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中秋節(jié)撞上了教師節(jié)，一輪明月，兩廂溫情。

說到中國的教師節(jié)，就繞不開一個人，他曾與晏陽初、陶行知、梁漱溟并列為“民國四大怪杰”，只是今天已經(jīng)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名字了。

他就是“布衣博士”邰爽秋。

01

1897年，邰爽秋出生在江蘇省東臺市時堰鎮(zhèn)，父母都飽讀詩書，饒有學問，這也讓邰爽秋從小沉浸在良好的學習氛圍中。

邰爽秋成績優(yōu)秀，一路高歌猛進，先后畢業(yè)于江蘇省立第五師范學校，國立東南大學教育系，并以優(yōu)秀成績獲得了公費留美的資格。

他在美國獲得了兩所大學的博士學位。當時的指導老師希望他能在校留任，不過邰爽秋想也不想地拒絕了，因為他自始至終都記得他的根在中國。

彼時的中國戰(zhàn)火紛飛，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溫飽都是問題，又何談教育。兒童上不起學，成了街上的賣報郎，又或者是早早地進入餐館打工。

張樂平筆下的三毛從來不是個例，而是彼時成千上萬中國兒童的縮影。

回國后，邰爽秋被任命為省立南京中學校長兼中央大學教授，身上突然擔負起國家教育的重任，他戰(zhàn)戰(zhàn)兢兢，不敢有絲毫的馬虎。

當時的中國最大的問題就是落后，民國時期的教育體制一直向西方學習，但卻流于表面，只學習到了皮毛。邰爽秋迫切地想要打破這個局面，便決定拿鄉(xiāng)村先試點。

邰爽秋去鄉(xiāng)村走訪，看到破敗的鄉(xiāng)村小學，學校里面只有一個教師和十幾個學生，破舊的椅子應該有好些年頭，凳子腿都是殘缺的。邰爽秋問了老師很多這所小學的事情，才得知這里的孩子都早早地出去打工，掙取家用。

邰爽秋心中悵然，走到外面，看到田野里奔跑的孩子，他們甚至沒有身邊的水稻高。這個年紀，他們應該坐在學堂里接受知識，而不是赤腳為生活奔波?；厝サ穆飞希⑺镞€看到一個背柴火的少年，笨重的柴火壓彎了他的脊椎，可是少年卻沒有選擇的權(quán)利。

飯都吃不飽了，哪還有錢學習。

這是中國不得不面對的頑疾，倘若忽視，日后將會造成“文盲社會”，中國將永遠無法趕超西方，走向富強。

改革迫在眉睫，邰爽秋別無他選。

02

之前在國外留學，邰爽秋感受頗多。當時國外存在各大工會，他們會去維護工人的權(quán)益，在教育方面，政府也給予了教師足夠的尊重，專門設(shè)立了教師節(jié)，感恩銘記教師一年的付出。

邰爽秋決定效仿國外，于是上書民國政府，提出將每年的6月6號設(shè)立為全國教師節(jié)，并在當天給教師們放假。這項提議震驚全國，首先沸騰的是教育界。

當時很多學者都支持邰爽秋，認為恢復教師地位刻不容緩，只有老師得到應有的尊重，中國的教育才能大步向前。

不過當時國內(nèi)也有很多反對的聲音，有一些人認為邰爽秋就是嘩眾取寵，如今內(nèi)憂外患，哪有閑錢去提高教師的福利。

還有一些人指責邰爽秋的做法治標不治本，于中國的教育無益，不過是東施效顰，盲目學習西方。

經(jīng)過新聞報紙的渲染，邰爽秋的風評立刻跨入了兩個極端，一些人成為他堅定的擁護者，而另外一些人認為他是一個跳梁小丑。

面對鋪天蓋地的指責，邰爽秋沒有退縮，他指出時下中國的教育與過去不同，過去的教育是為朝廷培養(yǎng)人才，而如今的民生教育是為了救國救民。

前者是發(fā)展，后者是生存。

不僅直接回擊社會上的質(zhì)疑，邰爽秋還身體力行，先后在上海、重慶開展農(nóng)村民生本位教育實驗。為了鼓勵更多的孩子進學堂讀書，同時提高教師的地位，他將自己薪水的三分之一抽出來支援農(nóng)村教育，幫助很多愿意學習，卻上不起學的農(nóng)村兒童。

盡管邰爽秋的提議沒有在全國范圍內(nèi)被通過，但是在江浙一帶還是人們還是認可了“六六教師節(jié)”，每年的6月6日，很多學校都會為老師和學生放假。

在這條道路上，邰爽秋就像是一位孤軍奮戰(zhàn)的勇士，他也曾在自己的辦公室掛下這么一副對聯(lián)勉勵自己：“欲憑只手救民生，剩有擔心報祖國”。

03

除了在學校任教，邰爽秋大部分的時間都投身于鄉(xiāng)村教育，他提議將閑置的寺廟改成學堂，并免費為孩子講學。

為了讓更多的孩子能夠接受到教育，邰爽秋還發(fā)明了“普及教育車”，這相當于一個流動的書庫。他時常站在小車前為駐足的百姓講解書中的知識，傳授的內(nèi)容也是豐富多彩，涵蓋了文字、工藝等方面。

小車經(jīng)常停在上海的街頭，走到哪兒都被圍得水泄不通。蔡元培聞之大加贊賞，甚至撰文一篇，江蘇省教育廳也為其宣傳，一時之間，“普及教育車”成了上海最亮麗的一道風景。

美國教授梅格登曾專程來中國考察教育活動，他看到“普及教育車”也是贊嘆不已，立刻主張拍成電影，帶回國內(nèi)宣傳。若干年后，梅格登回憶起“普及教育車”仍然贊不絕口，認為其將教育和中國人民緊緊聯(lián)系在一起。

“普及教育車”推行的年頭，邰爽秋成為中國教育界的“頂流”，走到哪兒都是座上賓。不過那些年，他最感謝的是他的妻子黃季馬。

黃季馬是一位家政教育家，一直很支持丈夫支援鄉(xiāng)村教育的舉動。邰爽秋在外奔波的時候，黃季馬總能把家里料理得井井有條，同樣任職于高校，她經(jīng)濟獨立，時常充當丈夫的后盾。

在外人的眼中，這對夫妻琴瑟和鳴，是最理想的中國夫妻。

“九·一八”事變爆發(fā)，東三省淪為了日本殖民地。日軍在當?shù)赝菩信逃?，不允許學生學習漢語，想要徹底斬斷中國下一代的根。

邰爽秋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于是在國內(nèi)發(fā)起了“土布運動” ，號召中國人民抵制日貨。他自己更是以身作則穿上布衣，無論是講學還是上街，都身著布衣，因此同學們親切地稱呼他為“布衣博士”。

隨著民族危機加重，邰爽秋的使命感也進一步加深，他更大范圍地宣傳自己的布衣理念，只要人民堅持使用國貨，就一定能拖垮日本帝國主義。漸漸地，他走上了極端，逢人就宣傳自己的“土布運動” ，甚至有了走火入魔的趨勢。

黃季馬認為丈夫不應該強人所難，選擇用什么東西是個人的選擇，但是邰爽秋堅持認為這不是個人的選擇，因為它關(guān)系到了民族存亡。

夫妻之間爭吵不斷，這段婚姻很難繼續(xù)下去，愛情拯救不了不合的理念，經(jīng)過幾次分分合合，這對曾經(jīng)的愛侶還是選擇分道揚鑣。

不久之后， 邰爽秋與與理念一致的胡佩貞結(jié)為連理，胡佩珍很支持丈夫的舉動，并陪他一起宣傳“土布運動” 。盡管在當時遭到了很多的非議，但是邰爽秋從未放棄。

1937年抗日戰(zhàn)爭爆發(fā)，日軍入侵上海，邰爽秋不得不攜妻子逃到大后方。在大后方，他仍然不放棄宣傳自己的國貨理念，依舊認為堅持使用國貨可以抵制經(jīng)濟封鎖，安定國內(nèi)民生。

彼時學生的愛國熱情很高，他們追隨邰爽秋，與他一同身著布衣，當時川蜀一帶甚至刮起了布衣風潮。

04

在中國人民的頑強抵抗下，抗日戰(zhàn)爭取得了勝利，各地的學校重新步入正軌，邰爽秋依舊身著布衣，支持國貨。

當時的中國百廢待興，教育行業(yè)更是出現(xiàn)了斷層，文盲率持續(xù)走高。邰爽秋繼續(xù)講學治學，普及群眾教育。

可是民國時期各種舊的教育思想和做法無法延續(xù)，很多治學單位也被改組和重建，作為省立南京中學的校長，邰爽秋也沒能逃過一劫。學校改組重建后，他校長的職位不保。

邰爽秋并沒有自怨自艾，而是開始主動學習俄文，進入學校深造，希望能夠重新投入新中國的教育建設(shè)中。

可惜，他的思想后來被打上了“實用主義”和“封資修”的標簽，家被抄了，工資也被克扣得所剩無幾。曾經(jīng)接濟窮人的大教育家，如今成為了被接濟的對象，邰爽秋心生苦悶。

他自認為了中國教育事業(yè)而生，可前后努力了幾十年，竹籃打水一場空，只剩下唏噓和無奈。

1976年，邰爽秋病重離世，享年80歲。兩年后，過去蒙受不白之冤的知識分子皆被洗刷了冤屈，邰爽秋赫然在列。

可是斯人已去，他沒有等到那一天，也沒有如愿見到全民教育的普及。

如今提及邰爽秋，很多中國人都表示從未聽過。這位大教育家被遺忘在歷史的長河中，實屬遺憾。文/胡小貍