,影驟然便起了身,轉(zhuǎn)過身去,直直的便背向了她。
“為何要斬月?不,為何你要斬月?緣由為何?現(xiàn)在就說給我聽?!?/p>
“不,不對(duì)?!?/p>
“那斬月一事,是神子她告訴你的嗎?”
她又急切的轉(zhuǎn)過身來,直盯著那人偶的雙眼,宛若是在對(duì)她進(jìn)行著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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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你就當(dāng)我...有些激動(dòng)了吧,將軍?!?/p>
還未等到那人偶說出一句話,她一時(shí)便又轉(zhuǎn)過身去,走的很遠(yuǎn)。
“您...”
將軍方才站起身來,正欲向影靠近時(shí),只見她將手一展,便是一道那切開這凈土的雷光。
那雷罰惡曜之眼微展,稻妻的萬物,終于又在那與她相貌完全如一的人前,再度展現(xiàn)開來。
宛若是將那一心凈土撕開了一道口子一般,櫻與秋風(fēng),宛若是那登流的鯉魚一般霎時(shí)便匯聚成了大潮,盡數(shù)涌進(jìn)了那一心凈土,直到那凈土全然消亡,二人所處之地,分明是那天守閣的頂層。
那是在這秋夜最為清冷,卻又可一覽最多最多稻妻煙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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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知道的吧,神子就算心里藏著再多東西...也定會(huì)預(yù)先告訴你這個(gè)?!?/p>
“若是要裝模作樣的斬月...預(yù)先便要做起法來,將整片天空,用黑紗裹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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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辰,你怎的...連這樣也要順著真的脾氣,胡作非為一番...”
彼時(shí)的她,身邊正伴一白狐,正踏著那滿街散下的櫻瓣,一步一顰,足下木屐,即使觸及那落櫻,也絲毫不將那櫻瓣踏上片塵,宛若那花,正是于她們的身旁盛放,方才飄落到腳底,片片鋪成了她們的長路。
“因?yàn)檎?,她愿意看,青天目他們也總需要個(gè)方法,才能和稻妻百姓相好?!?/p>
“怎么的,影,你是不愿意成真之美,還是對(duì)青天目他們頗有微詞呢?”
那白狐腳步微旋,宛若是在跳舞一般,旋身到了她的面前,那笑容,一如她的潔白淡雅,卻又帶著幾分只屬于狐貍有的狡黠。
“只是..你也知道的,月亮...”
天色已然略顯灰暗,但主要的色調(diào)仍還是淡藍(lán),可那一輪皎白的月,早已掛在了另一片空中,同那地平線旁的落日輝映,似乎那月的一旁,更多了幾分靜夜的白潔。
她拔出那薙刀來,徑直指向那月,兩人的腳步聲,亦隨著她的語句而止。
“我的手觸不到那月..刀劍,又怎可能觸得月輝...”
“這有什么難的,我做起法來,施以黑的罩布,將那蒼空遮蔽...”
“將那天空化作漆黑,除了那偽造的月來,便不余下任何星辰?!?/p>
那白辰之狐輕搖御幣,櫻色的光芒,從她的御幣上緩緩撒下,宛若是那雷電所制的月輝。
“我不想這樣...以往那遮天蔽日的黑暗,方還是稻妻大亂之際...”
“若是那黑暗完全遮蔽了那整片天空,只剩下那虛假的月...”
“魔物,魔神,定將在那時(shí)傾巢而出...重新?lián)湎蜻@稻妻萬民....”
“啊,說的沒錯(cuò)呢,影,你可真是聰明的很呀?!?/p>
那白狐卻宛若早已導(dǎo)演好了一切,將臉兒同影貼近,宛若囈語般說出了自己的計(jì)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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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為百姓所看的呀,便是將軍同天狗們斬開了月,撒下滿地的清輝,重新將一輪皎月帶與了稻妻的百姓們?!?/p>
“你也說了的吧,若是有這種空閑...尚還不如將那珊瑚宮平定的好。”
“所以,真和我可真的為了你的脾氣,思考了好久好久呢。”
那白色和服的雙生魔神,也在她們的身后踱著步,她執(zhí)那白傘,行于這秋日的櫻樹花道上。
宛若,她便也是這秋日白櫻所簇?fù)淼?,那在月在櫻花之上撒下的清輝。
她笑著,笑的溫柔,如那白櫻的花瓣微展。
“影,我呀,也知道你不愿去做這些只是看起來風(fēng)雅,卻似乎毫無意義的事兒。”
“所以,我想,既然你是我的影武者,便借這機(jī)會(huì),同那些天狗們一起,替我多斬些稻妻的妖邪吧?!?/p>
“也算同是為了稻妻萬民的美與幸福,我想,你不會(huì)拒絕我的吧,影?嗯?”
她沖她微笑,微轉(zhuǎn)傘兒,那傘撒下的白色櫻瓣,似乎也正緩緩沒入土中,隨著她那溫柔的平雷之光,慢慢長出了自己的芽兒。
“你說的話兒,不論怎樣,我都會(huì)聽的?!?/p>
可說著這話的她,分明是在笑著,那是她極少展現(xiàn)的,僅僅在她們幾人之間,所能看到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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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shí)...白辰施起法來,那整片蒼空,便蒙蔽上了虛假的黑暗?!?/p>
“那是我...如今只有我知道的,在影向山外的,盡是那奔涌而來的魔物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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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拔出那薙刀,只一輕斬,眼前的魔物們頓時(shí)便無聲的被那雷暴燒成了土灰。
可那萬民眼中將軍,分明正同許多天狗一同,飛升向月,抽出腰身旁所佩之太刀,一舉一動(dòng),盡如那月輝一般的溫軟優(yōu)雅,令人近乎無法將她在腦海中和那極善征戰(zhàn)的影武者相配。
直到那白皙的將軍將那虛假的月斬下,直到那影武者將那些兇惡的魔物,盡數(shù)斬落在那雷暴之底。
那月輝撒在了整片稻妻之上,慢慢的落入一道道路旁,扎下根來,成為了棵棵白櫻。
那真正的月亮展現(xiàn)而出,斬月之人高舉那太刀,天狗在她的身旁飛舞,那皎潔的月光,終于再被在這稻妻的大地上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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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看向了那影向山之頂,那散著光芒的鳴神大社,皎月浮于其上,隨風(fēng)慢慢流下的櫻瓣,盡數(shù)蕩滌了皎白的月輝,緩緩灑向了那稻妻的大地。
可她卻微笑著,這故事重新如浪潮般沖刷過她的腦海,余下的,全都是那些如珍珠般閃亮的點(diǎn)點(diǎn)記憶。
“我并不是那斬下月的將軍...那月,其實(shí)是由真斬下的?!?/p>
“彼時(shí),我只是在影向山,很遠(yuǎn)很遠(yuǎn)的地方,注視著那飛升在月邊的她,頗有些笨拙的模仿那時(shí)我揮刀時(shí)的模樣...”
她輕嘆一口氣來,卻又對(duì)那將軍綻出了微笑。
“斬月...是好事啊,若你可..可以再斬一次月...”
“那是多美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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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偶,也隨著她的造物主,一同微笑,一同徜徉在那如詩如歌,如那白櫻一般的過往。
直到她緩緩走出那天守閣,直到影,滿懷著心中的期待,走入了她的一心凈土。
她抬起頭來,看向了那一輪皎白的月,向其伸出手來,一時(shí)抓握。
可最后留在手心的,只是那一瓣,由影向山飄下的神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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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向那海邊倒影中的自我,板起臉時(shí),拔出刀時(shí),與影是如此相似。
可當(dāng)她抿起嘴來,綻出微笑之時(shí),卻又不再像她,而同那心中有著模糊輪廓的另一位魔神,更相似了幾分。
海浪隨點(diǎn)點(diǎn)白沫,從那最遠(yuǎn)的地平線推來,將那月的倒影拍散,也拍散了,那水中伴月的,屬于她的倒影。
那一輪皎白的虛影,似月,卻又非月,那模糊著的人影,最后又聚合成了一處,終是變成了她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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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偶一時(shí)想要拔出刀來,攪散那水中的月。卻一時(shí)間陷入了呆滯。
那眼前的虛景,分明是障眼法,不知是誰所釋的障眼法,直讓她看不清自己...
她輕嘆一口氣,也將那手一揮,亦換出了那雷罰惡曜之眼,隨后慢慢踱入其中。
直到那惡曜之眼閉下,其中的將軍,已然不知去了何處。
那鳴神大社上的夜空,鑲嵌著的,是那夜空中唯一的皎白。
那是稻妻,從未被斬下的當(dāng)空皓月,那是已經(jīng)過去許久許久的,由那狐貍做出的障眼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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